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芳雲心臟快跳出來了,她求助地望著傑斯,吞著口水道:「想想辦法;它會在什麼時候爆炸?」
「十一點整。」他濃眉微糾,「如果消息沒錯的話。」
「所以現在要拆它嗎?」
傑斯用著專業的眼光打量著這個炸彈的引爆裝置,不得不佩服起裝設這枚炸彈的人。
這個人一定受過極專業的訓練,要不就是對炸彈有相當高深程度的了解。
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
看著他面色愈發凝重,芳雲一顆心也愈發往下沉。
「怎麼?很難拆嗎?還是根本拆不掉?」她看著裡頭複雜多色的電線,再看到一些很難看得懂的機械裝置,心裡頭不禁嘀咕起來。
這,應該不像電影演的那麼簡單,只要紅藍黑三條線選一條就好吧?
「這是遙控與定時的雙重炸彈;要拆有困難,但並非辦不到,目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沒有拆彈的裝備;看來我必須要讓火車停下來,讓小組送來完整的拆彈工具。」
只要他別讓歹徒知道他已經找到了炸彈,那麼歹徒就不至於會在十一點前遙控引爆。
「火車可以停下來嗎?」
「之前不敢貿然讓火車停下,是怕炸彈不在這上頭,恐怕徒然驚嚇了群眾,不過既然確定了炸彈的存在,我們就得儘快疏散旅客,然後進行拆彈了。」他興奮地看著表,「我們至少還有幾個鐘頭的時間可以進行這一切,真是太幸運了,不過最主要還得感謝你的大力幫忙。」
她不好意思地道:「哪裡,我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誤打誤撞罷了。」
「別客氣。」他對著她微笑,「我這就請站長靠站停下火車,雖然會因此造成大家的不便,但是性命安危最重要,其他的就無法顧及這麼多了。」
她吁了一口氣,光想到自己馬上就能夠逃離這一枚炸彈,就有種死裡逃生的慶幸感,可是莫名地失落卻也隱隱地逼上心頭。
疏散旅客,這就表示她也會被疏散掉了,那麼……
她看著面前這位英挺卓然的男人,竟有些許不舍起來。
他剛剛說過,要全程地監督她這一趟美國旅程,不知他是否忘了?
「我們都走了,那誰來幫你的忙呢?」她忍不住悄悄低問。
「我們會有專業的人士和探員過來處理現場,」他沒有注意到她的失落和刺探,只是含笑望著她,「你就不必擔心了。」
「會很危險嗎?」她凝視著他,口吻輕怯。
倘若一不小心剪錯了線,是否會像電影裡頭的爆破場面一樣,轟然巨響后,一切灰飛煙滅?
她打了個寒顫,不由得緊緊地瞅著他,小手拚命攢著他的衣袖。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她眼神中的憂色如此深重,傑斯不禁心神一緊。
他進入這一行已經五、六年了,也曾出生人死,面對過無數次的危急場面,眾人的關心和家人的牽念也曾給予他很大的支持,但是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從未經歷,單單隻是一個眼光,就能夠揪緊了他的心。
他眸光柔軟地緊緊鎖住她的,一時之間,空氣好似開始蕩漾著某種輕如柳絮的情愫,飄然地纏繞住了他們倆。
時間凍結在此刻,他倆深深地交換著彼此眸中的眼神、感覺……
傑斯緩緩地抬起大手,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碰觸描繪過她柔嫩的臉龐線條。
芳雲屏息著,怔怔地靜待著他的舉動……一陣暈眩與茫然的情緒齊湧入心底,驚奇與心慌夾雜著甜蜜的若有所待,將她整個人籠罩住了。
動也不敢動,只能本能地回望著他黑眸內的奇異光彩。
傑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兒來的衝動,或許是壓抑了一整晚,也或許是從第一眼時,就想要這麼做了——
他瞬間俯下身去,緊緊地攫住了她柔軟的唇瓣。
芳雲倏然腦袋瓜一暈,像是被閃電擊中了,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閉上自己亮晶晶的眼眸,因為……因為那雙眼眸正天真又愕然地瞪著他好看的眼睛呢!
