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總經理……」按了內線電話良久,都沒得到回應的高秘書,探頭進來喊著。
她站在門口窺伺,發現應在辦公室里的兩人不見蹤影,但電視熒幕仍播放著新竹工廠的介紹。
「總經理!」她狐疑地大喊。不可能是神秘難解的密室失蹤案吧?
清脆的嗓音給了映竹足夠的力氣推開正平,她臉紅心跳地別開臉,不敢看向正平積滿慾望與怒氣的眼睛。
正平惱怒地看向洗手間門口,不曉得他今天是犯了什麼沖,老給高明媚破壞好事。他轉身走出洗手間,發現秘書小姐一臉驚愕地瞪視他。
「什麼事?」他兇巴巴地問。
「劉……劉廠長打來的電話……」明媚在他盛怒的眼光下,只能結結巴巴。
正平朝她揮揮手,她立刻識趣地閃離,還順手帶上門。
總經理唇上的口紅印、欲求不滿的憤怒眼神,已提供了密室失蹤案的最好答案。真沒想到冰塊發起情來時,會這麼狂猛!
明媚搖頭,回到座位上時,還覺得腳有點抖。
正平深吸口氣,按捺下仍處在亢奮中的男性本能,鎮靜地按過電話;映竹則躲在洗手間,不斷用冷水拍撫灼熱的臉頰。
她怎會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悲慘地凝視鏡里釵橫發亂的女子。
如雲的秀髮不知什麼時候垮散下來,準是正平在激情之中扯亂的。泛濫的春情直到眼睫,水汪汪的勾魂;水嫩的臉蛋則若紅霞撲面。但這些都不算什麼,最醒目的是玫瑰般的菱唇被吻得又紅又腫,一副像是飽受摧殘,或是被深深愛憐過的模樣。
灼燙的紅暈向上蔓延至頭皮,向下延伸向優雅、修長的頸項——那裡也有正平肆虐過的痕迹。頸肩交際處滿布著的吻痕,讓映竹羞得無地自容。
然而躲在洗手間里終究不是法子,她只得重整儀容,讓冰雪之色重新武裝,堅定地告訴自己一定要跟正平講清楚,不准他再對她胡作亂為。
鼓足勇氣踏出洗手間.正平也正好講完電話,他的星眸中泛著愛欲情濃.火熱地罩住她。
映竹輕輕顫抖,緊握住拳頭抵擋他眼神的侵奪。
「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這種事。」她板起臉,撂下戰帖。
「什麼事?」他像一隻獵食猛豹,不慌不忙地凝視他的獵物,絲般溫柔的嗓音含著蟄伏的危險。
「不可以在辦公室里吻我。」她大喊著,想以這般猛烈決絕的聲音打散瀰漫在兩人之間的性感迷霧,但眼光卻被他同樣紅腫且沾上口紅印的嘴唇給吸引。
映竹驚愕地瞪大眼睛,想必剛才進來的高明媚也看到了。
映竹開始生自己的氣,為什麼她今天不擦不掉色的口紅?噢,這麼想好像她有多渴望讓正平吻她似的。她根本不該讓他有機會輕薄自己!
「那也就是說別的地方可以?」正平思索地摸著下巴,眉尾一揚,似笑非笑地反問。
什麼別的地方?
映竹更形惱怒了。
「你還開玩笑!高秘書會怎麼想?」
「怎麼想?她會怎麼想?」正平狐疑地蹙起眉。
「你唇上的口紅印!」映竹氣急敗壞地說,臉上的暈紅大概已蔓延到腳趾了。
正平伸手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著沾上紅印的指頭,才明白他吃下了映竹的唇膏。他自嘲地笑著,怪不得賈寶玉喜歡吃人胭脂,原來那銷魂的滋味是如此令人難以抗拒。
「也不過是口紅印嘛。」他平平淡淡地陳述著,臉不紅氣不喘,好像這是家常便飯。
「你常常吃女人的口紅?」她目露殺人似的眼色,質問道。
「你吃醋了?」正平咧開嘴調笑,熾熱的眸光在她胸前的劇烈起伏打轉。
「誰……吃醋了!」映竹嘴硬得很。「只是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無法忍受她眼中的鄙視,正平從辦公桌后朝她一步步接近,那含悲帶屈的憤怒眼神,嚇得她慌張地倒退了好幾步。
「我是哪種人?」他飽含威脅地俯視她。
