第八章

第八章

他們大可以在任何一站下車,可是他們沒有,依舊跟著搖搖晃晃的公車往前行。

乘客上車又下車,無論年輕或老弱婦孺,來來又去去,他們還是坐在最角落的座椅內。

若雋心情輕快地笑著,俊美的瞼龐吸引了全公車乘客痴迷的眼光,他自覺到這點,不時對全車乘客拋去性感風流的笑眼。

在他大拋媚眼的當兒,昭絨則是臭著一張臉,無論是誰不含蓄地上下打量她,就拋去一個殺人的白眼。

即使她沒有超能力,也知道他們眼光里的含義是什麽,他們在想,為什麽一個高大挺拔、玉樹臨風的大帥哥會看上她這個不夠女人味的女人!

她一雙英氣飛揚的濃眉攢得好緊,心裡很不爽很不爽,但是那個可惡的傢伙幹嘛要一直握住她的手?他的右手溫暖有力地包覆著她的左手,握得好緊,還一直不放。

握到她臉頰上的飛霞始終散不去,胸口的騷動怦然不絕……她覺得暈眩,又喘不過氣來,可是更危險的是,她竟然想笑又想哭。

該死的,她應該對他大發脾氣才對,而不是傻傻地坐在這裡被他握著手,因為他的笑容而眩目,為他的溫柔而悸動。

「我們……到底要坐到哪裡?」她終於悶悶開口。

「我剛剛注意了一下,這輛公車好像是開往淡水的。」若雋低頭看著她笑。

「淡、水?」她被口水嗆到。

「怎麽?你不喜歡淡水?」他眼底笑意蕩漾。

「我不是不喜歡淡水,而是……」昭絨的理智終於又回來了,深吸一口氣道:「狄先生,我覺得這樣很不好。」

「叫我若雋。」

「狄先生。」她加強語氣,明亮的鳳眼綻放堅定光芒。「我不知道我們倆為什麽會陷入這樣奇怪的關係里的,但是我想要跟你說清楚,我不想成為你最新花名冊上的對象。」

他的眼神有一絲異樣的光亮,「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我花名冊上的一員。」

昭絨的心一痛,聽到這樣的答案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她鼻頭奇怪地泛酸起來,清了清突然沙啞的喉嚨道:「那就請你不要再跟我玩遊戲了,我……我是個很平凡無味的人,不懂得你們這種有錢人找樂子的方式,我也不想參與其中。」

「對你,我從來沒有抱著玩樂的心態。」若雋深深地凝視著她,笑容消失了。

「那麽你要告訴我,你對我……是真心的嗎?」她的心開始狂跳起來,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的眼神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哀傷和失落。

「如果我可以的話,但是我不能。」他苦澀地微笑。

他的未來早已決定好了,尤其是身邊的妻子位置,只能有朱德玉。

也就是因為這樣,今天,他試圖忘掉所有的理智和現實,想要盡情地跟隨著自己的心和感覺去走……

能夠在她身邊,看著她,感覺到她,對他而言就是一種莫大的快樂。

其他的,他無法考慮那麽多,因為可以預見的,是撕心裂肺的失去……

昭絨僵住了,背脊竄過一陣尖銳刺痛的寒冷。

「那麽你到底在做什麽?」她想哭,卻死命強忍住。

不、許、哭!

哭是懦夫的表現,哭只會讓人家更瞧不起,尤其她才不要為一個大渾球掉眼淚。

「我只是……」若雋瘖瘂地開口,「我只是……想再看到你。」

這句話比千言萬語還要教她心悸又心痛。

「你已經看到了,夠了!」她猛然站了起來,秀氣的臉蛋布滿寒霜。「我要下車。」

「昭絨——」

「我、要、下、車!」她一個字一個字,咬牙斷然道。

若雋沉默下來,片刻才再開口,聲音里著一絲懇求。「你可以陪我搭完這趟公車嗎?只要坐到目的地就好……請你。」

「不要!」她硬下心腸拒絕。

「只要今天,只要陪我一會兒……」

「我說『我不要』!」她大叫。

公車上的人們都好奇而緊張地盯著他們——

若雋的眼神柔和而悲哀,在沉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高大的身軀緩緩離開座椅。

他們在公車停靠到站牌的時候下車,昭絨率先衝下車後,便頭也不回地往來時方向狂奔。

他靜靜地望著她迅速奔離的背影,眼底的憂傷凝聚得更深、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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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不已的昭絨衝到季少江家,惡霸地將他「綁架」了出來。

