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嘉綺不得不承認在去年的最後兩個月里,是她人生中起伏最大也最多變的一段日子。
從宗佑的求愛,到發現自己的身世秘密,就像坐一趟雲霄飛車般驚心刺激。
但總算塵埃落定,親生父母在重逢后,重新接續二十五年前被迫切斷的熱戀,兩人臉上的孤寂和落寞被戀愛中的幸福光彩所取代。
元旦假期后第一天上班,柳雯首先發現她左腕的鑲鑽名表,捧著她的手腕大呼小叫,一雙媚眼幾乎貼在表面上。
「誰送你的?不會是俞宗佑吧?」
嘉綺的耳膜險些被她尖銳的高亢聲音所穿破,可是她太快樂了,全身都充斥幸福的感覺,若不宣洩一些出來,她可能會興奮得死掉。
「不,是李委員。」她有些保留的道,唇角的神秘笑意令柳霎立刻聯想到桃色事件那方面去。
「你別亂想!」嘉綺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暖味,「宗佑也有一個,是男女對錶。」
「他……送給你們?」柳霎的表情不可置信。「這對錶要幾十萬吧!」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應該是真的鑽石,有十二顆。老天爺!」柳霎捂住雙頰,「我不敢相信。」
「他幹嘛送你們表?」淑瑜好奇道,她單純的腦子已被鑽石這個字眼給塞滿。
「原本是聖誕禮物。」嘉綺綻出一抹甜笑。「宗佑說太貴重了,後來李委員卻說,就當做是他送給女兒和准女婿的見面禮。」
「什麼?」秘書室里的幾名同事目瞪口呆,柳霆狐疑地眯起眼。「嘉綺,難道李聽要收你當乾女兒?」
「可以這麼說。」李聽和雅淳並不堅持一定要嘉綺認祖歸宗,這牽涉到出生證明、戶籍資料的更改,工程太過浩大,所以李聽決定收嘉綺為義文,省了這些麻煩手續。
「哇嗚!」柳霎再度尖叫,捉著嘉綺的肩直搖晃。「你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先是走桃花運,現在又認了這麼有權有勢的乾爹。嘉綺,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敢當。」嘉綺沒好氣地答道,開始一天的公事,但柳霎仍不放過她。
「喂,有這麼硬的靠山,你還在這裡做什麼苦工?」
「難道就因為認了個有錢的老爸,我就要窩在家裡混吃等死嗎?」
「至少可以換個更好的優差!」
「是啊,可我舍不下年終獎金,再怎麼苦,也要捱到過年後。」嘉綺扮了個鬼臉。
「嘉綺,你是說真的?」瑞萍關心地問。
「嗯。」她點點頭,「我媽媽……嗅,事情太過複雜,我無法詳細說明啦。簡而言之,一位長輩希望我過去幫她的忙,所以啦,我過完年就要遞辭呈了。」
「嘉綺,看來你真的要發了!」柳霎喃喃念個沒完,心裡又羨又妒。
嘉綺和宗佑一起午餐時,說出辦公室同仁對她手上鑽表的反應,宗佑有些不是滋味。
「嘉綺,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好像都沒送過你什麼。」他盯著手腕上和嘉綺同款式的對錶,蹙眉道。
「唉!這些是身外之物嘛,哪有美食營養。」嘉綺用宗佑以前說過的話來安慰他,宗佑卻泛出一抹苦笑。
「我把這些年的積蓄都投資在事業上,短期間內恐怕無法送你名貴珠寶之類的禮物。」
「我還不是一樣不能送你這些。」嘉綺慧黠的眼眸里閃爍著一抹詼諧。「我們之間的感情又不是建立在物質上,你不會因為發現我有對有錢的親生父母,就決定拋棄我吧。」
「你想都別想!」宗佑被她輕快的語氣影響,心裡的疙瘩很快消失,促狹地眨著眼,邪惡地壓低聲音道:「好不容易逮到一隻會下金蛋的金母雞,可以少奮鬥三十年,我抱緊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拋棄?」
「好呀,宗佑,你竟說我是母雞!」嘉綺和他笑鬧著,一頓午飯像往常一般開心的結束。
半個月彈指即過,在愛情滋潤下的雅淳康復得很快,從醫院出院,搬到位於近郊的方家別墅靜養。李聽在一次晚餐時,向眾人宣布,「我已經證實郭威翔於去年聖誕節前辦了公證結婚,所以我決定過年前,和雅淳到法院辦理結婚手續。」
「太好了!」嘉綺興奮地大叫,舉杯向深情相視的父母祝賀。「我和宗佑到時候可以做你們的伴娘。伴郎。」
「還得兼做介紹人。若不是你們,我和雅淳不可能會重逢。」李聽幽默地道,逗得在座的人呵呵大笑。
方景生熱淚盈眶,看到女兒重獲美滿歸宿,李聽也原諒了他當年的勢利,不禁為此深深感激上蒼。
隔周,李聽帶著病體初愈的雅淳參加宴會,嘉綺也陪同代替傅彥傑出席的宗佑趕赴問個應酬,四人在宴會裡親密交談了一會兒。後來嘉綺覺得屋裡太悶,便踱到落地窗外的露台,宗佑則去替她拿果汁。
