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葒嬪抱著頭呻吟,不安的輾轉。

即使睡在最頂級的寢具上,她依然頭痛欲裂,腦袋裡好像有成百成千個小人兒拿著鐵鎚在敲擊。

叩叩叩……

不要敲了!

滾開!別來擾人清夢!

秀麗的眉毛在慘白的臉上扭得像兩條毛毛蟲,她捧著頭喃喃低語,眼皮沉重得張不開。

刷的一聲,脆弱的聽覺受不了這刺激,葒嬪頭皮一陣發麻,緊接著視覺被白亮的光芒佔領,她呻吟的把頭埋進羽毛枕里,眼睛閉得更緊。

但某人就是不讓她好過,葒嬪感覺肩膀被人抓住,用力往後推,迫使她翻回躺平的狀態,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臉上便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她慘叫出聲。

掙扎地推開臉上的寒氣,沉重的眼瞼登時輕盈得像長了翅膀似的飛起,葒嬪迷茫的視線里映進一張熟悉的臉。

「燕欣,你……」含在嘴裡的咕噥被用力抹來的冰毛巾堵住,葒嬪氣壞了,伸手將冰毛巾奪過手中,朝攻擊者的方向丟去,氣呼呼的坐起來道:「別太過分喔!」

沒經過她的允許闖進房裡已經很超過了,還自作主張的打開窗帘,差點照瞎她的眼睛,接著用冰毛巾凍醒她,陳燕欣以為她是她表姐,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地欺負她嗎?

「是誰過分?!」燕欣利落的接住毛巾,不甘示弱地瞪視她。

葒嬪平時便明艷照人的容光,雖然經過一場宿醉,蒼白得沒有血色,皮膚卻依然緊實滑嫩。

視線往下溜,年輕姣好的身材裹在黑色襯衣里,低胸的領口設計暴露出頸胸處瑩膩的肌膚,令人好想摸一把。

反觀自己天沒亮便被吵醒,皮膚乾澀得連粉底都上不去,還是先敷了保濕面膜救急,才敢出門。

兩相比較下,燕欣心裡的不平衡更嚴重,眼中的憤懣也越發的狼厲。

葒嬪被她瞪得心虛,但她向來嬌生慣養,自認沒有做錯任何事,心虛很快就變成不滿,嘴巴一嘟,不耐煩的嚷道:「你拿冰毛巾來捂我的臉,吵我睡覺,這還不算過分嗎?」

「你以為我喜歡趕早班飛機到香港,就只為了拿冰毛巾捂你的臉,吵你睡覺嗎?」在燕欣齜牙咧嘴的咆哮下,葒嬪猛然想起,五天前她就到香港了,燕欣留在台北,指派佳金陪她來。

她溜了眼床頭音響上的時鐘,眼睛猛然瞪大。

就算香港在南港隔壁,燕欣也不太可能十點左右就跑來找她。這位大小姐常常是睡到中午才起床。她是哪根筋不對勁,一早飛來香港尋她晦氣?

「你不是要參加唱片公司為章鴻辦的慶功宴嗎?怎麼會在這裡?」她小心翼翼的詢問,記得燕欣很期待那場宴會的。

「對呀,不過那已經是昨晚的事了!」燕欣咬牙切齒地回答,灼灼瞪視著她的眼光幾乎要燒起來。「你不知道我在章鴻的慶功宴上有多出風頭!人人都說我慧眼獨具,一出偶像劇便捧紅他,速帶著讓他唱片大賣,各種演出合約紛至沓來,現場多少人圍著我道喜,爭相詢問合作機會……」

「這樣很好呀。」葒嬪一臉狐疑,聽起來很順利,為何燕欣會用怨毒的眼光瞪她,好像她犯子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還有更好的呢!」燕欣怒視著她,兇惡的眼神里充滿譴責意味,一點都不像是在說一件好事。「關遠山邀我明天……不,應該是今天共進晚餐,雖然是為了公事,我還是樂得飄飄欲仙,睡覺都會笑……」

關遠山是唱片界屬一屬二的王牌製作人,燕欣欣賞他很久了,可是她提到他的邀約時,一點都不像「飄飄欲仙,睡覺都會笑」。葒嬪越聽越胡塗。

「那不是很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燕欣憤然扔下毛巾,眼裡的火焰幾乎要噴出來。「我為他做了一場香艷的綺夢,可惜在緊要關頭時,白馬王子卻被陣陣催魂鈴聲嚇跑,你說我嘔不嘔!」

口水噴了過來,葒嬪連忙抽身往床里退,「的確是很掃興,是什麼催魂鈴聲……」催魂鈴聲又不是她製造的,燕欣幹嘛凶她呀?