「陪我喝酒!」

「什、什麽?」

在「Forever」里,昭絨灌了一口冰啤酒,因為喝得太急太快,不小心嗆到了氣管。

「你喝慢一點啦!」季少江嚇了一跳,連忙拍著她的背。「你不是不喝酒的嗎?今天到底怎麽了?」

「少廢話,」她兇巴巴地吼道,邊咳邊抹去嘴邊流出的啤酒苦汁液。「難喝死了……嘿!酒保,你們這裡有沒有好喝一點的酒?」

「呃,調酒如何?」酒保有一絲小心地問。

「隨便,好喝一點的就行了,我不要酸的,也不要苦的,我要甜的!甜的!」她大發脾氣,將啤酒杯塞還給酒保。

幸好現在客人不多,否則難保他們不會被人家扔出去。

季少江坐在她身邊,忍不住將高腳椅悄悄挪離她遠一點。

昭絨卻不放過他,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說!你們男人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什麽?」

「我們男人……」他吞了吞口水。

「對,就是你們男人,腦袋裡裝的到底是大便還是稻草?一個個都像黑羅剎給袁霸天的黑心肝一樣,沒半點真心!」

「你講的是周星馳演的『濟公』里的袁霸天嗎?」季少江備受侮辱,「我們才沒有那麽壞咧!」

「不要說沒有,那為什麽你還不娶你女朋友?還常常在一三五晚上跟死黨去喝酒,二四六跟同事打電動?」昭絨把他抓得更緊,惡狠狠地道:「你們到底把我們女人當成什麽了?高興的時候哄兩句,不高興的時候就丟在一邊,你以為我們女人不會受傷嗎?心是鐵打的嗎?」

「昭絨,慘了!你變得跟她們女人一樣了!」季少江慘叫道。

作夢也不敢相信他最欣賞的,洒脫得像個男人的死黨居然也變成那一窩扭扭捏捏傷春悲秋要死要活的女人中的一個。

「我本來就是女人!」她將一杯長島冰茶搶過來一飲而盡,用力地咽下滿腔的淚水。「別以為女人愛為你們傷心?還不都是因為你們的沒良心,混蛋!」

「昭絨,我覺得你喝醉了。」季少江提心弔膽的說。

原來昭絨以前不喝酒,說是會過敏,其實是她只要一沾到酒就會發酒瘋。

糟糕了,這下子怎麽辦?

「我沒有醉,我只是瞎了狗眼。」昭絨粗魯地揮了一下手,差點劈中季少江的腦袋。

「那那那……那我可不可以先回家?」他縮到角落發抖。

「回家幹嘛?現在才七點,你那麽早回家幹嘛?」

「我、我回去跟我女朋友求婚。」他抖得跟什麽似的。

嗚,虧他以前還私心傾慕昭絨,拿愛吃醋的女朋友跟昭絨比,可是現在看看,還是愛撒嬌的女朋友比較適合他。

如果是跟昭絨的話,恐怕沒三天就被她失手捶死了。

昭絨怔了怔,隨即放聲大笑,猛拍他的肩膀。「好!幹得好,就是該這樣,要好好珍惜身邊的女人,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你就回去吧。」

