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怕的岑寂在兩人之間懸著,一時之間,情況顯得很尷尬。
春天仍在默默垂淚,志燁雖想伸手拉她入懷安慰,卻礙於她拒絕的態度而僵在當場。
他的身體疼痛,很需要衝一場冷水澡,如果再繼續僵在這裡,可能會因為饑渴而死。但如果撇下春天,兩人間的誤解只會更嚴重。
「我對你是真心的。」他艱難地移動身軀,雙腳落到地毯想站起時,才發現圍在腰間的浴巾不見了。春天倒抽一口氣,他則尷尬地坐回床面。
原來男人勃起時是那樣子,春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你……」她清了清喉嚨,在床上尋找浴巾,丟過去給他。
「謝謝。」志燁還是很尷尬,拿浴巾遮在腿上,進退兩難。站起身,只怕又是春光外泄。
兩人之間仍是一陣緘默,春天瞪著他赤裸的身軀,嘴巴發乾。他真的很漂亮,接吻和愛撫技巧也很棒,雪芬說和他交往過的女人回頭找他的事,想必不是吹噓。可她絕沒有跟他進一步的意思,只是想想而已。
然而這一想,卻令她心情沮喪。強烈的妒意襲卷向她,對那些得到他憐愛過的女人,及凌志燁本身,感到莫名憤怒。
「我想走了。」整理好皺成一團的T恤下擺,春天越過他想下床,志燁著急地攔住。
「啊……你又想幹嘛?」忙將眼光固定在他頸部以上,春天的粉臉漲的通紅。
「我沒想幹嘛,我只要你留下來聽我解釋。」
在他裸體的威脅下,春天只好怯懦地同意,她蒙住眼指著他道:「你先把褲子穿上。」
志燁聞言,邊從衣櫃里拿出短褲,邊興起捉弄她的主意。
「你剛才都看到了,還怕什麼?」
「我……我不知道啦,你先穿上,不然我不理你。」
志燁穿上短褲,走向仍捂著眼睛的春天,一把抱住她,嚇得她尖叫。
「我穿好了,你還在叫。」他含住她耳朵咕噥。
春天放開手,發現他沒騙她,但還是生氣地伸手推他。「誰准你亂碰我?」
「我自己准自己。」他更親密地擁住她,在她臉蛋上吹氣,柔情似水地道:「別生氣了,我為下午發生的事跟你道歉。」
「誰希罕?」
「別那麼小氣,我已經道歉了。」
一聲對不起就夠了嗎?春天可不以為然。
「是我小氣嘍,不過是被你拋棄,被你辱罵,被你強吻,又差點被你淹死,居然氣到現在。我真是太不識相了,對不對?」她甜膩語氣里的控訴,聽得志燁一陣苦笑。
「你這麼說不是存心讓我難受?我當時太生氣了。我嫉妒你將姊夫視為聖人,嫉妒你心裡只有他,不把我放在眼裡,才會粗魯地想證明什麼。結果弄巧成拙。我現在知道錯了,不能原諒我嗎?」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這樣低聲下氣跟人道歉,春天若是再不肯接受,他也沒法子。
許是他話里的傷痛,讓春天不忍心開口拒絕。她偷偷望向他,緊擁住她的男性軀體仍是那麼迷人……呃,看錯地方了,眼光轉向他俊逸的臉蛋,他眼中反射出怕被拒絕的脆弱光芒,令她心頭一緊。
好吧,反正她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可是有件事可得弄清楚。
「你為什麼會跟那個女人走?」說話時,嘴巴翹得半天高,志燁再遲鈍也聽出她語氣中濃厚的醋酸味道。
「你不必在意瑪雅,她是……」
「你的舊情人?」春天兇巴巴地瞪住他,大有如果他不好好解釋一番,就等著再接她一掌寒冰掌吧!
