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開完冗長的董事會議后,遠鵬再也忍不住像要炸開似的頭痛,便向啟華告假回家休息。

他想大概是那天冒著風雨到紫珊家時受涼的。終究比不上年輕時候,一個感冒便讓他無法招架。想以前就算是宿醉未醒,也沒這麼糟糕。

怎麼又想起那段沒酒量、有酒膽的荒唐日子了?

他蹙眉走進大門,才登上樓梯,便聽見二樓起居室里的爭吵聲。

「我實在不明自你!」拔尖的女聲忿忿不平地吼著,「先是把姊夫推給我,要我陪他參加各式應酬,現在又明知道我有男友了,還想撮合我跟凌遠鵬,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是為你好。」嬌柔的聲音顯得有些怯儒,「你是啟華的秘書,陪他應酬是公事。至於你的男友,雪珂,你在董事會開會這麼重要的日子請假,躲在家裡暗自飲泣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發現裴德有了新歡,對你冷淡下來。我是看遠鵬人這麼好,你可以交往看看……」

「別說了!」雪珂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你少說得冠冕堂皇了!再說我跟裴德根本沒什麼事!他身邊的小秘書我還不放在眼裡。我看你是因為對凌遠鵬舊情難忘,想起他的好,捨不得他,所以才要我……」

「啪」的一聲響起,雪珂白嫩的臉頰上多了五道指印。

雪雁又氣又後悔地瞪著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打了人家一巴掌,再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便行了嗎?」雪珂噙著眼淚忿忿地指控。

「雪珂,你聽我說!」雪雁拉住她奮力想甩開的手叫道,「姊姊真的是為你好!裴德跟他女秘書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常帶著她參加各式應酬……」

「姊夫也帶我參加應酬,難道也表示……」

「當然不是。你們兩個我都信得過,但裴德對那個女孩是認真的,姊姊會騙你嗎?」

「說不定你是為了當年拋棄凌遠鵬而感到愧疚。」

雪雁搖搖頭,「你錯了。我是虧欠遠鵬沒錯,但以遠鵬的家勢、才貌,還怕娶不到老婆嗎?我全是為你著想。」

「說得好聽。」雪珂嗤鼻道,「你明明是嫉妒姊夫對我的照顧,所以想把我一腳踢開,根本不是為我好!其實你大可明白告訴我,我可以……」

「雪珂!你為什麼要這樣誤會我?我沒有。」雪雁痛心地說,淚的視線不期然地與站在起居室入口的遠鵬相遇,她倒抽了一口氣,怔在當場。「遠鵬,我……」

「別在意,我只是頭痛回來休息。雪雁,別為難雪珂了,我已經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友。」遠鵬不忍心見兩姊妹吵架,連忙表明自己立場。卻沒想到他這番話,令情場失意的雪珂備感刺激。

「是啊!」她尖銳的提高聲音,向來閃著自信光芒的眼眸,像兩面被打碎的鏡子般,充滿玻璃的碎影。「人家已有要好的女友,不必你這個前任女友多事!」「雪珂,你怎麼這麼說,我……」雪雁傷心地嚷著。

「不然我要怎麼說?」雪珂嫌惡地推開她,「你總是說為我好。不許爸爸親近我,是為我好!不讓我跟爸爸去美國,把我留下來跟你住,也是為我好!要我跟著姊夫去應酬,冷淡裴德是為我好!現在要我跟凌遠鵬交往也是為我好!其實這都不是為我好,而是為了你自己!」

「雪珂,你說什麼?」雪雁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幾步,「枉費我保護你,全心栽培你……」