「是電話在響!」她吼道。

「哪個不識相的傢伙打電話吵你?」害她跟著倒霉。葒嬪在心裡埋怨。

「哪個不識相的傢伙打電話吵我?」燕欣搖頭晃腦的重複她的話,只是每個字都像從齒縫裡擠出來,火眼裡燒灼著憤恨,「你很想知道嗎?」

「如果你想說的話……」葒嬪低聲咕噥,水亮的眼眸里充滿無奈。

就算她不想知道,燕欣還不是會說。

果然--

「我當然想說!」她氣憤的吼道,「是我大學四年的同學兼死黨!」

「不會是玲玲姐吧?」葒嬪驚呼,「她知道你的作息呀!昨晚那場慶功宴,玲玲姐應該也有受邀參加……」

「她有去。」

「那她還……」未完的語意里,大有責怪谷玲玲明明曉得燕欣要是睡眠不足,脾氣有多大,竟然明知故犯,害慘無辜的她。

「她為何要冒著被我吼的危險打電話來,是不是?」燕欣越吼越大聲,眼神充滿殺氣。「因為盡忠職守的她趕回報社寫稿,寫呀寫的,竟給她瞄到香港總社傳來的一則新聞稿,非但擠下她精心採訪、撰寫的稿子,被主編選定為影劇版的頭條,還佔了一半的版面!於是忠肝義膽的她,便打電話通知我,讓我在拿到報紙前有所準備!」

「準備什麼?」

「問得好!」燕欣轉身走向單人沙發,那裡坐著她的LV背包,她利落地從背包里抽出報紙,捲成圓筒狀握在手裡,像一尊復仇女神舉著寶劍般氣勢洶洶的朝床上的葒嬪走來。

「當然是叫我把脖子洗乾淨點,准憊讓那群無冕王砍呀!可比起記者,初正軒的殺氣更可怕!」她把報紙丟過去,幸好葒嬪眼明手快,沒被砸到。

「你發什麼神經!」她一頭霧水。

「我倒寧願自己在發神經,偏偏理智清醒得很!」燕欣懊惱地抓著頭髮,「當我聽完玲玲的話,整個人生好像瞬間由彩色變成黑白!昨晚我還得意地想向全世界宣告我的成功,今早卻絕望得想從陽台跳下去!」

「你要跳樓自殺?」葒嬪還來不及把報紙攤開,便被她的宣稱嚇得怔住。「你住十三樓耶,跳下去豈不是……」

「粉身碎骨、腦袋開花是不是?」燕欣狠狠瞪著她說,「若不是想到運氣不好的話,自己死不了,反倒壓死另一個倒霉鬼,可就造孽了,我便縱身跳下去,或許那麼做反倒比較好。」

說到後來,她的話氣好沮喪,向來給人精明幹練印象的姣美容顏籠罩著異常悲哀的陰影。

「你胡說什麼呀,燕欣表姐!」葒嬪鼻頭一酸,連忙嚷道,「就算遇到天大的難題,也不可以尋死!什麼事都可以商量著辦嘛,要是你真意得自殺,姨媽會傷心欲絕,我也會很難過呀!」

「你會嗎?」燕欣的語氣輕輕的,眼光卻又重又利的刺向她,瞧得葒嬪一顆心七上八下,猛咽著口水。

「我當然會。」她趕緊道,「我一向拿你當親姐姐般倚靠、敬重呀。」

「那好極了!」燕欣重重點了下頭,「你立刻起來梳洗,跟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要儘快商量出一個說法才行……」

「你沒頭沒腦說什麼呀!我才來香港五天,很多事都還沒……」

「我要是讓你繼續留下來,就全玩完了!」燕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脾氣又倏然飄高,指著葒嬪拿在手上還來不及攤開的報紙,語氣沉痛,「把報紙打開,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葒嬪眼中閃過一抹恍然大悟,雖然還搞不清楚是什麼事讓燕欣氣沖沖的飛來香港找她,但答案顯然就在報紙里。