「我跟瑪雅是有過露水姻緣,但我跟她……」
「余情未了?」字字從齒縫迸出。
「我從來沒愛過她,怎會有情?」志燁好笑道。
「那準是她對你余情未了,想要跟你重續舊情?」
「這個……」志燁也無法肯定,但此時此刻還是保守點好。「瑪雅那種個性,不太可能做這種事。其實,她出現在這裡我也很意外……」
「她到底找你做什麼?」春天的眼光銳如寶劍地斬向他。
「她……」志燁蹙了一下眉頭。
「快說!」沒有領子可扯,春天只好捉住他下巴。
面對她的咄咄逼人,及眼裡明顯把事情想歪的凶光,志燁迫不得已道:「我無法確定瑪雅的目的,不過,她告訴我,她是來警告我有人出重金請職業殺手暗殺我。」
「什麼?」這個答案嚇得春天手腳發軟,跌坐床面。凌志燁又不是什麼偉人,居然有人想暗殺他?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讓你擔心。」志燁嘆氣。
「這麼重大的事,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她怒叫。「這是有關你生命安危,我們得報警處理。」
「沒用的。對方是殺手界排名第五的無影,沒人知道他的形貌,警方也束手無策。」
「難道……就這樣算了?」春天瞠目以對。
「放心。我也不是易與的。何況無影很有原則,行動時,從不對目標以外的人出手,讓我不用分心照顧你和雪芬……」
「我才不是擔心自己,我是怕你……」
「我好歹也在警界存活了六年,沒那麼容易死--」
「不準說那個字。」她激動地以玉掌堵住他嘴,志燁慵懶地一笑,舔著她手心,一股火焰貫穿了她。
「別這樣。」她忸怩道。
「不生我氣了?」志燁逗著她。沒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就解釋清楚。
「我還是有點生氣,只是沒那麼氣了。」春天老實道。「你說的那些難聽話,把我貶的那般低,現在想來還是有氣。」
「誰教你心裡只有姊夫,還將我視為仇人,難道我的心不痛嗎?」他也有滿肚子委屈。
見他板起臉來,春天的態度倒先軟弱下來,低聲道:「我不是有意那樣說你,若不是你先跟那個女人走,兩人又那麼曖昧,讓我……誤會你只是在玩弄我……說什麼以行動表示,結果卻追著美女跑。你若是我,又會怎麼想?」
說到後來,難免自艾自憐起來,志燁怕她又想不開,只好柔情蜜意地安撫。
「是我不對。我現在立刻以行動表示心意。」他興緻勃勃地低頭吻他,春天羞窘地避開。
「你還嫌表現得不夠嗎?人家現在只想聽你說……」
「想聽什麼?」志燁貼住她細緻的頰膚低笑道。
「嗯,你到底……」她欲言又止地拿楚楚動人的眸光瞅他,嬌羞道:「是不是真心的?」
「我當然是真心啦,從來沒這麼真心過。」志燁的聲音沙啞撩人,雙手再度放縱起來。
「哎呀,人家不是要你這樣啦!」再任他放肆下去,明天她也不要見人了。氣呼呼推開他,徑自下床,叉腰怒視。
「春天……」他伸手向她。
「不行!」不顧他眼裡的渴望,她堅決搖頭。「你當我是隨便的女人嗎?在我們彼此了解、認定對方之前……」
「我已經了解你了,至於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願意告訴你。春天,我要你,也認定你,難道你仍惦記著姊夫,不肯認定我?」
他眼裡的懷疑,讓她生氣。
「你胡說什麼?我對你姊夫……呃,原來他是你姊夫,也只有他才生得出雪芬這麼優秀的女兒……」
「別忘了雪芬有一半的凌家血統。」志燁吃味道。
「我又沒說凌家的血統不優秀?」春天瞪他,像是在怪他小氣。「總之,我對他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沒有任何男人能容忍心愛的女子心裡有別的男人的影子,志燁也不例外。
