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抵達北京的第一天,導遊約略介紹了北京市的風景區,及接下來幾天的行程。

除了到中醫學院參觀外,穎嘉一行人不能免俗地,被安排了其他的旅遊行程。

畢竟北京是中國六大古都之一,從周朝建城,戰國時候的燕國以此為國都開始,歷經元、明、清三代的建設,到現在有兩、三千年的歷史了。目前更是大陸的首都,除了有數不清的古迹值得參觀外,市中心更建立了櫛比鱗次的商業大樓,各式歐美文化充斥。從美式的麥當勞速食文化、星期五餐廳的大塊料理,到有法國紅磨坊味道的夜總會,香榭巴黎情調的露天咖啡館,德國的啤酒屋,還有台灣的KTV,讓北京市的夜間顯得比白天更美麗。

現代化的飯店,間間具有國際水準,多半是國際連鎖飯店,他們住的那棟四星級國際飯店,金碧輝煌的大廳裝璜,一點都不遜於台灣的知名飯店。

參觀的行程十分緊湊,穎嘉覺得自己彷彿回到學生時代,卯起勁來記筆記。不曉得是不是她那張娃娃臉作祟,吸引了各種年齡層的男子眼光,一路上再度飽受騷擾。這些不分是台灣來的、還是北京在地的男人,為什麼就是不懂女人說不的時候就是不呢?

她備感困擾的喘不過氣,倒是那個一開始讓她有好感的謝進勛,對她保持距離,不見他主動來找她。

穎嘉聽同房間的於真說,謝進勛正和一位北京姑娘熱烈往來呢。教她聽得不是滋味起來。

於真還說他喜歡林青霞那種個子高挑型的清秀佳人,怪不得會追著那個長腿北京佳麗跑。但他那雙桃花眼,為什麼老是似有意若無情地朝她飄來?

穎嘉逮到好幾次他偷窺她的眼光,那種熱烈深沉的凝視每每看得她心如小鹿亂撞,像十七、八歲的少女頭一次發現有異性愛慕者般的慌亂起來。

那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穎嘉後來證實了,那種看得人很幸福的眼光,謝進勛並沒有應用到其他女人身上。像於真啦,他就沒那樣看她啊。至於他有沒有用那種眼光看那位北京姑娘,她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他用那種熾熱、溫柔的眼光凝視另一名女子,她就一肚子火!

越想越氣,連眼前的山光水色都覺得索然無味。

穎嘉悻悻然地將目光自雕著龍形圖案的照壁移開,眼角餘光好像瞄到什麼。

謝進勛驚慌地移開瞄準她的照相機,心虛地看向別處。

他在拍我?

她驚愕得合不起嘴來。

一抹紅暈飛上頰面,裝作不知情地繼續朝前走,接連幾次發現他的照相機鏡頭瞄準她,確定自己的懷疑后,氤氳著愁意的眼眸豁然明朗。

刻意放緩腳步,落在同團的人之後,卻不見謝進勛走上前來。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給他機會,還不曉得把握。

穎嘉納悶著謝進勛為何還保持在她十步之後,難道他對她沒意思?

這個念頭可是會萬分打擊她女性的自尊喔,不能也不願相信。

可是若說他對她有意思,怎麼不見他把握機會走上前來搭訕?

會不會是她對其他追求者那副兇悍模樣把他嚇跑了?

穎嘉搞不清楚他的意圖,更不懂的是,自己幹嘛這麼在乎?

明明心裡還有封瀏凱的影子,卻惦記著謝進勛沒採取行動。她是怎麼了?這還是她九年來,除了瀏凱外,頭一次對其他男子感到在意。難道她想通了,不再愛瀏凱了嗎?

懷著這樣的疑惑,穎嘉跟上眾人的腳步,卻不免愁悵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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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北京的前一個晚上,同團的人到一家茶館喝茶。其中有幾個家有嬌妻的老人家,開玩笑地勸著謝進勛。

「兩岸通婚很辛苦哦,放著眼前可愛的台灣小姐不要,卻追著北京妞跑。小謝,我看你頭殼壞掉了。」

「口素(可是)……」他彆扭地漲紅臉。

「口素什麼啊?」自稱老大哥的翁明智學著他的台灣國語,拍他的肩膀打氣。「人家黃小姐長得那麼漂亮,談吐又好。小謝啊,若不趁著這時候去試一試,你會後悔一輩子。」

「口素很刀人約她,都被她……」

「小謝,就因為這樣你才有機會啊。要是她早被人追走,我還叫你過去惹她幹嘛?」翁明智沒好氣地道。「男子漢大丈夫,還怕被人拒絕啊?明兒個大家就回台灣了,到時候你連跟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老大哥的話,當頭一棒地敲醒了進勛。

