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當天晚上杜漸送她回去,在門回兩人眸光情不自禁交會,感覺像被凝結在某種美妙的氣氛當中。
有一剎那,任冰以為他就要吻他了。
可是他還是溫雅禮貌地退後一步,結束了教人痴迷、心跳加速的那一瞬。
「早點睡。恍他的笑容柔若春風。
她雖然有點失望,也有點鬆口氣,心情複雜地點點頭,「我會記得明天早上的會議。」
「明天見。」杜漸投給她深深的一眼,「但願你今晚有個美好的夢境。」
她怔了怔,隨即扯了下嘴角,「但願如此。」
他轉身上車,她卻還獃獃地佇立在門日不忍進去。
直到車子駛離她視線外,她這才吁了日氣,開門走進屋裡。
鎖上大門,撳開電燈,她走向客廳的絲絨沙發,整個人窩了進去。
今晚好美、好美。
有種自由暢快,好像自籠中飛出來的翱翔自在感覺,有點瘋狂、有點失控,卻好快樂、好快樂!
她窩在沙發里出神了好一會兒,才滿足地輕嘆一聲。
只是當她自醺然欲醉中醒來時,滿室的冷冷清清卻提醒著她,今晚美好的一切已經像風卷白雪過去了。
她的屋子明亮舒適,可少了溫暖的家庭氣息,這裡就像一間裝演精美高雅的實品屋,但缺乏了人氣。
她撇唇苦笑,「為什麽我的家這麽冷清?」
冷清,無聲,寂然,寂寞得一如沙漠……
這也是她會作噩夢的原因嗎?
一想到這個,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兩天她開始害怕夜晚的到來,害怕睡著以後噩夢再度入侵她的世界,她無力抗拒更無力反擊。
她痛恨這樣無能的自已。
突然問,她想到了什麽,匆匆起身到書房翻箱倒櫃起來,最後終於翻到了幾片從美國帶回來,卻一頁沒有時間聽的CD。
看著法蘭克辛納屈和比莉哈樂黛的CD,她心底驀地湧現異樣的期待感,撳下CD唱盤,放進了一片。
「我愛巴黎」的愉悅音色悠然響起,比莉哈樂黛特殊甜軟低沉的嗓音緩緩訴畫己黎情韻,整個屋子的冷清空氣也因音樂聲顯得活潑浪漫了起來。
任冰踩著輕快的腳步走進浴室。
她有預感,今晚噩夢將不會再來侵擾她。
* * *
任冰的手下找到張承熙遇害前赴約的那一家未婚聯誼社,並把社長帶回答局協助調查、釐清案情。
那名胖胖的婦女滿臉惶恐,緊張地絞扭著自己的手,低頭坐在椅上宛如受罰的小學生。
這也不能怪她,活了幾十年,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幾名身材高大的警察佇立在一旁,一對英俊美麗卻冷若寒冰的男女坐在她對面,好似三堂會審。
她忍不住吞了日口水。
杜漸一眼就看穿這名婦女涉案的可能性極低。
她滿臉茫然無辜,雖然害怕,卻只是面對無知的未來而恐懼,並非是做了壞事被抓來警局的懼意。
「你是董太太?」
「小姐。」她縮了縮,矜持了一下,「我是董小姐。」
杜漸點點頭,低沉道:「董小姐,你可認識這人?恍
她看了照片一眼,蹙眉想了一下,「他是張先生啊!」
「這麽說他確實是你們聯誼社的會員?」
「沒錯。」童小姐快怯地問:「請問一下,你們是悵疑……」
「我們只是請你協助調查,澄清一些疑問。」開口說話的是任冰,「案發前一個禮拜,張先生告訴家人要到聯誼社去參加活動,然後就失蹤了,一直到他被發現陳屍在一間廢棄屋內。他在八月十號那天,確實到聯誼社了嗎?你能否把當時惰形說一遍?」
董小姐努力回憶著,「張先生那一天……啊,他的確有來,因為他跟另一名會昌江小姐感覺不錯,他們兩個好像挺聊得來,那天我們正好舉辦新舊會員交誼活動,可是他們兩個匆匆忙忙來了一下,又一起走了。」
杜漸和任冰互覦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精光閃過。
看來,那位江小姐就是最後和張承熙一起出現過的入了?
「那位小姐叫什麽?」他們異口同聲問。
「好像叫江……」董小姐搔了搔頭,「對,她叫江媚。」
「方便給我們她的聯絡電話和地址嗎?」
「可是我們會員的資料都是保密的……」董小姐被他們倆的眼光嚇住了,連忙改口,「呃,當然,我們也有義務與警方合作。」
任冰想笑,雪白芳頰浮起一抹配紅。
杜漸沒有錯過她臉上這抹美麗的紅暈,他胸口一熱,連忙抑下內心奇異的悸動,正顏看嚮往一他人。
「你們還等什麽?」
其中一人向前一步,「這小姐這邊請,請協助我們做個筆錄。」
待他們離開之後,任冰望向杜漸,「你跟我想的一樣嗎?」
他緩緩點頭,「沒錯。」
「萬一我們猜錯了呢?」畢竟這只是閃過他們心頭的一個靈感,若那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巧合呢?