「那你呢?」季少江總算良心未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關心了一句。

「我嗎?」她眨了眨眼,甩甩漸感暈眩沉重的腦袋,打了個酒隔。「我不知道耶,我可能要在這裡喝酒喝死吧,哈哈哈!再來一杯!」

季少江猶豫了一下,就在這時,一隻大手越過他攬住了醉得東倒西歪的昭絨。

「我會照顧她的。」若雋語氣嚴肅,眼神溫柔地道。

他從和她下了公車,就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心疼地看著她把自己灌醉,心痛地聽著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啊,是你!」季少江眼底閃過一抹如釋重負。

「我會照顧她,你先走吧。」他溫柔地扶起還在舔空酒杯的昭絨。

「我的酒呢?酒拿來,」她開始拍桌子,試圖掙開他的懷抱。「你是誰啊?幹嘛抓住我?我要喝酒——」

若雋憐惜又心疼地盯著她,皺眉道:「你喝太多了,走,我帶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昭絨拚命眨巴著迷濛又疊影嚴重的眼睛。「你……你是誰啊?」

他好氣又好笑,最後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對酒保道:「帳單寄到ROSE飯店,謝謝。」

「呃,啊,好。」酒保也看呆了。

「放開我啦——」

昭絨還在揮舞雙手掙扎,直到被他抱出「Forever」大門外,清冷的晚風一吹,她陡然清醒了三分,停止了嚷嚷,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昭絨。」她的眼淚霎時燙疼了他的胸口,他瘖瘂地低喊了一聲。

她震了下,聞聲緩緩望向他,小手顫抖地攀附住他的頸項,眨眨淚眼。

「我一定是喝醉了,因為我看到你了。」她的嘴唇浮起一朵顫抖的笑。「怎麽會呢?」

「你沒有醉,我真的在你身邊。」他沙啞的輕語,目光滿是痛楚。「不要哭了。」

「我在哭嗎?」昭絨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這才發現冰涼濕意沾手。「我真的在哭,可是我為什麽要哭呢?是因為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嗎?哈!真像八點檔里的爛台詞。」

「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他低聲道。

「我想吐——」她胃底一陣翻攪,臉色頓時變青了。「對不起,也許你應該把我放下……嘔!」

來不及了,她胃底的酸苦湧上喉頭,吐了他一身。

性好潔凈的若雋竟然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心疼地將她擁得更緊,急急地問道:「你還好嗎?很不舒服嗎?沒關係,把胃裡的酒都吐出來就沒事了。」

「你的襯衫臟掉了。」她愧疚地看著他的絲質白襯衫,上面都是她的嘔吐物,「對不起……」

「沒關係,先回我的住處再說。你需要休息一下,喝杯溫開水。」若雋小心翼翼地將她帶進轎車裡,顧不得濕黏又酒臭熏天的衣衫,急忙回到駕駛座開車。

他不忘動作輕柔地替酒意翻騰、小臉赤紅又痛苦的她系好安全帶,取出毯子細細替她蓋好,這才發動車子踩下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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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她抱回他位於ROSE飯店的套房裡,他先將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確定她安好無恙後,才進浴室匆匆換過衣服。

一向愛乾凈的他此刻根本沒想到該好好洗去這一身酒味和黏膩感,因為他擔心她會不會醉到自床上滾下來。

穿著雪白純棉的休閑服,他緩緩地在床沿坐下,伸手輕撫她冰涼汗濕的額頭。

「你還好嗎?要不要喝杯水?」他溫和地問道。

昭絨勉強睜開一邊眼睛,酒意依舊迷濛,而且頭還是很痛。「宿醉不是喝醉酒隔天的事嗎?」

原本一臉焦急關切的若雋倏地一怔,隨即忍不住失笑了。「你的體質異於常人吧。」

「我認識你嗎?你看起來好眼熟……」她揉了揉眼睛,有氣無力的甩了甩頭,隨即低呼:「對,我認識你,你是那個害我傷心到快斷氣的人。」

「別這麽做,你的頭會痛得更厲害的。」若雋連忙警告制止她搖頭,可是哪還來得及?