打從在針灸課上頭一眼看到她,他便管不住自己的眼光投向她,只是一直鼓不起勇氣向她表示。

到旅行社繳錢時,看到她也在那裡。蒼白、疲累的臉色,讓他好心疼。

想上前安慰她,卻踟躕著怕覺得莽撞,只能獃獃站在原地,以眼光守護她。

後來,她看到他了。

她怔忡的眼光,楚楚動人的風致,讓他根本移不開視線,一顆心為她發疼。

他想要疼惜她啊,用終生來守候她的幸福。多想鼓起勇氣告白,卻還是傻傻地站在原處,悲哀地只能以眼睛告訴她。

她似乎明白了,她的目光這樣告訴他,讓他更加沉迷,捨不得移開眼。

要不是有人跟地說話,她移開視線,他還回不過神來呢。

天生的內向性格,和不善交際,使得他畏縮地退開。之後,他偷偷藏在人群間,發現她似乎在尋找什麼。是在找他嗎?

忍不住感到雀躍,卻沒膽出來證實。

每次回想,心裡便有一股酸甜苦辣結成一氣的滋味,為什麼會那樣怯懦?為什麼錯失了良機?腦子裡浮現某次上針灸課時,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上前跟她說話,卻見她腳步匆匆,拎著大袋子急往教室外沖,等他跟上腳步,卻看見她飛奔進斜倚在大樓門前瀟洒俊秀的男人懷裡。

她的笑容那樣燦爛,甜美得如水蜜桃般讓人渴望摘取。

他呆在原處,落寞的目送兩人離開。想著那幕男女相擁的美麗畫面,是那樣蕩氣迴腸,緊緊揪住他的心,並困擾著他以後的每個晝夜。

曾經以為絕望,不可能擁有她明媚的笑容,只想著默默祝福就好吧。那天才會沒上前跟她說話。

這麼想,卻拭不去心裡的惆悵和懊悔。老想著如果他當時走上前說話,說不定會有什麼不同。自然是不冀望她投入他懷裡,接受他的示愛,她有男朋友了呀。但如果能喝個咖啡,做做朋友,也是好的。至少,她心裡會有他的影子;至少,她會知道他是誰。

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只能帶著悔恨過日子。

沒想到老天爺又給了他另一次機會。

在機場發現跟她同團,心裡好開心,仍只敢偷偷打量她,看著同團的愛慕者包圍她,看她一次又一次地以冷淡、疲累的笑臉拒絕對方。當時他好心疼,為她的飽受騷擾難過,好想上前為她擋去那群蒼蠅,又怕她誤會他也是對她別有居心的人。

選擇默默以眼神守護,以為又將錯失上天賜予的良機。

幸好那個桃太郎跑來跟他雞同鴨講,他才有讓穎嘉發現他的機會。可是……接連幾天仍鼓不起勇氣面對她,只敢偷偷跟在她身邊,以相機和眼光捕捉她的美麗。

他看得出來穎嘉不太愛理向前搭訕的男人,看到與他有相同心意的男子前仆後繼地走向她,都被她一一拒絕,進勛除了暗暗幸災樂禍外,更感到怯儒,害怕自己會步上後塵。

他從來沒追過女孩子,以前都是被人追的份,他真的不曉得該怎樣追求穎嘉。那個大陸妹不過是他的障眼法,身為公務人員,哪裡不曉得兩岸通婚的麻煩。他向來是個怕麻煩的人,更不可能自我麻煩了。

他真的喜歡穎嘉啊,從幾個月前見到她開始,便一直忘不掉。這種喜歡是他以前沒經歷過的。

翁大哥說得對,錯過了這次機會,他還能夠再見到她嗎?就算見到了,他是不是還一徑怯懦著,連跟她說一會兒話都不敢?

別再膽怯了,謝進勛。他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就算被人拒絕又如何?總比一輩子悔恨好吧!

