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玉齡抱著一堆被歸還的書籍走進圖書室內;星期二的下午並沒有人來借書,所以整個圖書室顯得空蕩蕩的。

她踏著低跟涼鞋輕脆的敲擊在大理石地板上,從容不迫的將書依類放回架上。

就在她將最後一本書放上去之後,一個不小心擠落了一本老舊的厚重書籍。

灰塵在陽光的映照下頓時揮灑出奇異的一層煙霧,在玉齡吃驚的注目下,一個令人難以相信的景象出現在她眼前。

「我不相信我的眼睛,這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她重重地倚在書櫃,拚命地說服自己。

半晌,那層煙霧消失,一個穿著奇特的高大男子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個男子有一雙黑色深邃的眼眸,正震驚地緊盯著她,而那張性格俊酷的臉龐,雖然左頰上有道斜斜的疤,但是絲毫無損他英氣逼人的味道,相反的,這道疤添加了他的剽悍氣勢。

最讓玉齡無法忽視的是他偉岸挺拔的身軀,威脅性十足的立在她跟前。

還有他那身古老又瀟洒的裝扮,不但穿著東垂一塊西垂一塊的布衣,右手還執了一把古樸的大刀。

大……刀?

玉齡逸出一聲驚呼,整個腦袋此刻才又回復了轉動,「你、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那男人一手捂著胸膛,一手抓緊刀柄。他沒有回答,只是蹙眉瞅了她一眼,腳步一個踉蹌,悶哼一聲跌入她的懷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她措手不及,抱著他跌坐在地。他精實偉岸的身軀差點把她胸腔里的空氣都撞了出去。

「喂,你究竟是——」玉齡驚慌的話語猛地頓住。因為她感到手掌流過一股溫熱的液體,而她的手掌正緊推著他的胸膛……

「你受傷了!」她驚叫,再也顧不得他是打哪冒出來的,更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

那男子緊閉雙眸,臉色蒼白若紙,顯然已經昏厥過去。

玉齡慌亂地左顧右盼,直覺就要張口呼救。

但是一個奇異的念頭瞬間閃進她腦中。

好像……不能夠讓別人發現他,否則事情就麻煩了。

她飛快地打量他一遍,當下毅然決定救他。但是她得把他藏起來才行。

她環視四周,最後一咬牙。

「算了,先把他搬上車。」

她作賊般地偷偷摸摸溜出去,看四周沒人,再將他又拖又抱地拉出大門,推上喜美汽車。

接著她快速地抓起車上的面紙盒,沖回圖書室,拚命擦拭著方才染血的地板。

最後,她打了一通內線電話給二樓的同事,請她下來幫她代班。

「我、我家裡臨時有事。」玉齡向來不擅說話,此刻更是結結巴巴。「所以我、我必須馬上趕回去……那麻煩你了,不好意思。」

阿彌陀佛,老天爺原諒我!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說謊騙人的。

§ § §

唐易輕蹙眉頭,眼瞼微微顫動。

他的思緒猶自沉浸在那個戰火連天,紅色的夢境中……

火紅的巨焰吞卷了棟棟房舍,遠處有人尖叫著,嘶吼著,還有像是要踩裂人心的馬蹄聲。

他策馬狂奔,空氣中凝重的血腥味教人喘也喘不過氣來。

「雪綉!雪綉!」他狂吼著,驚恐的心跳重重地撞擊著,彷彿要把胸口打出個洞來。

他從遼東一路風塵僕僕趕回漳州,為的就是要趁休假時返回家鄉探望未婚妻,哪知在接近漳州的前兩天,就聽說東瀛藤本的船駛進了沿海一帶,似有所圖。

藤本游步性喜燒殺擄掠,凡是被他遇上的村莊,根本逃不過血洗的命運。

他一聽聞這消息,整個人差點瘋掉,拚了命地快馬加鞭趕路,就是希望能夠早日抵達漳州解圍。

其實官府們也不定時在驅除倭寇,奈何時局大亂,有誰還顧得了沿岸的百姓呢!

漳州九璋山是他成長的家鄉,那裡有他親切的村民們,還有他的青梅竹馬——雪綉,那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小女人。

隨他而來的屬下有十餘人,人人勇猛難當,都能以一敵十,但是沒有用了。

倭寇早就搜刮過村子,放了火,上船離開了。

唐易心急如焚,此刻最想看到的就是雪綉安然無恙地活著,卻遍尋不著她。

驀地,唐易的眼角餘光捕捉住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寂然地靜躺在一棟燃燒著的房舍旁。

雪綉!