傑斯睜開眼睛,看見她瞪大眼兒的可愛模樣,心頭既好笑又愛憐;他輕笑著移離了唇,低語道:「閉上眼睛。」
她眨眨眼,聲若蚊蚋,「呀?」
「因為我要吻你。」他輕柔地擁住了她,再度迅雷般地吻住了她。
芳雲腦子已經無法思考,喜悅和怦然心跳交錯流竄著她的四肢百骸,將她整個人烘托得猶如躺在雲朵上,軟綿綿飄飄然——
傑斯流連忘返地品嘗著她如薔薇絲絨般的唇,汲取著特屬於她的幽然芳香……良久,才不舍地放開了她。
芳雲坐倒在地毯上,這才睜開眼,卻依舊只能夠傻傻地看著他淺笑的模樣。
「你,你……」她腦子一片昏亂,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照說,他這般偷香是很冒犯的行為,可是為何她又偏偏不覺得受到侵犯呢?
難道是因為她對他也有那麼一點意思嗎?
天哪,她已經開始頭暈起來了!
「抱歉,我忘情了。」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抑下小腹逐漸狂燒起來的熱情,既歉然又難忍渴望,「你知道你有多甜美誘人嗎?」
「啥?」她茫然地道:「所以是我誘惑你的嗎?」
他噗哧一笑,罪惡感順間消失了不少,「老天,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所以呢?」她忍不住怔忡地撫著唇瓣,心底偷偷地回味起方才盪人心神的滋味來。
現在她總算知道了,為何電影里都把「擁吻」給演得銷魂蝕骨的。
原來吻的滋味就是這般引人入勝,令人迷醉難以自持呀!
傑斯真摯地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渴望一個人的感覺是如此強烈而神魂顛倒。」
她聞言一震,訥訥地看著他,「可是,可是……我們才認識不到幾個小時。」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他低語。
芳雲張口結舌了老半天,卻怎麼也不相信面前這個出色的男人,居然對她一見傾心?
她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丫頭罷了;而他,乃是美國聯邦調查局的爆破組組長,不但人長得英俊挺拔,而且看起來又聰明又勇敢……怎麼會沒品味到看上她?
雖然他說過要好好「處理」她這顆小炸彈,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是要追求她呀!
但是他現在這麼一說,就表示愛的宣言了嗎?
她也不是貶低自己,但是就算她再想破了頭,都想不出她究竟有哪一點能吸引他的?
「可是,可是……」她看著他英氣奪人的臉龐,渾身散發的性格氣質,雖說對他的印象極好,可是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我知道對你而言,稍嫌突兀了些,」他搖搖頭,好似也在為自己如此衝動感到驚訝,「抱歉,我不是蓄意要製造困擾給你的,只是情不自禁。」
「你無需對我道歉。」她輕撫著唇瓣,不自禁回想起方才的甜蜜。
她若有所思的模樣讓傑斯有些心下惴惴起來,他忍不住暗責起自己方才的失態和冒犯。
羞怯保守的中國女子畢竟不同,而他居然做出這麼冒失與侵犯的行為來。
該死,他究竟是怎麼回事?怎可如此失控?
傑斯不自禁握緊拳頭捶了自己的頭一記,惹得芳雲低呼一聲。
「你做什麼?」她急急抓住他的手,「這樣傷害自己有什麼好處?」
「我是個大混蛋,理該受到譴責和教訓。」他望著她的小臉蛋,越想越覺替自己的行為感到懊惱和汗顏。
她的黑色杏眸目不轉睛地瞅著他,「別這麼說,雖然你剛剛偷吻了我,但是我是不太介意啦!」
他一愣,不禁拾眼看她。
芳雲臉色一紅,連忙解釋,「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也不是個豪放女,只是……只是我並不討厭你,所以剛才的那個吻……其實你說要監督我,我也很高興……反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唉呀,他怎麼能夠這樣深情地緊盯著她?害她連話都擠不出來,就連解釋也解釋得七零八落的。
「總之,」她重重咳了一聲,臉蛋紅紅,「炸彈比較重要,剛才的事……我們慢慢再說吧!」
她的臉紅分明透露了某些訊息給他,傑斯心下一松,沒來由的喜悅起來。
他凝視著她的酡紅臉蛋,深深吸了一口氣,「是,炸彈。」
他差點兒就忘了炸彈的存在。
就在這時,懷中的電話適時響了。
「喂?」他神色一整,「蘿絲,炸彈找到了,你那一方面調查的如何了?」
芳雲趁著他講電話的時候,好奇地打量起這具「聽說」威力強大的炸彈。
只見密密麻麻的電子儀器盤踞其上,她的目光順著一條金色線溜到容器旁的笑臉按鈕。
咦?這是什麼?
