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駱揚心神全牽挂在東施施身上,無暇去細究小紅臉上那朵曖昧的微笑,看著那一盅熱騰騰的人蔘雞湯,自言自語。

「對了,這人蔘雞湯得趁熱喝,滋補的藥性才大些。」

他耐著性子,開始喚道:「東姑娘?東……施施?起來喝湯了。」

她還是睡得人事不知。

不過話說回來,睡著的她,真是可愛得像個小孩。

「睡得這般快活,都不知道一堆人快被你給嚇壞了。」駱揚眼神一柔,嘴角噙著一絲似抱怨卻帶著明顯寵溺的微笑。「真是個折騰人的小丫頭,鎮日鬧得我不得安生,可為什麼我偏偏就是對你生不了氣?」他輕輕撫摸著她還有些冰涼的額際,手勢溫柔得不若平常的他。駱揚將人蔘雞湯先擱在一旁,深邃的目光緊緊鎖著她,指尖憐惜地、柔柔地描繪過她彎彎的眉、緊閉的眼、長長的睫毛、小巧嬌俏的鼻頭、粉嫩的臉龐輪廓……

心底深處那股陌生忐忑、卻又濃烈深沉得無法抑止的憐愛漸漸自五臟六腑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他既喜歡見她笑得像個小傻瓜,卻又愛故意借口欺負逗弄她;記起她切蘿蔔切到眉眼小臉全皺在一塊兒的模樣,令他就算是在無人處,每每想起都會忍俊不禁、大笑連連。

最痛恨看到她掉眼淚的時候,他的心,就像被扔進油鍋里炸得十遍八遍,緊緊痛縮成了一團。

……他肯定是病了。

「看來,等你好了之後,該換我去給御醫診治診治了。」他低聲喃喃,語氣透著微微迷惘。

東施施依舊睡得四仰八叉,睡得呼嚕呼嚕。「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肚裡沒進半滴水米怎麼行?」他好聲好氣地喚道:「來,你先起來喝碗湯,要睡再睡。」回答他的是微微鼻鼾聲。

駱揚登時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輕拍她的額頭。

「喂喂喂!睡豬,該起來了。」

「別吵……」她迷迷糊糊地揮手想拍掉擾人清眠的「東西」,一翻身抱著枕頭又睡著了。「呼……」

這丫頭……

他腦袋裡閃過一絲促狹念頭,索性伸出兩指,輕輕捏住了她小巧的鼻翼―

駱揚滿意地看著她酣睡的小臉從皺眉、掙扎、扭來扭去,到最後「嘩」地一聲,驚醒了過來,大口大口地用嘴巴吸氣。

他這才收回雙指,愉快地道:「你醒了?」

「師父,你幹嘛啦?」東施施又氣又惱,想瞪他卻又不敢,只得哀哀怨怨地小小抱怨了一下。

「咯。」他隨手將人蔘雞湯遞給她,一臉酷相。「喝掉。」

「我不要吃藥。」她一驚,二話不說緊緊捂住嘴巴。

「葯?」駱揚低頭看著那碗飄散著人參與烏骨雞汁香氣的熱湯,心下微感驚訝。

「我討厭吃藥。」她死命捂著嘴巴,咿唔含糊不清地道:「有病的人才要吃藥,我又沒病,我不要吃藥。」

這碗人蔘雞湯已被細心濾去了參須與雞肉,為的是讓她能夠凈喝湯,也較好些入口。

雖說大補的烏骨雞熬出的湯汁色厚,乍看的確頗像葯湯,但是撲鼻而來的香味,無論如何也不至令人聯想至葯湯上頭吧?

除非……

他心頭一震,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我已經好了,真的,全身上下充滿了精氣神,上山打老虎都沒問題!」東施施趕緊跳下床,煞有介事地比畫著花拳繡腿。「呼…任哈……你看,我身體好得很呢!」

駱揚不發一語,只是眯起雙眼打量著她,眼神幽幽地深不可測。她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咳,嗯……怎麼了嗎?」「過來,把『葯』喝掉。」他端高手中的碗,命令道。

「不要。」她一口回絕。

「信不信我過去用灌的?」他眼底閃過一絲殺氣。

「……信。」她打了個寒顫。

「過來,喝『葯』。」

「喔。」她愁眉苦臉,只得乖乖走過去接過碗,看著那散發淡淡熱氣與呈現不祥淡黑湯色的「葯」,心裡打了個突。

「你乖,把它全喝完。」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苦著臉,只得依言喝完。對葯向來突破不了的厭噁心障,惹得她不自覺翻湧欲嘔。

「『葯』很難喝嗎?」駱揚盯著她的表情,濃眉緊皺了起來。

「葯哪有好喝的?苦死了苦死了!」她迫不及待把空碗放到離自己最遠的那一頭窗台上,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見人了,小臉滿是嫌惡神情。「嗯……」

他臉色越發鐵青難看了。

「怎、怎麼了嗎?」東施施被他凝重陰沉的表情嚇住了,心兒坪坪亂跳。他銳利眼神深深注視著她,那彷佛可以洞晰一切的目光盯得她渾身緊張,莫名不安了起來。

「沒事。」他倏然露齒一笑,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既然已經吃過『葯』那你再躺著休息一會兒吧。」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總覺得狀況好像有點怪怪的,他雖然看起來在笑,但是表情卻有點駭人。

她的頸項驀然有些涼涼的。

可是她剛剛說錯什麼了?葯不都是苦的嗎?她記得小時候受風寒,每每喝葯都是苦到她胃都快翻過來了,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她還記憶猶新呢!

「師父,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繼續那個『地獄訓練』?」她小心翼翼地問。

駱揚又開始用那種莫測高深的幽幽眼神打量著她―「再說吧。「再說」是什麼意思?

東施施吞了一口口水,心裡越來越不安。摸不透他的心緒和神情,她心頭不知怎地緊緊糾結作疼了起來。為什麼當他啾著她的時候,眼底不再帶著笑意了?

他離去前的那抹眼神複雜至極,始終令她無法釋懷。因為實在太詭異,太離奇,也太不尋常了。所以東施施最後下了個結論!師父一定是還不相信她已經有必死的決心,乖乖接受這為期一個月的「地獄訓練」

為了證明她知錯能改,而且有心學習,因此當天晚上,東施施很乖地主動到內膳房報到,還磨好了菜刀,擦好了砧板,把東家祖傳食譜攤開得大大的―等師父來。

可是左等右等,東等西等,等到她都快睡著了,那個高大身影才總算踏進內膳房。

「師父!」她鬆了口氣,連忙迎上前去,滿臉殷勤陪笑。「師父今天怎麼這麼晚哪?是不是白天備膳太累了?要不要徒兒幫你槌槌背?」

「給你。」駱揚把手上拎著的一小包東西給她。

「師父還帶伴手禮物來呀?怎麼這麼客氣呢?呵呵呵,不好意思啦!」她小臉紅紅,感激地接下來。「請問!是什麼啊?」

「點心。」他簡短回道。

「這麼好?」她更感動了。

「吃吧,」他語帶玄機,「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好,謝謝。」她開心地打開桑皮紙,裡頭是一顆顆小巧可愛的一口酥。「是一口酥耶,我最愛吃一口酥了。」

東施施迫不及待就塞了兩顆進嘴裡,嚼著,小臉滿溢幸福之色。「唔,真好吃。」

「你真覺得好吃?」他臉色有些古怪。

「對呀,一口酥哪有不好吃的?你要不要吃吃看?」她遞給他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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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昧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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