「該死的!我的頭好像快掉下來了……」她的臉揪得跟包子沒兩樣。

「你先休息一下,我倒杯水給你。」說完他就要起身,卻被她拉住。

「可不可以不要走?」她仰視著他,臉上神情脆弱可憐。「我知道這只是幻覺,其實你是假的,你根本沒有在我面前,可是我還是想要留住這一刻的幻影,就算是假的也好。」

若雋整個人一震,輕輕地撫摸著她汗濕的額頭,溫柔地微笑了。

「好,我陪你。」他心湖裡漾動著深深的憐惜,低聲問:「不生我的氣了嗎?」

「我不想要理你。」她痴痴地望著他,迷惘又痛楚地道:「可是我不知道現在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告訴我,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一切都是夢,好不好?等到我醒了,夢也會醒,我的人生就會回到正常軌道上……」

他眸光憂傷迷離,喉頭緊縮。「我真的帶給你這麽大的傷痛嗎?」

「不,你給我的遠遠不止是那個……」她酒後吐真言,哽咽道!!「就是因為你對我那麽好、那麽溫柔,你讓我覺得自己可以也是美麗的,幸福的……而且我居然會因為你的笑而笑,因為你難過而難過,好奇怪,為什麽會這樣?」

「傻瓜。」他心頭深深悸動著,因她的告白而狂喜,卻也因為現實的殘酷而黯然。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她英氣的眉毛,還有她柔細的鬢邊……朱德玉就在隔壁的總統套房等待著他,但是他卻怎麽也無法捨得下昭絨,甚至無法放開自己的手。

「不要再罵我傻瓜了……」她頓了頓,苦澀地道:「不過你說得對,我如果不傻的話,又怎麽會把你跟我很想念的一個人聯想在一起?又怎麽會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你這個霸道又可惡的男人?」

她很想念的一個人……是誰?

若雋心底醋意大作,大手縮了回去。「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也不要你將我誤認成別人。」

「喜歡上你果然是錯的,瞧!你就是這麽惡劣又霸道。」她指著他的鼻頭,忍不住又打了個酒隔,暈眩感襲上腦門。

他當然聽清楚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可是在欣喜若狂的同時還是忍不住懊惱。

「什麽叫作喜歡上我果然是錯的?」他氣憤地皺起濃眉。

她睜大眼睛望著他,怯怯地問:「你……又生我的氣了嗎?」

「對!」他忿忿然地低下頭,攫住了她的櫻唇——

激情和怒火,纏綿伴隨著絕望,在這個吃里乍然爆炸了開來。

這樣的一個夜晚,越深越美,越銷魂……用盡了所有的溫柔與焰火,期盼留得住永恆的溫存與摯愛。

但是,他們只有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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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渾身酸痛又頭疼欲裂的昭絨終於睡醒了。

昨天晚上發生的點點滴滴,幾乎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全想起了,她的臉頰酡紅似火燒,可是還來不及害羞,宿醉就先抓住了她。

「噢,我的頭……」她才略微動了一下,腦袋就像要裂開成兩半一樣。「痛痛痛……」

喘氣休息了快十分鐘,她才逐漸抓到訣竅,慢慢地,一次一寸的移動,漸漸將自己的身子撐坐起來。

可是雙腿間令人羞窘又怦然的酸痛疼楚感則選擇在她坐起的那一剎那襲擊而來。

「要命了。」她臉紅到頭頂都快冒煙了,不敢回想昨晚的極致纏綿,可是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片段卻自動跑進她腦袋裡。「不準想!不準再想了!」

她昨晚真的跟他……那個了。

見鬼了,她怎麽會突然變得那麽大膽?她依稀記得自己也瘋了般動手剝掉他的衣服,露出他結實健美的八塊肌……

「甘、昭、絨,夠了!不可以再想了!」她急忙捂住滾燙雙頰,用力搖頭想甩掉羞煞人的思緒,沒想到這是大大失策,腦袋瓜像有幾百組打鐵工人在裡頭叮叮咚咚敲得好不快樂。「噢……痛死了……」

她捧著沉重劇痛得像有萬斤重的腦袋,好半晌才略微恢復平靜,她這才發現床上只有她自己一個。

他呢?