「每一條線索都值得去追查。」杜漸給她一個微笑,「我們今天還要到另外幾家心理諮詢機構,走吧!」
任冰點頭,與他相偕離開。
坐在舒適寬敞的沙發上,任冰盡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名女心理治療師坐在她和杜漸的對面。
「……就是因為那樣,我太太一直相信我前世謀殺了她,她的脾氣變得暴躁易怒,我們想既然這一切是從前世催眠療法開始,所以我們希望能從這方面去做改善。」杜漸一臉苦惱的說。
「其實我並不鼓勵你們再用相同的方法去調整你們之間的問題,畢竟前世催眠療法是一種危險性較大的方式,如果你們願意的話,用科學一點的方法對你們的婚姻狀況做了解與協助,這樣會好些。」
「可是我太太只願意接受催眠療法。」他無奈地睨了任冰一眼。
任冰連忙扮成倔強的樣子,眯起眼睛,「我已經知道我的前世被他害得這麽慘,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再跟他做夫妻了,要我跟仇人在一起,我做不到!」
她扮演著她的角色,說著這個角色的台詞,可是不知怎地,她的胸日一肩,腦袋有些量眩,好像有某種熟悉感不請自來地闖入了她的腦里。
仇人……仇人……
她臉色倏地蒼白起來。
杜漸瞥了她一眼,佩服她的演技如此精湛,簡亘跟真的一樣。
「杜太太,你先不用這麽緊張,前世發生過的事情是直甚假,尚未獲得證實。」女心理治療師柔聲安撫她,「對了,你之前的心理醫生呢?他沒有針對這一點深入挖掘嗎?」
她恨慢地道:「什麽都不用說了,我恨他,今天如果不是他強拖著我來,我死也不要跟他再同進同出,做什麽婚姻咨商,根本什麽都不用談了!恍
「杜太太,請你先冷靜一下,我覺得有必要了解那位心理醫生是用什麽方式和你咨商輔導的,是全程用催眠的方式嗎?恍
「對,他讓我看清楚這個衣冠禽獸的真面日……」任冰憤慨道。
女心理治療師有些為難,「杜太太,或許你應該先排除前一段錯誤治療帶給你的影響,你的婚姻會出狀況並不在於前世的關係,我們」
任冰開始尖叫起來,「不要,不要,你是幫著他的,我知道你們又胥疋串通了來騙我,故意要讓我再跟他在一起,對不對?」
她表演得太歇斯底理了,有些嚇住了那個女心理治療師。
「社先生,我想社太太需要到精神科醫師那兒看看,或許服些鎮定的葯,讓她的情緒平復一些百子再說。」
「陳老師,你對心理治療這方西比較熟悉,你可以告訴我們哪裡有專門用前世催眠治療方式的機構嗎?我太太需要了解我前世不是她的仇人,我也沒有殺她,拜託!」杜漸懇求道,「就算是讓她安心也好,求求你。」
「可是……」
「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我想也只有把我太太送到療養院了。」他語氣痛苦地說:「我不希望走到這一步,我相信她沒瘋,她只是誤會我了。恍
「這樣吧,我聽說北投那裡有一家心理治療機構,他們標榜使用催眠可以治療心理各項病症,或許你們可以到那裡試試。只是從科學和專業的角度來說,我依舊要勸你們,還是選擇正統的心理治療方式會好一點。」
「謝謝你,請問你有那兒的聯絡方法嗎?恍杜漸殷切地問道。
* * *
待走出這家心理諮商中心的大門後,杜漸笑看著身邊的人。
「總算有進展了。」
任冰一臉若有所思,沒有回答他。
「怎麽了?」他注意到她的沉默。
她恍然回過神,「我沒事。」
「你看起來不像沒事。」他幫她打開車門,目光直瞅著她。
她勉強一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走吧,我們去找那家心理治療機構。」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
「為什麽一再追問我?」
「因為你的臉色好蒼白。」
她換了模臉頰,怔怔地問:「是嗎?」
「昨晚又作噩夢了?」他關心地問。
「沒有。」她搖搖頭,「我昨晚大開心了,沒有什麽壓力,所以沒有再作噩夢。」
昨晚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睡過最香甜的一覺。
聞言,杜漸眼神變得溫柔,「那就好。」
「走吧。」
他們隨即坐上車,駛往北投。
* * *
杜漸和任冰的目的地是一家位於山腳下的華宅。
原來做心理治療也能賺這麽多錢?
