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噩夢(上)

我們幾個一邊說笑一邊推開門，我手心是汗，額頭是汗，裝的若無其事的談笑，眼光早迫不及待的望著裡面。

只慕容澈一個人坐在那兒，看見我們幾個進來，微微一笑。

他眼神黝黑，深思的望著我們幾個，最後目光鎖在了我身上。

「慕容公子，」我咳了聲，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裡？」

慕容澈道，「他們回房了。」

他欲言又止，我心提到了喉嚨，卻又不敢說話。

「凌蘭，潘大哥，幫我把我東西拿到房裡去好嗎？我一個人提不動。」沈荃?聲音清脆歡快。

他們三個人離開的時候，沈荃?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對我點點頭，又笑了笑。

我想起她那句話，蘇姐姐，我知道的，比你們想象的要多。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麼說特別的不合適，可我也不知道怎麼描述自己此刻的心煩意亂。

偌大的客棧大堂里，只剩下我和慕容澈兩個人。

他沉默的看著我，我沉默的看著他。

「慕容公子，」我輕聲開口道，「你這人冰雪聰明名，我什麼心思都瞞不了你。你們剛才在說什麼？是否有什麼事情？」

「你不敢去問沈遠客？」慕容澈玩味的望著我問道。

我點頭嘆道，「你什麼都明白。」

「你猜我們說了些什麼，怕直接問他會出現讓你害怕的無法面對的情況，害怕有你無法回答面對的問題，不如來問我。他是你心上人，我不是，所以什麼都不用怕。對嗎？」慕容澈淡淡道。

我不避諱的繼續點頭，道，「那麼就告訴我，你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慕容澈凝視著我，半晌，嘆口氣，道，「青嫣，你還記得師傅問我的那個問題嗎？」

「什麼？」我詫異於他忽然說起這個問題。

「他問我，我若愛上你，我們――是不共戴天的兩個種族，那麼我怎麼辦。」

我想起來了，慕容澈回答說，他會保護他的女人，其他的，無話可說。

慕容澈知道我想了起來，微笑的點點頭，道，「我那個答案，有沒有讓你感動？」

我忍住自己滿腹的疑問和怨氣，偏偏在我這樣恐慌和擔憂的時候說起這些有的沒的，他是故意的還是怎麼的，就是不讓我好過，可……誰叫我又不得不順從呢？

「慕容公子，」我道，「我不知道我們討論這個意義何在，畢竟你我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至於你的答案，我感動。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遇見一個兩情相悅的術族女子，她一定為了你這句話死心塌地，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慕容澈搖搖頭，所有所思，片刻又道，「假設下，假設下你就是和我兩情相悅的那個術族女子，你知道我為了你可以背棄一切的時候，你會怎麼做怎麼想？追隨我？為了我背叛術族？讓我為了你，背叛長生門，和術族生活在一起，對以往的親人同伴下手？還是和我分開，就算肝膽俱裂，但是覺得這樣對我們兩個人都好。畢竟……兩個人要在一起，沒有一方能夠容忍。」

他問了好多的問題，每一個都讓我覺得頭疼欲裂，我越加氣憤，厲聲道，「若是我，那就和你從此恩斷義絕，相忘江湖！一個是術族，一個是長生門，根本不可能。誰能為了對方拋棄自己的一切？誰又能讓對方為了自己拋棄對方的一切？開始深愛的時候，為了對方什麼都肯，不愛了呢？這些都會成了指責。怨恨對方讓自己一無所有，怨恨對方讓自己成了眾叛親離。貧賤夫妻，尚且百事成哀，何況如此門不當戶不對，如此帶有著詛咒的愛？不如早早分開，好過一對怨偶，天天指控若沒有對方自己的生活會如何好。」

算了吧，既然人生不是只如初見，就讓有一些緣分停留在初見，戛然而止的好。

反而在回憶中，都是好，他的好，自己的好，過去的好，未來的好，有朝一日，狹路相逢，終有情分，戀戀不捨，有趣的多。

慕容澈似是錯愕於我所說，半晌才道，「青嫣，你很現實。」

我冷笑道，「我一貫是現實的人，你卻才知道？慕容公子，我以為我們能算是朋友的，你喜歡開玩笑，適度的我都能奉陪，可是你既然明知我現在是什麼心情，為何還如此戲弄於我？」

慕容澈嘆道，「你這人真怪，忽而現實忽而天真，搞的我總會措手不及，又歡喜的一塌糊塗。」他臉色一整，道，「青嫣，你剛才出去的時候，我，沈遠客，方寒衣，還有――我師傅謝先生，我們談了一件事情。那件事情我本身亦不知道，是在師傅拿到長生玉之後才現的，是他讓我約了沈遠客與方寒衣，為的就是那件事情。」

「什麼事？」我急道。剛剛一直心神不寧，卻似是有所指，在我心中，似已想到了會有個恐怖的事情生。

慕容澈卻不理會我的焦急，慢條斯理道，「青嫣，你曾經中過沈遠客的毒卻沒有死，對不對？」

我點頭，無可奈何，知道他不想一次對我說清。

「你救過我一次，肢體接觸，你毫無傷，對不對？」

我又點頭，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你受過很多次重傷，換成一般人都會死，你卻都轉危為安，對不對？」

除了點頭，我還能做什麼？

心跳的越來越厲害，彷彿無法呼吸，急促短暫，眼前暈眩黑。

慕容澈嘆道，「看你表情，你分明是猜到了什麼。」不管我是否願意聽，他的聲音如針一般的刺耳，「你中他毒未死，那時候你們都猜因為你是這個年代的術族，卻沒有考慮這個年代最純正的長生門人也會不死。不怪你們沒想到，因為真正純正的長生門人並不多，並且……終究不是一個年代，對於彼此，你們了解不多。至於你救我那次，其實我已經心生疑惑，直到師傅解我疑惑_我在重傷之際，出於本能一定會做出最大的求生的努力，若你是術族，必會被我所傷，青嫣我真的是百年難得的天才的，我可以吸取術族的能量為自己所用，你是術族，會當時就死的很難看，然後換來我的活蹦亂跳，可你沒死，重傷的我居然也被你救活，只有一個可能……還用我說嗎？只有對方是比我還要純正的長生門人才能救了我……」

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耳朵中嗡嗡的。

我那麼多次受傷沒死，不是證明我是個術族，而是長生門，非此即彼，他們勢均力敵，我如此命硬，怎麼就不多加考慮？沈遠客，你怎可如此輕敵？

我心中悲苦，眼淚汩汩流出，眼前一片漆黑，卻無法像尋常女子一般吶喊。

我想不信，但是――我真的不信嗎？

心中有一塊隱約的恐懼，如今終於圓滿了。

蘇青嫣啊蘇青嫣，你不用再擔心了，因為――擔心已經成真。

我，蘇青嫣，是沈遠客的敵人，純正的捕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