「別把自己說的這麼偉大!其實你只是想獨佔爸爸,要他抱你、關心你。而對姊夫,你也是一樣!你分明是嫉妒他對女兒的關心,才不想讓他碰景蕙的,對不對?」

「不是這樣……」雪雁淚漣漣地搖頭,「你不明自……」

「我是不明白!」雪珂冷笑道,「不明白怎麼會有女人這麼變態!」

「雪珂,你在胡說什麼?」一道冷峻的聲音在起居室門口響起。

遠鵬轉過身,聖芬一臉怒氣地從他身邊走過。

「我要你跟雪雁道歉。」

「芬姨,我沒有錯,我——」雪珂開口欲辯解。

「你還頂嘴。你知不知道姊姊為你犧牲多少,還這樣頂撞她!」

「芬姨,你不明白……」

「錯了,我比誰都明白雪雁的苦!」聖芬臉上出現一抹痛苦、自責的神色,「只怪我了解得太遲,才讓雪雁受了這麼多委屈。」她心疼地擁住淚如泉湧的媳婦,「雪雁,是媽對不起你。」

「不,媽,你別這樣說,你對我已經夠好了。」雪雁摟著婆婆勸慰。

「傻孩子,若不是媽……」

「芬姨,這件事根本不關你的事。」雪珂困惑地望著眼前相擁而泣的婆媳說。

其實,就連遠鵬也是一頭霧水。他一直覺得姑姑待雪雁特別好,不但沒有一般婆媳失和的問題,還多了一份像是彌補歉疚的情感。

「錯了,雪珂。我的確要負一部分責任。」聖芬苦笑的搖搖頭,「當年,若不是我

「媽,你別說了。」

「雪雁,你還想讓雪珂繼續誤會你嗎?」聖芬心疼地摟著她。

「我不想讓雪珂知道她有個這麼醜惡的……」雪雁緊閉著唇,說不下去。

「傻孩子,你還想讓自己苦多久?」聖芬拍著她的肩嘆氣。

「芬姨,到底是怎麼回事?請你告訴我。」雪珂也覺得事情不對勁,惶恐地追問。

「不要,媽,求你不要說!」雪雁直搖頭,拉著婆婆的手懇求著。

「媽不忍心再讓你自苦下去。」聖芬堅決地說。扶起雪雁嬌弱的身子到沙發上坐下,才轉向雪珂。「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對你們姊妹倆這麼好嗎?」

「因為芬姨人好,所以……」

「不是的,雪珂。我不像你說的這麼好。」聖芬露出一個苦笑,「芬姨是因為愧疚,所以才想彌補你們。」

「愧疚?」這個字眼讓雪珂和遠鵬同感一頭霧水。

「你們的母親范蕙如是我的學妹,後來成為先夫的秘書。那一年,我本來是要和先夫及我過世的大哥、大嫂到美國談一筆生意,順道度假的,但因為啟華臨時發高燒,才由你母親代替我去。誰知道,飛機竟然失事……」

「什麼?!」雪珂驚訝的睜大雙眼,她根本不知道有這段過往。

「我為此歉疚難安,還親往你們家弔祭。那時候雪雁才八歲,而你不過五歲大。」

儘管那時候年紀還小,雪珂仍記得母親過世時家裡愁雲慘霧的情形。不過,飛機失事這種事,實在怪不得芬姨。

「芬姨,你沒必要為這事感到歉疚,飛機失事不能怪你。」

「或許這事怪不得我,但雪雁後來的遭遇,我的確必須負起責任。我忙著處理公事和家務,沒有太多時間去探望你們姊妹,一直到雪雁十三歲時,我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又見到她。當時,我雖然覺得你們父親待她的態度有點奇怪,卻沒有花心思去深究……」

霎時,一個可怕的想法在雪珂腦海里成形,她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不,芬姨,你不可能是說……」

「我正是那個意思!」聖芬咬牙切齒道,淚水滾落臉頰,「我怎麼想不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你們的父親是受人景仰的大學教授啊!他怎會做出強暴女兒的事?」她捧住頭痛苦地自責。

