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禽獸不如
一隻煙花升上了梅花塢的上空。
南天翔還沒有想到一個所以然,第五波已經命人放出了煙花。早在他進梅花塢之前,蘇家莊的原三莊主蘇山河得到蘇子樂指令后先一步趕到,蘇山河曾勸阻第五波,但第五波執意為子弟報仇,連萬分之一的機會也不願錯過。蘇山河無奈,只得許諾第五波有確證后,以煙花為號,召他相助。
高喜笑道:「第五爺,莫非你真想與高某分個生死?」突然間,他有些後悔請南天翔霍雪梅兩人入塢,如果非是南天翔在中間攪和,只怕第五波早就鎩羽而歸了,又怎麼會予人口實?
第五波恨恨地道:「不錯!你既然敢動某家的東西,就該想到會有什麼後果!」
高喜仰天大笑,道:「第五先生咄咄逼人,莫非以為高某是怕事的人嗎?南兄弟、霍小姐,雖然你們是高某請來的客人,但形勢變化,出人意料,如果你們不想就此離開,是友是敵,就請你們擇一而處吧!」
南天翔皺眉道:「高當家的有誠意交南某這個朋友嗎?」
「事到如今,高某也不必砌詞粉飾了。不錯,高某邀南兄弟來,是因為高某聽說昔年痴情子前輩所作的相思戒落在你手中,高某不過想借南兄弟手中的相思戒對付落入卓不越手中失魂玉笛而已。既然卓不越沒有親來,那失魂玉笛也就不足為慮,所以,高某現在不再需要南兄弟相助了。誠然,高某曾為南兄弟的熱情打動,也為南兄弟不顧得罪蘇家莊而力拒第五波所感動。」高喜微微一頓,道,「但以高某之見,南兄弟這些作為並非僅僅為了高某。那麼,高某就不必自作多情了。」
南天翔肅然拱手道:「多謝高當家的坦誠相待!既然如此,南某也就不必矯情了。雖道亂世人命如蟻,但若要南某如高當家的一般視之為所以,毫無惻隱之心,南某卻也不敢苟同。南某性情不定,又沒多少原則可言……不過,卻也知作為一個男人當世立道,應是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今日之局,實為卓不越所設,」他的目光掠過沈不素三人,又道,「南某竭盡所能,也必不讓他稱心如意!事實上,南某與這個人素未謀面,南某所為,也不過就事論事而已。」他將目光轉向霍雪梅,道,「雪梅姑娘,天翔在此有一事相求。」
「你不必說哩!不論你要做什麼,小妹自當鼎力相助就是。」霍雪梅含笑道。
南天翔微微一笑,雙目露出感激之意,他回對立身於高喜左近的江歡等人道:「南某知道各位相助高當家的,不過是為了自保。但今日若先與蘇家莊衝突起來,我想各位能否安然等到卓不越來,亦成了未知之數。若不嫌在下冒昧,南某想請諸位助南某人一臂之力,力阻今日的將要生的流血衝突。」
江歡、辛有勤、龔長興、馮興達等人面面相覷。略一猶豫,江歡與辛有勤與另數人走到了南天翔霍雪梅身邊,而龔長興與馮興達等大多數人仍在高喜身邊。
「多謝大家對南某的信任,南某異日必有一報!」南天翔對江歡等人揖一禮,然後對高喜道,「在下的選擇,高當家的是否明白了呢?」
「此事與你無關,南兄弟這是何苦呢?」高喜皺眉道。
「高當家的若不相邀南某與霍姑娘前來,南某想要如此不自量力也不成。」
「看來為敵為友,還在高某一念之間啊!」高喜嘆道,將目光投向剛剛現身的蘇山河等人身上。只見為十數人,個個氣度峻嚴,分明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其中尤以蘇山河為最。作為蘇方玉的親兄弟,蘇山河一直生活在乃兄的光芒之下,在江湖中並無過人的名氣,數十年裡鮮有與人動手相搏的事流傳於世,是故沒上白榜,但沒人敢小覷他的一身修為。
場中分為四路人馬,高家與蘇家莊,同為七大世家之一,高家雖傾盡全力,而蘇家莊僅只不到三**馬到場,加上第五波的手下,兩下相比,蘇家莊的氣勢遠在高家之上。而沈不素的陰癸宗僅只三人,她們多年未在江湖上露面,這三個看似弱質纖纖的女流之輩,到底實力如何,讓人不得而知。看在她們是女流的份上,只要她們不主動挑釁生事,想來是不虞生命有危險。而南天翔與霍雪梅兩人,才是最大的變數,蘇山河得保護他們的周全,如果他們反助高家,豈不是吃定了蘇家莊的人?