雖說炸彈可怕恐怖,但是生平第一次見識到炸彈,她還是難掩強烈的好奇心,想要多瞧瞧多看看。
以後也好向老爸老媽吹噓呀!
她忍不住好奇地伸手按了一下,卻傳來一陣怪異綠磷色的火花直冒,燃燒至底下的一方黑色盒子。
輕輕砰地一聲,卻瞬間使得氣氛緊繃了起來!
傑斯本能抬頭望向聲音來源,敏捷的神經驅使他立即反應,飛快出乎攬住芳雲就往旁邊跳開。
她嚇了好大一跳,忽地癱軟在他懷中,杏眸驚恐地瞪著這一切。
她,她她她……該不會引爆炸彈了吧?
「對不起!」她閉上眼睛,低低道了一聲。
噢,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大白痴!
傑斯謹慎地盯著炸彈,手臂緊環抱著她的纖腰,「沒事,只是個假警報。」
只聽得那方黑色盒子中傳來一個不自然的電子錄音聲——
「砰!你死了……」輕蔑的笑聲傳來,「傻瓜,妄自動到這個按鈕,表示你的拆彈技術還有待加強,笨蛋!」
「它居然罵我。」芳雲不可思議地瞪著黑盒子,「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傑斯輕吁一口氣,心臟差點給她嚇停了,「小傻瓜,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想自殺嗎?」
她還真是不把他嚇死不甘心嗎?
「對不起,」她慚愧地低下頭來,暗自咒罵自己,「都是我惹的禍,我太雞婆了。」
「不,我不是在罵你,只是被你大膽的舉動給嚇到了,」他餘悸猶存地看著她,不敢想像方才的引爆倘若是真,那麼她現在會變成什麼模樣都很難說,「下次不準再這樣,我的心臟不怎麼夠力,也還不想在剛認識你的時候就一命歸西……我還想留著下回有機會偷吻你呢!」
他的話讓她既窩心又愧疚,只敢低頭陪罪認錯,「對不起,下次不敢了……不,沒有下次了。」
開玩笑,一次就已經足夠將她嚇得三魂飛掉了兩魂了,哪還有下次?
她拚命道歉的模樣教傑斯又好笑又好氣,他碰碰她的臉蛋,微笑道:「沒事就好,現在還是趕緊處理這個炸彈吧!否則我們做什麼都不能安心的。」
做什麼都不能安心的?什麼意思?
芳雲張大嘴巴,茫然地問:「我們要做什麼?又為什麼不能安心?」
傑斯尷尬地輕咳一聲,怎敢讓她知道,她此刻無辜可愛的表情讓他又想要偷親她了。
方才匆忙慌亂間掉落在地上的行動電話,陡然傳來了蘿絲的緊急叫喚聲——
「組長,組長……發生什麼事了?喂?」
傑斯連忙撿起電話解釋道:「不,只是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現在沒事了;剛才說到了哪裡?你們追查到了中情局研究部門的前員工,然後呢?」
「我們發現了其中兩位很可疑,一位是罹患了精神躁鬱症的研究人員蘇狄金,一位是明明表現優異卻無故失蹤的葛麥可……」蘿絲頓了頓,「還有,化學工廠的失蹤警衛已經找到了,不過卻是陳屍在工廠後頭的廢水處理槽內,死因是頸部遭扼斷,看來兇手下手狠毒毫不猶豫,是專家。」
「去調查一下葛麥可和蘇狄金,必要的時候要將他們『請』回局內;還有,雖然訂這火車二0一包廂放炸彈的人也許會使用假名登記,但是你還是往這方面查一下,或許會有線索,也或者我們就能夠加快腳步地逮到他!」
「我了解;那現在你那邊的情況呢?」蘿絲關切地問。
「還不錯,但是我需要紐約警局的協助,迅速派來人馬到最近的車站支援疏散旅客,」他的眼神瞥向依然好奇心十足,但此刻卻只敢遠遠站著觀望炸彈的芳雲,不由得微笑,繼續道;「我等一下會通知站長讓他將火車靠站,我要你們儘速攜帶拆彈工具過來,我們必須爭取時間。」
「OK。」
傑斯掛了電話后,倏然鈴聲又起;他以為是方才被他半途卡掉話的佛勒局長。
