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深寂無聊。

百靈環抱著身體守在伊芃的房裡。

他還沒有回來。

自他離去后，隨著時間消失而累積成的焦慮，漸漸形成了一股越來越強烈的壓迫感，不斷地侵蝕著她因為愛而軟弱的心。

在她離去的那一刻，甚或是之前，她都感應到他的心思正圍繞著那個令她不安、惶惑的想法打轉。

只有在兩人歡愛的片刻，他才會暫時將那個想法拋開，一心一意沉醉在身心合一的銷魂世界。

她不能明白，不想明白，也不願明白，伊芃為什麼只想要離開，回到那個他認為他所屬的世界？難道她對他的愛，不能讓他對她的世界有些許的留戀？

在她自幼聽到的神話中，所有的大神最後都會因為愛而留下，為何伊芃卻念念不忘要離去的念頭？

她愛他啊！以超越生命的所有熱情來愛他，傾盡一生的柔情來對他。她願意給他所有，除了放他走。

她不能放開他，因為失去他后，她便失去活下去的意義。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她就是不能放他走。

她願意做任何事讓他開心，包括獻出自己，只求他能愛戀著她，永遠不要拋棄她。

一道冷風從窗口吹進，百靈輕顫著，心中的優慮又加深了。

從伊芃去追蹤阿昆的那一刻，她心裡便有預感。她記得小時候母親告訴她的那個故事，在遇見阿昆時，她懷著聽到那個故事時的興奮心情，以為自己見到了一直守護著魔法王國的女兒們的守護神。

守護神將帶領魔法王國的女兒們找到幸福，並賜予王國和平。

所以，在老鷹號看到伊芃時，她以為自己找到了幸福，找到能帶給王國和平和大神。

他俊美的容貌，即使處於昏睡中也不減的陽剛氣息，在剎那間便已深深銘刻進她的心版，再也難以磨滅。

她要他愛她，她下定決心，懷著此生最堅定的信念，駛出她愛情的帆船，航向他的心海冒險。

伊芃沒有讓她失望，儘管面對著美艷的百艷、嬌媚的百柔，他還是沒有動心，全心全意投注在對他一往情深的小百靈身上。

她為此而感激上蒼，為此而更加的愛戀他，甚至為他死也無怨言。

當黑森林的殺手攻擊伊芃時，百靈心裡只想著愛人的安危，全然沒有顧到自己，她撲上去，替他擋了一劍，在推心的痛苦中，依然記掛著伊芃的平安。

她是那麼愛他。

當她清醒時，伊芃親吻她的喜悅仍縈繞在心中。那最初、最美的一刻，那兩唇相親的愉悅，多麼神奇美妙呵，她想，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

百靈用手碰了碰唇，彷彿還能感受到當時剎那間的熾熱。滿天的星光閃耀，照亮了她的心、她的世界，一切只因為她有他的愛。

而一旦失去了呢？她的世界是否會黯然無光，一顆心也從此失去了憑依？

不！她不要！

百靈抽泣了起來，淚珠紛紛滾落蒼白的臉頰。

「百靈……」焦躁的男性呼喚響起。

百靈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在迷茫的視線下，依稀看見伊芃擔憂的眼光，她哽咽了一聲，跳下椅子奔向他。

「百靈……」伊芃緊緊擁著她，彷彿感受到她心裡的痛苦。他心疼的吮吻她臉上的淚水，在她的臉上灑下無數的細吻。「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聽到他關懷的聲音，讓百靈的眼若決堤的河流般湧出大量的淚水，小巧的鼻頭哭得通紅。