映竹的唇輕顫,她從來不覺得正平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有這麼嚇人。其實她也不矮,她有一六八呢,不過是矮他十二公分,竟造成如此懸殊的氣勢。
他緊裹著怒氣的身軀,像鐵塔般罩住她,映竹始領會到「噤若寒蟬」這句成語的意思。
可是翻騰在胸臆間的妒焰卻不容得她退縮。只要想到正平曾跟其他女人演出剛才在洗手間里的激烈火爆場景,心頭的酸澀便化作驚天怒焰從體內射出。
他那攪得她慾火亂竄、理智昏亂的熱吻,跟七年前的青澀初吻有如天壤之別。分明是身經百戰下的成果嘛。
越想越氣,她也就口不擇言了起來。
「你……你跟女人亂來!」
對於她的指控,正平頗有啼笑皆非之感。
他這輩子不過交了兩個女友而已,且都保持在發乎情、止乎禮的程度上。除了剛才的熱吻稍微激烈了點外,並沒有到亂來的地步。
「你的指控純屬子虛烏有。」他像個大律師般駁斥她這個菜鳥檢察官的控訴。「請閣閣下有什麼證據,做出此對本人於蔑的言語?」
他挑眉詢問的模樣,帶著幾分開玩笑的輕佻,令映竹更加的火大。
「你……」她伸出手指猛戳那副近在咫尺的胸膛,結實的肌肉還頗有彈性。可現在可不是鑒賞他那身肌肉時候,遂收起心裡被挑起的桃色思緒,專註在兩人的爭論上。
「你剛才明明說口紅印沒什麼。」
「那又如何?是沒什麼啊。」
「你……這分明是恬不知恥!證明了你常常吃女人的唇膏,所以才根本不當作是一回事!」
正平恍然大悟,立刻擠出一副受人冤枉的嘴臉。
「你這麼說不公平!小生這輩子除了吃過你的唇膏外,可沒嘗過其他人的。」他這話倒不假,雲琵以前根本不擦口紅,所以他沒撒謊。
「少來了!」她嗤之以鼻,擺出「本小姐沒這麼容易上當」的表情。「你可別說你這輩子只吻過我!」
「那當然不是,還有雲琵啊。」
情敵的名字一被提起,映竹心裡的醋罈子整個被打翻。
「那你還說只吃過……我的唇膏!」
「我是只吃過你的唇膏,因為雲琵那時候沒擦口紅。」
「喔,也就是說你吻過很多沒擦口紅的女人!」
正平扶著額角,頭有些發疼。
他發現跟妒火旺盛的女人講話,得要有十足的耐心。
「我這輩子只吻過兩個女人,你別給我胡亂栽贓。」
「騙人!你的吻技根本就不像……」
「謝謝誇獎了。」正平洋洋得意地笑了出來,此舉獲得美人的一個大白眼,他趕緊正經起來。「映竹,我沒騙你。我長到三十歲,只交過兩個女友。而這七年來,我更是一個女人都沒沾。」
看他這麼認真的保證,映竹倒有幾分相信。但想到他吻技高超的原因,不由得醋海生波。
那自然是跟桑雲琵切磋練習的。鼓起雙頰,她踱到沙發旁拿起記事本便想走人。
「映竹。」正平從她身後抱住,她立刻像只貓咪般張牙舞爪的抵抗。從沒見過她這副潑辣樣,正平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仗著體力的優勝,將她強抱到沙發上坐下。
「你在生什麼氣?我都解釋清楚了。」他握住她的肩,問道。
淚水在眼裡亂轉,她偏過頭不想看他,只是委屈地抿著唇。
「好了,對不起,我保證以後不再在辦公室吻你。」正平低聲下氣地賠不是。「放心好了,高秘書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她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我管她說不說,」她忍住眼淚,委屈地噘嘴。「反正沒有以後了!」
「絕對有以後!」他扳過她的臉,英俊的臉龐不再是這幾日的斯文,而是七年前的霸道蠻橫。「你屬於我,不管你如何迴避,都逃不了這個事實。你是愛我的,映竹,不要再繼續漠視我們之間的感情了,好嗎?」
「我漠視?」她懊惱地斥道。她好不容易放開心結,想重新接受他,卻聽到從他口中道出往昔情敵的名字,教她如何不惱不怒?
