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豆大的汗珠如雨般沿著額頭滾下……

酷熱的氣溫只要在外頭待上一個時辰,就能把人曬暈,何況已經連續幾個時辰了,琅邪仍挺直腰桿,姿態傲然的跪在庭院中央,身上的紫色袍服早已濕透,黏貼在皮膚上,若不是意志堅強,換作他人早就倒下了。

他仰望彎蒼,期待能早日見到天降甘霖、解除旱象。

「王上,你要保重龍體,就讓奴才來跪吧!」子嬰苦口婆心的勸道。

琅邪輕哼一聲,「那豈不是表示朕缺乏誠意。」

「可是天氣這麼熱,奴才擔心王上會受不住,奴才還特地去請皓月姑娘回來勸勸王上,想不到她不但不肯,還要奴才轉告王上幾句話。」

「她說什麼?」琅邪很想知道。

子嬰從袖內找出事先寫好的竹簡,面有難色的照念。「她說……『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她、她還說:『這是君王的本分,能承受百姓的災殃,才是真正曌國的君王,為民祈雨是王上該做的事,難道百姓的利益還比不上王上的面子?』她真是太大膽了,居然敢對王上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來。」

「哈哈哈……」

陡然爆開的狂笑讓他頓時打住,一時目瞪口呆。

「朕一點都不驚訝,哈哈……」

「王上?」

琅邪慢慢斂起笑聲,唇畔嘲謔的揚起。「你不用勸朕了,朕就要看看天帝如何看待這次的旱災,要是祂真的認為朕有罪的話,就劈下一道雷將朕打死,否則就儘快下雨,不然朕再也不相信真有神界的存在。」

「王上,至少喝點水吧!」

他俊臉一正,「那些百姓可以忍受,朕也可以,不用再說了,退下吧!」

「是。」子嬰無奈的守在旁邊,並沒有走。

就這樣整整過了兩天,琅邪還跪在外面。

皓月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是不見下雨的徵兆,子嬰和玄枵來請她過去好幾次了,就是希望她能出面勸琅邪至少吃點東西,再這樣不吃不喝,鐵打的身體也會捱不住。

可是皓月都拒絕了,她必須讓曌國的百姓親眼看到他們的君王是如何誠心誠意的在為他們祈雨,才能重拾大家對琅邪的信心,只希望這個方法真能感動神界。

已經亥時了,皓月由於記掛著還跪在外頭的琅邪,怎麼也睡不著,只能隔著一段距離偷看。只見他身軀晃了兩下,險些就睡著,不過馬上驚醒,靠著傲人的毅力才勉強挺住,這對任何人來說,無疑是種嚴苛的考驗。

當琅邪又快支持不住,困難的把手臂撐住地面才沒有倒下,她幾乎就要衝過去扶他了──當皓月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似乎也被嚇到了。

「我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關心他?」皓月口中低喃。「難道我喜歡上他了?不可能!我才不會喜歡他,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樣以自我為中心、不懂得體貼的男人,是她向來最瞧不起的。

主人,我果然沒有看錯妳……

皓月怔愕一下,「熒惑?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叫了你好幾次,你都不回答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有聽到,可是因為不能干涉,所以才無法回答主人的問題……

「那現在為什麼又突然可以開口了?」她狐疑的問。

因為天帝要我來告訴主人,明天午時就會下雨了……

「真的嗎?」皓月登時大喜過望。「明天真的會下雨?」

是的,其實這次的旱災是因為掌管夏季的西國君王赤帝失蹤了,群龍無首、朝廷大亂,所以氣候才會失去平衡……

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真是太好了!」只要下了雨,所有的事就能解決了。「太好了,百姓們有救了!」

不過另外的原因當然是蒼帝了,他肯反省自己的過錯,都是妳的功勞,妳已經在無形中改變了他,也改變了曌國的命運……

皓月可不覺得。「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偉大。」

主人很關心蒼帝?