隔開一室的喧鬧,燈光幽暗的露台顯得格外靜溫,嘉絝做了個深呼吸,再一次為能參加這種名流雲隼的感實感到不可思議。
誰想得到,不過是三個多月前吧,她還是個生活單純、呆板的上班族,卻在和宗佑正式交往後,開始有機會接觸多彩多姿的宴會風光。
不過,跟滿屋子不認識的人周旋,感覺上有點怪異。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嘉綺寧願待在家裡,和家人或是宗佑閑適地度過一晚。
「在想什麼?」悅耳的男中音在嘉綺身後響起,她轉過身,訝異地對著一身昂貴手工西服的高家明。
「高學長。」嘉綺眼中有抹激賞。高家明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溫文爾雅、親切有禮的模樣,他跟宗佑是兩種氣質。宗佑比較俏皮、風趣,懾人心魂的黑眸和唇角隨時都會勾起的壞壞笑容,常常讓她臉紅心跳,忍不住想入非非。
「這麼見外?」高家明眼中跳躍著兩簇感性的火焰,莫測高深地凝視嘉綺沐浴在露台昏黃燈光下散發著清麗淡雅氣質的臉龐。深嵌在那兩彎弧形優美黛眉下的一對明眸,如秋日潭水般嫵媚,撩人運思。嬌巧鼻樑下的粉紅色櫻唇,紅嫣溫軟的綻出無邪的笑容,加上她左頓邊的梨窩,更增添清純氣質。一股難以言喻的渴望,自他內心探處急涌而上,使他興起想擷取這朵清純可人的百合的衝動。
六年多前那個初人大學。單純害羞的青澀少女,已轉變成顧盼生研、優雅聰慧的美麗女子。就像她身上的黑色緊身毛衣,炫亮的咖啡色豎領並襟背心,同色系及踝長裙給人的感覺,在婉約中透著內斂的性感,耐人尋味地誘人想一窺究竟。當然啦,更吸引人的是她如今的身價。李聽在政商兩界的地位,已足夠分野心分子像聞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般湧上,加上方家的財勢,嘉綺現在可是個身價億萬的女繼承人。
「我們之間應該不只是學長、學妹吧。」高家明優雅地朝她挪近,清爽的古龍水味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竄進嘉靖鼻端,她警戒地張大眼,家明微微一笑,不再走近。「因為表姨爹的關係,我們可以算是表兄妹。」
那還真是一表三千里。嘉綺為這結論感到莞爾。
「爸爸告訴你了?」
「事實上,表姨爹是在跟家父閑聊時提起的。他預定在過年前跟令堂公證結婚,過完年便到國外度蜜月,請家父照看一下生意。」
「原來如此。」
「你跟以前不同。」高家明歪了歪頭,端詳她,眼裡浮現欣賞。
「沒有件何人是跟從前一模一樣的。」嘉綺凝視窗內的喧鬧、在香鬢影,感嘆地道。
「也許吧。有些人只變得更任性、幼稚膚淺,你卻像朵含苞的蓓雷般盛開。」
家明的比喻令嘉綺一怔,她看進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裡面閃動著熾熱的光芒,除了欣賞外,好像還有些別的情緒在燃燒。嘉綺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會吧?她無法相信。
「我初次見到你時,便看出你內斂的英華,像一株無法一眼看出會開出何等炫麗迷人花朵的植物,陰濕的花苞里藏著生命青華的芬芳,我原本渴望能做啟發你綻放花藝的人,卻一再讓情緣落空,在茫茫人海里錯過你——。」
嘉綺覺得衣下的皮膚起了無數疙瘩,她驚愕地微張櫻唇,納悶這話如果是從宗佑口中說出,她是否會有一樣的作嘔感覺。
天啊!高家明文藝氣息濃厚的蜜語甜言,居然讓她作嘔?嘉綺為這想法失笑,詩般的少女初戀幻夢,在乍見他和佩好在校園隱密的花叢間接吻時破滅,可是心裡仍殘留著對家明的好感,直到現在,她才醒悟到連那份起碼的好感,也在她心裡消失無蹤。
她不再對高家明有任何留戀,此刻心中只有宗佑。
「高學長……」她微笑地搖搖頭。
「嘉綺,我是認真的。」家明向她踏前一步,眼光執切地道。「我一直喜歡你,只是礙於佩好……」
「是啊,她是名門千金,而我只是小家碧玉。」她嘲弄地道,家明將她臉上的嘲諷當做是妒恨。
「我承認我是一時被蒙蔽了。」家明臉上泛出悔恨之色。「楊家跟我家是世交,佩好又是我的青梅竹馬,當時我心裡的確舍不下和她多年的感情,才放棄了你……」
「那你現在又捨得下了?」
「情況不同。我想我父母不會反對我娶你……」
嘉綺的心直落谷底,沒想到家明會是這種人。就因為她如今已非當年的小家碧玉,有個活躍於政商兩界的父親,他就能拋下相戀多年的未婚妻,跟她在一起?天啊,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又把她當做什麼樣的人?她不可能為了任何人而放棄宗佑!