「先問問你自己好了!是誰對舊人難忘?是誰選擇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
面對她聲嘶力竭的指控,及順頰流下的晶瑩淚珠,正平極為心疼不安。總歸一句,映竹仍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
選擇採用較溫和的說法,他道出真情,「我是對舊情難忘,因為你是我的初戀.始終在我心裡佔有最重要的地位。當年的分手,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對我有情,並非只是我單方面的愛戀。你能否認.我之所以移情到雲琵身上,你不用負一點責任嗎?你從來沒讓我知道你的心意,就連現在你仍倔強地不肯說。你讓我誤會你喜歡的人是揚鵬,讓我在傷心之下選擇琵琶別抱。可是我從沒一刻忘記過你。在機場目送你的離去,彷彿把我的心也帶走了。我愛你的心始終勝過喜歡雲琵,這點連雲琵都明白,為什麼你不懂?」
他真誠的辯解,令映竹彷彿火灼水浼的心又活絡過來。他說他愛她,始終愛她。
「不知道是哪個文人說的,被全世界的人遺棄只是絕望,被自己愛憐的親友冷落卻是一種刺骨剜心的寂寞。你不只是我愛憐的親友,更是我的生命。所以當年你對我的冷淡,便成了更深、更痛的寂寞。每次看到你跟揚鵬在一起,我便心如刀割,卻沒有立場阻止,因為你從沒給過我承諾,我只能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齒,忍受刺骨剜心的疼。在妒火里煎熬。」
「別說了,正平。」淚水紛落而下,她緊抱住他寬廣的肩膀,讓淚水沁人他胸膛。原來她傷他這麼深,沉默的愛讓兩人受盡苦楚。
正平靠著她的額,情緒陷人過往的悲情中。
「服完兵役后,我出國留學。跟你處在同一個城市的我,忍不住滿腔的渴望想去找你。我告訴自己,如果你還是一個人,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重新追求你,再也不放你走了。可是那天你不在,我在你的住處附近徘徊到深夜,直到有個男人送你回來,在門口吻你……我當時心都碎了。」
「那是艾力克……」映竹哽咽。「我只是想讓他吻吻看,證明我對別的男人可以有感覺,沒想到卻失望了。」
「我知道。後來我遇到艾力克,他告訴我你心裡始終有我。我當時欣喜若狂,你都到了美西,我知道自己還配不上你,除了努力充實學問外,只能不斷以卡片、禮物提醒你我的存在。」
「你好傻,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
「我怕,怕你不理我,怕你仍在生我的氣。直到我們在機場碰面,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心裡仍有我的。我好高興,這次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正平……」眼淚暢快地流,流出了她這幾年的寂莫和心慌。
「你是屬於我的,任何人都搶不走你。」
如此強硬的宣示,讓映竹甜甜地笑出聲。抬起臉,她伸出手撫摸他剛毅的俊臉。
「你還是一樣霸道。」
「哪有!」他心虛地嘟起唇。「你不覺得我改變很多嗎?不再像以前那樣霸道、愛吃醋,老是惹你生氣。」
「現在的你又如何?」她含淚微笑。
「冷靜、有禮的謙謙君子。」他自誇道。
「像個十足的商人,喜怒不形於色,當工作夥伴我喜歡。」她溫柔地說。
「當情人不喜歡?」他懊惱地反問。
她紅著臉,垂下目光,對著他的襯衫鈕扣說:「以前的樓正平,熱情、血氣方剛,有什麼說什麼;現在的你教我猜不透,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想什麼?想的還不都是你嘛!我一點也沒變,只是以為你會比較喜歡冷靜、講理的我,我不起再惹你生氣,讓你討厭我。」正平將頭靠在她的發上,激動地表白。
「你不用刻意改變,我就是喜歡你。霸道、熱情的,溫柔、深情的,都喜歡。」
映竹從沒說過這麼露骨的話,教正平聽了心花怒放。他低下頭想再親吻她的唇,卻被羞澀的她給阻止。
「你說過不在辦公室吻我。」
正平遺憾地嘆氣,只吻了她漆黑的蛾眉一下,「好吧,回去再吻好了。」
分明是耍賴的口吻。映竹卻不想跟他計較,她貪戀此刻的濃情蜜意,及她枕著的厚實溫暖胸膛。那怦怦的心跳聲彷彿是一連串的愛語,聽得她心碎神迷。
「晚上我們去跳舞好嗎?我們好久沒跳了。」正平急著開始彌補分別七年的空白。
「不行,我答應揚鵬今晚一起吃飯。」映竹早猜到他的反應。感覺到她靠著的胸膛似乎變硬了起來,環在她身上的手臂也沉重了許多。
「生氣了?」她抬起頭看他。
漆黑的眼眸里積滿嫉妒的狂怒,漂亮的嘴緊抿著。這不是生氣,是什麼?
「一定要去嗎?」他勉強壓抑住怒氣問她。
「答應他了。」她像是想看他會發多大脾氣似地挑釁著,但是正平只蹙了蹙眉,深深注視她。
「好吧。」她終於開口,全身的肌肉又放鬆下來,「明天總沒約會吧,要陪我。」他霸道地命令。
映竹莞爾,看來這場愛情遊戲大可以省略掉捉迷藏的部分,兩人之間都太篤定了,在父母、親友的殷切期盼下,遲來的婚禮終究要舉行。
映竹輕點螓首答應,隨即靠回厚實的胸膛上。這一刻她已厭倦矜持,愛情的滋味如此甜美,既已嘗到,又豈忍心再將它拒於門外。
正平摟緊她,深情地在她耳畔低喃:「我愛你,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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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典雅的餐廳里,回蕩著鋼琴優美的旋律,專註地凝視映竹在燈光下更形柔美的芙容臉蛋,彷彿醉在她眉眼盈盈處的溫柔,還未飲下餐前酒,揚鵬已有些飄然。
「這裡很安靜,我們可以好好敘敘舊。」點過餐后,揚鵬以那雙顛倒眾生的迷人眼眸,含情脈脈地凝視映竹。
映竹沒回答,眼光停駐在桌子中間燒得燦爛的兩根蠟燭。如此浪漫的場景似乎有些熟悉。七年前和正平分手時,她雖然心情悲痛,但仍接受揚鵬以餞行為籍口的約會。
那一天他對她說了什麼?