「局長,總算有好消息回報給您了!」傑斯欣然地道。
「聰明呀,你果然還是發現了炸彈的所在地,不過大部分的功勞還是要歸我吧?」那個熟悉的邪惡笑聲穿過手機,散布在空氣中。
傑斯眼神一冷,「你的手段太狠毒了。」
「多謝誇獎。」
該死,他還是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遙控引爆炸彈的;饒是傑斯機智敏捷,但是面對手握遙控器的狄金,他也只能賭一賭了。
賭賭看炸彈狂人對自己的炸彈有沒有高度的自信,也賭賭看他究竟貪不貪圖這五百萬美金。
只要他手一按遙控器,雖然一切灰飛煙滅了,但他也等於把五百萬美元給炸掉了。
傑斯額上滲出隱隱冷汗,卻是冷靜地道:「炸彈已經找到了,我立刻就可以毀了你的計畫。」
「沒有,因為你還沒能拆得了炸彈。」狄金語氣諷刺,自傲地道:「鼎鼎大名的拆彈高手,怎麼不動手呀?想不想嘗嘗無能為力的滋味呀?」
「多謝你的提醒,我會動手的,」傑斯冷冷道,「我把你的心血結晶給一一拆解……順便告訴你一聲,你的炸彈引爆裝置設置的很拙劣,壓根是小孩子的傑作,你究竟從哪兒學來這麼遜的設計呀?是你那顆腦袋瓜子想出來的嗎?你以為這難得了我嗎?」
他的嘲諷成功地激怒了狄金,「可惡,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無能政府的米蟲,你以為你可以靠吹噓就拆掉我的炸彈嗎?告訴你,別以為情況這麼簡單。」
「你的恫喝已經無效了,更別說那個炸彈……」
「你以為你成功了嗎?」狄金恨恨地叫道:「沒有人可以阻止我的計畫的;告訴你,找到了炸彈不等於你就可以順利地讓火車停駛,疏散旅客,因為我已經在駕駛車頭上做了引爆連線,沒有正確的拆除炸彈,只要車一停,一百磅的化學炸藥將會引爆,然後將整輛火車炸上天!當然,再加上我手上的遙控器,勝算都在我這邊,你只有乖乖付錢的份兒,別想抵抗。」
傑斯心一緊,氣憤地低吼:「你這個瘋子。」
「瘋的是你和那些渾帳政府高層,你們永遠不明白世界上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永遠只會在那兒高唱愚蠢的人權自由生而平等,事實上你們下令屠殺了多少人,又打了多少場無謂的戰爭!」狄金的憤怒似乎無法平息,他滔滔不絕地怒吼,「我會讓你們付出重大代價的,但是在這之前,我要好好地撈你們一筆。」
傑斯眉頭緊蹙,「你真是瘋了。」
不過他的威脅卻是如此危險!
「我會讓你們看看什麼才叫作瘋,如果沒有聽我的,拿出五百萬美元來的話,我下一步將會安置炸彈在白宮!」
傑斯心緊緊擰著,但是他表面上卻故作無所謂地繼續刺激著狄金,讓他在憤恨與失去理智中,吐露出更多的訊息。
「你以為白宮像火車車廂一樣,讓你想進就進得去嗎?」傑斯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實際上也頗有幾分擔心。
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是他手頭上還擁有另外的一百磅化學炸藥是事實,傑斯無法對他的話掉以輕心。
而且,他的直覺始終隱隱感覺不對勁,好似有什麼蛛絲馬跡被遺漏掉了……
「或許白宮不能進去,但我隨時可以炸了美國總統。」狄金得意地叫道:「柯組長,現在你還是多多擔心一下你自己的處境吧!」
傑斯若有所思地任憑他掛上電話,他腦中陡然閃過了一抹念頭。
炸彈狂人的口中透露了几絲隱約訊息,雖然目前他還無法實際的捉摸到那種想法,但是他知道情況絕對沒有如此簡單。
另外那一百磅的炸藥到哪兒去了?