小臉一紅,說得有些心虛。「我才沒有關心他!我是關心氐宿城的老百姓,再不下雨,連我都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嘻嘻……

「你笑什麼?」她啐了一口。

主人害羞了……

「熒惑!」皓月羞窘的嬌斥,「信不信我現在把手環砸了?」

好嘛!我不說就是了……

她等臉上的熱氣稍退,才再度開口。「熒惑?熒惑?怎麼又不說話了?」

皓月嘆了口氣,只有等待明天的到來。

「玄枵,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已經問了好幾次。

他看了下竹竿下的陰影來判斷此刻的時間。「應該是巳時了。」

「巳時?」那就是差不多九點到十一點左右,快到中午了。「先幫我把這幾袋白米搬進屋子裡放,免得待會兒被雨給淋濕了。」

玄枵驚愕的看著她,「姑娘是說……」

「要下雨了嗎?」不小心經過身邊的人,聽見他們的談話,欣喜若狂的插嘴。「天女,妳的意思是說要下雨了?是不是天帝給妳指示了?」

「不是。」

那人已經歡天喜地的宣布好消息。「大家聽好,天女說等一下就會下雨了,終於要下雨了!」

皓月想阻止已經太遲了。

「天女,是真的嗎?真的要下雨了?」

「真的會下雨嗎?」

「我們有救了!」

看著眾人熱淚盈眶、激動莫名的模樣,她又不忍掃他們的興,只期望熒惑沒有騙她,午時一到真的會下雨。

她擠出自信的笑臉,安撫著眾人急躁的情緒。「對,就快要下雨了,因為你們的王上用他的誠意感動了天帝,所以很快就會下雨了,再忍耐一下。」

「謝謝妳,天女,幸好有妳在。」一張張懇切的臉孔圍在皓月周圍。

如此信任有加,好像不管她說什麼,他們都不會懷疑,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這些人是多麼需要她,讓她也希望能再為他們多做點事。

因為妳是被選中的……

皓月有點明白熒惑的意思了。

在她的世界里,她一直找不到生活的目標,最愛的父親死了,母親又有繼父的照顧,好像沒有人需要自己,所以她對未來總是茫然迷惑。

可是來到這裡,她可以借著改變琅邪,讓他懂得去善待自己的百姓,那或許就是她會掉進這個神話世界里的原因。

冥冥中自有天意,她明白了。

當天邊烏雲密布,皓月正好回到原先郡守住的府邸,接著一道驚人的閃電,不偏不倚的打在氐宿城上空,頓時振奮了人心。

已經步入第三天,琅邪俊臉憔悴、雙唇發白,體力虛弱到極點,不過當他聽到雷聲大作,眸光頓時湛湛發光。

「王上,看來真的要下雨了。」子嬰感動地快哭出來。

他仰首望天,屏息等待著久違的甘霖從天而降。

果不其然,一陣啪啪啪的聲響,急速而下的驟雨敲打著乾涸龜裂的大地,可以聽見外頭百姓傳來的震天歡呼聲,就攙雜在隆隆雨聲中。

「下雨了……哈哈哈……下雨了!」琅邪抬起右膝,可能是跪太久了,雙腳都麻了,高大的身軀不由得往前仆倒,一雙纖瘦的手臂及時伸向他,發現是皓月,他既得意又興奮的炫耀。

「妳看到了嗎?皓月,朕辦到了!天帝聽到朕的祈求,真的下雨了。」

皓月泛出一朵淺淺的笑花。

「妳笑了?」他以為自己太累以致看花了眼,修長的指腹輕拂過皓月唇角的弧度。「這是妳第一次對朕笑,朕要好好記住妳笑的樣子。」

她的心動搖了下,還是佯裝不在意。

「我笑不笑對你那麼重要嗎?」因為雨勢太大,她必須扯開嗓子用吼的,對方才聽得見。

琅邪毫不考慮的回答,「當然,就算要朕再跪個三天三夜也甘之如飴,這幾天的辛苦是值得的。」

「你這麼做是為了氐宿城的百姓,不是為了我。」皓月大聲糾正他。

他不怒反笑,「當然是為了我曌國的百姓了。不過能博得妳一笑,也算是意外的收穫。」此時雨下得更猛更急,兩人都淋成了落湯雞。

子嬰擔心他受了風寒,連忙催促他們,「王上,還是先進屋裡去再說,奴才馬上命人煮些薑湯來讓王上驅寒。」

「現在事情解決了,朕才發覺自己真的餓壞了。」琅邪故意將全身的重量倚在她身上,感覺和她更親近些,幾個內侍有的遞保暖的披風,有的忙著拿干布為他拭臉。「朕想嘗嘗妳親手熬的白米粥,這可是朕應得的,妳可別要朕也跟百姓一樣去排隊才吃得到。」