霍雪梅心下惴惴,假如南天翔與蘇家莊衝突,自己對他能有多大的助力?
第五波喝道:「高喜!你是如何害死某家兄弟的,還不給蘇三弟從實招來!」
高喜的雙唇立時閉得緊緊的。
第五波大怒道:「你還敢不說?」
高喜心頭大為惱怒,暗地向身後打了一個手勢,三**漢湧出,一人手中捧著一隻諸葛神弩,將利矢對準了蘇家莊與第五波的人馬。這一下無異於火上燒油,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產生了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南天翔見兩方劍張弩拔,心中別說良策,就連笨辦法也沒想到一個。心中焦急,不覺走到場中,但如果僅只站在中間不動,只怕還會遭池魚之殃。
作為對高喜挑釁動作的回應,蘇山河下令部屬提氣戒備,殺氣盈散,令南天翔不覺向高喜一方退了兩步。他不禁暗暗叫苦,心道:「蘇家莊莫不是將高手全派到了此地?」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念頭涌了上來:「蘇家莊的高手都到了此地,他們蘇家莊的防備豈不是空虛之極?那麼……豈不是予了卓不越可趁之機?」這個念頭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荒唐,令他自己也難以相信。
只聽蘇山河沉聲道:「我蘇家莊與貴塢比鄰二十餘載,雖然兩個高層不曾有過什麼交往,但兩家子弟卻多有來往,甚至有通婚,總想有幾分交情在,未想到高宗主從未將蘇家莊放在眼中。既然高宗主能對蘇某親屬殺人越貨……」
南天翔大急,如果讓蘇山河將這句話說滿,則勢必動手相搏。那麼,卓不越就如願以償了。他當下也顧不得失禮與否,道:「且慢!蘇三莊主,蘇家莊危在旦夕,你可自知?」他將目光的餘光緊鎖沈不素三人,果見沈不素雙眼一跳,驚詫慌亂之色一閃而逝。
蘇山河不禁一愣,道:「南少俠因何定要幫高宗主?」
南天翔沉聲道:「我並不是為了幫高當家的才如此說的!那卓不越沒來此處,你們卻被引到了這裡,你們以為卓不越會放過這個機會?」
蘇山河搖頭道:「我蘇家莊領袖武林數十年,從來沒有人敢到莊上撒野!」
南天翔急道:「你當卓不越是等閑之輩嗎?如果蘇大俠還在蘇家莊坐鎮,單憑蘇大俠一人,也敵得過千軍萬馬。但蘇大俠已揚帆海外,今非昔比啊!」
蘇山河想到蘇家莊留下的高手不足三成,蘇子樂亦不在莊上,如果卓不越集魔門四宗之力侵犯蘇家莊,蘇家莊果然危矣!面色雖然不變,心中卻大驚,道:「蘇某就不信那卓不越如此大膽!」
沈不素格格笑道:「蘇家莊高手如雲,有誰敢去冒犯蘇家莊啊?」
花無語一披唇,道:「那也說不一定!我家掌門師伯行事神鬼難測,此時說不準早就侵入了蘇家莊,正殺得蘇家的人落花流水呢!」
蘇山河心道:「如果卓不越真去了蘇家莊,你豈會反說給蘇某聽?」當下更是不信,道:「不管如何,與高宗主這筆帳,也得了結了才行!」
南天翔大急,道:「蘇前輩,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如果蘇家莊的基業被毀,蘇前輩將後悔都來不及!今日之事,顯然是卓不越設的局,卓不越才是罪魁禍!如果蘇家莊與梅花塢鬥起來,不論誰勝誰敗,都必然會有更多的人無辜送命,仇怨越結越深,豈不是讓卓不越在一邊笑掉大牙?」
「三舅,甥女覺得南兄所說不無道理。與梅花塢的恩怨,錯過今日還可以慢慢解決,不一定非要訴諸武力。」霍雪梅肅然道,「在高當家的的計劃內,是集你們與高家的力量於一,方才可與卓不越一較長短。舅舅可想想蘇家莊留下的人馬能否匹敵,答案將不言而喻。如果蘇家莊真有個三長兩短,三舅別說悔恨終生,只怕到了九泉之下,也無顏見列祖列宗!甥女希望三舅還是好好想想、謹慎一些好!」
蘇山河終於失色,對高喜拱手道:「今日實在有些荒唐,不管如何,請高宗主多搜集一些有利於貴塢的證據吧。這一筆帳,就暫且擱下,失禮之處,萬請海涵!蘇某告辭。」
第五波眼看蘇山河率人離開,強援即去,哪敢久留,也待相隨而去。高喜則暗嘆不已,自己視為屏障天險的梅林奇陣,竟如通途大道,何時有半分作用?