她不知道該失望還是鬆口氣,因為當她慢動作地下床穿好衣服後,慢吞吞地扶著牆壁走出去一看,約莫二十坪大的豪華頂級套房裡靜悄悄的。

他不在這裡,這樣她就避免了尷尬,以及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場面。可是他不在,她又覺得有股悵然若失的心痛,就好像被他遺棄了一般。

對他來說,這只是一夜情吧?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想瀟洒一點一笑釋之,可是硬擠出的笑意剛浮上唇邊,又立刻消散無蹤。

「這沒什麽,真的。只不過是你情我願、男歡女愛,沒有誰該負責的問題。」昭絨自言自語,拚命拚命地告訴、安慰自己。「昨天晚上我們都很快樂,這樣就夠了,對不對?」

沒有承諾也好,反正她也不想要他的承諾,她從來就沒打算要跟他天長地久,也不認為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感覺和情愫會有結果。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她還是覺得心底隱隱約約騷動著、期盼著,希望能夠在這一刻見到他打開房門,捧著最愛的玫瑰花向她走來呢?

她需要衝個冷水澡,讓腦袋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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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對自己說了幾千次幾萬次,和他歡愛一夜不表示就得到了他的愛情和承諾,但是當她在凍死人的冷水柱下沖了半個小時,衝到她都怏腦溢血了,她的臉頰還是紅的,胸口還是怦怦然狂跳個不停,希冀與期待仍然在體內不斷發酵。

昭絨終於走出浴室,全身神清氣爽,宿醉總算被冷水澡驅逐得七七八八,她恢復清楚的腦袋最後作了一個重大決定。

「去找他把話講清楚,要殺要剮也要給個痛快。」她喃喃自語,決心在燃燒。「無論如何,這種曖昧不明的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要嘛就是在一起,要嘛就是分開,永不相見。對,就是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拉開大門跨了出去,然而看著眼前長得像無盡頭的走廊,她不禁愣住了。

要往哪個方向走?他又在哪裡?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一扇門開啟了,她鬆了口氣,打算過去詢問她要怎麽走才能找得到電梯?

可是當她看到走出來的挺拔高大身影時,不禁心頭一熱,臉頰又漲紅了起來。

怎麽這麽巧?莫非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昭絨小跑步奔近,漾著笑意的雙眸驀地瞥見了第二個人走出來,還是個肌膚賽雪、眉目如畫的女子,她仰起頭愛慕地望著他笑,若雋非但沒有閃避,還低頭對她溫柔一笑,修長大手輕輕攬上她的纖腰

這一幕深深地鞭打過昭絨的心臟,她臉色慘白地盯著他們親昵的動作,理智狂吼著命令自己雙腿移動、快走,立刻離開現場,可是她的心卻偏偏不聽話,遲鈍地佇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這殘忍的畫面。

若雋俯下頭,在那美麗女子耳邊說了些什麽,惹得女子嫣然笑了起來,雪白小臉湧現紅霞。

好清純,好純潔,好像自偶像劇里走出來的,動人甜蜜的女主角。

相較之下,她簡直就是個粗魯不文的黑炭工頭。

走吧,還留在這裡做什麽?變成一個大笑話嗎?

昭絨心如刀割,想哭,眼眶卻乾枯得連一滴淚也掉不下來,胸口彷佛中了一記重掌,翻騰欲嘔的衝動不斷湧現。

她顫抖地微笑了起來,但是在內心深處還是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做最後的掙扎——

也許這一切都是誤會,那只是他的妹妹、侄女、外甥女什麽的,她不能不聽他解釋就走。

有多少悲慘的愛情故事就是在這樣的誤解中走上岔路,成了悲劇,她看過那麽多的偶像劇,更不應該讓自己陷入這麽老套可怕的陷阱里。

於是,昭絨輕顫著深深吸了一口氣,自僵硬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一抹笑容,勇敢走向前。

