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齡神情頹然地走進了家門,正好看見唐易坐在高高的圍牆上,靜靜地眺望著遠處隱約不清的海岸線。
他又再沉思,又再想家了,又再……回想過去的時光,和過去那個心愛的人兒。
玉齡心一痛,卻是為自己感到悲傷。
「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她輕輕問道。
他一怔,微笑地望著她,「妳回來了。」
「嗯,你剛剛在想員嶠的一切嗎?」
「是的。」他苦澀一笑。
「也想起了雪綉?」
他有一絲訝異與佩服,「妳怎麼會知道?我剛才在想,如果雪綉沒有死的話該有多好,如果她能夠生活在這樣平靜安寧的太平盛世里,那該有多好?」
他話里的想念和依戀讓玉齡一顆心像是打翻了的調味罐,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齊涌了上來。
唐易自上往下看,嘴角泛起一抹溫柔的笑,「要不要上來?這上頭景緻不錯。」
「好,可是圍牆這麼高,我還得進去換件褲子才能爬得上去。」她閉了閉眼,勉強掩飾著內心的凄然。
唐易長笑一聲,瞬間飛下身抱住她,再飛躍上來。
「當心,坐穩了。」他體貼地攬緊她。
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玉齡心頭卻是一陣緊張與發涼。
因為她決定了,要攤開所有的牌,問出所有以前不敢問的問題。
「唐易,聽說你今天和芳婕碰過面了。」
「妳怎麼知道?」他隨即一笑,「噢,妳有遇見她了吧。」
「你真的好敏銳,也很聰穎。」她低聲說道。
「怎麼了?妳有心事?」
「沒有,只是想跟你問個問題。」她暗暗深吸一口氣,試探地問道:「村子里的習拳會好像很不錯,規模越來越大了。」
「嗯,我發現村民們都很勤奮好學,其中不乏資質優秀的人材,像是蔡福氣和陳子賢他們這些年輕人都很不錯,是塊料。」
「他們都很喜歡你。」
「我很喜歡這個村子里的人,他們真的很好。」唐易由衷地道。
她心底開始燃起了希望,「那麼你是很喜歡這種生活嘍?」
「為什麼不喜歡?」他奇怪地看著她。
玉齡心底積壓的擔心和歉疚慢慢地消失,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其實今天芳婕有去找過我。」
「妳們都聊了些什麼?」一陣涼風吹來,他本能地伸手緊擁著她。
她蜷縮在他的懷中,「你知道她是個記者嘛。」
「妳跟我解釋過了,她在寫一種叫作新聞的東西,那種東西可以傳遞消息給全縣的人民。」
「沒錯。她今天跟我說,她想把你寫上去。」她緊張地瞅著他的反應。
唐易濃眉一皺,「寫我做什麼?」
他似乎不喜歡。
玉齡大大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她希望把你創辦的習拳會推廣到全縣各地,讓所有的人都跟著來學拳。她還說,你自己甚至可以創辦一間武術道館,收更多的弟子習武。」
唐易眉頭一揚,深邃的眼眸透出驚異的喜悅光芒,「真的?能夠讓更多的人習武強身?」
玉齡心猛一沉,「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會排斥?」
「為什麼要排斥?這可以幫助更多的人,不是嗎?」
「可是……可是你的身分就有可能被看穿。」
「怎麼會呢?我教了這麼久的拳,村子里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看穿我。」他眉飛色舞地說。
一想到可以將武學俠道的精神大大推廣出去,他不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玉齡看著他眼底又燃起那股「我為人人」的神采,心都涼了一半。
她不是不希望他快樂,也不是要限制他,只是……她必須顧慮太多的東西了。
可是,看來沒有她的限制,他會活得更快樂一些。
她手腳發軟,一顆心被揪得緊緊的,終於還是問出了那個最關鍵性的問題。
「如果你可以回到員嶠島,那麼你會不會很高興?」
唐易的眼睛一亮,聲音陡然顫抖起來,「我真的可以回去?」
玉齡顫巍巍地深吸了一口氣,試著不讓自己暈倒。「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至少已經有點眉目了。」
「什麼?」他喜悅地捏緊她的手,激動不已。
他就沒有一絲絲的捨不得和眷戀她嗎?