進勛做了個深呼吸,平撫心裡的緊張。在眾人的打氣下,鼓起勇氣走向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愛慕對象。

「黃小姐。」他結結巴巴地站在她面前,穎嘉得仰高頭才能將他高大的身影收入眼帘。

坐在她身邊的其他人識相地挪出位子,給兩人一個不受人打擾的談話空間。

「你要不要坐下來?我這樣仰著脖子很酸。」穎嘉落落大方地建議。

「謝謝。」他靦腆地坐下,不敢坐得太靠近。

儘管如此,穎嘉仍藉由空氣的傳遞,感覺到他溫暖的體溫,鼻端也聞到他洗過澡后的清爽味道。

「找我有事?」她冷眼觀察他褐色臉孔上的紅暈。

她很少看到男人臉紅,這跟她碰到的都是厚臉皮的男子有關。就這點來說,謝進勛很特別,更顯得他忠厚老實。

臉紅應該不會騙人吧?茶館里的室溫因為有冷氣的關係,維持在二十幾度的低溫狀態,他不可能是因為熱而漲紅臉啊。

悄悄在心裡偷笑,穎嘉近乎著迷地窺視他英俊的臉容。

他紅著臉的模樣,好可愛。

「偶素想……」他笨拙地想著台詞,「不朱這口不口以(不知道可不可以)問你……呃,那個……」

「你想跟我借筆記?」她忍住喉間因他的台灣國語逗得直往嘴巴冒上來的笑意,試著想幫他。

「不素啦!」他紅著臉搖頭。

周圍豎起耳朵傾聽的同團朋友無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幫忙,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從何幫起。

「偶素……只素聊天。」他自己也急得想哭。為什麼這樣笨嘴笨舌的?深呼吸,再做幾個深呼吸。

看到他寬闊的胸膛疾速起伏,頸上的喉結跳個不停,英俊的臉龐滿是懊惱,穎嘉心生憐意。

是因為他的靦腆羞怯,才會這幾天都沒向她採取任何行動吧?比起其他人的黏人功夫,死纏爛打,謝進勛的靦腆顯得十分可愛。

穎嘉的心情複雜起來。他跟瀏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瀏凱的能言善道,瀏凱的翩翩風采,瀏凱善於哄人的伎倆,她敢說謝進勛一項都不會。他有的大概就是老實忠厚,熾熱又真誠的眼光,及給人從心信任起的安全感。

而在此時此刻,再沒有任何東西比起謝進勛所擁有的那些美德更能讓她心動了。

她受夠了九年飄浮不定的心情,她害怕再經歷一段不知道會不會有明天的愛情。

瀏凱的心像風一樣無法捕捉,他今天說愛她,隔一天可以跟另一個女人纏綿。就像春天說的,她能忍受他一再出軌嗎?一顆心可以傷幾次?最後的破碎是連神醫都無法復原的。該給自己一個機會,一次追求幸福的機會。而眼前的男子,極有可能是能帶給她幸福的男人。

她怔怔地望著他,謝進勛同樣沉默地凝視著她,那哀求的眼神,好像是在請她給他機會。

穎嘉感到眼眶一熱,以一個柔媚的笑容掩飾心裡的激動。對啊,何不給而人機會呢?何況他有對能讓她感到幸福的眼睛,他的凝視是那麼溫柔,熾熱、眷寵得彷彿她是他最心愛的珍寶般。