「不!不——」雪珂臉上的血色全消,「芬姨,你胡說的,爸爸不可能……」

「他不配你這樣叫他!他不夠格!」雪雁憤恨地叫道。

「姊,你一定瘋了,不可能是真的……」雪珂依然無法接受這醜陋的事實。

「是真的,雪珂。」聖芬痛心地起身摟住她,「就因為你父親的身分,所以當雪雁把這件事告訴你姑姑時,連她都無法相信自己的兄長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雪雁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本想逃家,但又擔心你父親會傷害你,只好繼續忍受。」

「怪不得姊姊不准我跟爸爸單獨在一起……」雪珂破碎的聲音,像風中的殘燭般孤弱可憐。

遠鵬聽到這裡,不由得心痛如絞。

「我一直在想帶著妹妹逃離爸爸的方法。」雪雁神情木然的說,悠遠的眼光陷入往昔的痛苦回憶。「我瞞著他認識許多男人,但全都不夠有權勢到可以幫我們姊妹逃離他。後來,我認識了遠鵬,他的熱情令我有段快樂的日子。那年我十八歲,我以為我可以叫他娶我,可是他太年輕了,還不想安定下來。這時候啟華來追求我,他那麼成熟有魅力,我一方面被他所吸引,一方面想到如果他肯娶我,或許可以順利把你帶走……」

「當我聽到雪雁懷了身孕,我很生氣。」聖芬接著她未完的話說下去,「在怒責過啟華后,意外發現雪雁竟是蕙如的女兒。為此,我更不能讓啟華逼雪雁墮胎,所以要他們兩人結婚。我去向雪雁的父親提親,他卻一直推三阻四,在我不斷追問下,雪雁的姑姑向我透露她的懷疑。我一方面請徵信社調查這件事,一方面找雪雁長談,然後雪雁告訴我她父親強暴她的事……」

聖芬抿緊唇,表情哀痛,「我威脅你們父親,如果他不放棄你們兩姊妹,我就要把他的醜行告訴他正在交往的女友,讓這件事公諸於世。最後他只有妥協,答應了這件婚事,並帶著新婚妻子到美國定居,雪珂也順利的跟著雪雁住進來。」

「雪雁,為什麼這件事你不告訴我?」遠鵬握緊拳頭,為雪雁的不幸遭遇哀傷不已。

「我沒辦法跟你說,遠鵬。」雪雁乾澀的嘴唇浮起破碎的苦笑,「就連對啟華我也沒法開口。這道傷痕太深、太痛了,我就是沒辦法說出來。」

「姊,為什麼你連我也不說,還讓我這樣誤會你?」雪珂自責道。

「因為你是這麼純真,我不忍心讓那麼醜惡的事玷辱你。」她愛憐地看著妹妹。

「姊……」雪珂撲入她懷裡痛哭,「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雪雁拍拍妹妹的背,「噓,別這麼說。為了你,姊姊做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姊……」兩姊妹抱在一起流淚,似乎想借著滂沱而下的淚雨洗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遠鵬和聖芬在一旁沒作聲,等到那哀戚得令人心碎的哭聲告一段落,遠鵬才柔聲勸道:「雪雁,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啟華。」

「我……」雪雁掙扎著。

「你應該知道啟華跟你父親是不同的,他不會那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我是想相信他,可是我……」雪雁搖頭苦笑。

「雪雁,我知道你受的傷很深,而這道傷痕也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但啟華是無辜的,他愛女兒,你不能因為自己的創痛無法平復,就剝奪了他愛女兒的權利。」

「我知道,可是……」

「姊,姊夫是很愛景蕙的,而景蕙也需要父親的愛。相信我,姊夫是個好人,絕不會讓景蕙受到傷害。」雪珂堅定地鼓勵姊姊。

「雪雁,看在媽的份上,給啟華一個機會,讓他證明他跟你父親是不一樣的。」聖芬也請求著。

「我……」在眾人懇求的眼光下,雪雁終於點點頭。她的確該給啟華機會,同時也給他們的婚姻一個機會。自從景蕙生下來后,她讓啟華受太多的苦了。「太好了!」雪珂摟住姊姊,欣慰地笑了。

望著這對剛才還在爭吵的姊妹花重歸於好,遠鵬心裡無限感慨。他怎麼也沒想到下午請假回來休息,會遇上這段充滿傷痛的往事被揭發。相對於雪雁的不幸遭遇,當年自己被雲雁和啟華所背叛,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但這也讓他連帶地想起那件他迫切想遺忘、卻忘不了的犯罪事實。

那個被他傷害的女孩,是否也像雪雁這樣背負著沉重的傷痛,而無法正常、快樂的過日子?