她噗哧的笑了。

「要是知道這樣就能讓妳發笑,朕應該多想幾個,每天說給妳聽。」他沉溺在她難得的倩笑中。「譬如說朕也來學學那些孩子,跟妳撒撒嬌,妳就會輕聲細語的哄他們睡覺,還親手喂粥給他們吃,朕在旁邊看了可是羨慕得不得了,難道朕不可愛嗎?」

皓月抿起小嘴,用力的瞋瞪,一臉好氣又好笑,那嬌嗔的模樣讓他看得目不轉睛、心頭火熱。

他邪笑的繼續逗她,「朕說錯了嗎?」

「你不是可愛,是可惡才對。」說完,一臉嗔惱的把他推開。

琅邪虛弱的站立不穩,險些摔倒,引來內侍們的驚呼。

「王上!」

「快扶王上回房!」子嬰一迭聲叫道。

看到這情況,皓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也伸手扶他一把,「要不要我去找太醫過來?」看他臉色都白了,讓她不由得心軟。

「不用了,只要妳待在朕身邊,朕很快就會沒事了。」既然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就不信這招沒有用。

雖然有點不情願,不過情況特殊,皓月只得讓他倚著自己,沒有再推開他了,自然沒有注意到琅邪唇角揚起一道勝利的詭笑。

埋首桌案,琅邪下了道聖旨,交給玄枵。

「馬上派人將它交給丞相,要田畿儘速趕來氐宿城上任。」這回的郡守是他慎重其事考慮了兩天,才決定的最好人選,只希望能不負他所望,是個親民愛民的好官。

玄枵立刻銜命而去。

「王上的龍體尚未完全恢復,不要過於勞累才是。」子嬰將太醫親自煎熬的補藥端上來。

他笑得意氣風發,「朕覺得身子再好不過了,如今旱象已解,再一次證明朕的確有資格成為曌國的君王,看那些對朕不滿的百姓還有何話可說?」

「王上是真龍天子,他們心裡自然明白。」

琅邪從桌案後走了出來,連下幾天的雨,直到今日雨勢才稍緩,屋內的暑氣全消,整個人也開朗起來。「朕出去走一走。」

「王上,那補藥……」

「先擱著吧!」他擺了下手,便急急的出門尋找皓月。琅邪感覺得出她不再像初時那麼排斥厭惡自己,想要贏得她的心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

急切的在府里尋找皓月的身影,只要有她在身邊,琅邪便覺得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只是她不但不婉轉承歡,還總是說些會惹他生氣的話,令他著惱憤怒。

不過就是因為有這樣大膽直言的特質,才顯出她的與眾不同。還有在她面前,他並不是蒼帝,只是個普通男人,他的權勢地位全都不放在她眼裡,這也讓他頭一次真正的探究自己,除了那些外在因素,自己還擁有什麼高人一等的特質。

雨停了,琅邪站在廊下,俊眸微瞇的盯著幾尺遠的地方,正和個年輕男子說話的皓月,那幅畫面讓他感到份外刺眼,讓他很不舒服。

不知兩人都說了什麼,只見皓月笑著搖頭,他的好心情瞬間全都不見了。

他不喜歡她隨便對其他男人微笑,尤其那個年輕男子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仰慕,琅邪也是個男人,他可以看得出當男人在看一個女人時,心裡在想些什麼。

熊熊的妒火燒得他全身疼痛。

琅邪步出穿廊,跨著大步走向他們,踩著地上的水窪都濺了出來,他無視錦靴弄髒了,筆直地往前走。

瞥見他的到來,年輕男子滿臉惶恐的跪下,頭垂得低低的。

「你是什麼人?」

年輕男子聲音抖了抖,「小、小的叫大禹。」

他冷冷的睥睨,「朕的女人你也敢覬覦?」

「琅邪!」皓月又驚又怒的沉下俏顏,「你在胡說什麼?他只是來跟我道謝,謝謝我請太醫去幫他娘看病而已。」

「真是這樣嗎?」

年輕男子漲紅了臉,「天女的身分何其尊貴,小的怎麼配得上。」只要能看她一眼,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天女?」琅邪沉下俊顏,表情有些陰暗。

