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都死了,什麼叫做死過一次?天底下能死而復生的有幾個?耍她?真是吃她夠夠捏!
火大地扭著門板,門竟被她順勢轉開,她不由得微愕地瞪著門。
啊咧,難道她今天外出時,忘了鎖門?
她沒少根筋到這種地步吧……再看向裡頭,客廳的燈竟是亮著的。不會吧,她連燈都忘了關嗎?
正疑惑著,竟有抹影子在地板上拖曳著,直到影子的主人出現在客廳入口處。
李淑兒傻住。
幻覺?
那影子的主人笑亮一口白牙。「淑兒,我回來了。」
李淑兒震住。
幻聽?
不不不——
天空湛藍得無邊無際,天氣好到不可思議,儘管沒半朵白雲存在,但艷陽並不會很囂張,還偶有微風掠過,並不覺酷暑,甚至有些沁涼。
天氣好到讓人開始懷疑氣象局又出紕漏了。
幾個小時前才發布颱風海上警報,然而在這兒的天空卻嗅聞不到半點下沉氣流的氣息,風雨蕭條得很。
持續到夕陽西落,依舊風平浪靜,她幾乎可以發誓,這是她見過最美最燦爛的晚霞,頂上墨黑壓著艷藍擠著亮橘。
西方的天空是抹詭譎的美。
而她的家中,在她親愛的老公回來之後,是抹變調的幸福。
手裡還拿著抹布擦拭抽油煙機的李淑兒嚴重懷疑自己年少重聽,回頭看了親愛的老公一眼。
「你說什麼?」忍不住地問。
「……我們離婚吧。」把西裝外套往沙發上一晾的男人,語氣像是在和她談論今天的怪天氣般無關緊要。
李淑兒搔了搔眉,把抹布往流理台一丟,再、問、一、次——「你說什麼?」語末飆高了幾個音階。
「我們不適合。」鍾離也瞟她一眼,目光清冷,把離婚協議書擱在茶几上。
轟!隆隆——外頭飆落怒雷,恍若公寓牆身也為之撼動。
李淑兒一個箭步衝到他的面前,掄起他的領口,一副要殺夫的狠樣。「今天不是四月一日!」
「我知道。」
啪!嘩啦啦、嘩啦啦~雨沒天沒良地從天傾落。
「不要亂開玩笑,我很沒有幽默感的。」她咬牙切齒的,瀲灩眸子不自覺地染上一層水氣,卻努力地憋住再憋住,想從他身上看出端倪,找出蛛絲馬跡。
「我知道。」依舊淡淡的。
「既然知道,你幹麼還這麼說?!」風平浪靜的好日子過膩了,非得要來場驚濤駭浪不可?
外頭雷雨交加,裡頭炮聲隆隆,先前果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如今,則是暴風雨中的狂野。
「因為我想這麼做。」閃電劃過天際,穿透玻璃帷幕,在他臉上映落銀青的光痕。
「為什麼?」手微顫,她深呼吸一口,打死也不想被他發現她在膽怯畏縮。
「因為感覺沒了。」語氣很淡很淡。
「什麼意思?」她唇角抽搐著,淚水快要憋不住。
結婚三個月,相戀四個月,認識五個月,理該深埋在蜜月期的感情,怎麼可能會用一句感覺沒了做結語?
「……」他垂下眼,長睫掩去眸底高深莫測的思緒,再抬眼時,表情平淡無波。「我不愛你了。」
砰!
李淑兒跌坐在地。外頭雨勢顛狂強悍,狂風暴雨疾雷冷電,在她心底幻化為一把刀,狠心地劃下一刀又一刀。
她傻了、愣了、癲了。
她的世界在短短几分鐘之內被徹底翻覆,她的幸福在他的一句話后徹底破滅,她的未來……支離破碎,一如她碎不成形的靈魂。
「淑兒。」鍾離也嘆了口氣,伸手想要拉她一把,卻被她發狠撥開。
「發生什麼事了?」她橫眼瞪去。
「……哪有什麼事?」
「要是沒發生什麼事,你的轉變不會這麼大!」昨天還把她抱在懷裡,噁心的三字箴言再三播送的人,今天突然告訴她,他不愛她了,誰信「說,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有事我們一起面對,一起處理!」
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好比工作出問題,他不想拖累她,也或許是閃電結婚之後,他的家人對她不滿意,對他施加壓力,又或許……
「處理第三者?」鍾離也似笑非笑地道。
噢~該死、該死、該死!李淑兒沒有力氣了,她像是缺水的魚,離開水面,註定得死!
「就這樣。」
「就這樣?!」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著,淚水一憋再憋。「五個月的感情,就一句就這樣?鍾離也,你在耍我?你在玩我?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這麼甜蜜得教人生妒的感情,竟會生得出第三者?!
鍾離也斂眼,許久,說:「這房子是登記你名下的,所以歸你,還有……」
「你他×的鐘離也!誰在跟你討論這種問題!」她管這房子是誰的,管兩人之間的財產該如何分,她只想知道他的心怎能轉變得如此之快!「你昨天明明還說愛我的!」
不是她執迷不悟,而是前後差距太大,她沒有辦法相信如此深愛她的一個男人,說、變、就、變!
「心虛嘍。」他笑得皮皮的。
「心虛?」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晶煙灰缸朝他丟去。「你對我說了將近五個月的愛,全都是心虛?!」
閃過煙灰缸和抱枕,鍾離也快速退到門邊。「我只能說抱歉,盡其所能地彌補你。」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也不需要你的彌補,我只要……」繼續愛我。這麼卑微的話,她說不出口,她死也說不出口!「你給我去死!死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
鍾離也高大的身形震了下,俊美無儔的臉明顯僵了,而後低低笑開。「再說吧~保重。」
門關上的瞬間,李淑兒拔腿沖向門邊,很想打開門,求他別走,可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因為他說,他已經不愛她了……
那個已經不愛她的男人,當年把話說得決絕沒有挽回餘地的男人,相隔三年再也沒見過的男人,為什麼今天卻如鬼魅般出現在她眼前?
「看傻眼了,淑兒。」鍾離也笑得皮皮的,和當年離開得義無反顧的清冷成強烈反比。
李淑兒回神,深呼吸一口,勾唇笑得很冷。「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家啊。」回得理所當然,秀著當年沒交還的鑰匙。
「我聽你在放屁!」她毫不客氣地脫掉了鞋,踏上玄關,站在他的面前,抬眼與他對視。「敢情你是得了痴呆症,忘記我們已經離婚,你充其量也只能說是我的前夫,而這裡是——我家!」
鍾離也壓根沒被她的火氣嚇到,依舊笑得很皮。「你家就是我家。」
李淑兒唇角微微掀動,狀似抽筋,閉上眼,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吸進胸臆的空氣漸緩了怒氣,正準備很君子地將他掃地出門,豈料張眼的瞬間,他竟已經來到眼前,而且——
唇,貼覆,溫盪著柔情,只是輕輕地掠過,便教她渾身驚栗不休,那是一種熟悉的氣味,沒有縫隙的契合,彷佛這四片唇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地嵌合。
兩人的唇有若互相吸引的兩極磁鐵,隨著強度加重了摩挲,在她無預警之下,他放肆地撬開了她的唇,恍如撬開了她多年封印的悲傷,堂而皇之地柔糾密纏,狂吻強吮,吻進她的世界,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