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了大學

2oo5年秋天，我如願地升上了大學。高中一直成績平平的小曼，憑著出色的才藝，和我進了同一所大學,我們兩個在接到通知書那天，差點樂瘋了。

而家裡很有錢的周一帆，儘管分數不夠，他的爸爸甩出幾十萬給他買了一個我們學校的學位。我們三個，又聚在了一起,

這時候我的身高竄到了一米六八，跟媽媽站在一起時，再也不用仰著頭和她說話。

我臉頰上的那顆痣，也變大了一點。一天，媽媽看著我說，嘉妮，你長著一顆美人痣呀。

我咭咭的笑。有著一顆美人痣的我，沒有變成一個美人，不過，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挺了一點，眼睛也變大了。從前瘦瘦的兩頰，長多了一點肉。長相的等級，終於高了幾個級別。不過我還是沒有展成媽媽那引以為傲的身材，二十歲的我依然還是飛機場，高中三年被男生們在背地裡偷偷叫了三年「太平公主」，三年以後幾乎也沒什麼變化。

我總是覺得，我高長出來的個子也許是我對顧希宇的思念化成的精血骨肉。因為太想念他，身體里都已經裝不下這些思念了，於是這些綿長的濃稠的思念長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於是我以為，一部分的我，不是媽媽和爸爸給的，而是顧希宇給的。

入學之前，我見了一次我摯愛的爸爸。

我們坐在曾經來過無數次的小食街，爸爸替我點了子姜鴨。每一次來這裡，他都會給我買子姜鴨。

爸爸他老了一點，不過眼神，還有心疼我的表情，一點也沒有改變。

爸爸說，他想送我走進象牙塔。

這是他的願望。他從小就跟我講，他要送我進中學，進高中，進大學，等到我嫁出去那一天，他要親手把我交給另外一個男人。

不過，不知不覺，這些願望就流落了那麼多。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爸爸的口袋裡手機就急促地響起來。

我聽見電話那邊嘈雜的聲音，小孩子的哭聲，水聲，還有林阿姨的聲音。

接完電話的爸爸抱歉地看著我，我心痛地回望著他。我不想看到爸爸這麼抱歉地看著我的樣子。我不想他心裡難過。

一秒鐘的時間，我燦爛地笑著說，「爸，我已經跟同學約好了要一起去呢。他們家有專門的私家車直接送我們進學校。我已經答應她了。不能讓爸爸你送我了。」

爸爸抬起手來摸我的頭。他的手微微地顫抖。

我強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一次見面，我清醒地意識到，我的爸爸，很愛我的爸爸，不是我一個人的爸爸了。

第二天，我拖著一大包行李，自己一個人坐著車去我們的大學報到。出門之前，媽媽給我做早餐，我咬著煎蛋，笑著跟她說：「媽媽真是沒出息，廚藝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媽媽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的工作很忙。她沒有空在廚房裡進步。

我拖著行李箱拉門跟她告別的時候，換上工作套裝的她走來抱我，眼睛紅紅的，我在媽媽柔軟的懷裡，聽到她噗通噗通的心跳聲，還有把眼淚忍下去的聲音。

媽媽捨不得我。

我們一起生活了那麼久，我終於現，媽媽也愛我。或者，她從前也很愛我，只是她的愛比較隱蔽，我沒有現。

我噴氣吹吹額角上的劉海，微笑地和她說再見。

我長大了，成了一個精通「離別」武藝的大家，離開的時候我可以假裝得瀟瀟洒灑，絲毫沒有破綻，不過當大門關上，我轉身離去，眼睛還是無法振作，淚水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