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合遠遠地跟著在她十步前的藍色身影,深怕跟丟了。
咦?不見了。她焦急地尋找著。怎麼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繞到另一條路。找到了,還好,她又找到他了。一顆不安的心又落下。
忽然,少年發火了,從頭到尾他都知道她跟著他。他回身筆直地往她的方向而來。
「你究竟有完沒完?!非要我揍你才甘心嗎?」他吼得嗓子都沙啞了。
她可憐兮兮地垂下頭不語。
「少裝一臉可憐樣,難怪師父常說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點都沒錯!別以為我會同情你。」他指著她翹翹的小鼻頭道。
百合委屈地問道:「為什麼你討厭我?我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了嗎?」
「沒有,可以了吧!你能不能不要跟著我?我會很感激你的。」今天準是該死的黑煞日,不然怎麼會那麼倒霉?
「那為什麼我不能跟著你?我可以陪著你闖江湖。」既然她沒惹他生氣,兩人結伴同行也不錯。
少年下巴掉了下來:「跟你一起闖江湖?我瘋了不成?」
「為什麼不成?有我陪你,一路上有伴也不會無聊,這樣不好嗎?」換作是她,高興都來不及。
「我不需要伴,你要找伴去找別人,不要再來『勾勾纏』。」他鄙視地睨她兩眼。他腦子又沒毛病,找她做伴,還不如找條小狗還比較可愛。
他這次決定不再理會她,等她走累了自然不會再跟了。
百合不死心地照跟不誤,沒得到合理的答案絕不放棄。
這次她乾脆緊跟在後,他往右她也往右,他往左她也往左,少年氣得握緊雙拳,咬牙切齒地猛一回頭。
「你是跟屁蟲轉世啊!叫你別跟,你還拚命跟,煩不煩啊?」
「不煩。」她甜甜一笑,輕搖螓首。
他一把火從胸口竄起,對著她咆哮:「你有病是不是?男女授受不親聽過沒有?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你不怕被人家笑嗎?」他抓狂了。
她納悶地問道:「你會想跟我親近嗎?」
「不想。」他氣惱得脫口而出。
「那就好了,既然你不想跟我親近,我有什麼好怕的?至於別人家怎麼想我又管不了。」她心中自有一套想法。
少年黑著臉,險些吐血身亡。
「你……」饒是他平時能言善道,竟也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百合笑得像朵清純的小百合:「這樣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了嗎?我發誓我會非常乖,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不!」他大聲駁回,「笨丫頭,我再說一遍,我不會讓你跟著我一起走,你趁早打消你的如意算盤。你們女人是天底下最難纏、最自私、最貪心、最無理取鬧的動物,我單飛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女人。」
「啥?」她瞠大圓眸。
「你白痴啊!連話都聽不懂嗎?少給我裝蒜,我真的會揍人。」他深吸口氣,用身高壓迫她。
她微張著小嘴,呆了半響才確定自己沒聽錯。
「你……你叫單飛?」她開心地問道。
「對,我叫……」後面的話在驚愕中自動消失,「你……你怎麼知道?」
百合忘形地叫道:「原來你就是那個俠盜單……唔……」她的嘴被捂住了。
少年警覺地東張西望。幸好這條街道沒什麼人,不然他早被官兵包圍了。
他的手仍捂著她的唇,惡聲地道:「你敢大聲嚷嚷的話,我一掌劈了你,聽清楚了沒有?」
她重重地點下頭,他才慢慢地放開手。
「我一直在找你耶!總算讓我找到了。」他手一放,她趕快把她的心聲說出來。
娃娃臉的少年,也就是目前被通緝的「俠盜」單飛,沒好氣地低叫:「你找我做什麼?也想要分一杯羹嗎?可惜得很,那三百兩銀子都送光了。我就知道女人最見錢眼開了,為了錢,任何事都願意做。」
「我不要錢,我想跟你一起行俠仗義,幫助貧窮的人家。」她抱著滿腔的理想說道。
「你用什麼行俠仗義?用美色嗎?一身瘦巴巴的排骨,送給我我都不要,你還是趕緊找個人嫁了算了。」他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他又要走了!百合忙又追上去。
以她的輕功還不至於追不到,可是才拐了個彎,已不見單飛的影子。
百合拚命地找著。會不會又跑到方才熱鬧的大街了?她馬不停蹄地趕往遇見他的街道。怎麼辦?他真的走掉了。
她心一慌,顧不得其他,便雙手做喇叭狀,喊了起來:「單飛,單飛,你在哪裡?單飛……」
她這一喊,立刻引起了連鎖反應。
「單飛在哪裡?單飛在哪裡?」
「單飛出現了,快去報官。」
「恩人在哪裡?我要親自向他道謝。」
「單飛呢?有誰看到了?」
「快去通知柳老爺來抓人。」
整條街頓時癱瘓,所有人都在找單飛,亂成一團。
百合捂著嘴閃到角落。糟糕,她怎麼忘記很多人要抓單飛,這下該怎麼辦?