「別說了。」嘉綺的杏眸射出冷硬光芒,她抿緊唇,神色嚴峻地經過家明身邊。
「嘉綺,你聽我說。」家明心急之下,抓住嘉綺的手臂,「不是我想要移情別戀,而是這麼多年來,佩好一點都沒有改變,仍跟以前一樣幼稚天真,成天只會耍弄她的小姐脾氣,和那些富家太太。小姐比名牌。比手飾。我受夠她了!」
「你以前就知道她這麼幼稚!」嘉綺冷冷地指出。
「我以為她會改變。」
嘉綺睜圓的眼眸充滿鄙視和同情,佩好若聽到他這段話會有多傷心。眼光不期而遇的和剛好走到長窗附近的佩好相遇,她眼中射出的妒焰和不滿,令嘉綺覺得諷刺。
「別說了。」嘉綺溫和地撥開家明的手。「佩好來了。」
家明臉色一僵,落地長窗在他身後被人打開。他轉過身,瞧見佩好繃緊臉,銳利的眼光直刺向他。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她高亢尖銳地問。
「我…我看到嘉綺一個人在這裡,跟她聊幾句。」家明很快恢復鎮定,神色自若地道。
佩好的眼光轉向嘉綺,見她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眸毫不閃避她刺探的眼光,越過她看向廳內。
「你們聊。」她心不在焉地說,腳步朝大廳的方向邁去,眼光在人群中尋找宗佑挺拔的身影,一陣小混亂吸引了她,宗佑被一身紫紅色彩的語潔纏住,她蹩了蹩眉。
「失陪了。」經過佩好身邊時,她抱歉地一笑。「我得去解救我的男友。」
家明的眼光緊跟著往宗佑和語潔方向而去的嘉綺,他冷冷地扯開唇角,眼中射出森冷、無情的算計光芒,一旁的佩好像被震動似的,一股寒意竄上心頭。
她突然覺得家明不再是她所認識。愛慕的那個人了。
接下來的日子仍同以往一般多彩多姿,唯一的不圓滿就是家明的追求,讓嘉綺感到困擾。
他連續送花給她,出現在她每次出席的宴會中,宗佑終於忍不住嘀咕:「為什麼每次都遇上他?」嘉綺卻只能不置可否地聳肩,因為家明總是帶著佩好,她甚至無法指責他在追求她。
直到她生日當天,家明道人送來一隻鑲嵌上等翡翠。式樣典雅的金鐲子當做生日禮物,嘉峽覺得太貴重,心裡為難。
宗佑則送她一隻一克拉的鑽石戒指,含情脈脈的眼光似在詢問她願否嫁給他,嘉綺羞怯地要他替她戴上,手腕上配戴著他帶來的用新鮮蘭花編的手環——因為這是宗佑第一次送她花,又剛好和身上的紫藍色旗袍搭配。
生日宴會當晚,佩好稱讚她的蘭花手環很別緻,嘉綺睇睨向宗佑,唇角掩不住甜蜜的史意,「宗佑送我的。」
家明的表情倏地刷下一層陰霾,惱怒的眼光似乎在怪她昂貴的首飾不戴,卻戴上沒價值的蘭花手環。
嘉綺沒理會他的怒氣,不動聲色地將佩好拉到一旁,偷偷將家明送來的翡翠金鐲子禮盒交到她手中。
「家明表哥太客氣,送了我這麼重的禮。我覺得不太妥當,又不好當面拒絕他,所以想麻煩你幫我還給他。」
佩好打開華麗的飾品盒,臉色刷白,她陰沉地收下盒子,生日快樂歌唱完后,嘉綺便見她挽住家明的手往客廳的側門方向走去,不久之後,兩人相偕離去。
嘉綺以為家明會就此死心,遂不再將他示愛的事放在心上。
農曆年的假期過後,李聽帶著新婚妻子偕同嘉綺的養父母到歐洲旅遊。嘉綺辭了工作,搬進父親的豪華毛邪,幫他們處理信件,還陪同外公回高雄祭祖。視察當地的事業。重回台北的當天,嘉綺收到李聽商場上的朋友之女的訂婚請柬。那天晚上宗佑有極生意合約要談,嘉綺本來不想去,然而主人親自打電話來邀請,她只好請司機載她過去。臨行之時,宗佑打電話說生意談完後會去接她,所以司機送她到飯店時,嘉綺告訴司機不用來接她了。