「誰欺負你了？」伊芃慌亂的哄著她，將她抱到床上，雙手輕撫過她嬌弱的身軀，聲音低柔，充滿討好她的意味。「噓，別難過了。都要當女王了，還哭得像個孩子。」

百靈吸了吸鼻子，淚珠模糊的望著他。她眼裡的傷痛令伊芃的心頭緊縮。

「告訴我，是誰讓你這麼傷心的？」他雙眉蹙攏，抿緊唇問。

她要怎麼告訴他是他讓她傷心的？百靈輕搖著頭，神色更加哀戚。

「告訴我，百靈。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嗎？」

是呀，有什麼不可以說的？百靈的心更痛了。她搖著頭，因為伊芃始終沒有跟她談過他心裡的那個秘密想法。可是這能怪他嗎？是她一直逃避那個話題，不願他說的，就像現在，她依然不想聽到他口中吐出的實話。

「百靈，你讓我好著急。」

他綠眸里浮現的憂慮，令百靈心口緊縮。她咬白了下唇，令伊芃整個眉頭糾緊。

「告訴我！」他低啞的聲音充滿專制的命令意味。

哇的一聲，百靈哭了出來，伊芃再度心慌意亂的哄著她。

「我不是故意那麼凶，只是見不得你難過，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對不起，百靈，不要生我的氣。」

她是生他的氣，但她更生自己的氣。

「我愛你、愛你、愛你……」她像是在跟誰賭氣似的聲嘶力竭的重複喊著。

伊芃凝視著她漲滿怒氣、哀怨的表情，一時間無法理解她突然爆發的複雜情緒從何而來。

「我也愛你呀，百靈。」他溫柔的說，綠眸里盈著對她的柔情。

「可是……」百靈握緊拳頭，藍眼裡充滿悲傷。

「可是怎樣？」他低下頭來注視著她。

「可是……」百靈軟弱的合上眼，沒有勇氣開口。

「到底怎麼樣？」

「你……」她困難的開口道：「我以為……你不要我……」

「傻瓜。」伊芃愕然的瞪視他。「哪來的這個傻念頭？」

「你……去追阿昆……我等了好久，你都沒有……回來……」她囁嚅的說，像個知道自己不該胡亂髮脾氣的小孩。

「之前我不是已經跟你解釋過了嗎？」伊芃語氣煩躁的說。

阿民給他的選擇，帶給他相當大的壓力。他愛百靈，也愛他所屬的那個世界。如果阿昆沒有給他回家的希望，他或許會甘心和百靈待在她的世界里，可是，既然有了希望……

「你騙我，你騙我！」百靈憤怒的叫道，藍眸里盈滿受傷的情緒。

「百靈，你發什麼瘋？」他的心裡已經夠煩了，沒心思再安撫百靈。

「你騙我……」她哭得聲嘶力竭。「為什麼要騙我？你說你愛我？你說你愛我．心裡卻想著要拋棄我。我不懂，不懂……」

「百靈……」伊芃臉色一變，心口像被木棍狠狠打了一記。

他終於明白了向來溫柔、順從的百靈為何會憤怒、悲傷的原因。

「我沒有想要拋棄你，從來沒想過……」他呻吟了一聲，覺得自己滿身罪孽，他傷了百靈，儘管是無意的。「只是……我的心裡很亂，你是無法了解這種心情的。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還有我的家人、我的夢想，我原有的世界……」

「但是那裡並不包括我……」百靈抖著唇凄楚一笑，張大的眼睛里凈是傷害，每一顆滾落的淚珠都含著她受創心靈的滴血。「你想要的是一個沒有我的世界，而你還說愛我？」她握緊拳頭朝伊芃嘶喊道：「謊言、謊言……」