一種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但在燕欣銳利的眼光注視下,她沒有選擇餘地地打開報紙。

「你要接受PINK的邀約,代言他們的服裝品牌,我有沒有一句廢話?」在她翻板報紙時,燕欣沉痛的埋怨。「你說要跟沈翎在香港多玩幾天,我不是也二話不說把你的通告全都往後延,讓你可以盡興玩?可是你不應該利用我對你的信任,跟沈翊玩得這麼過火!你知道這麼做對我們的傷害有多大?你要我怎麼跟初正軒交代!就算你們的婚事未曾公開,但他到底是你丈夫,你這麼做教他面子往哪裡放!」

「我們當初會結婚,還不是因為爸的遺囑!不然我……」葒嬪的聲音因為視線所捕捉到的畫面和文字而啞掉,她不敢置信地頻頻眨著眼,直到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腦中登時一團混亂。

天呀,怎麼會……

她慌亂的掩住嘴,腦海里閃過數個畫面,雖然很模糊,卻無法否認。

老天爺!

她震驚的表情完全看進燕欣眼裡,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自醒來后首次感到愉悅的笑意。

「玲玲跟我說這件事時,我的表情跟你差不多,嘴巴張得可以吞下一顆鴕鳥蛋了!」說法雖然誇張,卻傳神地表達了她受到的驚嚇。

燕欣一屁股地在床上坐下,怡然感慨,「我以為世界末日到了,掛斷玲玲的電話后,過了十分鐘,才有辦法思考。我首先撥了佳金的手機,鈴聲響了十幾聲都沒人接聽,氣死我了!」

顯然她沒死,還好好的坐在這裡數落人。

葒嬪以眼角餘光偷瞄她,秀麗的柳眉顰了起來,鬢邊的疼痛好像更嚴重了。

「我來的時候,佳金也還沒起床,她把這次出差當成度假旅遊了,是不是?搞不清楚狀況!」

「這不是佳金的錯。」

儘管自身難保,葒嬪仍然替人說情。

「不是她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嗎?」燕欣柳眉倒豎,怒火再度狂燒。「對啦,全是我的錯!就算簽下章鴻后,我從他身上已經賺到七位數的傭金,還是不該為了參加他的慶功宴,把你交代給胡佳金!可我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呀!要是知道你們會給我弄出這種爛攤子,就算章鴻可以讓我賺到八位數、九位數的傭金,我也會拋下他,親自陪你來香港,杜絕這種事的發生,也不必面對初正軒的怒氣了!」

「他知道了?對你發脾氣?」葒嬪畏縮著,感到不妙,隨即又納悶起來。「他不是要去歐洲嗎?」

「我不知道什麼歐洲不歐洲的,我打他的手機,他就接了。」

「你主動告訴他這……件事?」葒嬪抖著手中的報紙,表情不可思議。

「這種事我敢瞞嗎?」燕欣為自己辯護。

葒嬪無法反駁,一時之間只能咬著嘴唇,不知所措。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慌?」燕欣沉痛的繼續數落,「打佳金的手機沒人接,打你的手機又沒開機,我唯一掌握到的,只有玲玲所透露的消息:你跟沈翊在宴會裡熱吻的照片上了報,你還住在他家。光這兩點就足以把我打入地獄!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初正軒,只能趕搭第一班飛機到香港。到了中正機場,我先買了份報紙,看了后差點魂飛魄散!我的好小姐,你是哪根筋不對,居然豪放到這種程度!連吻戲我都不敢讓你拍,你居然跟沈翊在大庭廣眾下來這種火辣辣的法式長吻,你還要不要我活呀!」

「我喝醉了……」葒嬪蒙著臉,悶聲回答。

「一句喝醉就可以撇清嗎?」飽受煎熬的燕欣可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她。「喝醉就可以讓男人隨便吻嗎?喝醉是不是也可以跟人家隨便上--」

「我沒有跟他上床!」葒嬪掩著耳朵,備感屈辱的吼道,「我沒有!」

「這種話對我說沒用,去跟記者講,去跟初正軒說,去要他們相信呀!」燕欣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百口莫辯?你跟沈翊熱吻成那樣,又留宿在這裡,會造成什麼樣的聯想,你好好給我想一想!」