他心下大亂,拚命地往雪繡的方向衝去。

「雪綉!」他狂吼,聲音里有著巨大的傷痛、憤怒和恐懼。

這一切猶如噩夢緊緊纏繞住他,把他捆得喘不過氣……

唐易額上滲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他輾轉反側著,嘴裡喃喃不止,緊閉的眼瞼倏緊倏松。

玉齡頻頻替他拭去汗水,手上的毛巾快要濕透。

他胸膛上有一道被利刃橫劃過的傷痕,入肉不深,範圍卻很大,幸好在她手忙腳亂的一陣包紮之下,總算不再流血了。

其實她應該把他送到醫院的,這樣他的傷口就可避免病菌感染的危險,而且傷口也可以進行縫合,只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報上他的身分。

除了沒有身分證、健保卡外,最重要的是,她該怎麼跟人解釋他一身古裝打扮,黑髮三千丈的模樣?

唉,她也只好等到他醒來之後再說了。

瞧他一直囈語,昏迷不醒,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雪綉!」他突然大叫一聲,瞬間坐了起來。

裹在一片堅實胸膛上的白色繃帶,因他掙扎用力,漸漸滲出了血。

「先生,你怎麼了?」玉齡關切地問道,本能扶著他。

紊亂黑髮下的眼眸鷙猛危險,還帶著一絲脆弱。

「你是誰?」

玉齡一怔,苦笑了一下,「這個問題問得好,事實上,我也想問你同樣的問題。」

「我怎麼會在這兒?」唐易的神智慢慢恢復,眉頭也慢慢皺緊了。

「呃,這也是我最想問的。」她搖搖頭,苦惱地笑了笑,「不過這個以後再說,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你要養好身體,你的傷勢不輕。」

「其它的人呢?」他環顧四周,問話的同時不禁細眯起眼睛。

這是哪裡?怎麼充斥著一些很奇怪的物事?

「誰?我沒看到其它的人,難道你還有同伴?」

若一古腦兒地出現一堆流血受傷的人,她可招架不住,光是喊救命都沒力氣了。

「其它的人呢?這是哪裡?」他低聲吼著,眼神悲傷激動。

玉齡按住他的上身,「喂,我好不容易才幫你把傷口包紮好,別扯裂了。」

「其它的人呢?」他求懇地看著她,痛苦地低嚷,「姑娘,請你告訴我,我其它的弟兄們都到哪裡去了?」

玉齡被他眼中的悲烈深深撼動了,只是……她如何去回答一個她壓根兒不知道答案的答案?

「請你冷靜一點。」她只能柔聲地安撫著他的情緒,「你這麼激動,我怎麼聽得清楚你的問題,又怎麼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跟你一樣滿肚子疑惑啊。」

他聽了瞬間平靜下來。

玉齡凝視著他那雙深邃猶如受傷獅子般的眼睛,沒來由地心底一陣悸動。

他……好寂寞好憂傷。雖然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是,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疼真實地細細抽過她的肺腑。

對面前這個冷硬鋼鐵般的男子,她居然產生了莫名的憐惜感。

玉齡甩甩頭,試圖揮掉這種荒謬的感覺。

「我可以請問你是誰嗎?」她勉強笑了笑。

「我是唐易。」他簡潔地道。「姑娘——」

「不要叫我姑娘,我是玉齡,玉石的玉,年齡的齡,你叫我玉齡就可以。」瞅著他,她忍不住說出自己心底的震驚,「其實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麼想象力……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老天要懲罰我,才安排這樣奇怪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吧!」

「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能替我解開謎團嗎?」

唐易撫著胸口那道被包紮好的傷痕,若有所思地反問:「是你救了我?」

她呆了下,「應該可以算是吧。」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這才正眼打量她的服飾,臉色有些異樣,「你這身打扮是?」

玉齡閉了閉眼睛,還是不太敢相信這一切。

老天!怎麼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事出現在真實的生活中呢?

她還以為時空轉移之類的,只是小說和電影里的場景而已。

「你是不是在拍電影?」她希冀地問道,雖然明知不大可能。

果不其然,她的話只是徒令唐易的濃眉擰成一團罷了。

「什麼?」

「算了,當我沒說。」她揉著太陽穴,覺得頭好痛,「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的情況非常複雜,很難解釋。」

他挑起一邊的眉毛,靜待下文。

「你相不相信時空轉移,還是什麼乾坤大挪移之類的怪事?」唉,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有說出這句話的一天。

她忍不住再揉揉額心。

唐易的臉部表情很少,但是聽到了這樣的話,他不由得一陣錯愕。

「你說什麼?」

「你是哪個朝代的?哪裡人?」這樣問也許會快一些。

「明崇禎四年,漳州九璋山。」他目光深鎖住她的,沉聲道:「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接下來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她覷著他的神色,有點難以啟口,「我們這邊現在是民國八十七年,距離明朝已經有好幾百年了。換句話說,我們這邊是未來,你的那個朝代是過去。」

他眼神一縮,下巴緊繃,「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平空出現在幾百年後,但是事實如此,假如你不是騙我的話,那麼你就真的是幾百年前的……」古早人!