「我沒有說謊！」伊芃的心被撕扯得厲害，卻無法辯解，他只能以懇求的眼光試著尋求她的諒解。「我愛你，但我也愛我的家人。百靈，你要體諒我……」

「不，我不要！」她哭著撲在他身上，雙手緊緊抱住他，紅唇慌亂的印在他的臉上，淚水順著他的頰流人他嘴裡。

鹹鹹的淚，是百靈的傷心。如今的她像只因獸般，絕望的想反擊，不計一切奪回她即將失去的愛。

「我不要體諒你，我只要你愛我，愛我……」

她痛苦的吶喊，炙痛了伊芃的心，但在他混亂的腦袋尚未做出抉擇前，他無法給她任何保證。

「不，不！求求你不要……」百靈哀求著，紅唇笨拙的探索他臉部的輪廓，沿著他緊繃的線條吻向他冷硬的唇瓣。

他是那麼冷，就像他的心一樣。

百靈無法忍受這點，她要伊芃像以往一樣熱情的對她。她不死心的輕咬他的下唇，伸出舌尖舔著他的唇瓣，小手在他身上游移，解開他的衣扣，探人他溫暖的胸膛，感覺到他逐漸加快的心跳。

她興起一絲希望，明白只有在他們相親相愛時，他才會暫時擺脫那個不受她歡迎的思緒，專心的愛著她；也只有在他們歡愛的時刻，他才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她口中逸出一聲呻吟，更加緊密的纏著他的唇，以他教導的技巧生澀的挑逗他。她探索他嘴裡每個溫暖的角落，在唇舌相親中，感應到他熱烈的回應。

他的大手遲疑的撫上她女性化的身軀，百靈移開嘴，熱切的沿著他的下顎吻向他修長的頸項。她的唇在他悸動的頸動脈流連許久，輕咬著，令他發出渴切的悶哼聲，然後移向他頸肩交接處繼續探索。

「百靈……」伊芃像是無法忍受這甜蜜的折磨似的，吻住她小巧的耳垂，大手解開她的衣襟，愛撫她敏感的乳房。

百靈倒抽了一口氣，品味著肉體的興奮。她呻吟著褪下他的上衣，將他輕輕推倒在床上，眼中充滿情慾的凝視他健壯的身軀。

她是那麼愛他。她讚歎著他男性化的美麗身體，在血液里燃燒的熱情不斷地催促她，要她進一步的佔有這男人的所有美麗。百靈脫下身上的衣物，讓潔白無垠的胴體展現在他變深的綠眸前。

她俯下身，懷著虔誠的熱情親吻他的肌膚，順勢解開他身上剩下的衣服，讓他陽剛的美麗完全的呈現在她眼前。

他是那麼美麗。百靈深受感動的覆上他，以柔情愛撫著他，呼應他熱烈的反應。

不要拋棄我！

在每個熱吻里，都懷著這般慘烈的吶喊。在他的肉體為她顫動，在他由被動轉為主動時，她全心全意的祈禱著他終究會選擇她。

她獻上了她的身體、她的愛、她的真心，希翼能得到他的眷戀和愛寵。

留下來！

在她的每一聲呻吟里，都飽含著她無言的懇求。當他以一記猛衝攻人她順從的身軀時，她在淚水裡失神的呼喊出她的歡愉、她的愛。

「我愛你……」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在他們攀上情慾的高峰，在他們從狂歡中歸於平靜后，她依然喃喃地宣示著她的愛。

伊芃摟緊她，心靈里交錯衝擊的壓力，藉著性愛減緩了不少。他愛憐的親吻懷裡的百靈，以低柔的噪音安撫她的不安，直到她因疲憊而墮入夢鄉。

※※※

天漸漸亮了起來。

昨夜歡愉的記憶仍熱烈的灼燒著百靈的感官，她在夢裡吃語，翻個身想擁抱住她專屬的溫暖。

冷冷的被窩像冰塊一樣凍醒她，她立即張開眼，發現身旁該有的那個人不見了。

是夢嗎？

她坐起身，任金色的長發披散在她赤裸的身軀上。

白亮的光線照明了她所處的房間，她是在伊芃的房裡沒錯。

她的心頓時沉落下來，慌亂的套好衣服，下床四處尋找伊芃的蹤影。

他不在了，他離開了。

她吞下一聲哽咽，痛苦自心房蔓延向身體的每個細胞。她無力的坐倒在地上，有好一會兒都處於茫然的狀態。

在她昨夜掏心掏肺的表白之後，他仍然選擇離開。她的心情空蕩的沒個著力點，甚至不曉得該要傷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腦海里充盈的問號幾乎要將她逼瘋。她不住搖著頭，雙手掩住臉上，眼睛卻乾乾的。