灰狗巴士上的炸藥量並不多,所以絕無可能在那次爆炸中,炸彈狂人就將化學炸藥給用光了。
這其中有太多啟人疑竇的疑點了……
不過目前他還是先處理面前這個棘手難題吧!
「可惡。」他眯起眼睛,低咒道。
在那兒蠢蠢欲動,正想要趴下去再多觀察那個炸彈的芳雲,聞聲一驚。
「呃,我沒有要亂摸。」她趕緊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澄清。
縱然煩惱層層疊疊而來,傑斯還是忍不住被她給逗笑了。
「小傻瓜,我並沒有要責怪你。」他低嘆,疲倦地爬梳過濃密髮絲,「只是情況很不樂觀。」
芳雲一愣,「怎麼了?」
他站了起來,眉心打結,「我得想想別的辦法進行拆彈工作。」
「為什麼?」她再看了那個炸彈一眼,奇怪道。
「方才是那個歹徒打過來的,」他大手搓著緊繃的臉龐,擰眉道:「他說只要火車一停,炸彈就立刻會被引爆,他已經徹底不給火車上的人們有生路可走了。」
「開什麼玩笑?」芳雲瞬間被嚇得好奇心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這個壞蛋是看多了『捍衛戰警』嗎?把公車炸彈的那一套拿到火車來,未免也太,太……」
難道他一點兒都沒有考慮到,這樣會傷害多少人嗎?
就算是為了錢,難道有必要非得用如此激烈可怕的手段嗎?
火車上至少也有數百條人命呀!假如炸彈真的爆炸了……芳雲被這樣的事實大大震驚了。
傑斯吁口氣,眼神有些悲哀,「這就是我每天必須面對的……瘋狂的、泯滅人性的歹徒和殘酷無情到極點的手段,有時候都不禁要懷疑起,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真正善良的人?」
而且為惡者總是殺之不盡緝之不絕的,有時總不免會有無力感,以及泄氣的時候。
他已經很能平衡自己了,天知道有太多執法機關的人員,因為如此沉重的壓力而失去了自己的原則和堅持。
每年總有探員因壓力而舉槍自盡或自動離職的。
所以這一條路,每個人走來都辛苦——
「這世上好人是多過壞人的,」她心疼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的隱約脆弱,能夠理解他所面對的醜惡世界,「像你像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人;你千萬不要氣餒,其實你們真的好偉大,若非有你們的存在,我想這個世界會更亂的。」
她真誠的話語融化了傑斯眼中的悲哀神色,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有些感動地道:「很少有人這麼坦白地肯定、讚美我們的工作。」
「要不然大家都是怎麼讚美你們的?」
「一些詞藻優美的讚頌辭。」他微微一笑,「否則就是皮笑肉不笑的表面文章。」
「這就是官場文化嗎?」原來美國也有;她一臉沉思的表情。
看來她這個崇尚外國月亮比較圓的心態要稍為改一改了;在還沒來美國之前,她對這塊自由奔放的大陸充滿了好感與遐想,但是在來到這裡之後,慢慢也可以看到一些真實面……
雖然不至於會讓她對美國反感,但是也夠她自我省思了。
「你在想什麼?」
「沒有,」她啃著手指頭,歉然地對他一笑,「和你一比,我覺得我好幼稚,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孩。」
「怎麼這麼說呢?」他溫和地道。
「你做著這麼有意義的工作,每天又要出生入死的拯救世界,還要跟一些偏激的歹徒恐怖分子周旋,天知道你付出了多少的心力。」她吐吐舌頭,「這一切的壓力都是我難以想像的。」
他溫柔地看著她,「各人有各人的壓力,我只是盡心儘力地做著我該做的事,像你,我想也有屬於你自己的壓力吧?」
「你做人真謙遜。」她甜甜一笑,「一點兒都不自傲,你的同事一定很好命,因為你這麼好相處。」
「哦?」他故意要跟她開玩笑,橫眉豎怒地道:「誰說的?我平常也是很兇的喔!」