郝伯當大喝道:「爾等未免太過目中無人!第五波,你這無膽匹夫,我們還沒有分出一個勝負來,你就想抱頭鼠竄而去嗎?」大喝聲中,郝伯當縱身而出,長劍電射第五波的後背。
銀虹一閃,霍雪梅的吹雪劍出鞘。劍氣森森,郝伯當駭然止步,吸氣戒備,現霍雪梅的長劍斜指、以精神氣緊緊鎖定了他,只要他稍有異動,身體平衡一旦打破,必受到長河大浪般無休無止的攻擊,能否全身而退,他第一次生出無十分把握之感!而對方正好又是自己多年來第一個心儀暗慕的女子,不禁萬分窩心,心中恨念大熾。
南天翔微微一笑道:「今日沒能打起來,郝三少谷主莫非深以為憾,所以時時不忘煽風點火?高當家的,多謝盛情款待,臨別之際,唯有一句忠言相贈:可別引狼入室!各位,後會有期!雪梅姑娘,我們走吧!」
霍雪梅還劍入鞘,看也不看那郝伯當一眼,對高喜拱手道:「告辭!」
高喜眉頭一皺,道:「請恕高某不送了。」
南天翔與霍雪梅聯袂追著蘇山河等人離開,江歡與辛有勤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向高喜抱拳請辭,追著南天翔離開了梅花塢。
蘇家莊雖然沒有如明玉山莊修建宛若城廓的圍牆,但是經過數代經營,莊裡房舍的建設都大有講究。外圍的青磚房舍,一圈一圈地將莊子中心包圍住,一條又一條通往莊子中心重地的道路並不寬廣,並不利於大軍入侵,元軍想進去,只有進行巷戰。所以卓不越主要依靠大軍來圍困蘇家莊,防止有人來援以及裡面的人逃走。而他親率魔門四宗的絕大部份高手殺進去,蘇家莊留守的高手不多,哪能抵抗他們如狼似虎的進攻?抵抗力被他們瓦解后,元軍則分出兵馬前來接手。
蘇家莊本莊裡有三百一十二戶、人口一千八百餘。若論武功,婦孺稚童也會上一些,但頂著天下第一庄的名字太久,長時間的太平讓蘇家莊的警戒不夠。當卓不越領人摸黑殺進來四處放火、喊殺聲響成一片后,許多人的心早就亂了。蘇家莊的人能防守的圈子不斷縮小,睡夢中來不及向內撤通的婦孺,立時成了元兵**殺戮的對象。一向受人尊崇的蘇家莊,片刻間便成了人間地獄。
「二哥,我們退得這樣急,大家根本來不及向內撤退。就讓小弟留下抵擋一陣子吧!」渾身浴血的蘇方偉停下了腳步,幾番廝殺,幾番仗著熟悉地理環境而擺脫了魔門高手圍追堵殺。他們已經分不清身上鮮血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敵人的。
耳邊傳來聲聲慘叫痛哭,蘇方平只覺心在滴血,但人手實在經不起折損啊!戰火一燃起,在明白敵勢有多強大后,他就果斷地敲響從沒用過的示警鐘,下達了向庄中重地藏劍樓撤退、固守待援的命令。在抵達藏劍樓之前少折一名高手,堅守到蘇山河、蘇子樂等人來援的機會就多一分。「七弟,不是二哥狠心……」他決然搖頭道,「不行!」
說話間,卓不越如鬼魅的身影已經出現圍牆之上。
蘇方偉轉過身去,長劍斜指卓不越。蘇方平暗嘆,率領其他人離開。而蘇方偉之妻田慧卻留了下來,其子蘇子燦也轉過了身。
田慧叱道:「燦兒,快走!」
蘇子燦央求道:「爹、娘,讓孩兒與您們共進退吧!」
「痴兒!你還年輕,蘇家莊還要靠你們重建、揚光大!」田慧聲色俱厲,道,「為娘與你父親連理數十年,你難道想拆散爹娘嗎?快走!莫讓你爹分了心!」