才開朗許多的眼眸,又再度蒙上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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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工作上的關係,遠鵬住到桃園的工廠,幾乎有一個月的時間無法跟紫珊正常約會,甚至有一、兩個假日抽不出空回台北,兩人只以電話傾訴情衷。

久久不見面的相思,隨著飛逝的時光,累積成一種深切的渴望,不斷擾亂著紫珊的心。終於,她按捺不下思念的情懷,請假趕到桃園去會情人。

原本沒打算打擾他工作的,然而見到遠鵬的狂喜卻讓她忘了一切。

兩人就差沒在會客大廳熱吻起來。

「到我辦公室,我請人送兩份午茶餐點過來。」他貪看著她如花的嬌容,摟住她的纖腰往電梯走去。

紫珊的眼光一刻也離不開他,她注意到他紅潤的氣色,還有那雙閃著自信光芒的熠熠眼眸,不由得微笑地想著「認真的男人最美」這句話。

儘管臉頰似乎瘦了些,但一點也沒減損他的外貌,那張英氣逼人的俊臉,仍有令人屏息的魅力。

兩人來到十二樓的副董事長辦公室,紫珊的眼光落在可以遠眺青山的一排長窗上。

「從這裡可以迎接旭日,還能看到遠方如黛的山色。早晨時,白色的霧氣在層巒疊翠的山林間浮移,直到朝陽高高升起,才逐漸散去。到了黃昏,還可以欣賞暮靄染濃山色的佳景,再聽見數聲蟬鳴隨晚風飄來,就更具詩意了。」遠鵬攪住紫珊的肩,比畫著窗前的美景說道。

「就是這樣詩情畫意的美景,讓你樂不思蜀,有兩個星期都沒回台北嗎?」紫珊忍不住出言抱怨。

「紫珊……」遠鵬笑了起來,捧住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深深看進那略顯哀怨的水眸,他輕嘆一聲,啄著她嘟起的可愛紅唇。「再美的景色,也比不上你可愛啊。若不是忙得走不開,我怎麼可能舍美女而就工作?」

「油嘴滑舌!」紫珊噗哧一笑,「永清說你是工作狂,我再怎麼樣也比不上你的寶貝工作。」

說著說著又有些自憐起來,遠鵬聽得心疼不已。

「那是以前!」他在那纖細的小蠻腰上輕輕一捏,將玲瓏有致的嬌軀擁進懷裡,故意以邪惡的眼光放肆地梭巡她的美麗,直到那張粉光脂艷的俏臉染上一層醉人的紅暈,他壓低聲音沙啞地說:「現在我有了你,工作還有什麼趣味?」