她才沒被他的模樣給嚇著咧,反而逗得咯咯笑了,「真的嗎?那裝一個最凶的表情來看看。」
看著她的嫣然,聽著她甜美的笑聲,傑斯整個人都被征服了,柔軟了,哪還裝得出凶瞼來。
「想看嗎?今天已經打烊了,明日請早。」
芳雲笑得更大聲了,「裝不出來就說一聲嘛,其實我知道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大好人,絕對不會很兇的。」
她衷心的讚美讓他臉都紅了,傑斯輕嗆咳著,不好意思地搔搔黑髮,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直接大膽的讚美,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芳雲沒想到自己的話擾得他俊臉發紅,活像小男生似的靦腆起來,不禁笑得更樂。
「別不好意思,這是你該得的讚美。」
「咳,你還說我讚美的讓你頭頂發熱的可以煎蛋,我看你現在對我的讚美,已經足夠我煎上兩大塊牛排還有剩了。」他自我揶揄道。
芳雲噗哧一笑,「好啦好啦,不跟你玩了,免得你說我以小欺大,勝之不武。」
她的成語運用的有些顛三倒四,就連他這個「外國人」都聽出來了。
「你是很小沒錯呀!」他好笑地道。
「才不,我已經是二十三歲的成年人了。」
他對著她笑,「才二十三歲,我整整大了你七歲呢!」
「年齡不是問題。」她衝口而出,這才發覺自己的話中有漏洞,她迅速漲紅了臉,「呃,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溫柔地看著她,笑意盈盈,「嗯哼。」
「哼什麼哼,」她眼珠子一轉,有些憂愁道:「對了,炸彈炸彈,我們別把炸彈給遺忘了……現在該怎麼辦?」
傑斯一凜,搖搖頭道:「我今天是怎麼了?老是分心,無法專註。」
芳雲對他失常的表情只是報以一笑,「好啦,現在專心工作了,我可以幫什麼忙?」
「我必須到駕駛室,徹底地檢查出那個引爆裝置,設法解除。」他看著窗外漸漸深沉的夜色,「你在這裡等我,記著,千萬別再亂碰什麼東西了。」
「了解。」她忍不住再補了一句,「可是我想幫忙,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做的嗎?」
他望著她充滿希冀的臉龐,眼神溫柔,「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幫我很大的忙了。」
「好,那我就在這兒盯著這個炸彈,假如它有什麼變化的話,我再打電話給你。」
「聰明女孩。」他迅速地低下頭輕啄了一記,惹得芳雲又是滿面酡紅。
「唉呀!」她小小聲地抗議道。
傑斯走向門邊,回過頭來眨了眨眼,「抱歉,我情不自禁。」
芳雲傻傻地看著他關上門,嘴上輕啄的餘溫似乎猶在,深深撩撥了她怦然的心弦。
說出去有誰相信,在短短几個鐘頭之內,她竟然被一個初認識的男人偷吻了兩遍?
更教人不可思議的是,她絲毫不覺得討厭……
「一見鍾情……」她怔怔地低嘆,「有可能嗎?」
聽說危機容易產生致命的吸引力,壓力下的關係不會長久;君不見「捍衛戰警」當中的珊卓布拉克和基努李維,不也是因危機而結合,最後又分開嗎?
「唉,我走火入魔了,那隻不過是電影劇情而已。」她捶捶自己的腦袋瓜,咕噥道:「在真實世界里,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瞧,就好比她吧——
恁她平常再怎麼喜歡天馬行空,也想像不出有朝一日,她竟然會坐上一輛「炸彈列車」,而且炸彈還是放在自個兒的床底下。
誰說太陽底下無鮮事的?
芳雲邊哀聲嘆氣,邊謹慎地拖了張椅子在床對面坐下,如臨大敵地「監視」著那枚炸彈。
計時器的數字還在繼續跳動著……
芳雲的心臟整個揪緊了。
阿彌陀佛,求求神明保佑大家能夠逃過這一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