玉齡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跑哪去了,因為此刻她覺得胸膛里空蕩蕩的,只知道該來的終究跑不掉。
「我找到那本書了。」她試圖擠出一點快樂的感覺,卻只聽到自己空空洞洞的聲音。
唐易太過激動與驚喜,一時之間沒有察覺到她聲音里的苦澀凄涼。
「在哪裡?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玉齡柔聲道:「你可以抱我下去嗎?因為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朗聲大笑,愛憐地看著她,「我不知道妳怕高。」
玉齡勉強笑了笑。
她不是怕高,她是心痛得四肢百骸都無力了。
唐易結實的雙臂緊攬住她,動作迅速地旋飛下地。
「在哪裡?書在哪裡?」
玉齡一離開他的臂彎,兩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幸好唐易及時將她抱住。
「當心。」
玉齡輕輕掙開了他的扶持,堅定地往自己的房間走。
倚靠別人的日子也過得太久了,從今以後,她還是要獨自一人過。
「怎麼會呢?為什麼會毫無動靜?」唐易痛苦地低吟。他這些日子以來心都寄望在這本書上,天知道他挂念的就是回到過去。
唐易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上,緊捧著書,久久不能言語。
玉齡心疼地望著他,瞬間的歡喜又被潑冷了。
她輕輕坐在他身畔,搭著他的肩膀,拚命想找出安慰他的話來。
「別擔心,我們慢慢想辦法,總可以找到方法回去的。」
「有什麼辦法呢?」他苦惱地低嘆。
「我一直覺得玄機就出在這本書里,只是不知道在哪裡而已。」她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對了,會不會跟那個什麼紫月亮有關?」
他緩緩地抬起頭,眼底冒起一股生意,「妳倒是提醒我了。」
「你想到了什麼?」玉齡把自己悲傷的情緒放在一旁,先替他想法子出主意。
「我們出事之前村長就警告過我們,員嶠島有一個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禁忌,說是不能在晚間出海,尤其是月圓大漲潮之夜,否則就會一去不回。」
玉齡打了個寒顫,「好可怕的傳說。」
「恐怕不只是個傳說而已。看看我現在的情況,就可以證明那是真有其事。」他自我解嘲地道。
「你想試著在滿月的時候出海嗎?」
「或許可以。為什麼我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他搖搖頭,低咒道:「看來我在這個時代是越變越笨了。」
玉齡溫柔又苦澀地凝視著他,「所以我們得趕緊想個法子幫你回去。」
他沒有多思索造句話背後的意義,只是點了點頭,「是的。」
「今天是農曆十一,距離滿月還有四天,我們就靜待滿月那天再說吧!」她看著那本書,「你要怎麼處置這本書呢?還是讓我拿回去還?」
「不,這書里一定還有什麼玄機,這幾天我要努力鑽研出其中的奧秘。」他拍拍那本書的封皮,若有所思地道。
「好,你慢慢研究吧!我先去做飯了。」她起身,淡然地道。
「玉齡。」他突然叫住了她。
「什麼事?」她回首。
「妳確定妳沒事嗎?」他擔憂地問。
「我會有什麼事呢?」她淡淡一笑,「別胡思亂想了。」
她已經得到了所有的答案,從今以後,她將做個無私的女人,全力幫助他回去。
至於她所有的感情和傷痛……有一輩子的時問可以好好療傷,她還怕什麼呢?