萬一單飛還在這裡,被官府的人抓走了,豈不是她的錯?不行,她一定要趕快找到他。
「單飛!單飛,你在哪裡?快點躲起來,你千萬別出來呀!」
躲在巷口的單飛氣得牙痒痒的。天殺的笨丫頭,她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不是?還叫!她非害死他才甘心嗎?
「單飛,你逃走了沒有?人家要來抓你了。」都是她害的,是她的錯。
百合含著眼淚,心裡著急,眼眶裡的淚水蓄得更多。
「單飛,單——哎呀!」她被人拖進巷子內,才要尖叫,又被人捂住嘴。
「閉嘴,你再出聲,我先打昏你。」他咬著牙關,從齒縫裡迸出聲音。
她定睛一看是他,不禁喜極而泣,高興地撲到他身上。
「你沒被抓,太好了,我好擔心你喔!哇——」突然,她剋制不住地大哭。
單飛像被熱水燙到似的推開她,黝黑的臉微紅:「你幹什麼?別亂摟亂抱的,要抱去抱你丈夫。」
「我沒有丈夫。」她哽咽地吸氣。
「我管你那麼多,總之不準隨便碰我!你是存心想害死我是不是?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他不客氣地質問她。
她猛搖頭,眨眨閃著淚光的黑眸。
「既然沒有,你在大街上大聲叫我的名字是何用意?我知道了,你是在報復我對不對?就因為我不讓你跟,你就恩將仇報。我就曉得你們女人的心眼狹小,不能對你們太好,師父說得一點都沒錯。」
今天終於一一印證師父說過的話,天底下什麼人都可以碰,就是女人碰不得,不然會倒霉一輩子。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太焦急,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你趁早滾得愈遠愈好,否則我早晚會被你害死。」他瞄瞄外頭的情況,好像平息下來了,「不準再跟來了,笨丫頭。」
他頭頂冒著煙,不再理睬她,徑自離開。
半個月前從柳大元那裡「借」了三百兩銀子,順道幫他做了善事,那小氣鬼居然記恨到現在。也不想想他賺那麼多黑心錢,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他是幫他做好事,他還不領情,竟請了些江湖上的敗類想殺他,真是不自量力。早知道就偷他個一千兩,氣死他活該。
他是算準沒人看過「俠盜」單飛的真面目,才敢大搖大擺地在街上逛,然而老天爺故意跟他作對,讓他遇上一個笨丫頭,死皮賴臉地要纏上他。他又不是保姆,讓他照顧一個丫頭,他又不是活膩了。
打從被師父收為徒弟開始,師父總是告誡他一件事,就是以後行走江湖時,千萬別被女人騙了,女人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人,不管她們用什麼手段,絕對不要相信她,不然會吃大虧的。
十五年來,他耳濡目染,便已認定除了去世的娘外,沒有一個女人的話可以相信。她們比狐狸還狡猾,一個不小心就會上她們的當。
單飛不斷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要信任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差點忘了這兩個字:「漂亮」。
哼!他想到那笨丫頭的長相,完全符合師父的標準。他不能被騙,絕對不能被女人騙了,不然怎麼對得起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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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偏過頭,用眼角餘光瞄向跟在身後的影子。