蘇子燦雙目噙淚,跪倒塵埃,拜了一拜,毅然轉身離開,追著伯父直往蘇家莊的中心重地藏劍樓。藏劍樓共三層,地底尚有十多間地下室,以青石為牆,易守難攻。
蘇方平見許多人衣冠不整,進了藏劍樓,亦在呼兒尋母,亂成一片,心中暗嘆:「我們天下第一庄,難道僅此而已嗎?」
「子輝,你守北面;子顯,你守南面;祖弟負責東面;達弟則負責西面。各挑二十名善射的人,以強弓拒敵。快去!孝叔,西面的窗口就請您把守了;琳妹,東面的窗口你沒問題吧?」蘇方平心中感嘆,行動卻不敢有半點遲疑,迅布置了人手。眾人領命而去,他命方寸已亂的蘇子燦領眾人入地下室休整,並清點人數。他與高出他一輩的長老蘇策親自把守面南的大門。
「啟稟門主,我們在西北方向現一個園子,但是我們沒人能進去。」一個魔門弟子半跪於地,向坐在椅子上的卓不越秉報道。
火把燃得噼啪作響,一眾魔門弟子門人黑壓壓的一大片,靜立在卓不越身後。卓不越將目光投向對面的藏劍樓。黑黝黝的藏劍樓,如一隻伺機而起的巨獸,靜靜地潛伏在黑夜裡——只聽得見風吹檐角鐵馬,出的清脆碰撞聲。卓不越不作聲,那弟子跪在他面前,自是一動也不敢動。而卓不越身後的眾人,也是屏聲斂氣,不敢擾亂他的思緒。
黑夜裡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悶氣息。身後烈烈大火燃燒的聲音、房屋坍塌的聲音、婦女慘厲的哭喊聲、孩子的嚎哭聲,在眾人的感覺中變得若有若無,給這沉悶增添了無窮的詭異。
「暫不管它……傳令管宗主、不依、不爾、不離前來此地,請隆巴多將軍以大軍將藏劍樓另三面牢牢圍住。」卓不越懶散地倚在椅背上,淡然悠閑地道。
「遵命!」那弟子退走。
「不難,去弄幾張床來!無浪,再去弄幾個蘇家莊的女人來!慢著,還有,將我們捉到的人物中有份量的,全都帶到此地來!」卓不越的目光從被丟在地上的蘇方偉、田慧身上掠過,沉聲下令。被蘇方偉與田慧一阻,蘇家莊至少有一半人進了藏劍樓。卓不越心知如果強攻藏劍樓,以他手中的力量,最多只要半個時辰就足夠了,但會有多大的傷亡,就難以想像了,這不是他想要的。但是,如果不將藏劍樓攻下來,就表示蘇家莊並沒轍底倒下。
「給蘇大俠看座!解開他的啞**!」卓不越優雅的一笑,道,「難得有這樣機會,本座要向蘇大俠討教一些問題,人為何變得連禽獸都不如?」
蘇方偉嗔目喝道:「蘇某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蘇某豈會與你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浪費唇舌!」
卓不越哈哈一笑,目光回到藏劍樓的大門,悠然道:「如果拿人與狗相比,人沒有狗的忠心,更別說狗有靈敏的嗅覺;如果拿人與螞蟻相比,人沒有螞蟻的團結;與鳥雀相比,鳥雀尚且懂得反哺,而不孝之徒在我們身邊比比皆是;而且,許多飛禽走獸一夫一妻,至死不變,終生不渝,而我們人呢?見異思遷、喜新厭舊之人不可勝數!」
蘇方偉冷笑道:「你所舉的無不是特殊的例子,人乃萬物之靈,人的智慧豈是禽獸可比的?就拿道德來說,也只有你們這些人才比禽獸都不如!」