那人沒有發覺,用著無比崇拜景仰的口吻說道:「是啊!王上,皓月姑娘是天帝派來的天女,是為了拯救我們氐宿城的百姓而來,她說那天午時會下雨,結果雨真的下了,如果不是天女,怎麼可能會知道?所以可以證明皓月姑娘就是天女,不管天女要我們做什麼,就算是死也心甘情願。」

皓月已經不只一次強調,把嘴巴都說破了,他們還是堅信不疑。「我真的不是什麼天女,你們都誤會了。」

這番言論惹得琅邪心生不悅。

「她是朕的女人,不是什麼天女,最好別讓朕再聽到這兩個荒謬的字眼。」說著便扯著皓月的手腕踱開了。

她輕蹙眉心,「好痛!」

琅邪依舊不肯鬆手。「明天一早我們就回王宮。」

「可是這些老百姓還需要有人協助。」

他不容許她有置喙的餘地。「朕會留一部分的禁衛軍在這兒,直到新的郡守走馬上任為止。」

瞅著琅邪盛怒的側臉,皓月有些不解。「你怎麼了?」

「那個男人說的是真的嗎?」琅邪心思紊亂,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妳真的知道那天中午會下雨?」

皓月為之語塞。

「老實說!」

她頷下螓首,「對。」

「不可能!朕不相信!」他咬牙低咆。「難道妳真的就像預言中所說的,是天帝派來討伐朕的使者?」

「呃?」皓月怔住。

琅邪十指緊扣她的肩頭,「妳想要朕的命?」

「當然不是了。」她搖頭反駁。「我只是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你才會相信。」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一切像是在作夢。

他目光嗜殺的瞪著皓月,極其冷酷,那是君王的表情。

「妳最好不要有那種念頭,不然就算朕再怎麼寵愛妳,也留不得妳!」

他們的關係又回到原點了。

琅邪一臉沉怒的瞅著已經連續幾天都不跟他說話的皓月,即便同坐在輦車內,她巴不得貼在門上,只求離他越遠越好,氣得他牙痒痒的。

「妳到底要朕怎麼做?」身為一國之君,居然拿個小女子沒轍,傳出去鐵定笑掉人家的大牙。

她不該忘了他的身分,要個人的腦袋,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夠了。

「朕在問妳!」琅邪硬聲吼道。

皓月驚跳一下。

那驚懼的模樣讓他怒氣勃發。「妳怕朕?朕以為妳膽子很大,是因為朕說過要殺妳?」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她開始疏遠自己。

「你是有權殺我。」她悶悶的說。

他下顎抽搐,「朕已經下令要殺妳了嗎?朕要是捨得殺妳,妳就是死十次也不夠,難道妳還不明了朕對妳的心意?」

「我不知道。」皓月方寸大亂。

琅邪登時怒不可遏,「妳怎麼會不知道?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妳的無禮,那是因為朕愛妳,朕不但要妳的人,更要妳的心。」

她捂著耳朵拒聽。「你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道。」

「皓月?」看著她舉棋不定、彷徨迷惑的神情,在在顯示著一件事……「妳說妳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是否表示妳已經漸漸愛上朕了?」

皓月喉頭窒了窒,「我沒有!」

「妳是在自欺欺人,朕可以感覺得出來妳已經不再那麼拒朕於千里之外了。」他笑開俊顏,目光炯炯有神。「妳已經愛上朕了!」

「誰說我愛上你了?」她臉上凈是窘迫和嗔惱,「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最討厭你了!」她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動了心。

他朗聲大笑,「真是這樣嗎?」

她賭氣的別開小臉。

「哈哈……」男性的虛榮心大大的得到滿足,琅邪探出長臂,將她拉到自己懷中,「如果不是,妳為什麼要生氣?這就表示妳心虛了。」

皓月老羞成怒的扭動嬌軀,想離開琅邪的大腿。

「妳再這樣動下去,朕可不敢保證不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亢奮的肌肉和濃重的鼻息已經說明一切。