他的臉龐驀地灰敗若死;就連他受傷昏過去時的臉色都比現在的好看。

「你不要激動,不要暈過去啊!」她心慌意亂地道。

他閉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胸膛跟著上下起伏,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如何相信你?」他終於擠出一句話。

玉齡眉毛一豎,「我做什麼要騙你?如果不信的話,那麼我就證明給你看。」

她倏然拉開在他前方的窗帘。

「我雖然住得很鄉下,但是,你看看這像是你們明朝時候的景緻嗎?」

平坦的柏油路襯著廣闊的花生田,還有停在路旁的腳踏車和汽車,這看在唐易的眼底不啻是個重大打擊。

血色迅速消失在他的臉上。

玉齡看他這般模樣,不禁心軟了起來。

他已經很可憐了,受了傷不說,還平白無故來到這個未知陌生的世界。

如此孤身一人,飄蕩無依的。換作是她,搞不好早就瘋掉了。

「為什麼?」他揪著自己的頭髮,痛苦地低喊。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我其它的弟兄們呢?他們也到這個……這個世界來了嗎?」他拗口地問,語氣中帶著一絲希望。

「很抱歉。」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只發現你一個人。」

唐易喉頭髮出一陣可怕的呻吟,額上的冷汗再度冒出,臉色慘白傷痛。

她急忙按住他激動的身子,誠摯地道:「你不要這樣,當心身體呀!我……我會幫你的,你放心。」

他倏地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你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幫我回到員嶠?」

「員嶠?對不起,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我也沒有辦法扭轉時空,可是我會盡全力幫你的。」她頓了頓,再添上一句,「雖然我還不知道我能幫你什麼。」

他頹然放開她,「我得回去,我必須回去。藤本和我的弟兄們還在作戰,我必須回去才行。」

「但是你要怎麼回去呢?再說,這裡已經是幾百年後了,不管你當初的情形是怎樣,那些事早已煙消雲散了。」

玉齡實在不想說這些話刺激他,可是她又不能不說。

無論是王公貴族抑或是販夫走卒,在過了這麼長久的時光之後,一切都回歸塵土。

「不!我得回去,他們敵不過藤本的,如果我沒有帶領他們,他們是絕對敵不過那個狡詐陰狠的藤本。」他喃喃低語,卻是字字血淚,「不對,他們不知道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那抹紫色的月光和那道突起的巨浪打散了我們的船,罩住了我和藤本,而他們、他們……」

玉齡見他身上的繃帶再度透出紅漬,情急之下,不自覺地環抱住他裸露的上身。

他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需要安慰。

「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她用哄小孩的語調,柔柔地,堅定地安撫著他,並且輕輕拍著他的背。「都過去了,什麼紫月亮什麼巨浪,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從來沒有人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安撫他的心靈,也從來沒有人給過他這麼溫暖的懷抱。

唐易漸漸平靜了下來,顫抖著的身軀得到了撫慰和寧靜。

他閉上眼睛,一股慰人的暖流緩緩鑽入他的心扉,直達四肢百骸……

這前所未有的寧靜溫馨感淹沒了他。

失血過多再加上體力透支,唐易最終還是支持不住地躺了下去。

他實在累了。

玉齡本能地輕拍著他,輕輕低語,「沒事了,沒事了,好好的睡一覺吧!我在這裡,你不用怕。」

雖然把這個昂然的七尺大漢當作小孩一樣哄著入睡是匪夷所思了點,但是每個人都有需要真心安撫的時候。

尤其是他。

唐易終於睡著了,真正沉人無夢的酣然好眠中。

這一次沒有噩夢也沒有痛苦,他睡得十分寧靜平和。

玉齡凝視著他粗獷俊偉的臉龐,生平第一次,覺得心頭五味雜陳。

有憐惜、有心疼、有安慰、有滿足……亂七八糟的種種情緒把她的心塞得滿滿。

天,她居然對一個認識還不到半天的男人產生這麼多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本來就是個詭異莫名的日子,她實在想象不出還有什麼事不會發生的。