「就是對偶像的仰慕嘛。難道你沒有很喜歡過某個女明星嗎?只是我的偶像不是明星,而是他嘛。誰教他太完美了,不只容貌,還有形諸於外的優雅氣質,剛好符合我對男人的,呃,最完美的想像。」
「他符合你最完美的想像,那我呢?」志燁吃味。
「你啊……」春天摸著下巴思考,眼中閃著促狹光芒。「我覺得你差勁。」
「差勁?」他表情受傷。
「本來就是。」彷彿嫌他受到的打擊不夠,春天加油添醋。「不想想自己的行為有多差勁,換成你是我,也會認為自己差勁。」
「你的態度就好嗎?看姊夫的眼光就柔情似水,轉向我變成目露凶光……」
「我哪有?」打死她,春天都不會承認自己的恰查某形象。
「沒有?」志燁質疑。
「那是你先……先用不屑、輕視的眼光看人家,還有你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讓人很想扁你!」
「我讓人想扁我?你忘了你那兩個弟弟當時有多崇拜我嗎?還說我酷的有味道!」
「什麼味道?便秘的味道嗎?」她嘲弄地揚起唇。
「春天,你為什麼對我說話這麼毒?就是這種態度,讓我覺得你心裡喜歡姊夫甚於我!」志燁再忍不住滿腹的鬱卒了。
「你對人家也沒有甜言蜜語嘛。」春天心虛地反駁,在昏暗的燈光下委屈的像個小媳婦。
「你到底喜歡誰?若是對我沒一點意思,最好現在講清楚,我不容許你心裡除了我外,還有另一個男人存在。」
「都跟你講他是偶像嘛,我再喜歡他,仍然當他是偶像,跟對你的感情不一樣。」
「對我是什麼樣的感情?」志燁追根究底地問。頭一次在面對女性時,感到沒有絲毫把握。一方面自然是他太重視春天,難免會患得患失;一方面則是對手太強了。
春天輕嘆一聲,嬌嗅地瞪他一眼才道:「儘管我討厭你,還是忍不住……被你吸引嘛。」
這話讓志燁稍微放心下來,但仍緊張地瞅進她眼裡。「你所謂的被我吸引,是指有一點愛我嗎?」
愛?這麼簡單的一個字,卻教她百轉千回,揪心的疼。一天下來灑出來的淚水直比這生都多。從下午到現在經歷的期望、失望、嫉妒、傷心、熱情、渴望……種種情緒,如果必須用一個字來界定,除了愛以外,只怕無字可形容。是的,她愛他,短短几天便讓她愛上這個她討厭的男人。這麼對自己承認,春天輕鬆不少。
「我不是愛你一點……」誘人犯罪的粉嫣柔唇輕吐出的言語,咬噬志燁的肝腸,直到動人的情意自她狡黠的明眸里盈盈漾出,那張小嘴噙著促狹的笑意說出他渴望聽見的情話:「我是愛慘了你。」
「春天……」他激動地將她拉進懷中,在她臉上一陣亂親,逗的她直抗議。
「人家說了,那你呢?可別又想用行動表示來矇混過去哦。」
正有此意的志燁,一陣赧然。
言語並非他所擅長,這幾日的掙扎又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明白。他沉默擁住春天,寂靜中可以聽見兩人相應和的心跳,淺淺的呼吸,一陣熾熱的情潮在胸臆間涌動,乾澀的喉頭濕潤了起來。
「根本沒想到要愛你,事實上,我一直抗拒著。」
春天沒有插嘴,只是疑惑地抬起頭靜靜凝視他。
志燁朝她短促一笑,眼光熾熱無比地籠罩住她,嘴角噙著捉弄的笑意。「誠如我不是你的夢中情人,你也不是我夢想的典型。」
這樣的話,令春天有些氣餒,可這是事實,她又能如何?
「我一直以為將來的對象,會是像姊姊那樣溫柔的人。六年前遇到你時,雖然對你留下深刻印象,那時候趕著出國到國際刑警總部受訓的我,卻無暇進一步探索你。一直到三年前先父過世,我回國奔喪,意外得知姊夫暗中追查你的事,這才好奇地留了意。」
「他為什麼……」春天心裡冒出竊竊的心喜,儘管承認愛上志燁,可是夢中情人對自己感興趣的事,仍令她心花怒放。事實上,如果早一點知道的話,說不定這會兒談情的對象就不是凌志燁了。