他們倆一下車,看著面前的豪宅,一時之間還以為那位陳老師給錯地址了呢。
任冰看了杜漸一眼,「是這裡沒錯?」
「地址寫的是這裡。」他眸光冷若寒月,「我有預感,我們轉好運了。」
「謝謝老天吧!」說完,她率先走向那扇鋼鑄大門,撳下一旁的門鈐。
過了一會兒,門緩緩被打開,露出了一張甜美嫵媚的臉蛋。
「你們要找誰?」女子穿著富邊疆民族風情的衣裳,雲曲的長發用一把銀簪別住,耳垂掛著小巧的銀鈐耳環。
「請問這裡是輪迥靈修中心嗎?」任冰問道。
女子甜甜一笑,「是的,兩位是要報名我們這一期靈修課嗎?」
任冰回頭望著杜漸,眼裡閃著詢問。
杜漸舉步向前,伸手欖住她的柳腰笑道:「是啊,我們夫妻是聽人家說輪迥靈修中心的苗老師很厲害。事實」,我們對這方因極有興趣,不知道你們額滿了沒有?我們還可以參加嗎?」
「當然可以,請進。」女子熱情地說。
他們走了進去,放眼望去儘是俗麗昂貴的骨董擺飾,偌大的客廳里掛了一幅西藏十怫補畫,旁邊供著日本武士刀,牆上還掛了顆熊頭,另外一邊還有一尊白玉觀音。
不中不西,不三不四,宗教的聖物簡亘被他們給褻瀆了。
任冰微微挑眉,淡聲地問:「可以幫我們介紹一下貴中心嗎?」
「當然。」女子目光柔媚地瞅著杜漸,像要把他的魂給勾走似的。
任冰見狀,只覺胸口問塞了起來,有股不舒服直冒出來。杜漸察覺到她的僵硬,手勁微吐地摟緊她。
他的觸碰像是種無言的撫慰,她出奇地平靜了下來。
「兩位請這邊坐,我們樓上正有學員在上課,老師在上課時是完全聚精會神的,所以很抱歉,不能帶兩位上去旁聽參觀,就由我先來介紹一下。」
女子故意打他身畔走過,手肘輕輕碰了他的腰間一下,然後硬是擠坐在杜漸身旁,熱切地笑著。
任冰眸光似飛箭射向她,這廳里沒別的沙發了嗎?她非得跟他們擠成一團不可?
女子有一剎那的驚跳,但是她隨即綻出笑容,甜蜜地說:「這是我們課程的宗旨和進度表,藉由催眠進入前世,讓你們看清楚自己在上輩子所有的恩恩怨怨,然後老師會用一種凈化升華的方式引導你們進入性靈的世界,這樣的過程端看每個人的慧根如何,有快有慢,所以同時間入會的會員,會有不同的時間悟道。」
「悟道?」任冰椰榆道:「我們只是想要讓我們的婚姻更融洽美滿,我們不是來修鍊做神仙的。」
女子微笑一笑,語氣神秘地說:「相信我,到最後你一定能夠感受到老師的神奇,他簡直就像神一樣,帶領我們穿過時間與空間的阻隔,進入一個完全的真善美世界。」
一派胡言!
任冰冷笑,正想再反駁,杜漸樓著她腰肢的手臂微一用力,示意她不要再說。
他咧嘴一笑,客氣的問:「小姐,那我們上課時要準備什麽嗎?學費又是怎麽算?」
「一堂課是一整天,費用是一入一堂五萬塊台幣,我們收現金或支票,但不接受刷卡。」
五萬塊?!簡直就是斂財,
任冰臉色越發冰冷。
「其實我們常常被金錢所縛綁住,適當的解脫才是無礙於修行最好的方法,心無銅臭雯礙才是直一。」
瞧她說得充滿玄機的樣子,任冰陡地有股衝動,想要立刻將她銬回警局。
可是她多年的辦案經驗和在美國聯邦調查局接受過的磨練,總讓她能夠在最危急緊張的時候鎮定下來。
任冰眼裡的鄙視和憤怒瞬間消失,她裝出一副茫然和崇拜的表情,怯怯地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
女子安撫地一笑,「放心,在上過苗老師的課之後,你會發現重生之路不遠。」
「可是一堂課五萬元,畢竟不是筆小數目。」杜漸遲疑的說。
「值得的,你們夫妻花個十萬塊先來上一堂看看,我保證你們會立刻愛上這個課程。」女子語氣熱烈道:「宇宙中充滿了遊離的靈體和能量,只要能夠掌握前世的力量和今生的力道,我們必定會發揮出最大的潛能,不單生活會獲得極大的安祥和改善,還有機會進入非輪康奶焯鎂車刂小!
任冰臉上是嚮往的表情,心底飛閃過好幾項刑責藉宗教斂財、違反社會善良風俗、蓄意詐欺……
「我和內人回去考慮一下好了,方便留下電話號碼給我們嗎?等我們商量好之後再打電話告訴你。」
「沒問題,這是我的名片。還有,兩位可以留下基本資料給我嗎?」
「當然可以。」杜漸接過名片略微掃了一眼,臉上表情顯得很自然,可是內心卻微微一震,名片上清楚寫著「江媚」兩字。
原來她就是江媚。他暗暗冷笑,鎖鏈一環一環扣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