沒想到訂婚宴會快結束仍盼不到宗佑,行動電話又打不通,嘉綺懊惱地準備搭電梯下樓,也來參加訂婚宴會的家明挽著識好走向她。
「嘉綺,沒人送你?」家明訝異地挑起眉。
「嗯。」嘉綺勉強一笑。
「我跟佩好送你一程好嗎?」
有佩好在場,嘉綺當然不反對搭家明的車。
他們搭電梯往地下停車場,才走出電梯門,一幕火辣辣的畫面進入嘉綺眼帘,她感覺血液衝上腦門,登時僵立在當場。
宗佑好不容易推開像八爪草魚般緊附在他身上的何語潔,一看到嘉綺,便知道他被陷害了,正打算向嘉綺解釋,高家明卻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向他。
「俞宗佑,你太過分了!」他語氣激憤地指責腳步踉蹌後退的宗佑,護著表情水然的嘉綺上車,宗佑在車后追趕,無奈家明已將車加速駛離。
嘉綺被送回家時,仍處在又驚又怒的情緒中。宗佑被何語潔擁住熱吻,宗佑走向她卻被家明一拳打得跌倒,宗佑悲憤地追在車后……這一幕一幕的景象,像落葉飄墜般一張疊著一張,發生得太快,讓她還感受不到心痛,充血的腦子亂成一團,思想變得困難。
「嘉綺,要不要我陪你?」送她進李家客廳的家明,擔心地問道。
「不,我需要好好想想……」嘉綺的話聲倏然停歇,她突然發現佩好並沒有跟他們上車。
「佩好呢?」她狐疑地問。
家明瞪大眼,表情同樣驚愕。
「該死,我把她忘記了!」
「快,你快點回去找她。」嘉綺將他推向門口,「佩好一定還在那裡等你……」
「可是你呢?」家明的眼中儘是溫暖的關懷,有短暫的一瞬間,嘉綺想要自私地留他下來,不想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華宅,可是想到颯好孤獨無助地站在停車場,自己又有滿腦子的混亂待處理,還是將家明推向門外。
「我沒事,你快去找佩好。」
她怕自己會開口求家明留卜來,關上門后立刻奔向樓上的房間。華麗、典雅的香閨,感覺冷如冰窖,沒有一絲溫暖。她機伶伶地打起冷顫,打開暖氣,吩咐管家幫她準備一杯熱可可,換上舒服的睡衣。
捧著熱氣氰意。香濃的呵呵,室內流泄著帶點傷感的甜美歌聲,嘉綺再度回憶起停車場的那幕,椎心刺痛遍襲全身,她不相信,也無法相信。
咸濕的熱淚落進杯內,鼻水流個不停,嘉綺拿面紙拭淚擦鼻,蹙著眉頭。
傷痛過後,紛亂的思緒隨著淚水逐漸澄清,一小時前發生的那幕香艷畫面,巧合得令嘉綺感到懷疑。
首先,宗佑絕對不是笨蛋,否則也不會如此受到傅彥豪、傅彥傑兩兄弟的重視,先後將他留在身邊委以重任。他明知道她在樓上的宴會廳參加宴會,不可能會選在人來人往的停車場和何語潔親熱。第二點,他討厭何語潔,如果他對她曾有過一絲興趣,早就接受何語法的示愛,不可能會等到今天才來出軌。第三點,整個事件發生得太巧合了,她才剛走出電梯便看到何語潔緊抱住宗佑…嘉綺重新回想那幕仍令她感到心痛的場景,她再怎麼反覆推敲,還是覺得是語潔強抱住宗佑,宗佑漲得通紅的臉閃的不是情慾,而是厭惡。還有,他和語潔交纏的四肢,不!該解釋為他正努力推開攀附在他身上的何語潔才對。
可是,他怎麼會在停車場遇上何語潔,還讓何語潔有機會「襲擊」他,在她眼前演出那一幕?