一縷縷的甜蜜自心底升起,但紫珊嘴上卻不肯承認,正想白他一眼,說聲貧嘴時,遠鵬已俯下唇堵住她。

紫珊貼在他同樣急速跳動的胸前,心裡感到無限滿足。「我今天來,會不會打擾你工作?」

「我才剛開完一個會,所以一點也不會打擾。」他技巧地說。

「那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早點來,就算是打擾了?」

遠鵬莞爾,啄著她嘟嘴嬌嗔的表情哄慰,心裡甜絲絲的。這就是戀愛的感覺,連情人之間的鬥嘴,都變得妙不可言。

正想給紫珊另一個火辣辣的熱吻時,有人敲門送來午茶餐點。遠鵬拉著紫珊到沙發坐下。

「你在英國住這麼久,應該有染上當地喝午茶的習慣吧?」

「那是當然。而你這習慣是在美國養成的嗎?」她側頭看著他,晶亮的眸子里有著一抹淡淡的淘氣。

「沒錯。」遠鵬笑著點頭,「美國人的午餐都很簡單,所以一到三、四點自然會肚子餓,像我這樣的大塊頭,更受不了餓,所以每到這時候,總會想要吃點什麼。」

「想必是因為你的工作量太大的關係。」紫珊有些心疼的摸著他的臉,「我看你好像瘦了些。」

「無妨。」遠鵬親了她的手背一下,眼光合情脈脈,「我挺得住。在美國時常上健身房,也常去健行、登山,就算回到台灣,我每天一早也會去慢跑。就算略微消瘦,瘦的部分也都是肥肉,上等精肉還在呢!」他得意洋洋地拍著結實的腹部。

紫珊被他逗得咯咯嬌笑,「真受不了你!」

「你不相信啊?」他賊態兮兮地逼近她,「我可以脫給你看喔。」

「遠鵬!你好壞!」她不依地嬌嗔。

「我是真心的,你卻說我壞。」他懊惱地抗議。

紫珊只是笑,忙著吃蛋糕,不回答他。

吃完午茶后,遠鵬說:「我還要處理一點公事,你自己坐在這裡翻翻雜誌沒關係吧?」

「你去忙吧。」她優雅地打了個呵欠。

遠鵬離開沒多久,她就合上眼瞼,在那張舒適的皮沙發上打起盹來。

或許是室內的溫度太宜人了,將近兩小時車程的疲累,紫珊很快就睡著,最後還是遠鵬的吻將她喚醒。

「起床了,睡美人。」他笑看她紅通通的臉頰。

「什麼時候了?」她在他懷裡迷迷糊糊地問。

「快六點了。」他指了指窗外還有些亮光的天色道。

紫珊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近兩個小時。她伸了伸懶腰,看見窗外晚霞滿天,絢麗的黃昏景色讓她睡意全消,精神振奮起來。

「你知道西雅圖要到九點才會天黑呢。」遠鵬望著窗外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道。

「真的?」紫珊挑了挑眉,「我只曉得巴黎的夜來得晚。」

「去過美國嗎?」他問。

「只到過洛杉機,還是我小時候跟著父母到迪士尼樂園的那次。不過,歐洲倒是玩遍了。」她舒適的靠在遠鵬寬厚的胸膛上,眺望絢麗的晚霞。

幾隻雀鳥從霞光里飛過,那景緻令人悠然忘憂,紫珊更加偎進遠鵬的懷裡,心想若能得這副胸懷陪伴共賞煙霞,這一生也算無憾了。

她滿足地喟嘆出聲。

「怎麼了?」遠鵬吻著她的臉頰問。

「沒什麼。」她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輕輕笑了開來,「只是覺得這一刻好美,真想時間就這樣停住。」

「傻瓜。」遠鵬笑著點點她的鼻尖,「以後還有無數比這一刻更美的呢!」

「真的嗎?」蒙上一層水氣的美眸,痴痴地尋求他的保證。

「千真萬確。」充滿柔情的吻印在她唇上,但只是淺嘗便止。遠鵬抬起頭,微笑地看著她說:「要不要到我宿舍坐一下?」

紫珊聽后立刻紅起臉來,遲疑地說:「不好吧?我只是來看你,我……」

「紫珊,你想到哪裡去了?」遠鵬又好氣又好笑,同時也有淡淡的失望。「怕我對你怎麼樣嗎?況且我才不許你一個人搭夜車回去。留下來,等我明天忙完后,再一起回台北好嗎?」

「可是……」想到過夜問題,紫珊的臉不由得染上晚霞的紅彩。

「怕我嗎?」他捉住她的小手,揶揄道。

「不是啦,只是……」她的聲音小了起來。事實上,她很想留下來,也決定留下來了,不然她幹嘛連明天的假都先請好,還帶了換洗衣物?可是想到要跟遠鵬過夜,她心頭便亂成一團。「我很少在外面過夜,我……」