「你想聊什麼?」她溫柔地問。

「偶……」穎嘉毫不嗔怪的語氣,激起進勛心底的勇氣。他羞澀地揚起厚薄適中的寬大嘴巴,傻傻地笑開顏。

見他又在發獃,周遭的朋友頻頻嘆氣,紛紛手覆在額頭,一副拿他沒轍狀。

倒是穎嘉一點都不怪他,主動打開話閘子。

「不曉得謝先生是從事哪一行?」

「偶啊——」進勛笑開一口白牙,拾回了一些自信。「偶素公務員,目前在台中縣政府上班。偶家住豐原,就在環東路附近,黃小姐要素有空,偶可以帶你去參觀。」

「好啊。」

穎嘉這聲好,教他聽得心花怒放。

「偶聽人說,黃小姐素藥劑師,很了不起喔。」

「哪裡。我在榮總的藥局上班。」

「很辛苦嗎?」

「還好。」

傷腦筋,她好像越答越短了。穎嘉這時候越發肯定謝進勛的不善言詞。今天要是換封瀏凱,就不會這樣問話,搞不好還能將對方的祖宗八代都套問出來。

「我阿姨也住環東路,不曉得你認不認識?」她另開新話題。

「蒸的(真的)?你阿姨貴姓?索不定偶認素(說不定我認識)。」

他方正臉龐上嚴肅又認真的表情,實在跟他的台灣國語不搭。分明是日本偶像明星的架式,怎會說出陳雷式的台灣國語?穎嘉再度讓唇角染滿笑意。

「阿姨夫家姓張。我表哥張漢文看起來跟你同齡喔。」

「漢文素你表哥?」他臉上現出一抹驚喜,「偶跟他是從小鞋到大鞋的同鞋。」

「你跟漢文表哥是同學?」這麼巧?穎嘉訝異極了。這麼說來,謝進勛比她大五歲,今年應該是三十三左右。

「嗯。」他欣喜地點著頭。「偶們還書(時)常碰面呢。你阿姨偶認素(識),她煮的芋頭蓮主湯很好出(吃)喔。」

「阿姨有一手好手藝。我也喜歡她的芋頭蓮子湯。」

「偶也素。」他喜孜孜地附和。「沒想到這麼巧。早未道你素漢文的表妹,偶早請漢文介紹了。」

聽他說得這麼直接,穎嘉臉倒有點紅。

「我們現在認識也不遲。」

「你這麼覺得?」他笑得嘴巴快咧到耳後了,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他的笑臉垮了下來。「可素偶們明天就要回去。」

「台中市和台中縣很近,還是碰得到面。何況你是漢文表哥的同學。」

「真的?」進勛一顆心飄飄然起來。對啊,他怎麼沒想到這點?

穎嘉是漢文的表妹,那他可以請漢文幫忙。

「大家都要回飯店了,我們也走吧。」她溫柔地說。

兩人相偕走出茶館。迎面撲來的風,溫暖卻不燥熱,就像進勛和穎嘉的心情一樣。

當夜回到飯店后,穎嘉仔細思考了一夜。

謝進勛的條件不賴。

捧著的是摔不壞的鐵飯碗,人又如此忠厚,長得嘛是一表人材,除了那口台灣國語教人噴飯外,實在是個優良丈夫人選。

比起瀏凱,他能給她的安全感太多了。

二十八歲的她,要的不再是浪漫,而是一份可以讓她安定下來、倚賴的情感。對瀏凱的迷戀該結束了。

下定決心,從頭再來。穎嘉紛亂的情緒沉澱下來,未來不再是茫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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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在傷腦筋要怎麼不著痕迹的製造機會讓謝進勛接近她——穎嘉很肯定那個老實頭靦腆得不曉得該如何追求女人。有些事是不能指望男人的,她決定自立自強,把握住這難得的緣分——沒想到向來和她同進退的於真,在上飛機後會主動和謝進勛換位子,她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說她想坐靠窗的座位,其實是有意撮合他倆。就這樣,謝進勛坐到她旁邊,紅著臉對她傻笑。

一時之間,氣氛上有些尷尬。穎嘉不禁懷疑要跟這樣憨直的男人共度一生嗎?

但想想,他並非孺子不可教,也曉得把握機會。憨直不算缺點,還該視為優點呢。只要她盯緊點,將來不怕他會出軌。

再說,謝進勛雖然不是那種風流倜儻的男人,但長相斯文,方面大耳的臉相是有福氣的,這樣的優等丈夫人選,放棄可惜。

她已經成熟到曉得自己要的是什麼,未來想倚靠的是什麼樣的男人。封瀏凱就像陣風般,她只能隨之起舞,永遠不曉得方向在哪裡。謝進勛給她的感覺就不同了。他像株大樹,根須牢牢抓住泥土,帶給她心靈上的安全感。

就這樣決定了,不再改變。

「其淑……」

是其實吧。他的聲音是有厚度的,像泥土一樣紮實。

穎嘉微笑地注視他側臉的輪廓,或許他沒有瀏凱英后,那張臉卻是質樸耐看的。他不是時髦的都會男子,連那頭粗黑的小平頭都帶著土味。笑起來時,眼睛會發亮,交錯著純真的稚氣及在陽光普照下的土地溫暖。他的眉眼極為好看,穎嘉發現自己深深沉醉其中,怎麼看他都不厭煩。