「嗨!」她笑笑地先打招呼,儘管神情堅強,眼底卻有著遮不住的心慌意亂。

若雋猛然回頭,英俊的臉龐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慘若白紙。

他的反應像是狠狠地掌摑了她的臉,她還來不及為他想辯詞,他已經迅速回復冷靜如常,鎮定地開口。

「早安。你來得剛好,我來為你介紹,這位是朱德玉小姐。」

「朱小姐,你好。」她忐忑不安地對那位美麗的朱德玉點了點頭。

「你好。」朱德玉眼兒明媚晶瑩,好奇地看著她。

「德玉,這位是甘昭絨小姐,她是個建築師。」若雋閉了閉雙眼,內心在淌血,心痛不忍卻也只能狠下心來。「目前……目前在幫我們監督新家的工程進度,還有夏屋,也是由她一手設計的,非常美……你一定會喜歡。」

「哇,好厲害喔!甘小姐,你真的好棒,謝謝你。」朱德玉一手捂住小嘴,驚喜地笑了,「這一切對我來說簡直就像夢一樣,天哪!我怎麽這麽幸福呢?」

若雋沒有理會朱德玉欣喜快樂的反應,深郁的雙眸只是緊緊凝視著昭絨,痛楚地看著血色自她臉上迅速褪得一乾二凈。

「對不起。」他低聲道,恍若耳語。

昭絨瞪著他,灼熱滾燙的淚意乍然衝進了眼底。

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統統都是她的幻覺!

她心底狂喊著,顫抖如風中秋葉般踉蹌後退了一步,喉頭緊緊縮擰得無法擠出任何一個字。

「甘小姐,德玉是我的……未婚妻。」他深吸口氣,殘忍地道。

壯士斷腕,對他跟她都好。

斬斷那存在他們之間的,纏綿深刻而珍貴的感覺。

「未、未婚妻?」昭絨獃獃地望著他,渾似第一次遭受家暴的孩子般,一時間震驚得不知道要哭,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強忍椎心刺痛,面無表情,試圖讓所有的傷害在一瞬間發生、完成,那麽或許痛苦時間可以減少許多。

「是的。」他點點頭,再也無法注視她悲傷的目光,轉頭對朱德玉道:「肚子餓了嗎?你喜歡吃法國菜嗎?ROSE里有由米其林三星大廚親自掌廚的皇家法國菜,全球知名,你可以嘗嘗看。」

「好呀,那麽甘小姐要一起嗎?」朱德玉純真無邪的笑了,目光真摯的看著昭絨,「咦?甘小姐,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德玉,不方便。」若雋堅毅的下巴一緊,聲音緊繃。「甘小姐還有事。」

昭絨依舊僵立在原地,臉色蒼白,眸底的淚水也凝結了。

她完全不能思考,他的聲音、身影以及這世界的一切,在剎那間像被隔在遙遠的萬重山之外,時間彷佛也靜止了。

若雋狠下心假裝沒有看見她的哀痛與震驚,緊緊擁著朱德玉轉身就走。

「狄大哥,你弄痛我了!」朱德玉痛呼。

「抱歉。」他驚覺地鬆開了用力過度、指節泛白的手,勉強一笑。「對不起。」

「狄大哥,甘小姐她還好嗎?」

「她……」他喉頭灼熱而緊縮,微笑的面具險些滑落。

「她還站在那裡耶!」朱德玉偷偷地回頭,小聲道。

他無法開口言語,只能僵硬地搖了搖頭,再度抓住她的小手,近乎粗蠻地將她拖往電梯方向。

不知道過了多久,昭絨微微動了一下,她不勝寒苦地惶然張望了左右,像是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裡。

然後,她像遊魂般麻木地緩緩往前走。

出口在哪裡?在哪裡呢?

「我要回家……」她像個受到驚嚇而迷路的孩子,喃喃自語,一遍又一遍。「我要回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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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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