志燁似乎窺出到她的背德思緒,嚴厲地瞪進她眼裡譴責,春天偷偷在心裡扮了個鬼臉,催促他繼續說。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姊夫請徵信社調查的人是你,只是好奇從姊姊過世之後,一直將所有心力投注在事業上,私生活如一張白紙的姊夫,怎會突然對女人感興趣。那些年,我好幾個表姊妹及社交圈的名門淑女,都對成為羅彥廷的繼任妻子抱持莫大的興趣,競爭激烈。先父和家母也不排斥姊夫續弦,但對於人選--因為事關到雪芬的權益,他們當然很關心。我也是抱持這種心態去了解,很快便發現姊夫調查的人是你,那時我真的很訝異。」
「後來呢?」
「花了一段時間跟蹤你。發現你只在早晨出門去慢跑,平常很少出門。但只要你一出現,就像陽光般照亮了周遭人們的臉孔。你跟公園裡活動的老人家打招呼,對大樓管理員親切問好,偶爾出門,臉上總是掛著燦爛笑靨。或許,就是那份開朗,吸引了每個人的心。」
也吸引你嗎?那對彷彿會說話的美眸,朝他眨問著。
志燁慵懶地勾出一抹性感笑容,親昵地俯下唇佔領她濕潤的紅唇,吻到兩人喘不過氣來才放開,眼神充滿寵溺愛戀。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沉溺在追蹤你的快樂中,見不到你時,會分外煩躁,這種感覺令我深感困擾,於是在假期結束后,便毅然離開台灣。」
「可是我都沒感覺到被人跟蹤呢。」
面對她的疑惑,志燁自信地笑道:「別忘了我是專家,若給你發現我的跟蹤,還能在這行業里混嗎?」
「我還是不明白你姊夫……我是說,我這麼平凡,他那樣的人怎會……而且,這麼多年什麼都沒表示……」
「你希望他表示?」志燁的眼光變得尖銳、惱怒。
「沒啦。」她敢緊搖手。「只是奇怪嘛!」
他不快地從鼻孔哼了一聲,對在心裡翻騰的嫉妒感到不太能習慣。有如天之驕子的他,向來要什麼有什麼,從不曾這麼患得患失過,這一切都是因為春天。
愛情總難逃心焚頭疼的一面,然伴隨而來的甜蜜,教所受的痛苦都覺得值得了,怪不得人們會像飛蛾撲火似的朝拜愛情。
「老實說,我也有過同樣的疑惑。」
「什麼?」他這麼說是表示他認為她並不吸引人嗎?春天氣憤地嘟著嘴。
「生氣了?」志燁好笑地看著她。「難道你認為自己是絕世美女?」
「話不能這麼說,難道我沒有一點點吸引人的地方嗎?我可不是沒人追的。」
「我知道。」志燁以幾個親吻安撫她的不快。「你當然有優點,只是……沒辦法一眼看出來嘛。再說無論是我過世多年的姊姊,還是圍繞在姊夫身邊的各色美女,你都只能稱得上清秀可愛,所以我才有那種想法啊。就因為這樣,我對你更好奇了,在把你的資料翻來覆去研究過好幾遍后,終於讓我發現……」
「發現什麼?」春天緊張地問。
「發現姊夫之所以不斷請徵信社搜集你的資料,是因為你跟他的初戀情人……」
「你之前提過這事了,只因為我跟他的初戀情人長的像嗎?」
「不只如此。你知道姊夫的初戀情人是誰嗎?」志燁莫測高深地看進她眼裡。
「我怎麼可能知道。」春天一頭霧水。
「你還記得你最小的阿姨楊涵芬嗎?」
「小阿姨?」春天驚訝無比。「她是他的初戀情人?可是小阿姨在很年輕時就過世了,而且我從沒聽說過小阿姨的情人是……」
「她是姊夫大學時的學姊。」志燁深深嘆口氣道。「別看姊夫外形出色,其實他很害羞。在迎新舞會那天,他被三年級的學姊楊涵芬的開朗所吸引,偷偷喜歡上她,但一直不敢表白。楊涵芬基於兩人是直屬學姊學弟的關係,對姊夫很照顧。相處不到一年,楊涵芬卻因為男友變心自殺,姊夫傷痛欲絕,為了這事找上負心郎干架,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了。」
「啊?沒想到……」春天悶悶地道,娘家的舅舅和阿姨從沒跟地說過小阿姨是自殺的。想到曾帶著她到處玩、笑的像陽光的小阿姨,竟是因為男友自殺而尋短,心裡分外難過。小阿姨為什麼那麼傻?若是她不自殺,改去喜歡雪芬的父親,豈不是件美事?