可惡,有完沒完哪!不過,她還真有本事,走了兩個時辰,都快把整個小鎮走遍了,她不累,他都餓死了。
太陽快下山了,天邊的紅霞像染上了紅暈,美得醉人。
不管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單飛挑了家客棧進去,小二大聲地招呼。
「客官,裡面坐,裡面坐……嗯,姑娘,裡面坐啊!」小二見她跟在少年後面,心想應該是一起的才對。
百合偷窺單飛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移向前,跨過門檻。
「小二,給我上兩道簡單的菜,一壺茶。」他找個位置一屁股坐下,目不斜視地點起菜,將那塊黏皮糖當隱形人。
「是,馬上來。姑娘,你怎麼站著?快坐下啊!」小二搞不清楚狀況地道,忙指著單飛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
「不……不用了,我站著就好。」她早看出單飛臉色很不爽,不敢得寸進尺地往他面前坐下。既然有求於他,還是別惹他生氣比較好。
單飛冷著臉道:「小二,你哪雙眼睛看見她跟我是—道的?是不是只要一起進你這家店的人就是一道的?」
小二傻了眼,訥訥地說道:「不……不是的,客官,你們真的不是一道的嗎?我還以為……」看他們小兩口很相配,不只年紀,外形也很匹配。
「小二,我要等多久才吃得到東西?還是要我上別處吃?」他火氣已經憋很久了,快到達極限。
「我馬上吩咐下去,你稍等一下。」小二捏把冷汗開溜。
百合克制著捶腳的動作。她的腳好酸喔!走了那麼久的路,兩條腿都快走斷了。
可是她怕一動,單飛又有話說她。要忍耐到底,他很快就會知道她是誠心誠意,沒有別的企圖,只是單純想跟他交朋友,然後一起闖蕩江湖而已。
她暗自勉勵自己,要對自己有信心。單飛是個好人,他只是擔心她會拖累他,妨礙他救人濟世的工作。只要她堅持到底,最後他終究會相信她的。
沒一會兒,菜送上來了。小二同情地看百合一眼。雖然不曉得真實的情形,但讓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罰站,絕對是男人的恥辱。這小兄弟年紀輕輕,就懂得虐待小媳婦,他唾棄他。
除了是夫妻外,那小姑娘怎麼會忍氣吞聲毫無怨言?準是被這年輕、不懂疼惜老婆的丈夫苛待。竟連飯也不讓她一起吃,太慘無人道了。
「客官,菜都送來了。」他等著他開口叫小姑娘一起吃,結果單飛竟然自己吃了起來,連瞧都沒瞧她一眼,「小姑娘,要不要到隔壁桌坐?我給你送點吃的來?」
百合眸子盯著單飛,他吞下飯菜,她也跟著做吞咽的動作。
她舔舔唇,好不容易才將視線轉回到小二身上。
「你這裡有賣白饅頭嗎?可不可以包兩個給我?」她比出兩根手指頭道。
這是什麼丈夫?竟然只讓妻子啃饅頭。
小二賠起笑臉:「有,你等一下,我去幫你包,馬上就好。」他沒有多做停留地下去打點。
儘管單飛不睬她,耳邊還是把她的話隻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他用力地扒著飯。她餓死也跟他無關,她沒錢只能啃饅頭也不關他的事,哼!她以為外面那麼好混嗎?
一個丫頭學人家闖什麼江湖?江湖是說闖就能闖的啊!
真是個異想天開的笨丫頭!
「來了,來了,小姑娘,這兩個饅頭剛蒸熟,你快趁熱吃吧!別餓著了。」小二可憐她嫁錯了人,憑她的姿色,還怕嫁不到好人家?偏偏選上這臭小子,月老也太會開玩笑了。
百合接過熱騰騰的饅頭:「謝謝你,這饅頭多少錢?」
「不用了,只不過是饅頭而已,不值什麼錢,你拿去吃吧!」反正好人做到底,至少證明他的心腸比那小子好。
「那怎麼好意思,小二哥,你這是做生意……」
「沒關係,兩個饅頭而已,掌柜的也不會曉得。快吃,我去招呼客人了。」
又是一個好人!