「你!」她全身一僵。

他很高興威脅奏效了,趁勢吻住她的小嘴,讓她說不出惹他生氣的話。

「不行。」皓月努力擺脫他飽含慾念的深吻。

琅邪稍離了半寸,呼吸微喘,嗓音嗄啞。「妳還要朕等多久?朕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琅邪,不要逼我。」她真的好怕自己會陷進去,在皓月的潛意識當中,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原本的世界,那裡終究有她的親人和朋友,她好想再見他們一面。「讓我想想。」

「當朕的女人有這麼難嗎?」琅邪就是不信邪,再次低頭吻住她。

皓月被吻到嬌軀顫抖。「不……不要……」

一聲尖銳的馬嘶聲響起,輦車也跟著停止行駛了。

「怎麼回事?」雙臂仍摟著滿臉紅暈的皓月,被人壞了好事,他當然不高興了。「玄枵!」

沒一會兒工夫,玄枵便在外頭回話了。

「王上,是太尉特地帶了一隊兵馬出城接駕。」

他俊眉一揚,「朕可沒下旨要他來。」

「太尉現正在外頭等著晉見王上。」

琅邪眸光一閃,「朕知道了。」

太尉職掌著全國的兵事,地位和待遇與丞相相同,但權力仍不及丞相,雖然本身並無發兵及領兵之權,軍令行使權完全操於君王手中,如無君王親賜的兵符,太尉亦不得領兵及發兵,不過又被敕封為平亂大將軍的螣逍可算是例外了。

螣逍年近六十,兩頰蓄髯,帶著粗獷之氣,加上又是武人出身,身材壯碩、眼如銅鈴,若是在戰場上,敵人見了也會敬畏三分。

「微臣接駕來遲,請王上恕罪。」他聲如洪鐘的跪拜。

由著他跪了一會兒,琅邪這才露出深沉的笑意。「愛卿平身。」

「謝王上。」

琅邪上前一步,來到較普通人還要魁梧的螣逍面前,螣逍自然要矮下身軀,不能比他還高,那可是大不敬。

「朕並沒有下旨要愛卿前來接駕,愛卿能有這份心意,朕心裡很感動。」

「這是臣該做的。」他目光如炬,一副理所當然。「王上一路上辛苦了,有臣在前面開道,相信很快就能返回王宮了。」

唇畔的笑弧有著一絲詭譎。「愛卿真是設想周到。」

他彎身拱手,止不住心底的喜悅。「臣還有件喜事要稟告王上……前陣子太醫診斷出霙妃娘娘已經懷有龍種了。」

「哦?」琅邪挑起一眉,故意拉長語氣,表情有些高深莫測。「愛妃懷了朕的骨肉?這倒是一樁天大的喜事,這可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不過,朕以為最開心的人應當是愛卿才對。」

螣逍不敢笑得太放肆。「臣當然開心,畢竟這也是臣的外孫。」他的眾多子女當中,就屬這麼女最有出息了。

「既然這樣,朕可得快點回宮去看看愛妃了。」說完,旋即返回輦車內,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亢宿城的方向前進。

聽見他們的對話,皓月的心冷了下來。

他要當爹了?有個女人的肚子里正懷著他的親生骨肉,想到這裡,她不禁慶幸自己還來得及看清自己和琅邪之間永遠是不可能的。

琅邪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在想什麼?」

「恭喜你要當爹了。」她誠心誠意的說,一個小生命的誕生的確是需要祝福的。「既然當了爹,就得做個好榜樣,將來好讓孩子效法。」

「朕還以為妳會吃醋。」

她一臉沒好氣,「我為什麼要吃醋?」

「朕聽了真有點傷心。」他托腮笑睨。

皓月白他一眼,不再說話。

「皓月,朕有沒有孩子,跟妳之間並不相干,妳不要想太多了。」琅邪看得出她並非完全不在意。

「怎麼可能不相干?」她悵然若失的喃道。

他沒說什麼,只是把皓月摟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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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奇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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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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