卓不越坐直身子,正色道,「一直以來,卓某心中總有一些疑惑難解。在你們眼中,我們這些人定然是邪魔歪道了,想來我們的觀念一定存在很大的差異。卓某就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說服我,卓某不但會放了你們,而且從此放下屠刀,這對你來說,更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吧?」
蘇方偉凜然道:「只要能令你放下屠刀,生死對蘇某來說,何足道哉!」
卓不越淡然地道:「那好,我們就拿生死這個問題來說吧。我們魔門黑道中人,向來是貪生怕死。而在你們的心中,什麼榮譽、信念等等,比生命更重要,是不是?」
「不錯!人最重要是有骨氣,活得有尊嚴,死有什麼好怕的?」蘇方偉要此惡劣的情形下,亦不願在這些是非觀念上打馬虎,沉聲道。
「所以你們這些大俠,輕生死重然諾,並不斷將這些理念灌輸給你們的追隨者。但是你可知道,生命對於每個人來說,就只有一次嗎?」卓不越輕蔑地道,「什麼十八年後又一條好漢?狗屁!死了便死了,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什麼地獄天堂,全是騙那些愚夫蠢婦的!再拿你們的話來說吧,身體膚,受之父母,你不愛惜,便是不孝!」
「我的父母不希望有苟且偷生的子女!我也不希望有苟且偷生的子女!我也不做苟且偷生的子女!」蘇方偉肅然道,「我們雖然死了,正義卻保留下來了,她會讓更多的人獲得更好的生活。」
「你以為自己是誰?你就能代表正義嗎?」卓不越腦海浮現出自己童年街頭乞討、受盡屈辱的情景,想到連長什麼樣都不知的父母,心中怨氣便難以自禁的升了起來,道,「這個社會由我們每個人構成,我們從出生起,就得承擔社會延續之責;成年後,就得承擔孕育後人,回報孕育我們的人,有能力的還可以幫助其它人;老人就該以經驗彌補後人之不足。誰的生命的不可貴?但是偏偏你們這些動轍要死要活的大俠,反而會受萬人景仰,讓那些愚夫蠢婦跟著瘋!你說你拿生命維護的什麼?」
蘇方偉皺眉道:「蘇某何時說過生命不可貴?但還有比生命更可貴的!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正義、沒有法紀、沒有道德倫常,這個社會又怎麼能存續下去?」
卓不越冷笑道:「以卓某之見,大概不是這些吧?南蘇北霍,寰宇聞名,舉世景仰的大俠,且不說你們平常就是鐘鳴鼎食,霍清明五十大壽,大魚大肉,耗資就逾萬——正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如今韃子無道,天災**不斷,餓殍遍野,蘇方玉又做過什麼?嫂溺不援手,不能給自己的女人幸福快樂,害怕女人跟了別人,就不讓自己的女人有接觸其他男人的機會,連自家兄弟也不信任。這是什麼道德倫常?狗屁!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們不生蛋、肉也不能割下來吃,又不事耕種,你們吃的是什麼?」
蘇方偉抗聲道:「你們**擄掠,無惡不作,就是有你們這樣的人存在,我們才會不事耕種而專門對付你們的!」