連串的謎團在嘉綺心裡炸開,她卻捉不到一絲頭緒好理清。宗佑臉上、唇上的深紫色口紅印,像一攤腥紅色的血跡般觸目。他怎麼會讓何語潔近身?該死,就算他是無辜的,也不可原諒!
強烈的妒焰在心頭燃燒,嘉綺氣憤地捶著臀下的坐墊。想恨他,想怨他,想從今以後不再理他,但為什麼心裡卻有著難以言喻的不舍?他俊俏的容顏、機敏的幽默。善解人意的溫柔,還有眼中的深情眷寵,在腦中如走馬燈般轉個不停,失去了這些,她的人生將再無意義。
不!她不能在這時候放手,不能因為這小小的打擊而放棄宗佑。至少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證實他的無辜。她不相信宗信是腳踏兩條船的人,他的為人她清楚,他不是那種人!
可是,萬一他是呢?
天啊,她被搞糊塗了。理智上,她想要相信宗佑;然咬噬著她的嫉妒,又讓她不確定。
正感懊惱時,音響里傳出女歌手如泣如訴的歌聲:「是誰導演這場戲,在這孤獨角色里…」
電光正火的意念在嘉綺腦中閃過,她臉色一變,深思了起來。這分明是一場戲,一場想要讓她誤會宗佑,進而促成兩人分手的陰謀!
如果她不是這麼理智,如果她稍微衝動些,極有可能會被那幕推心刺骨的背叛所擊倒。可是,導演是誰?為什麼要導出這場戲?
嘉綺陷進思緒里,沒理會響個不停的專線電話。會是誰這麼無聊?又有誰能從她和宗佑分手中得到利益?不可能是何語潔,因為她沒這麼聰明,那是准呢?有這麼精明的頭腦,能精推算計到她下樓的時間,還有她可能會有的反應,甚至不給宗佑機會向她解釋……嘉綺幾乎無法相信,會是腦中想的那個人嗎?他會這麼卑鄙嗎?他的心思有深沉到不但自導自演全劇,還自始至終都表現得那樣無辜,對她充滿兄長似的關心嗎?
她以為他放棄了,沒想到卻是等待時機進攻……
電話鈴聲仍不放棄地大響,嘉綺恍然驚醒般地跳下床。會是宗佑打來的嗎?接過後,電話已嘟嘟掛斷,她失望地放下話筒,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喂?」她著急地喊著,回答她的卻不是宗佑。
「嘉綺,是我。」楊佩好猶豫的聲音從電話聽筒里傳出。「你一個人嗎?」
「是。」嘉綺立到答道。
「我想告訴你,我剛和何語潔談過,俞宗佑並沒有引誘她,是家明叫她纏住宗佑,在我們到達停車場時……」
隨著佩好的解釋,嘉綺的眼光變得冷硬,從未有過的狂怒和暴戾在血管里奔流,使她產生一股嗜血的衝動。
嘉綺連續五天拒絕宗佑的電話,和他的登門拜訪。她將這視為對宗佑的懲罰,誰教他粗心大意地讓何語潔有機會纏住他、吻他。同時,她也將這次事件當做是對兩人的考驗,看宗佑可以無怨無悔地忍耐她的冷戰多久。
事實上,她並不打算讓他再受苦下去,情人節的夜晚本該是屬於情人的,她將會補償他。
宋伊人今天上午打電話給她,先是試探地問她和宗佑之間是本是有誤會,顯然她知道了停車場事件,不著痕迹地為宗佑辯白,嘉綺不想欺騙這位關心她的朋友,告訴伊人不用擔心,她會讓這事有圓滿的結局。
伊人還透露,宗佑這幾天晚上都在盡他會計師的職責,在家裡加班看帳。
沒想到他這麼乖。
嘉綺對他並沒有到外頭買醉。發泄苦悶情緒感到滿意,化悲憤為力量,這種男人不枉費她對他投注的深情。
心不在焉的她緩緩走下樓,身上的紅色旗袍領長禮服在領口的盤扣下開了菱形的缺口,暴露出胸前一小塊雪嫩的香肌;下擺開叉,露出一小截曲線美麗的小腿。高家明在樓梯口迎接她帶著一抹夕陽光彩般濃烈魁惑的情影,她飽滿樓唇上的鮮艷唇彩,帶著一抹神秘、允諾的笑意,彷彿正無邊無際的挑逗搔拂著他蠢動的心,他感覺到嘴巴發乾,下腹部的情慾勃發。
「謝謝你過來接我去參加情人節派對。」嘉綺眨著淡染上一層如煙熏過的灰濛色彩眼影的迷濛眼睛走向他。凌波微步般的優雅體態,瞬間釋放出教人難以抗拒的嫵媚與嬌柔,令家明深深著迷。
「應該的。」他沙啞地道。
「佩好呢?」在坐上家明的兩人座保時捷跑車時,嘉綺心裡已有了譜。
「哦,她會跟家人一起去。」家明眼中閃過一抹角黠的笑意,溫文解釋道。