「我又不是沒住過沈家。」葒嬪煩躁的為自己辯解。「我跟沈翊從幼兒園時就認識了,不曉得在她家住過幾次……」

「那是台北的沈家老宅,有沈家兩老在!」

「沈翎也住在這裡嘛!而且佳金……」

「所以你半島酒店不住,跑來住沈翊的豪宅?」

「是沈翎邀請我的,我跟沈翊又不是不熟……」

「熟到可以接吻?」

「我都說喝醉了!」葒嬪氣急敗壞的為自己辯解。「我一向當沈翊是哥哥,我們以前根本就沒有、沒有接過吻!當時氣氛很high,我……」

「就跟他吻了起來?」

「你什麼都不知道啦!」她臉一陣紅一陣白,在燕欣質疑的眼光下,越發的心亂如麻。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就算說了,她也不見得明白呀!

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是很明白。

葒嬪沮喪地抓著頭髮,腦海中電光石火的閃過昨晚放縱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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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上的氣氛高昂,香港的音樂人幾乎都來了。

沈翊被譽為流行樂界的金童,他能歌善舞,譜詞、作曲、編曲樣樣都行,近兩年還抽空擔任唱片製作人,製作的專輯張張暢銷,讓他更加的炙手可熱,活躍於華人音樂界。

這晚,他為新買下的淺水灣豪宅舉辦喬遷派對,順便拍攝最新單曲的MTV,參與盛會的影視圈名人全成了免費演員。

他卻戲謔地告訴葒嬪,滿屋子的人都是龍套,只有她是女主角。

葒嬪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處在滿是衣香鬢影、笑語喧嘩的宴會裡,她的心卻像個黑洞般,即使吸收再多的光依然空虛黑暗。

近來總是如此,不管周遭有多熱鬧,她還是感到寂寞。

葒嬪因此而苦惱,不自覺地多喝了幾杯。

雞尾酒液融化在舌間的酸甜滋味,一入喉卻形成一股微辣的熱意灼灼的燒下胸腹,化成醉人的醺暖迷惑了她的感官。

她恍惚的想起離開台北的前一夜,正軒的吻和愛撫。

那落在她唇上、耳際、頸胸處的熱吻,那帶著慾望急切撫摸她的手掌,像一把把烈火燒至靈魂深處融化了她的抗拒。

她的呼吸變得沉重,極力想甩去腦中的影像,但耳邊儘是他低啞濃濁的呢喃。

「我等得太久了……」

每個字都像他的吻、他的愛撫重重落在她唇上、身上,挑起了她不情願的回應,於是,既像戰鼓急促的敲動,體膚彷彿有烈火在焚燒,從身到心都渴望著他。

可她不要他呀!

但為何堅決的信念會在初正軒吻她、愛撫她時動搖,失去反抗的能力,躺在他懷裡任他為所欲為?

葒嬪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想逃得遠遠的,躲著他。

但躲得了嗎?

強烈的不安竄過她全身。

葒嬪沒有忘記正軒說的那句話。

我就等到你從香港回來。

到時候……她還逃得了嗎?

「發什麼呆?」含帶笑意的酥軟腔調暖暖的送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葒嬪手上一輕,酒杯被人拿走,她怯怯的抬起眼光,迷茫的視線里映進了沈翊俊俏迷人的笑容。

「沒……」她搖著頭笑。

「真的沒事?」他俯向她,一雙深黑的眸子似要探進她靈魂深處般銳利。

「沒事。」她向他保證。

「那就好。要知道你不僅是我今晚的女主角,我還希望你能當我永遠的女主角喔。」

她困惑的瞪著他臉上的似笑非笑,以為他是在跟她開玩笑。

沈翊忽然嘆息一聲,目光灼熱的朝她俯下身,呢喃的喚她,「葒嬪……」

視線登時因他太過靠近而模糊,她唇上一熱,輕柔的壓力襲來,眼睛瞪得更大,雙手下意識的想推開他,卻在碰觸到那堵寬厚的肩膀時停頓。

有何不可?說不定她只是因為缺乏經驗,才會被初正軒的吻迷得暈頭轉向。

她喘息地分開唇,沈翊的舌立刻侵入她嘴裡。

他的吻很熱情,帶著香醇的酒香,老練的逗留在她唇間展開誘惑,渴望點燃她的慾望。

她也希望被點燃,刻意配合著他。然而,內心的風景是一片荒蕪,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太過興奮,雖然也想給他更多時間,可周道的議論聲吵得她失去耐心,還有他充滿佔有慾的吻帶來的不適。終於讓她無法承受地推開他。