玉齡眼眸透著凄涼與覺悟,腳步沉重地走向廚房。
§ § §
今天的澎湖實報上刊載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從台灣聘請的繪圖專家終於來到澎湖,並且照著鄰居們的描述,繪出了殺害洪氏夫婦嫌犯的容貌。
警方在各大報和各個公共場所張貼此嫌犯肖像畫,務請民眾全力協助追緝兇手。
第二件事則是報導澎湖第一個強身健體的小區組織——習拳會。
文中對於曉魚小區的習拳會做了諸多詳盡地採訪和讚賞,並且訪問了教練唐易,與學習拳法的里民們。
由里民的口中得知,學習拳法帶給他們很大的生活樂趣與身體保健,不但如此,更使得村裡的年輕人有了正當的娛樂與仁義觀念。
而當這篇報導刊出后,也引起縣民們的一陣熱烈討論。
看來,大家對於這個習拳會是既好奇又感興趣。
但芳婕看到時差點沒昏倒,她尖叫了起來,「誰?誰寫這篇報導的?」
報社裡所有的人都吃驚地瞪著她。
「是妳呀!」
「是我,」她仔細瞧了瞧,這才發覺這文章好熟悉,「天哪,真的是我!」
「看在妳寫了這麼好的一篇報導份上,我就不追究妳昨天下午沒回來上班的事。」老總拍拍她的肩,寬宏大量地道。「不過妳還得感謝小劉才是,是他幫妳校正並拿去編排印刷的,否則妳這篇稿子就得拖到今天才能上了。」
「對不起,那是因為我機車壞在半路上……啥?」芳婕快暈了,「我得感謝他?」
她恨不得掐死他!
這個臭小劉害死她了,她已經跟玉齡保證過,等到她答應了才刊出這則報導的。
慘了,慘了,她鐵定會被玉齡扒皮。
「我要走了!」她抓起包包,頭痛地跑出去。
「喂,妳不是剛剛才採訪回來的嗎?芳婕!」老總叫道。「唉,這小妮子怎麼老是這麼魯莽?」
§ § §
藤本看著報紙上的畫像,恨恨低咒著,「該死!為什麼畫得這麼像我,早知道就把他們全村莊的人都殺了,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了。」
他憤恨地就要揉爛報紙,電光火石間,他瞥見了一張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臉。
「狂刀將軍唐易?!」他緊緊握著報紙的邊緣,眼睛幾乎凸出來。
喝,這個該死的混蛋,總算讓他找到了吧!
真是天助他也!藤本仔仔細細地看著報上的報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鼎鼎大名的狂刀將軍居然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小村子教什麼打拳……哈哈,太可笑了。」他倏地捏皺了報紙,隨手招來一輛計程車。
「哪裡有鐵匠鋪?」一上車他就問著司機。
「鐵匠鋪?先生你是說打鐵店嗎?」司機回道。
「對對,就是打鐵店。」藤本丟了一張千元大鈔給他,「快走。」
嘿嘿,哪裡來的凱子,居然出手這麼闊綽?
司機差點高興到內傷,他趕緊把那張鈔票收起來,握緊方向盤。「好,馬上就到了。」
藤本墨鏡后的眼眸閃過一絲冷厲與殘忍的笑意,他心底暗暗發誓:等到老子我得到一柄好刀之後,一定要和你一決死戰,讓你死無全屍!