她情願哭出來，情願大哭一場；可是眼淚好像在昨夜都流盡了，在她最悲傷的時候，卻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

是不是她愛得不夠？是不是這樣的真心還不能感動他？她茫然的抬起頭，絕望的藍眸里浮現一絲恨意。

她恨他！恨他不給她機會進一步地挽留他。如果他覺得她做的還不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告訴她，讓她有機會做得更好來挽留他？

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不再給她一次的機會？

她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任何事！

百靈抱緊頭，胸口的壓力延向空胃。她感到疼痛、噁心，身軀不住的發著抖。

謊言！謊言……她全身難受得要命，覺得一生的幸福都被葬送在謊言里。她不該誤信母親告訴她的神話，在神並沒有為了愛而留下來，他得到公主的心，卻無情的拋棄她，任她心碎的面對她的臣民。

她該怎麼辦？失去了伊芃，她要如何活下去？

百靈苦笑著，覺得屋裡的每一面牆壁都朝她壓迫過來，她很快就會死吧？被擠死在伊芃的房間里。

她寧願死的。或許死亡能解脫她所有的痛苦，讓她遺忘所有關於伊芃的記憶，讓她不再心碎，不再害怕失去他。

「哇！」她終於哭喊出聲，但眼角仍是乾的，沒有一滴淚水。一旦她失去了流淚的能力，是否也代表她的心已如死灰？但為什麼她仍能感到痛苦？在她失去生命的熱力之後，她也應該失去痛苦的感覺才對！

不公平！不公平！

她用力捶著地面，幾乎感覺不到手掌上的痛苦，那流出的鮮紅血液，令她感到些微的痛快，彷彿代替了她的眼淚，宣洩了體內部分的痛楚。

不公平！

她嗚咽著，像受傷的動物般蜷曲著身體。心裡的冷意，是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也驅不走的，那裡只有伊芃的溫暖可以安慰，但他卻走了。

她感覺到破碎的心靈被一股恨意啃噬著，很快的，她也沒心可以受傷。也許到那時候，她就不會再感到心痛了。

「百靈……」伊芃關上房門，驚愕地瞪視蜷曲在地上的百靈。他快步走到她顫抖的身體前蹲下，心疼的圈她人懷。

熟悉的男性味道和溫暖的懷抱喚醒她。

百靈緩緩抬起空洞的藍眸，他綠眼裡的關愛漸漸滲透進她的心裡，她眨眨眼，再眨眨眼，表情是不敢置信。

「百靈……」伊芃驚呼一聲，注意到她手上的血跡。他握住她的兩隻手掌檢視著，「誰弄傷你的？」他不悅的抿緊唇。

百靈沒有回答，只是傻傻的瞪著他，心裡所有關於恨的記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她發出小小的抽泣聲，眼眶潮濕了起來。