她回去以後一定要告訴大姐和二姐,其實江湖上還是有很多好人的,像老爺爺,還有單飛,和這位小二哥全都是好人。
她捧著饅頭,美麗的笑靨久久不退。
單飛瞪向她。愚蠢的笑容,沒事亂對人笑,花痴啊!真礙眼!她杵在身邊,讓他渾身不對勁。
「你不要站在我旁邊,害我都吃不下飯。」他粗聲地抱怨。
咦?他剛才不是吃得渾然忘我嗎?怎麼又說吃不下飯?
「那我要站在哪裡?」她怕他趁她不注意時跑了,所以非守在他身邊不可。
「你能不能有點主見?要站不會到門口去站?女人就是女人,不像男人那麼乾脆,什麼事都只會麻煩人家,女人就是累贅……咦?人呢?走了最好,省得我浪費口舌趕人。」
他拉拉雜雜地念一堆,一抬頭才發現人不見了。莫名其妙嘛,要走也不說一聲,害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很快地,他解決了晚餐,摸摸脹起的肚皮,吁口氣。
該找今晚落腳的地方了。他付了賬,剔著牙晃出客棧大門。
驀然,他瞥見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不經意地低下頭,這一看差點沒昏倒。
「你不是走了嗎?蹲在這裡做什麼?」他一雙眉毛挑得老高。這笨丫頭又在玩什麼把戲?
活像一隻被丟棄的小狗,百合抱著那包饅頭,蹲在門口啃著,一對圓眸無辜地睜得好大。
「你不是叫我到門口站著嗎?可是我的腳真的好酸,所以蹲了一下,你吃飽了要走了是不是?」她把饅頭仔細包好,放進小包袱內,跳起來跑到他跟前。
「我是要走了,可是不打算連你一起帶走。笨丫頭,我警告你,不要再纏著我,快滾回家去吧!」他已經破例讓她跟了一下午,再讓她跟,豈不要到明天了?那可萬萬不行。
「我不叫笨丫頭,我叫百合。」她有名字可以叫,而且她也不笨。
單飛撇撇嘴:「女人就是女人,就喜歡用花的名稱來取名字,百合,有夠難聽。」他挑剔地批評。
「不准你批評我的名字,那是我爹幫我取的。」她嘟起嘴,有些動氣了。
在她心目中,去世的爹娘是誰也比不上的。她可以忍受任何事,惟獨不許人家對他們不尊重。
他訝異她也有生氣的時候:「哈,那麼就趕快回去找你爹,做你爹的乖寶寶啊!」他本能地反唇相譏。在他面前提到爹這個字等於犯了他的大忌。
百合愣了愣,垂下眼瞼:「爹早就死了,我好想念他,好想好想喔!如果能再讓我見一面該有多好,我一定抱住爹再也不放他走了。」
說到後面已出現哭音,她頭垂得更低,眼淚一滴一滴滴到地上。
單飛看了喉頭有些哽塞,他回過神咳了咳。怎麼回事,他跟人家傷心什麼勁?
她還記得爹長什麼模樣,哪像他連見都沒見過,該哭的是他才對。
「你哭什麼哭?女人就是愛哭,我要走了,再見。」他大步伐地走幾步,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不要管她,她是個女人,是他最討厭,師父千交代萬交代不能靠近的人,絕對不要理她。
她不過是要得到他的同情,才故意說那些話,別被騙了。
傾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她沒有跟上來。
真是的!單飛詛咒一句。改天要到廟裡去拜拜,看能不能去掉霉氣。
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放慢腳步,儘管心裡老大不願意,但雙腳卻有自己的意識,似乎在等她跟上來。
可惡!他也著她的魔了嗎?
接著他聽見身後一陣小碎步的聲響。她跟上來了。沒來由地,他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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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倒霉!