喘息的倒退,她跌進了佳金的扶持里,尖銳的嗓音跟著傳來。

「你喝醉了嗎?」

那語氣嚴厲的問話讓她不自禁的偏過頭看去,佳金一臉的驚惶失措,讓她領悟到自己的失態。

羞愧地避開她眼中的指責,葒嬪囁嚅的道:「我頭好暈……」

「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房間。」佳金斬釘截鐵的宣稱,聲音大得幾乎達到吼的狀態,附近的人們全都驚訝地挑起眉。

「葒嬪,你沒怎樣吧?」沈翎趕過來關心。

「她喝醉了!」佳金以發誓的語氣再一次堅定的宣布,瞪著沈翎的表情彷彿對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嚇得這位嬌嬌女不由自主的讓開路。「我送她回房間。」

宛如摩西分開紅海,擋路的人群全都被佳金的氣勢懾住,自動讓出通路。

葒嬪垂下眼瞼,任佳金攙扶她離開,沿途可以感覺到周道人群的眼光全都投注過來,不曉得其中有沒有沈翊的。

她不該讓沈翊吻她。

雖然不清楚沈翊這麼做是玩笑還是認真,但以後見面一定會尷尬!想到這裡,雙鬢開始疼痛,葒嬪畏縮的緊閉眼眸。

現在後悔也無濟於事了,還是等到頭不疼了,再來煩惱吧。

兩人很快來到二樓的客房。

沈家的僕從長安叔為葒嬪安排的房間是面對花園、有著陽台的套房,落地長窗上掛著兩層窗帘,簿簿的白紗放了下來,透入花園裡的燈光。

佳金把葒嬪扶到椅子上坐下,走到窗口檢查,將第二層的深色窗帘也放下來。

「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不用了,我淋浴就好。」葒嬪只想早點上床睡覺,要是泡在浴缸里舒服地睡著,後果會不堪設想。

她走進浴室,到了門口轉向佳金吩咐道:「幫我拿顆普拿疼,我頭好痛。」

「好。」

等到葒嬪洗澡出來,佳金已經準備好普拿疼和開水等她。

她沉默的服侍她吃藥,送她上床,眉頭始終糾結。

「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葒嬪瞅著她問。

「我……」佳金嘆了口氣才回答,「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真有什麼事,也是明天的煩惱。你好好睡一覺,我們明天再說。」

她關上大燈,把房門反鎖后離開。

瞪著一室的黑暗,葒嬪知道佳金想說又沒說的,應該是沈翊吻她的事。

不就是以後見到沈翊會尷尬而已,有必要那麼煩惱嗎?

她愛睏的打起呵欠,為酒精和藥物所催眠的腦筋變得遲鈍,一下子便跌進黑暗的夢鄉里,卻沒想到一覺醒來,一椿在她只是見面會尷尬的小插曲會演變成一場大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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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什麼呆呀?我跟你說的話,有沒有聽見?」

不耐煩的河東獅吼打斷了葒嬪的回憶,她捂著耳朵,惱怒的瞪向表姐。

「請你保留一點淑女形象好嗎?」

「在你面前我保留形象幹嘛?」燕欣粗魯的道。

葒嬪拿她沒轍,揉著鬢邊,表情苦惱,「睡了一覺,頭又開始痛了起來,那顆普拿疼好像沒什麼效……」

「你現在才頭痛,我可是痛了好幾個小時!」燕欣語氣憤懣。

「好了啦,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

「本來就是你的錯!」

「你是找我興師問罪的,是不是?」脾氣再好的人也禁不起一再的撩撥,何況葒嬪的脾氣本來就不怎麼好,她不耐煩的回嘴,「就算我跟沈翊接吻又怎樣?犯了哪條法律了?」

「你是說我管不著,是不是?」燕欣也有脾氣要發作。「你以為我喜歡管嗎?要不是你是我表妹,我才懶得理你呢!也不想想自己是已婚婦女……」

最後四個字令葒嬪臉色發白,燕欣登時感到於心不忍。

「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她放柔語氣,「像初正軒這等老公,你有哪裡不滿意?換成是其它女人當他老婆,怕不成天供著他,擔心人家來搶,你卻是將他往外推,連公開你倆的婚姻都不願意。葒嬪,你不要傻了好不好?」