「該死！」伊芃詛咒著，無法明白他才離開一會兒，百靈居然讓自己受傷。

他抱她到床上，拉鈴呼喚侍從史尼。

「百靈，你怎麼又哭了？」伊芃嘆了口氣，無奈的看著傷心的淚珠滾落她的頰邊。「我剛才不是在罵你，只是擔心你的傷。」

「我……知……道。」她垂下頭羞愧的說，為剛才的自虐想法，以及不信任她感到心虛。

史尼敲門進來，伊芃命令他準備溫水和毛巾。史尼順從的離去，沒有注意到伊芃床上的嬌小身影。

等到溫水和毛巾送進來后，伊芃遣退史尼，小心翼翼的清潔百靈的傷口，百靈痛得淚水直流。

「到底是誰弄傷你的？」伊芃感到氣憤，他非得找那個兇手算帳不可。

「是我自己……」她小聲的回答，隨即被伊芃的一聲怒吼打斷。

「什麼？！你自己弄傷的？」他鐵青著瞼，緊盯住百靈羞紅的粉頰。

「我以為你離開了。」她囁嚅的說，不敢抬起眼來。

「所以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伊芃感到心痛，無法理解她何以會傷害自己。

「我心裡好痛……可是眼淚又流為出來……我就用力捶打地面，以為身體上的痛苦可以減緩心痛的感覺，可是沒有用……」她扁扁嘴，眼淚又滴了下來。

「百靈……」伊芃疼惜的擁她人懷，執起她受傷的手掌憐愛的親吻，輕嘆口氣說：「不准你再這樣作賤自己，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行。」

「可是你離開了……」她辯解道，伊芃立刻捉住她的紅唇，堵住她接下來的埋怨。

百靈嚶嚀一聲，迷失在他熱烈的親吻里。

「你這個樣子，我還有勇氣離開嗎？」他移開唇，眼裡閃著嘲弄。

百靈再度羞紅了臉，胸脯劇烈起伏著，躲避他取笑的眼光。

「請你不要可憐我。」她懊惱的說。

「我不是因為可憐你才留下來的。」伊芃在她耳邊呢喃，聲音中出現一絲緊張。

「那你是因為什麼留下來？」她充滿希翼的看進他眼裡。

「你說呢？」他咕噥道，唇角露出一抹柔情的笑容。「傻瓜。」他捏了捏百靈的粉頰。

「噢，伊芃……」她聽見他心裡正歡唱著愛情的旋律，她欣喜的投人他懷裡，熱切的吻著他的臉。「我愛你，我是那麼愛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伊芃溫柔的口吻她，手指梳理她濃密的金髮，深情款款的凝視她。「你呢喃的愛意早已深深刻進我心坎里，一直在我腦里迴響，我想忘也忘不掉，還有你昨夜的熱情……」見百靈害羞的漲紅臉，伊芃忍不住莞爾。「那麼熱烈的愛戀和需索，足以縛住一個男人的慾望。」

「伊芃……」她老羞成怒的白了他一眼。「你是故意讓我著急的。」

「當然不是。」他嚴肅的搖著頭，綠眼裡充滿對她的眷寵。「我是這麼愛你，怎麼忍心讓你有一絲的不快樂呢？」

「可是我一早醒來，你就不在了。」她指控道，藍眼裡再度充滿淚水，小嘴委屈的嘟起。

「我是去找阿昆解決一件事，我已經盡量趕路了，原本打算在你醒來前回房，沒想到你這麼早就醒了。」伊芃語帶譴責回道。

這麼說好像是她不對了。百靈再度心虛的垂下頭，但伊芃立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讓她能迎視著他眼中的情意。

「我愛你，百靈。」他深深吻著她的紅唇良久后，開始述說昨天和阿昆會面的情形，百靈的小臉再度蒼白、充滿不安。

「唉，你好像對我沒什麼信心。」伊芃輕嘆一聲，捧起地憂慮的臉蛋，凝視良久。這也不能怪她，是他沒給她足夠的保證。他朝她親呢的眨眨眼，彎起嘴角，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

「我不想失去你。」百靈悶悶的開口。

「我明白。」他擁住她，又嘆了一聲。「我何嘗想失去你呢？只是一旦發現我還有回去的機會，你教我如何不去想？」他感受到她的顫抖，明白這個衝擊巨大到令她難以承受。「昨夜我匆匆趕回來，還沒有時間好好思考這件事，你就已洞悉了我的想法。你絕望的想留住我，以熱烈的情愛暫時驅走我心中的念頭，我……」