千詛咒萬詛咒也改變不了事實,他真的被這個丫頭粘住了。
單飛睨了身後的人一眼。瞧她抱著小包袱,乖巧地尾隨於后,不清楚的人還以為她是他的小媳婦兒。就像剛才那個小二,不止一次地瞪他,好像他做了什麼滔天大罪的事,真慪人!
不行,一定要擺脫她。前頭燈火通明,熱鬧非凡,正是一條花街。
「紅袖樓」,就挑這一間吧!
「公子,有沒有熟識的姑娘啊?」老鴇迎上來諂媚地問道。
「沒有,幫我介紹一位吧!」他昂頭前進,腳抬起正欲跨過門檻。
「小姑娘,你不能進去——」後面有人叫道。
單飛不必回頭也知道在說誰。她不會連這地方也要跟吧!
果然,百合不明白這是什麼地方,反正他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准沒錯。
她被門口幾個妓女圍住。人人見她長得嬌美可人,再過兩年準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看了不禁眼紅。
「對不起,請讓我過去。」百合有禮地道。
他想踢人了:「笨丫頭,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女人不準進來的。」連這種事也不懂,還想闖江湖。
她睜著困惑的圓眸,小手指指向那群妓女:「為什麼她們就可以進去,而我不能呢?」
單飛鐵青著臉吼道:「因為她們是這裡的姑娘,懂了嗎?你有聽過專門陪男人尋歡作樂的妓院讓女人進來的?」
百合聽懂了。從前爹常說些故事給姐姐們聽,後來姐姐們再說給她聽,其中就有提到有些姑娘被迫賣入青樓營生的故事,原來就是這種地方。
她同情地看著她們:「好可憐喔!她們一定不是心甘情願在這裡工作,你幫幫她們好不好?」她扯扯他的袖子,哀求他。
「你瘋了,我為什麼要幫她們?」他幫的對象可不包括妓女,「我要進去了,你要等就繼續等,我沒空理你。」
說罷,他跨進妓院內。老鴇招來一位姑娘來伺候他。
「公子,奴家叫倩倩,請多指教。」她邊說邊往他身上貼去。
「你得了軟骨症啊!不要一直貼過來。」他用手肘推開她。要不是想甩掉那黏皮糖,他壓根不會進這鬼地方。
「公子,你真有趣。」倩倩掩嘴嬌笑。上這地方來的客人,都是像餓死鬼投胎似的撲上來,頭一回見到這樣子的客人,八成是來開葷的,才那麼害臊。
老鴇又過來問道:「公子,那小姑娘怎麼辦?」
「她跟我無關。」他硬起心腸道。
單飛被那叫倩倩的妓女帶領上樓去。被攔在門口的百合只有眼睜睜地看他走開。她有些刺眼地瞪著那勾在他手臂上的手,卻不知為什麼不喜歡。
「小姑娘,咱們還要做生意,你還是走吧!」老鴇還算好心地勸她。
「我能不能留在這裡等他?我不會礙著你們的。」她一副小可憐似的哀求。
「哎!不是我不願意,小姑娘,怕就怕萬一讓人以為你是咱們『紅袖樓』的姑娘就糟了,你還是快走吧!」
老鴇顧慮周全。以這小姑娘容貌,怕是「紅袖樓」沒一位姑娘比得上,要是讓她留在這裡,不是相形見絀,將手下的妓女全比下去?那生意還做得下去嗎?