嘉綺沒再追問下去,很快發現車子行駛的方向,和他
們要參加的那個情人節派對的路線相反。她不動聲色地轉向家明。
「你要帶我去哪裡?」
家明見她臉上沒有絲毫溫怒,眼中閃爍著風情萬種的媚態,放下半心。「我認為你或許想過個安靜的情人節。我在飯店訂了房間,可以俯瞰台北夜景,還有美味的法國大餐和香醇的香按。當然,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可以立刻趕去參加派對。」
「家明……」嘉綺垂下目光,掩飾她眼中的惱怒,輕聲細語地道:「你真是太體貼了。」
「嘉綺……」家明激動地回應。「你不知道你這麼說令我有多開心。」若不是行駛在車潮不斷的繁忙街道上,雙手得握著方向盤,他便要忍不住去握嘉綺的手了。
「我保證不讓你失望,而且還準備了一份禮物要送你。」他眉飛色舞道,眼瞎深處閃過化熱的欲情。
嘉綺只是低著頭,讓家明將車開進一家著名的五星級飯店停車場,扶她搭乘電梯到達他預訂房間的樓層。
優雅的頂級套房裡,新鮮的玫瑰和百合從玄關處一路排放到房內,情人餐座上有同樣的花束綻放著芬芳。
嘉綺的眼光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垂著紗慢的復古式大床上,放著一大束百合花,不由得對高家明的大手筆暗暗佩服。
「我去化妝室一下。」她巧笑嫣然地轉身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任嘩啦啦的水聲流泄一室,從紅色的手提包拿出昂貴的超敏感行動電話,指尖在號碼鍵上接著。
電話接通后,她對另一端的收話人道:「佩好,你幫了我一次,所以我也要幫你。不要掛斷電話,立刻到XX飯店,房號是……」
嘉綺施施然地回到房間,訓練有素的侍者已端上開胃酒、沙拉和湯。嘉綺將手提包小心地放在桌旁,端起高腳杯,微笑地對著家明。
「我借花獻佛,先敬你。」
『該我敬你才是。』徐明受寵若驚地道。
「怎麼說?」嘉綺將酒杯貼在暈紅的臉龐,嬌媚地問。
家明被她「眼色暗相釣,秋波橫欲流」的媚態所迷住,好一會兒才幹澀地笑了聲回答:「謝謝你不計前嫌,肯接受我今晚的邀約。你不曉得這對我的意義有多大,你將我上次送的手鐲交予識好還給我,我那時候心都碎了
『哪有那麼嚴重?」嘉綺輕笑,杏眼微眯地橫了他一眼,端視著杯緣道:「你知道為了佩好,我只能辜負你的好意。再怎麼說,你跟佩好都這麼多年了,兩人又正式訂了婚...」
「可是我一點也不愛她啊!」家明激動地道。
「不可能吧?」嘉綺微笑地搖著頭。
「這是真的。」家明懇切地說。「當然,我不否認我愛過佩好,少女時代的她真是可愛,誰見了都要贊她一聲玉娃娃。可是佩好始終活在她的少女歲月,任性又脾氣不好,不肯長大。我再也受不了她的幼稚、膚淺。」
「家明,你不覺得這麼說她不公平嗎?」嘉綺搖頭道。「佩好只是被寵壞了。她很聰明。也很心細,家世又和你相當,應該是個賢內助。」
「是嗎?我倒不覺得。」家明的眼眸浮現輕視的笑意。「不過你說對了一點,她被寵壞了。聰明卻不肯用腦筋,心細卻不願體貼我,良好的家世沒給她好的教養,反讓她像那群貴婦人般成天追逐名牌服飾、華麗珠寶。她畢業至今,一直在家裡當大小姐,楊伯父原本有意要她到公司實習,佩好卻推說起不了床,每天都要睡到快中午。」
「你不滿意她,為什麼不跟她明講?家明,你今天約我共度情人節,就為了向我訴苦,說佩好的不是嗎?」
「嘉綺,我沒那個意思。」家明的眼光聚著濃烈的情意。「稱該明白的,我始終對你未能忘情,當初為了佩好放棄你,一直是我的遺憾,這麼多年來,我沒一日忘得了你。再度與你重逢,我的心就像久旱的荒漠遇到甘霖,我告訴自己再也不能錯過你了。嘉綺,答應我吧,我會證明我是個值得你託付終身的男子,你不會對我失望的!」
「你是在求婚嗎?」嘉綺咯咯嬌笑。「可你忘了,你已經有佩好這個未婚妻了。」
「我會跟她解除婚約。」家明決定道。
嘉綺一邊品嘗著日中的生菜沙拉,一邊忖度佩好還要多久才會趕到,大概還需要二十分鐘吧?