§ § §
唐易這幾天無時無刻都在思索著「明清海紀輯要」里的箇中奧妙。
他日夜思考著,一下子觀看封皮內是否有藏匿異物,一下子注意書頁是否夾有雙層之類的。
他沒有注意到玉齡日漸憔悴,而且笑容一日比一日減少,望向他的眼光常帶著不舍和痛苦。
玉齡心中的折磨沒有人知道。她幾乎已經不理會外界發生什麼事了,就連電視、報紙包不看,只全心全意地陪伴,照料著唐易。
或許在他心目中,她既比不上家園,也比不上雪綉,但是他至少喜歡過她,憐惜著她。
沖著這一點,她就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了。
更何況,她是那樣深摯地愛著他。
上次芳婕曾來找她,滿懷歉意地跟她道歉,因為她的同事不小心把唐易的報導登了出來。
「沒關係,我不介意。」她微微一笑。
「真的,」芳婕不敢相信自己的好狗運,她瞪著玉齡道:「可是……妳不是很不希望唐易上報嗎?」
「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玉齡輕輕回道。不知怎的,她心底有一種預兆和直覺。
十五日月圓夜那天,唐易就會離開這個地方了。
每每一思及,她的心都會深深揪痛,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芳婕害怕地瞅著玉齡,她看不見往日快樂的玉齡了,現在她所看到的只是一個了無生趣的軀殼罷了。
這不禁讓她瞻戰心驚。
「玉齡,妳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像個活死人一樣?」芳婕試探地摸了摸她的手,好像害怕摸到的是如同冰塊一般冷的物品。「妳不要嚇我呀!我擔心死了。」
「活死人?」玉齡驀地覺得好笑起來,「妳和唐易看太多金庸小說了。」
「這跟金庸小說有什麼關係?」芳婕皺眉。
「據我所知,活死人這個詞出自於神鵰俠侶中,終南山的活死人墓,而唐易最近的模樣像極了尋找二十四章經寶藏的韋小寶,成日就是鑽研著書中的奧秘。」
「玉齡,妳怪怪的,妳真的沒事嗎?」芳婕幾乎可以確定,玉齡是被她氣「瘋」了。
玉齡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妳這句話問過好多次,我電回答好多次了,我沒事,真的沒事。」
「可是妳這個樣子不像沒事啊!」
「那是因為我最近的日子比較複雜曲折,所以我才會變得怪怪的。」玉齡斂眉沉思,忽然有所領悟,「嗯,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會變得都不像我了。」
「妳這句話說得很對,只是妳到底為了什麼事情在煩心呢?」芳婕忍不住雞婆的個性,直想旁敲側擊出來,「我真的想幫妳,妳就告訴我嘛!」
「過幾天我就會告訴妳了。」玉齡沉吟道。
「真的?」
「等到月圓之夜,很多事情可以在那時候做一番解決。」玉齡展開笑靨,「放心,妳的疑慮可以得到解答,我保證。」
「好吧。」最後芳婕又忍不住問了句,「妳真的沒事?」
玉齡K了她一記,「再問我就讓妳有事喔!」
芳婕這才拍拍胸膛,開心道:「好,總算恢復正常了,阿彌陀佛。」
儘管玉齡心事重重,卻被她這句話逗笑了。
§ § §
農曆十五日黃昏
月亮還沒有高掛天空,玉齡就開始在準備了。
她在幫唐易打包衣服,打算讓他帶回去。雖然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傻氣,很呆,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她不想坐在那裡發獃,等待他獨自去海邊接受月光召喚的時間到來。
她受不了這樣。
找些一事做做,至少可以讓她順便回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畢竟,往後她將靠這些回憶度過一生。
「玉齡,我知道了!」唐易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沉卻充滿狂喜之情。
「什麼?」她看著他自房間奔出客廳,現在她要好好地記著他高大偉岸的身子和英毅不羈的臉孔,把他看個夠,烙印在心上。
此刻穿著純白色上衣和牛仔褲的他,看起來還是那麼英氣勃勃,瀟洒出色,揉合著性感海盜和儒雅俠客的氣質。
她會想念他臉頰上那道疤的……
「我終於知道了這本書里與我有關聯的地方了。」他欣喜地翻閱給她看,「妳看。」
唐易指著的那部分是這麼寫的。
……相傳明清有一海外孤島員嶠,村民皆為勤墾耕作之良民,偶爾在西洋船
隊渡其海峽時,出海搜掠財物。因其族人良善,皆只奪其財而不傷人命,可謂海
上盜俠也。
……又有一傳說:十五月圓之夜切不可貿然出海,否則必逢詭奇遭遇。屆時
海上明月陡生紫霞,形成一方神秘之地……
「這表示、表示……」沒想到真有這回事,玉齡不知該喜還是該哭。
「所以我決定了,明月一升,就到海岸去一探究竟。」他興奮地道。
不知久違的員嶠,久違的任卿與弟兄們可好?
他們是否也遭遇了這場詭奇之變?