卓不越嗤之以鼻,道:「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就算你去耕種又怎樣?豬羊牛馬,它們有什麼對不起人的?人們不但剝奪它們自由生活在大自然的權利,還想殺就殺。便是一草一禾,也莫不有自己的生命。人還不是為了自己的生存便予取予求?所以,這世界根本就是弱肉強食!你們所謂的正義、道德倫常,都是為了維護屬於你們已有的利益,而由你們這些所謂的正義之士制定的!只要與你們有違背抵觸的,都不是好東西!你要用生命維護的,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只是家族的利益而已!你憑什麼獲取那大俠之名,又憑什麼指責卓某所行不是?」
蘇方偉不禁為之語塞。
卓不越面色一沉,道:「你無話可說了吧?哼,你們蘇家莊,向以儒家正宗自居,更是害群之馬!狗屁到了極點!卓某就是要拿你們開刀又如何?素聞蘇大俠伉儷情深,情比金堅。今天就不妨讓卓某見識一番!」
見魔門弟子抬來數張床,而田無浪則押了幾個少女來,蘇方偉心中驚疑不定,道:「卓不越,你有什麼卑鄙伎倆,沖我蘇方偉來好了!欺負女流算什麼英雄好漢!」
卓不越陰陰一笑,道:「卓某什麼時候又變成英雄好漢了?只不知我們的蘇大俠綠巾壓頂、變成王八后,是否還能挺起腰板兒做個英雄好漢?是否還會對妻子一往情深、疼愛有加?」
蘇方偉失色道:「你想做什麼?」
卓不越不再理會蘇方偉,沉聲吩咐聽令趕來的邪劍宗宗主管不歡等人道:「以硬弓強弩封住藏劍樓的大門!看蘇家莊的人是性命重要,還是名譽重要!」一切妥當后,他示意門人將田慧與另幾個少女放到床上,又道,「據卓某所知,自蘇雲飛顯耀武林以後,蘇家莊形成了六大房人:昱、翼、孝、直、表、策,蘇方玉、蘇方平、蘇山河為蘇昱之子,而你蘇方偉與蘇紅玉則為蘇翼之後,你們是蘇雲飛的嫡系後人。而這兒,還有蘇子辛是蘇直的後人、蘇子立是蘇孝的後人、蘇筱韻是蘇赤的女兒……對了,蘇家莊還蘇孝、蘇策兩個長老在啊!你說他們是做縮頭烏龜呢,還是不避利矢出來救你們?」
「惡賊,多行不義必自斃!」蘇方偉顫聲喝道。
「哈!這種笑語很久沒人對卓某說過了!」卓不越馬起臉,道,「卓某給你們創造一個表現夫妻情深的機會,你們得感謝卓某才是!蘇七夫人,你瞧我身後這兩人,在我門中有禽獸二將之稱,別無所長,就是本錢夠雄厚,**婦女最在行,包管叫你一試難忘。你想不想試試?」
穆不爾走到床邊解了田慧的啞**,順手在她身上摸了幾把,道:「蘇家莊的女人就是不同,光摸幾下就讓人興奮不已。」
「卓不越,你殺了蘇某吧!你這算什麼?」蘇方偉面色鐵青地道。
「卓某為了捉住你們夫妻,讓更多的人逃進了藏劍樓。卓某攻不下藏劍樓,你們便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如今恩人有難,他們該當如何?不過,卓某一向是講道理的人,此事也不是沒得商量。蘇七夫人,如果你願意與他倆作一次露水夫妻,這兒的幾個女孩子卓某自然就放了,而且,你丈夫以及你們這幾個侄子,卓某也一併毫不傷的將他們放了。你可願意?」
田慧無法動彈,只能轉動眼珠望向蘇方偉。
卓不越繼續道:「我數十聲,若蘇七夫人沒答應,不離,你便殺一人;無禽、無獸,你們就從那幾個小女孩開始!」
「畜生!」蘇方偉動彈不得,只氣破口大罵。
田慧但見蘇方偉兩眼血紅,已經不敢將目光投向自己,頓時心如刀絞,只恨自己剛才怎麼沒死在卓不越的掌下!但聽得卓不越慢悠悠的地數著數,數一聲便如一把刀插在心頭,田慧目注黝黑的夜空,不等卓不越數完,嘶聲道:「我願意!你放了他們吧……」