「有我在,怕什麼?」遠鵬的眼光變得灼熱起來。

「就是因為你,我才……」她避開他專註的凝視,臉上的紅潮往下蔓延到白玉般的頸項上。

遠鵬沉默了下來,他不是生氣,只是想不出話來化解紫珊的尷尬。他不能說自己不想要紫珊,事實上,他想得要命,可是絕不會勉強她。

「生氣了嗎?」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有氣好生嗎?」遠鵬淡淡一笑,深幽的黑眸里閃著一抹認真,「我不能說你的顧慮是多餘的,可是你應該信得過我。我承認,我對你的慾望已經不是用一、兩個吻就可以撫平的,可是我也不會勉強你。我可以將近十年一個女人都不碰,自然有自我控制的方法。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尊重你,等到結婚之後。」「遠鵬,我……」紫珊著急地想解釋,但遠鵬只是溫柔地搖頭。

「噓,不必說了。」他抵著她的額頭,語氣真誠地說:「我會耐心等到你準備好。」

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更打動紫珊的心,她抱緊他,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到了嘴邊卻只化作一聲:「謝謝!」

遠鵬心裡苦笑,「謝謝」是他最不想要得到的。

「現在你總可以放心跟我回宿舍了吧?我保證沒有你的允許,絕對不會侵犯你。」他舉起雙手發誓。

「人家又沒說不相信你!」她著急地拉下他的手,兩人笑鬧了一陣,遠鵬才帶著她到離公司約十分鐘腳程的居處。

這是公司替單身主管蓋的高級宿舍,遠鵬佔了一間十五坪大的套房。兩人叫了一份披薩當晚餐,然後窩在一起看電視。

十點左右,遠鵬對仍專心瞪著電視節目的紫珊道:「先去洗個澡,我把床讓給你睡,今晚我睡沙發好了。」

「呃?」她坐直身體,瞄了一眼兩人身下的長沙發,對遠鵬高大的身軀而言,似乎擁擠了些。會睡得不舒服吧?她僵硬地咬著下唇。

「紫珊……」遠鵬再度催促道。

「我想……」她乾澀地舔著嘴唇,表情有點困擾,「還是我睡沙發吧。」

「怎麼可以?你是客人。」

「可是睡沙發,你明天鐵定會腰酸背痛的。」

「你也一樣。」他眼光一轉,看向不遠處的大床。他老早便發現紫珊的眼光一直避免看向那裡,顯然她還不太放心。這一點令遠鵬有些氣悶,他自認表現得很君子,不曉得紫珊為什麼仍對他有戒心。腦子一轉,想到一個捉弄她的主意。

「不然的話,我們一起睡床。」

「遠鵬,你……」她瞪了他一眼,眼光充滿指控。

「我只建議我們一起睡,可沒說要做什麼喔。」他忍住笑,表情充滿了無辜。

「凌遠鵬!」她惱怒地叫著他的名字。「我不理你了,你去睡沙發!」她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大背袋,拿出換洗衣物。

「咦?你不是不想留下來過夜嗎?怎麼還帶了換洗衣物?」他驚訝地叫道,笑眯了眼。

「我……」紫珊羞得不知該如何解釋。

「哦,我明自了,原來你有隨身帶換洗衣物的習慣。」他煞有介事地點著頭。

「才不是呢!」她懊惱地回答,見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更加不好意思。「我……我打算去住旅館不行嗎?」

「行,行,當然行。」遠鵬見她臉色紅得像柿子般,怕她會老羞成怒拂袖而去,連忙打住。「你快去洗澡吧,小生這就去替小姐鋪被!」

「你!」紫珊被他逗得噗哧笑出聲,白了他一眼后,拿著盥洗用具和衣物走進浴室。

遠鵬望著那扇不斷傳出水聲的門,腦子裡浮現令人血脈僨張的香艷畫面。他用力甩甩頭,苦笑了一聲,站起身到床邊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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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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