§ § §

玉齡打破她一貫的原則,破天荒地向圖書館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老實說,這位天外古人的出現,早就打破了她很多項原則,也開創了她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心亂如麻,第一次想呵護一個男人,第一次去「幻想」他究竟是如何冒出來的……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搞得她都覺得自己不像原來的那個朱玉齡了。

唉!真是一團混亂。

請假的第一天,她花了不少錢去幫他採買服飾,也花了不少精神對他解說「現代」的情況。

一整天下來,她覺得她快要虛脫而亡了。

「姑娘,我不能夠打攪你了,何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對你的名聲會有損害。」唐易才稍稍有了些許精神,就忙著顧慮她的名節問題。

玉齡尷尬一笑。雖然她個性保守,但是和他這個古代人一比,她的思想顯然就豪放多了。

「你放心,這房子只有我一個人住,不會有其它的人知道你的存在,再說我也不打算把你介紹給我的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知道。」她端來了一碗熱騰騰的鮮魚湯,遞給他,「喏,這是我早上才到市場買的,保證新鮮,喝喝看。」

他遲疑地接過湯碗,神色有些猶豫,「這……」

「放心,我們這個年代和你們的不一樣,我們什麼事都開放多了,可以穿暴露的衣服上街,可以票選總統……」看出他的疑惑,她笑著解釋:「總統的意思跟一國之君差不多,只是會受人民監督,而且由人民選出來,和你們以前皇帝的承天世襲不一樣。」

唐易眸中發出光芒,心嚮往之,「這才是百姓之福。」

「你說你來自大明崇禎年間,那麼一定很痛苦了?」據她所知,那是個民不聊生,人民沒有希望的年代。

唐易眼神一黯,苦笑著,「既是歷史,想必也不需要我多闡述解釋了。只是我早就脫離了那個腐敗的朝廷,到海上的小島隱居起來,大明的一切已與我無關了。」

他語氣平和冷漠,但是眼裡隱藏著的強烈情感卻不經意地泄漏了出來。

玉齡輕嘆一聲,也不好安慰什麼。

「對了,我幫你買了一些衣服讓你換上,來,看看合不合身。」她的臉有些紅紅的,「我從來沒有幫男人買過衣服,所以尺寸方面可能沒法子抓得精確,不過你還是試試看好了。」

他習慣性蹙起眉頭,「謝謝你,只是……」

「雖然和你們的服飾很不一樣,但是入境隨俗,你就勉強穿穿吧!」她訕訕笑道:「穿上了才不會引人注意。還有,你的頭髮也要稍微整理一下,可能要剪短一點再綁起來。」

他愕然地看著玉齡,「還要剪髮?」

「是呀,你的頭髮太長了。雖然我個人是覺得這樣挺好看的,但是別人恐怕未必能接受。」

「別人?你說過你不會把我介紹給親朋好友認識的。」他有些困擾。

「當然,我不會主動把你介紹給人,但是我總得帶你出去走走吧?」她微笑,「如果你要成天待在屋裡,我是不反對的,只怕你覺得悶。」

唐易看著她,緩緩地開口道:「你……很不一樣。」

玉齡心猛一跳,臉頰刷地漲得通紅,「什麼意思?」

「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子。」

玉齡沒來由的一陣泄氣,她無精打彩地道:「當然,我是你在這個世界里第一個見過的女人嘛!」

在他的心裡,她也許根本沒什麼特別。

唐易有些遲疑地問:「你們這裡的女子,都像你這樣俠義熱心嗎?」

她的心跳急促起來,「呃,不見得,不過我也沒有多了不起呀!」

「遇事臨危不亂,處理得有條有理、井然有序,這本領不是每個女子都能有的。」他實話實說。

她的心剎那間飄上了雲端,「多謝謬讚,我哪有你說得那麼好。」

「別妄自菲薄。」他誠懇地道。

玉齡揮了揮手,想揮掉這種悸動的震撼感。從來沒有人能夠如此撩撥她的情緒,也沒有人願意這麼做,她很感動,但是這種感動太危險了。

她開始覺得她受到芳婕的影響了——喜歡幻想。

拜託,她都已經是幾歲的人了,竟開始亂想了。

唐易看著玉齡長發飄飄,白皙清秀的臉龐。她救了他,又將他帶回住處,真不知她的勇氣是打哪來的?

驀地,他腦海里浮現了雪綉溫婉纖柔的模樣,他的臉色一變,心一痛。

為什麼又想起了雪綉?

他答應雪綉要忘了她的,為何此刻再度憶起?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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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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