被穎嘉欣賞的眼光看得心如小鹿亂撞,進勛心中盈滿難以言喻的欣悅感覺,眼中閃過一抹羞澀,嘴巴卻因為胸臆間滿脹出來的快活而掀起,笑意自唇角漣漪般擴散。他無法自己地熱切凝視穎嘉,熾熱的愛慕透過眼神傳遞。

「在台中上針灸課淑,偶就注意到你了。」

「針灸課?」穎嘉一臉茫然。

「嗯。」他靦腆地承認,眼光從害羞垂下的睫毛陰影間偷偷遞向她,語氣結巴了起來,「偶……本來想跟你索話,口紊……不敢……」

「這樣啊。」穎嘉微笑著。

「偶曾撿過你一硃筆,但你只索了聲謝謝,連抬起頭看偶都沒有。」好哀怨喔。

筆?

穎嘉猛然想起,怪不得她總覺得他的台灣國語在哪裡聽過,原來是同班上課的同學。

她記得同學都戲稱他是台灣國語,她當時煩惱著和瀏凱的事,沒心情和班上同學打成一片,自然就沒注意到他。

「啊,你是那個台灣國語!」

「台灣狗語?」他困惑地蹙起眉。

穎嘉被他不正確的發音逗得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

進勛表情受傷地瞪視她。「偶蒸的索的很糟嗎?」

「對不起……」她無法止住直往上冒的咯咯聲。

進勛顯然不曉得該怎麼辦,看了她一眼后,垂頭喪氣地抿緊唇。

「我不是故意的。」她知道她傷了他,連忙歉疚地將手放到他手背,解釋她笑的原因。「不要介意,我沒有任何取笑你的意思,只是被你的發音逗笑。」

「偶朱道偶有大舌頭。」他仍然悶悶不樂,身體卻因為她放在他褐色手背上的柔荑而劇烈燃燒。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覺得滿親切,像陳雷還有林洋港都是這樣說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她絞盡腦汁想安慰他。「也不過是蟲一屍、了古人、土上的分別嘛。大概是你小學老師在教注音符號時沒教好……」

「不紊啦!」他彆扭地嘟著唇。「索我自己不好,跟老書沒關係。」

「既然這樣……那……不如我們以後都用閩南語交談吧。」

「口以嗎?」他怯怯地一笑。

「為什麼不行?」她溫柔地鼓勵他。「在家裡,我都是跟家人說閩南語的。」

於是,他們開始用熟悉的家鄉話交談。穎嘉發現自己仍然捉著人家的手,連忙移開,進勛頓時悵然若失。

「我……」為了以後兩人有借口常聯絡,穎嘉迅速找了個理由。「原來你對中國傳統醫學和佛學經典都有興趣。佛學經典我是沒有什麼研究,以後可能要多向你請教。至於中國傳統醫學,你曉得我是藥學系畢業,我們學校跟其他學校不同,另外還加修了一年的中醫藥學,後來同事邀我去學針灸,那件事你知道嘛,所以手中有一些中國醫學的筆記。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

「好啊。」

這人倒乾脆,她說一大串,他只回她兩個字。

穎嘉揚揚眉,他眼中的真摯讓她無法對他的「古意」生氣,掀了掀唇道:「那你要不要給我聯絡的住址和電話號碼?」

說得這麼白,懂了吧?

要是再不懂,穎嘉乾脆動手去掏他的身份證來看。

進勛雖然質樸,可不笨。他紅著臉,從隨身腰包掏出記事本,將自家的地址、電話號碼,連同服務單位的電話號碼都抄給她。

他撕下那頁交給她時,連帶地遞了記事本過去,吞吞吐吐地問:「我可以有你的嗎?」

不笨嘛!

穎嘉欣賞地微笑起來,抄下自己的給他。

他拿回自己的記事本和筆時,順勢握住她的柔荑。那溫潤的觸感,令他意涌情動。

她訝然地睜大眼,迎向他熾熱濃情的眼眸,心跳逐漸加快起來,不自覺地和他視線交纏。

在兩人眼中,愛苗悄悄茁長,濃情默默交流,從對方的眼裡看出彼此對這份感情的真誠期待。

未來不再是形單影隻的寂寞,也將不會有無根浮萍的不實在感覺。他們在彼此眼中尋找答案,都想知道對方是不是能和他(她)相互扶持、白頭到老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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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人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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