唐易又急切又高興又擔心。
而玉齡則是心一痛,最後一刻終於快到了。
「狂刀將軍!」
陡然一聲叫喚,讓唐易和玉齡不約而同地相覷一眼,玉齡面帶迷惘,唐易臉上卻蒙了一層仇恨。
「藤本,你果然沒死。」他咬著牙道。
「藤本?老天!」玉齡捂著嘴巴,呆掉了。
唐易迅如閃電地自卧房中取出大刀,飆出屋外。
果不其然,藤本囂張至極地手握一把新穎的武士刀,一臉怒色兼鄙夷地看著他。
「哼,許久不見,瞧你活得挺不錯的。」藤本細瞇起眼睛,瞬間大吼道:「你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把老子搞成這副德行,你知道你應該怎麼死嗎?」
唐易眼眸噴著仇恨的怒火,臉上卻很冷靜。「也該有個了斷了。」
「我要讓你知道我『鬼戾之船』藤本游步的厲害,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他邪惡一笑,「不,是讓你嘗嘗死亡的可怖滋味。」
唐易只是冷冷地凝視他,緊緊握住刀柄。
「不過我倒想知道,你這個混蛋為什麼要跟我藤本游步過不去?你為什麼拚了命地要狙殺我?」
「你還記得你率船隊掠劫,血洗了漳州九璋山的村莊嗎?」唐易目光冰冷地盯住他,微微抽搐的嘴角隱約透露了他的恨意和激動。
「九璋山?記不得了。老子生平擄掠過無數地方,哪還會記得,怎麼,我是挖了你的祖墳嗎?」藤本呸了一聲。
「差不多,你還姦殺了我的未婚妻。」唐易恨恨地說著,眼睛一片血紅。
「嘿,我哪記得那些?你就為了這鳥事要殺我?哈哈哈……太可笑了。」藤本笑聲倏地停止,他陰森地道:「受死吧!」
「慢著。」
「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在這裡動手太過招搖,會驚動到其它的人。」唐易往西側的海岸一指,一如果你不怕的話,我們就到那裡決生死。」
「好,老子怎麼可能怕了你?」藤本率先運起輕身功夫,奔向海岸。
這時明月初升,破雲而出。
「唐易,你不要去啊!」玉齡奔了出來,緊緊抱住他的腰哭道。
方才她怕出來會分了唐易的心,讓藤本有機可趁,所以她一直忍到現在才敢跑出來。
唐易緊緊地環住她,堅定地道「我不會有事的。妳放心,我還要為雪綉報仇,還要活下來陪著妳,我當然不會死。」
「你、你發誓嗎?」她已經亂了方寸。
「我發誓,他打不過我的。」他飛快地俯下頭,輕輕地吻了她,隨即放開她,閃身往西岸而去。
遠遠地,他拋下一句話——
「稍待一會兒就來找我!」
玉齡心亂如麻之際也不及思索話里的涵意,她站在庭院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半天,她才想到自己應該要馬上跟隨他去才是。
如果唐易死了,她絕對不會苟活在這世上!
玉齡想著想著,拔腿跑向海岸。
「唐易,我求求你千萬不要有事啊!你要健健康康地回到自己的時代,就算我一輩子都沒有辦法看到你也無妨。」
她邊跑邊掉淚,意志卻是堅定無比。
§ § §
芳婕一下班,就騎著機車駛向玉齡的住所,為的就是要問問她——今天應該可以說了吧?
她已經憋好久了,今天她一定要聽到答案。
突然間,在車燈隱約的照射下,她好像遠遠地看到玉齡的背影往西邊的海岸跑去。
芳婕搖搖頭,不可能的,大概是她眼花了。
停好機車,她走進屋內叫人,「喂!有人在家嗎?」
屋子靜寂無聲。
「咦?難道我剛剛看到的真是玉齡?」她到海邊幹嘛?
天哪!該不會是想不開吧?