只有快快把她趕走才是上策:「小姑娘,快走吧!」她推著她出門。
百合張口欲言,但人家卻不給她機會。就在她轉身跨出門之際,冷不防被剛進門的客人撞了下。
老鴇見了來人的身份,換了張笑臉迎上前。
「柳大爺,真是稀客,好幾天沒看見您了,真是想死您了。」
那人年紀約五十多歲,一雙色慾熏心的眼一下就盯在百合臉上,再也轉不開。
「好俏的姑娘!老鴇,新來的姑娘是不是?以前都沒見過,真像一朵清新的百合花。」一隻祿山之爪已伸向她,想親手摸一摸,感覺一下。
百合花容一變,纖腰一擺,閃過他的臟手。
老鴇趕緊拉住他:「柳大爺,她不是咱們這裡的姑娘,只是……只是來問路的罷了,我給您介紹其他的姑娘,包您滿意。」
那柳大元根本聽不進去。再美的人兒也比不上眼前這青嫩的小姑娘來得新鮮。
他擋在百合面前,涎著臉道:「小姑娘,你姓什麼叫什麼?跟大爺我回去,吃好的穿好的一樣也少不了你。來,快過來。」
「你想做什麼?!」她彎彎的柳眉蹙起,不悅地瞪著他。原來壞人就是長得這副德行。
「做什麼?跟我回去就知道了。」他得寸進尺,張臂就要摟她。
百合輕巧地躲過,憑他想抓住她可也不容易。
「柳大爺,咱們還有新來的姑娘比她美上幾百倍,我讓她們出來讓您瞧瞧。」老鴇一看不妙,急得像熱鍋里的螞蟻。
「走開,本大爺就只要她。」他推開老鴇。愈得不到的東西就愈想得到。
他就不信奈何不了一個小姑娘。他大喝:「還不都給我滾進來幫我抓住這丫頭,養你們這些人做什麼用的?」
等在門外的三位家丁匆匆奔進來,圍住了孤單勢弱的百合。
老鴇合掌祈禱。老天爺保佑,可別出事。今天她是招誰惹誰了,怎麼跑來個大煞星?
百合打量面前這群人。自己的輕功是三姐妹中最好的,可是論武功,平時她太貪玩一直疏於練習,只學到些皮毛,自保是沒問題,就怕對方人多勢眾,最後還是自己吃虧。
爹爹的擔心果然成真了。她向來對自身的容貌沒什麼感覺,常看也習慣了,並不認為有多美,可是今晚她才體會到「美貌會替自己帶來危險」這句話。
「我不是這裡的姑娘,讓我走。」她悄悄望一眼樓上,期望單飛能下來幫她。
「讓你走?嘿嘿,到嘴的肥肉豈有放手的道理?乖乖地跟我走,我會好好善待你的。抓住她!」柳大元一聲令下,三名家丁一擁而上。
「哇——」
幾聲慘叫,下一秒,那三名家丁全跌得四腳朝天。
只見單飛雙臂抱胸,悻悻地橫他們一眼,然後把視線落在柳大元身上。
「喂!你羞不羞?還想老牛吃嫩草,你牙齒咬得動嗎?」他不留情地加以批評。
百合楚楚可憐地躲在他背後,小手拉著他的衣擺,誰看了也猜得出兩人的關係匪淺。
他還是出來救她了,只有他對自己最好了。
「你是什麼東西,敢管本大爺的閑事?」柳大元一看是個毛頭小子,更火了。人家兩三下就摔倒他的家丁,他的顏面全掃地了。
單飛哼氣道:「我是無名小卒,你呢?你又是什麼東西?」
「臭小子,在這鎮上誰不認識我柳大元,你敢跟我作對?」他趾高氣揚地道。
「柳大元?原來你就是柳大元。」上次他光顧他家的時候,據說他剛好出外收賬,沒瞧見他的真面目,如今卻在這裡碰見,還真是有緣,「半個月前家裡被偷了三百兩的黑心商人就是你呀!幸會!幸會!」
經他一激,柳大元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臭小子,你找死啊!你們全是飯桶,還不把他抓住!」
「是,老爺。」家丁們只有卯足全力衝上去。
一群蠢蛋!單飛冷笑地思忖道。
他連力氣也不必用太多,腳一勾,手一撥,那三人又像第一次那樣摔得鼻青臉腫,爬不起來。
「以後要嫖妓,先把眼睛洗於凈,不要見了女人就亂抓。」他啐了口口水,極度不爽,卻也沒去思索原因,「笨丫頭,還不走!女人就是愛惹麻煩。」
百合瞄一下氣得渾身打顫的柳大元,調皮地吐吐舌尖。有單飛給她撐腰,她是什麼都不怕。
柳大元像吃了炸藥,怒吼道:「還不給我追!沒追到人就不要給我回來了。」
家丁們互相扶持著追出門,卻早已失去兩人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