「我們用完餐再說。」她對家明綻出安撫的笑容,和他閑聊窗外的美景,在闌珊的燈火盡頭,宗佑是埋在數字堆里,還是正想念著她?
「搭配這道群魚餐的白酒,來歷不同凡響。」家明優閑地談論看待者送來的佐餐酒,賣弄著他的酒學知識。嘉綺曾聽家佑談過幾種酒的來歷,興緻勃勃地洗耳恭聽,喚著濃郁的白酒。
過了約二十分鐘,她倚靠在椅背上,輕柔地說:「家明,我不得不對你的安排感到窩心。從玄關處一路排進來的玫瑰、百合,還有美酒佳肴,這些浪漫排場,要花你一大筆錢吧。」
「只要能討你歡心,都是值得的。」家明深情款款地道。
「真的嗎?」嘉綺嬌咳地朝他眨眼,「可是你好環幄,也不事先告訴人家有這種安排。你看,我穿這樣,豈不辜負了良辰美景、花好月圓?」
「嘉綺……」家明低沉地笑了起來,俊眉輕挑地供起。「對我來說,你就算不穿也是好看的……」
嘉綺驚愕地倒抽口氣,連睡了數下睫毛,這時候房門上再度傳來一聲輕敲,家明以為是侍者送甜點來了,不以為意地喚他進來。
跟著侍者身後進來的是手拿行動電話、臉色僵白的佩好,家明發現她,大驚失色。
「佩好,你…來幹嘛?」
佩好手上的行動電話發出類似的咕噥。
「我不能來這間你往年都訂來跟我共度情人節的套房嗎?」
佩好朝家明射出夾雜著憤怒、傷痛及絕望的眼光,嘉績不慌不忙地抓起手提包,起身走向門口。
「嘉綺,你……」家明驚愕地喊住她。
「嗅,對了。」靠椅轉向他,眼中充滿冰冷的譏諷。「你的禮物我不方便收,不妨轉送給抓好。對於你今天的安排,和上回在停車場導的那場戲,我無以為報,只好請來颯好給你個意外的驚喜。祝兩位佳節愉快。」
房門在她身後關上,嘉綺心情愉快地聽見識好的怒吼聲,或許經過這次事件,她會看清家明的為人,就當她報答佩好澄清宗佑清白的恩惠吧。
夜晚的寒風撲向嘉綺,她請飯店人員幫她叫一輛計程車,打算先回家換上戲服,好趕去自導自演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戲。
等著吧,宗佑。
踩著腳下的電動跑步機,宗佑的情緒還沒從電腦當機的挫折中恢復過來。
這是什麼世界?在舉世之人歡慶看情人佳節,摟著心愛的人相偎相依。情話不斷時,他卻為著一部死電腦生氣!
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壁鍾,離布谷鳥出來唱過的十點鐘報時,又過了五分鐘。時間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概念,有時候會覺得一眨眼便從指間溜走大半,有時候又會有度秒如年的感受。
今晚,他又打了N次電話給嘉綺,管家告訴他,嘉綺被高家明接去參加情人節派對了。
他媽的!他懊惱地發出詛咒,嘉綺為何不聽他的解釋?還跟高家明去參加情人節派對,分明是要嘔死他嘛!