「你不懂……」她搖著頭,神情惶恐著急。

「我就是不懂才要問你呀!」燕欣沒好氣的說。

葒嬪老說她不懂,可每當她不恥下問,她不是發獃,便是這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痛苦模樣,真是教人生氣。

「問你為何要跟沈翊接吻,你說我不懂,卻什麼都不肯說。現在問你為什麼要把初正軒往外推,你還是說我不懂,但同樣不肯解釋清楚。葒嬪,你不能怪別人不懂你,你根本不給人機會懂你呀!」

「我才不要你懂!」她沮喪的遮著臉低喊。

那些羞人的私密,即使親如姐妹,也難以啟齒。

能告訴燕欣,她是為了證明初正軒的親吻和愛撫,對她造成的影響,是任何男人都辦得到的,才沒有拒絕沈翊的吻嗎?

還有心裡那個緊密的死結,在別人看來或許不算什麼,但隨著時光飛逝,卻在她胸腔里越結越緊,緊得讓她不曉得該如何掙脫,甚至一看到初正軒便想逃避。

然而兩人的夫妻關係,讓她逃不掉、避不了。

即使一開始便知道有一天必須要去面對,但她一直認為那天會很久遠,直到初正軒向她攤牌,她知道沒時間了。

現在只要一想到要面對他說清楚,胸口便像有把烈焰在燒灼般難受,腦子裡一團混亂。

「葒嬪?」

燕欣的聲音將她從沉痛的心事喚回現實,她刻意別開眼光,不願面對她或許是質疑、或許是同情,更或許是不以為然的表情。

她深吸口氣,試圖轉移話題。

「昨晚雖然喝醉了,但我記得佳金離開時,有幫我鎖上門。」

「是安叔拿鑰匙幫我開門。」燕欣銳利地看她一眼回答,「沈翊好像不管去哪裡,都會把他帶上。」

「安叔能力很強,沈翊要借重他打理這棟新宅。」

「那的確是。」燕欣心不在焉地附和,眉頭一皺,語氣嚴肅了起來,「廢話也扯夠了吧?我訂好下午的班機回台灣,你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

「跟我一塊回去呀!」敢情她說了半天,葒嬪都當耳邊風?

「不是說好讓我在香港待一星期嗎?」葒嬪咬著唇,仍打著拖過一時便一時的主意。

「緋聞鬧這麼大,你還想在這裡待下去?」燕欣不以為然。「你曉不曉得,如果不是我一下飛機就打電話向初正軒保證,下午一定帶你回去,他就搭下班飛機來逮你了。到時候場面會有多難看,你自己想象吧。」

「他……」她吃驚的張著嘴,仿拂仍很難想象正軒會追到香港逮她。

「在報上看到自己的老婆公開紅杏出牆,你以為有幾個男人能忍受?他還能聽進我的話,而不是拿著機關槍來掃射姦夫淫婦,已經算是很有風度了。」

「你說誰是姦夫淫婦?」她氣鼓了頰。

「你心裡清楚。」燕欣正氣凜然地瞪著她,「反正,你非得跟我回去不可!」

「可是……」

「你在這裡的工作都結束了,留下來不過是吃喝玩樂。」

「可是我跟沈翎說好要……」

「我來的時候,沈翎還在睡覺,她要是知道報上的緋聞,不會強留你的。反正在我們離開前,她應該是醒了,你還來得及跟她說拜拜。」

「可是……」

「沈翊是嗎?他一早就有行程,記者大概都去追他了,否則就算這座社區號稱警衛森嚴,恐怕也擋不了那些見縫就鑽的狗仔隊。好了,現在乖乖起床梳洗,安叔已經命人準備好早午餐在等了。」

退路都被她封死了,葒嬪悶悶不樂地嘟起嘴巴。

「我去叫佳金起來,你沒問題吧?」看她意興闌珊的下床,走路還搖搖晃晃的,燕欣不禁擔心。

「沒事,你去叫佳金吧。」反正也改變不了燕欣的決定,葒嬪懶得廢話,朝她擺擺手后,徑自進了浴室。

她放了滿滿一缸的熱水,至少可以泡個熱水澡,鬆弛身體的緊張吧。

然而,那根緊緊繃著的心弦,又該用什麼方法來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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