「姊夫之所以暗地追查你的事,多半是移情作用。他知道你是涵芬最喜歡的外甥女,無論是個性和相貌都十分酷似她。」
「他只想偷偷看著我,幻想涵芬阿姨還在世,好彌補他心裡的遺憾。其實,他對涵芬阿姨的情感,是敬慕多於愛慕,否則怎可能一直都不採取行動?真正喜歡一個人,就該付諸行動才是。對他來說,我只是代替小阿姨活在世上,他不想真的接觸我,只想遠遠看著,就像影迷崇拜偶像。說起來,我對他的感覺也是這樣。」春天總算釐清她對羅彥廷的愛慕情緒,她羞澀地朝志燁一笑,怯怯地繼續道:「你卻是我想真實擁抱、愛慕的男子。」
「春天……」她真誠的表白如一道火焰溫暖了志燁的心,驅離了嫉妒的情緒所帶來的陰冷感覺,他熱情地擁抱住她。
「雖然沒想到要愛你,一開始也討厭你,可是……愛情就這樣降臨了。不知不覺被你吸引,從好奇到心動,到分分秒秒牽挂。下午到現在,更讓我經歷了別人可能要花一個月、一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經歷得到的感覺,在嫉妒、傷心、絕望中,猛然發覺對你投注的感情,遠比我估料到的要強烈、深刻,始知愛情的深淺跟認識一個人的時間長短沒有絕對的比例。而你又……」說到這裡,春天的聲音微至幾不可聞,好在志燁豎起的耳朵緊貼向她的柔唇。
「你的親吻,你的碰觸,那種感覺……燃燒著我……」未完的情話消失在志燁嘴裡,她又體會了一次他所製造的火焰。許久才嬌喘著被放開,視線迷濛中,志燁眼神熾熱,嘴角噙著一抹志得意滿,在她柔軟的掌心印下調笑的親吻。
「這表示你認為我的吻技比狗的技巧好嗎?」
原來傍晚在房間與雪芬的談話,他全聽見了,春天羞窘得直往他懷裡鑽。
志燁哈哈大笑,隨即真誠、熱情地對她說:「我不會用太華麗的詞句來形容我對你的感情。像我這樣的男人,熱愛冒險、自由,談過幾次不太認真的戀愛,有過數段露水姻緣,本來該對男女間的戀愛遊戲駕輕就熟,但當我面對一輩子可能只有一次的鐘情,我退卻了。或許是自我防備能力大強,很快偵測出你對我具有極大的殺傷力,才會害怕,甚至在一開始排斥……」
「害怕,你會害怕?」春天驚愕道。
「嗯。」志燁自嘲地笑了起來,親昵地以挺秀的鼻頭摩挲她柔嫩的頰膚,坦白道:「很難想像我會害怕什麼,但面對你時我卻患得患失了起來。天之驕子的我,竟會擔心你不愛我,更煩惱一旦對你認真,是不是會失去一部分的自我。你知道我是自由慣的人,以往的幾次戀愛,也不讓任何女子拘束,依然我行我素。可是這次卻發現自己的每一個思維,每一絲情感,都繞著你轉,這種感覺讓我很不習慣。」
春天明白他的意思。她同樣是享用慣單身自由好處的人,教她從此心思繞著一個男人轉,對她一樣不可思議。常久屏障心房的自我保護意念,父親對母親不忠所帶來的陰影,累聚成心裡的不安全感,對男人無法產生信任。所以一開始時,她才會討厭志燁,或許早就知道自己難逃他的魅力,所引起的自我保護意識。
「在這種掙紮下,我只能避開你,可是又忍不住見你的渴望,最後反而用言語來遮蔽自己的心意,享受跟你逗嘴的樂趣,欣賞你被我氣的漲紅的臉。直到我們乘船出航,一同面對那隻鯊魚,生死一刻間,我突然領悟到生命是這麼脆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死去,而我卻浪費時間在該不該愛的掙扎中。然後,我決定要對你表白,再不浪費時間了。」
「至於我,則是在既期望又怕受傷害中,期望你的青睞。」春天自我挖苦道。「在愛情上,我同樣是懦夫,選擇等待而不是主動出擊,才會在看到你和瑪雅一起時,用最糟的方式指責你,而不願聽你解釋。說來說去,都是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作祟,愛自己比愛人多。」
「我想這是現代人共同的悲哀,都害怕付出后得不到別人的回饋,封閉的結果,是誰也不敢付出,並質疑別人的付出。」
「是這樣的疏離與冷漠害慘我們嗎?不管在任何情感上,信任都是最重要的基礎。我不吝於對朋友付出全副的信任,唯有在愛情上小氣。志燁,我不敢說我會立刻毫不保留的信任你,但假以時日,我會學習對你付出信任。」
「我相信。」志燁溫柔地捧著她的臉,深情凝視。「在愛情的課題上,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學習。然而,與你攜手共行的心意出自絕對的真誠。不管未來怎樣,都不要懷疑我的真心。」
「我也是。」春天甜蜜地笑了起來,迎上志燁的吻。
未來雖然還是個遙遠、美麗的期待,但兩人都有誠心堅持這份感覺。披荊斬棘的路充滿波折,只要有愛終能觸到星光。
兩人暈眩地結束這個吻,相視一笑。
夜已深沉,床頭音響的數字鐘顯示著兩點零五分。儘管難分難捨,志燁還是套了件睡袍送春天回房。
房裡的落地窗果然被人從裡頭鎖上,春天並沒有說謊。志燁幾乎是立刻想到嫌疑犯。看向春天,在她不知是該笑或是該氣的眼眸里,找到同樣答案。
那個小妮子!
志燁的嘴角忍不住朝上揚。
春天則摸索著下巴,慧黠的明眸似有更深層的領悟。
如果事情真像她想的那樣,她不得不承認雪芬是她遇到過最厲害的媒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