暫時？百靈的心一沉，憂傷再度佔滿心房。

「等到你睡著后，我看著你歡愛后的睡容，仍浮現不安的情緒，我的心也因此染上愁緒。我知道自己若繼續猶豫，只會傷害到你，我決定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件事。所以我趁著你睡著時，跑去找阿昆。」

「你要離開……」百靈埂咽道，無力的合上眼瞼，任由悲傷的淚水滴落。

「小傻瓜！」伊芃憐惜的吻著她的淚。「我考慮良久，還是拋不下你這個愛哭的小鬼，我走了之後，你怎麼辦？淚掉個不停，會哭瞎眼的。」

「所以……你要留下來……」她可憐兮兮的抬起頭望著他，就算伊芃是因為可憐她才留下來的，她也不管了。

「嗯。」他幽幽地嘆了口氣，綠眸里表情複雜。「我想了好多，評估著對家人的思念強度，是否可以抵得過我倆之間的感情？我一旦離開這裡，今生是否能再快活起來？就算我回到家人身邊，愛過你的心是否能將你遺忘，再重新過自己的生活？不，我不能。」他深深看著那對藍眸眼裡的希望火花，伸手抹掉她頰上的淚水。「我捨不得你掉淚，捨不得你傷心，更捨不得讓你心碎。我的家人或許會因為我決定永遠離開他們而難過，但這份悲傷終究可以隨著時間而逐漸淡去；倒是你，如此脆弱的你，失去我之後該怎麼過日子？我無法想像你像你母親那樣心碎而死，因為失去愛而喪失生命活力。我知道我必須留在你身邊，讓你那雙藍眼為我閃著幸福的光輝，這是我唯一該做的事。」

「噢，伊芃……」百靈感動的摟緊他，不停的吻著他的唇來表達她心中的感謝。「謝謝你，謝謝你。我是那麼自私，自私的只想擁有你，不想放開你。原諒我不明白你的心情……」

「噓，不怪你的。」伊芃微笑的愛撫她的背。「我又何嘗不自私呢？因為對你的不舍，必須永遠放棄跟家人見面的機會，希望他們能原諒我的自私，我只是不想造成更大的傷害。」

「可是……」靈欲言又止，怯怯的望著他。

「可是什麼？」

「既然你已經決定留下來了，為什麼還要去找阿昆？」她不安的問。

對於她的問題，伊芃以滿是胡碴的臉摩挲著她的嫩頰，算是懲罰她對他的不信任。「儘管我已經決定不回去了，但為了不讓家裡的人太傷心，我打算捎封家書報平安。雖然我沒把握阿昆能將我的訊息送到我家人手中，不過這麼做至少能稍減我心中對他們的愧疚。」

「阿昆一定會辦到的。」百靈保證著。「他是我的守護神，沒有事能難倒他的。」

伊芃莞爾一笑，目不轉晴的注視百靈眼中的虔誠信念。是呀，那個機器人，一具機械構成的身體，卻因為魔法王國的女兒們真誠的信念，而生出一顆關愛的心。

他想起當阿昆承認他深愛百靈時的眼神，那是一雙充滿無私大愛的眼睛，就是這份愛讓他一直守護著魔法王國的女兒們。將來他和百靈的女兒，也會受到阿昆同等的關愛。

伊芃嘲弄的彎起唇角，他可不準阿昆再當起愛神胡亂替他的女兒挑選愛人，雖然這次阿昆是為百靈挑對了人。

一抹柔情蔓延過心田，他擁緊懷裡的女人，為她藍眼裡深摯的情意而感動不已。或許，上蒼終究是厚待他的，沒讓他死在黑洞里，反而找到了自己的春天。

我愛你，百靈。伊芃在心裡輕輕念道，滿足的看見百靈的眼中燃起愉悅的火花。他俯下唇深情的吻著他，知道他們的愛情將為魔法王國再添一樁神話。而魔法王國的守護神將永遠守護王國的女兒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