卓不越豎起大拇指,贊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不答應,也逃不掉被**的下場,這樣多好!無禽、無獸,你們還等什麼?不妨解開蘇七夫人的**道,那樣會有味道得多。相信她的丈夫、數個侄男侄女的性命在我們手中,她是連自殺也是不敢的!否則她就不配做蘇家的媳婦了。」
「多謝門主!」呂無禽、梁無獸兩人大喜,三兩下扯去衣物,赤條條地爬上了床,伸手撕開田慧的衣服,露出了她雪白無暇的肌膚。
月牙如鉤,冷漠地望著這幕慘劇無恥地上演。
「咿呀」聲中,數十艘快艇破浪急行,操舟的蘇家兒郎拚命划漿,快艇之後,翻起一道道白浪。當先的艇上,迎風而立的許定淵與柳絕塵兩人,遙望東方被大火映紅的半邊天空,心急如焚。
這些人正是蘇二妹在太湖中密秘訓練的蘇家勇士。許定淵與柳絕塵本是奉蘇二妹之命來調這些人前往大別山聽命。起更時分,他們一抵達常州,就收到徐澤的的傳信。得知卓不越率人攻打蘇家莊,兩人雇船直抵太湖中的水寨,調得人馬,兼程趕來,依然晚到一步。
快艇一抵岸,這些蘇家兒郎的頭領蘇浪,方寸已亂,就待揮軍直援戰火仍在不蔓延的蘇家莊,卻被柳絕塵制止。
柳絕塵冷靜地道:「卓不越敢攻蘇家莊,必是謀定而後動。而我們對他的布置一無所知,如果這樣貿然撞過去,或許一腳踩進陷阱,反而誤了救人的大事。」
蘇浪年約二十七八,甚是精壯,原本蘇家莊的傑出人才,此際當機立斷,道:「柳爺,在下心神已亂,就請柳爺負責此次救援的統帥!」
柳絕塵一拱手,道:「時間緊迫,柳某就不作無謂的推辭了。請蘇世兄指派幾個輕功好、精靈、善於藏蹤匿跡的兄弟作探子先行,我們隨後跟進。」
蘇浪迅即指派了四人。那四人立即出列,飛馳而去。
「可留下一部分兄弟將快艇藏於葦叢中,在此相候,可為我等後路。並提醒隨後而來的大軍不可亂了陣腳!」
蘇浪立即選出划船時體力消耗過巨、相對較弱的人,留下三十人守住那三十艘快艇。柳絕塵與許定淵則立即帶領餘下二百七十人直赴蘇家莊。
才走數里,就有人回報,蘇家莊被蘇州府大軍圍住,各條大道均有元軍正嚴陣以待、防止外援的救助。
蘇家莊完了!
柳絕塵與許定淵對望了一眼,在對方眼中都看來了震驚與絕望。
蘇家莊的防禦工事在大軍面前將不堪一擊。元軍敢對蘇家莊用兵,表明韃子皇帝是下定了決心要對付武林世家了。
蘇浪在這種情況下,反而鎮定下來,道:「蘇州府的駐軍是為對付臨安的天完軍,數目近十萬。有韃子兵參予,這就不是一般的武林爭鬥了。因此,我們的目的不再是與卓不越廝殺、保住蘇家莊的基業,而是救出被圍困的親人!我們可選取敵人一方,撕開元兵的包圍圈,讓裡面的人突圍!」
柳絕塵皺眉道:「我們兩百多人能有多大的作為?可有秘道通進莊裡?」
蘇浪搖頭道:「沒聽說過有地道。」
柳絕塵略一沉吟,目光中閃過一道狠色,道:「那麼,我們可從地勢險惡、敵人難以包圍的地方突進去,幫裡面的人抵抗敵人,如果能支持到湖裡的千多人到來,或許有一線生機。」
蘇浪沉聲道:「好!北面靈岩山一方,元軍勢難包圍。請柳先生帶阿揚、阿亮留下,指揮大軍。我等先進去。」
分派既定,當下分頭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