想起那晚的事,宗佑便一肚子委屈。他才剛代表彥傑談完一樁合作事宜,就在停車場遇到何語潔,那鬼丫頭硬要他載她一程。她要去的地點剛好是他要去接嘉綺的飯店,便勉為其難答應了。誰曉得他們才要往電梯走去,何語潔突然抱住他熱吻了起來,摔不及防的他,傻了五秒鐘才曉得該推開她,沒想到這麼巧會讓嘉綺撞見。
怪他倒霉嗎?宗佑心裡始終有著懷疑。因為這件事實在過於巧合,高家明像個演技純熟的男演員,一拳揮向他,從容擁著嘉綺上車,連未婚妻都不管了。
會是他搞的鬼嗎?宗佑憤恨地踩著腳下的跑步機。
一聲悅耳的鈴聲響起,宗佑關上跑步機,拿著掛在頸上的毛巾拭去臉上的汗漬,打開里側的木門,一大束艷麗的玫瑰遮住對方的臉,他打開外側的不鏽鋼門,那束香郁的玫瑰立刻被送進他懷裡,一隻小手將他推進屋。
「情人節快樂!」微帶沙啞的性感呢味,像束觸麻的電
流般竄進宗佑體內,他挪開阻礙視線的玫瑰,一身黑色大衣的嘉綺左邊背著大皮包,右手拿了個大提籃笑吟吟地對著他。
「嘉綺……」宗佑將玫瑰放在玄關桌上,熱情地擁住她,眼眶發熱,心跳加速,血脈憤張。
「先幫我把東西拿過去嘛。」嘉綺愛嬌地先將手中的提籃交到他左手上,又把左肩的皮包掛在他右肩上,自己拿著玄關桌上的玫瑰花束往裡走。
「有沒有花瓶?」
「我得找找。」宗佑跟著進客廳,將手上的大皮包、大提籃一古腦地全放在茶几上。
「算了!」嘉綺放下玫瑰,在屋裡左顧右盼。「沒有性感美女躲在裡面吧?」
「嘉綺,我怎麼會……」宗佑連忙喊冤。「那日的事,我根本是冤枉的。何語潔突然抱住我,我……」
『好,我知道。」嘉綺安撫著他,拿出提籃里的美酒和食物。「你一定忙得沒好好吃一頓。瞧,我給你帶來什麼?」
「嘉綺,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嗎?」宗佑小心翼翼地察顏觀色。
「老實說,那天我原本有點生氣。可是想想你不該是那種人……」
「那為什麼這幾天你都不聽我電話,也不見我?」
「因為你確確實實跟何語潔接吻了,不是嗎?」她橫眉豎眼地審視他。
「我……我是被強迫的,我並沒有……」
「動心?」她挑眉。
「對,我只感覺被侮辱。」
「是嗎?何語潔是個小肉彈,身材不錯呀。」
「那關我什麼事!」這幾天來被人誤會的委屈。見不到嘉綺的懊惱情緒,全在這刻爆發出來。「我忙著推開她,除了生氣和受辱外,什麼感覺都沒有。」
「嗯,很好。」嘉綺點點頭,對他的回答感到滿意。
「就這樣?」宗佑瞠目以對。
「不然你要怎樣?」嘉綺伸手攬任他的頸子,一雙媚眼晶燦柔亮,「我在情人節夜晚,送了你玫瑰,又替你帶來了美食,這樣還不可以啊?」
「不是啦,我……」想起這幾日過的既擔憂。又苦惱的非人日子,宗佑心裡仍有些不平。
「真貪心。」嘉綺風情萬種地伸指在他鼻間輕點,退後一步,緩緩打開大衣扣子,黑色大衣徐徐落在地板上……
宗佑的眼睛在同時間睜大,一小片金色布料被兩條纖細的金鏈吊在胸前,裸露出深隆的乳溝,以及大片雪肌玉膚。高腰的淡金色樓織玫瑰花長裙貼著腰身垂下,開高權直到大腿,同色的透明絲巾披在肩上,隨著嘉綺緩緩轉圈,飄蕩成一道美麗的弧線。
灼熱酥麻的火焰,瞬間從宗佑的鼠躁部爆炸燃燒,嘉綺風情萬種的模樣,騷媚入骨的像個一代艷姬。
『你穿這套衣服去參加情人節派對?」慾望與怒火同時在宗佑身體里燃燒,嘉綺無辜又撩人地貶著眼眸。
「對,參加只有你跟我的派對。」嘉綺煙視媚行地走向他,兩條柔軟纖細的胳臂,攀爬上他預項,吐氣如蘭地道:「你不是說這件衣服只能在房間穿給你一個人看嗎?」
連最厲害的春藥,也比不上嘉綺刻意壓低聲音的呢哺,血液直衝向宗佑腦門,分不出是欣喜還是憤怒,他虎吼一聲,將嘉絝一把抱起。
「你說真的嗎?」他不敢置信地俯視著懷中的美人兒。
「情人節快樂。」她迎向他獻上香吻,濃烈的愛意盈滿眼睫。「我告訴自己,如果你乖乖一個人待在家裡,就把自己當成禮物送你,也要你同樣的回報我。」
「嘉綺……」所有的思緒都被眼前的動人尤物所佔滿,宗信抱著她進房間,愛撫她裹著性感衣物的順從嬌軀,數月來的渴望達到沸點。
單純的熱吻再也滿足不了他,躺在床上等待他的柔媚嬌軀,是他的情人節禮物。他接受,同時也給予,在最初最美的結合中,他和嘉綺的靈魂彷彿也融合在一起。
美麗的情人節,天堂般的快感。
多日來的煩憂盡去,只剩下燃燒的夜晚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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