想起玉齡最近怪異的舉動,芳婕心中一陣發涼,當下不耽擱絲毫,衝出門外跑去。
「玉齡,千萬不要想不開呀!我求求妳。」她喃喃祈求著。
§ § §
藤本和唐易的比斗激烈地展開,他們兩個人各自使出最拿手的武藝和獨門的絕招,一下子就纏鬥了近百招。
然而藤本卻是越打越心驚,他發覺唐易的武功高出他一籌,況且唐易那副拚命三郎的樣子,讓他的狠勁勃發,更顯得自己的怯弱和手軟。
他這才知道,自己上回削了他一刀實在是僥倖。
但是,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了。
唐易動作奇快如影子,刀勢迅捷如電,刀刀快,刀刀險,很快就逼得藤本左支右絀。
玉齡來到海岸邊時,正好看見唐易長嘯一聲,刀鋒幻化出一股股霸氣,砍進藤本的身體。
勝負立決!
藤本捂著身上的刀傷,睜圓眼睛死命瞪著他,「怎、怎麼可能?」
「多行不義必自斃。」唐易冷冷地道:「老天幫我不幫你。」
「你……老天怎麼會是幫……」藤本吐出最後一口氣,頹然倒地。
「他……他死了嗎?」玉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她真的覺得大快人心。
「他死了,不會再危害人間了。」唐易對著她安慰一笑,眼眶不自覺地凝聚著淚霧。
玉齡明白他是太過欣慰了。
終於為雪綉和其它無辜的村民報了仇,他心中的激動、感慨和喜悅可想而知。
「你看,月亮!」玉齡的視線陡然被紫色的月光吸引住,她顫抖著聲音道:「月亮……變成紫色的了。」
倏地,她看到一個更奇異的景象,月光正柔柔地灑落在唐易的身上,形成一圈紫色的光暈。
她整個人瞬間像被掏空了一樣,只能無助地看著在紫色月光下的他。
突然唐易微笑著對她伸出了手。
她震驚不已,腦筋頓時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低呼:「你……」
「請跟我一起走。」他深情真摯地道,眸里充滿鼓勵和濃濃的愛意。
「可是、可是……」她突然結結巴巴起來,「可是我以為你……」
「妳以為我捨得讓妳離開我身邊嗎?」他笑了,聲音聽來柔的彷佛像月光。「在我好不容易覓得了今生唯一的愛人之後。」
「唐易……」她欣喜若狂,淚水奪眶而出。
「玉齡,答應他。雖然我還是不知道他的身分,也不知他會到哪裡去,但是請妳為了妳自己,答應他吧!」芳婕流著淚,激動地站在不遠處喊道。
玉齡聽見好友的祝福,感動和喜悅交錯著流竄過心田,她感到一陣溫暖與強烈的不舍。「芳婕,從今以後,妳要保重妳自己啊!」
「我知道。妳快點去啦,當心人家不等妳。」芳婕笑著打趣,眼淚卻止不住地掉落。
玉齡點點頭,她握住他的手,踏進了光暈之中。
唐易摟著玉齡,揮手向芳婕道別,「謝謝妳來送行。」
玉齡更是拚了命的揮著手。
「再見,保重啊!」芳婕哭得好不凄慘。
她知道在她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這個最好的朋友了。
紫色的月光就像來時那般倏然消失了,恢復成皎潔的白色。
而當光暈一消失,唐易和玉齡也隨之不見了。
芳婕坐倒在地,再也不能忍受這種別離的痛苦,又大哭了起來。
但是,當她眼角餘光瞥到一個物體的時候,她被嚇得哭聲立止。
「咦,這個躺在這裡的人怎麼有點面熟?」她小心翼翼地望了望,猛地驚叫一聲,「天!這人不就是警方公布的嫌犯嗎?」
只見他手裡執把刀,氣絕死去,芳婕又是害怕又是雀躍。
這……這可是一條大新聞哪!她挖到獨家新聞了。
§ § §
當唐易和玉齡再度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一片青山綠水,和一大群浩浩蕩蕩湧向他們的村民。
「天哪!」玉齡目瞪口呆,只得緊緊地抱著唐易。
唐易看著為首的任卿驚喜地大喊,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對著玉齡小聲說道:「從今以後,換我照顧妳了,我的娘子。」
玉齡瞪著他,最後情不自禁地爆笑出來。
「唉,天哪!」
可以確定的是,她這聲驚嘆是充滿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