記憶已有些模糊,好像是求愛之類的表白,直到那一刻,她才肯定正平對她的誤會並非無的放矢。過去她是太遲鈍了,才會讓揚鵬夾在她和正平之間。
孟婷說得沒錯,揚鵬對她仍有情意,否則不會安排這樣浪漫的燭光晚餐。
他們一邊用餐,一邊聊及別後各人的經歷,揚鵬還是像以往一樣幽默風趣,談吐更勝從前,若不是她心裡早有正平.很難不傾倒在他的魅力之下。
「映竹,我很高興你接受我的邀約。」揚鵬端起咖啡杯說。
「不,應該是我向你道謝才是。」映竹客氣地回答。
「映竹……」揚鵬喟嘆一聲,放下精緻的咖啡杯,眼光灼熱深幽得讓人心懾。「這麼多年來.我沒有一天忘得了你。」
正如我沒有一天忘不了正平!
映竹陷人沉思,愛的情緒實在磨人,她不是不為揚鵬的深情感動,只是寸心方緒都纏繞在正平身上,心裡再也空不出地方容納他。
況且正平已將真心盛在銀盤捧到她面前求她一顧,把生命里所有的樂趣與歡顏都奉獻給她,種種柔情,她怎捨得再次辜負?
她輕嘆一聲,決定該是做了結的時候。不能再讓揚鵬陷下去。
「揚鵬,我很感激你對我的心意.可是……」她停了一下,眼光越過火光閃爍的燭焰,看向他俊美出色的臉龐,「我心裡只容得下一個人。」
那麼溫柔的聲音,卻隱含著殘酷的意義。從映竹美麗紅唇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針般扎進揚鵬的心,俊美的笑容凍在他的唇邊,眼中積聚著失意的痛苦。
「映竹,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揚鵬,我只是不想讓你越陷越深。天涯何處無芳草,以你的條件,不愁找不到適合你的女孩。」
揚鵬絕望地越過桌面握住映竹的手,「曾經滄海難為水,你是我此生唯一心動過的女人。映竹,從我在你和正平的生日宴會中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你.明知道正平很愛你,仍剋制不住對你的想思。我愛你呀,映竹,愛了你十年,也許比不上正平愛上你的時間,但我投注的感情絕對不比他少。」
「我知道,揚鵬。既然你也明白『曾經滄海難為水』,就不該為難我。我心裡始終只有正平,沒有人可以替代他。」映竹掙脫揚鵬握在掌中的手,抱歉地說。
「即使他曾背叛過你?」揚鵬冷酷的話擊中映竹最脆弱的部分。
那始終是她心中的最痛。儘管正平口口聲聲說最愛的人是她,他當年的變心卻是不容爭辯的事實。桑雲琵永遠都會是那根扎進她心坎里拔不出來的刺。
緊抿的雙唇刻畫出痛苦的紋路,映竹強忍心痛,浮起一朵心碎無奈的笑容,「即使他曾背叛我,我依然愛他。」
「映竹,為什麼這麼傻?」揚鵬心疼地問。
「別問我為什麼,其實,你又何嘗不傻?明知道我對正平一片痴心,還要記掛我。揚鵬,忘了我吧,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映竹的聲音溫柔如夢,卻像長著倒刺的竹鞭,無情地鞭答著他的心。
「我不明白正平有哪一點比我好?」揚鵬衝口而出。
「你跟正平各有優點.拿你們比較沒有意義。只能說我跟正平相識在前,早已情根深種。若不是我對他太冷淡,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你是說如果我們先認識……」揚鵬心裡又燃起一道希望。
「或許吧……」映竹迷惘地笑了,「你很迷人,如果我跟正平從不相識,或許會喜歡上你,可是我跟正平早在娘胎時就註定了這份緣。家母跟樓媽媽同時懷孕,我跟正平的生辰只差兩個小時,若是古代,一定會指腹為婚。」
揚鵬的心直直沉落,難道他一點希望都沒有?
「對了,我聽孟婷說令妹出過車禍,沒什麼事吧?」映竹不經意地問。
一抹詭異的笑浮上揚鵬的俊臉,沉落的心再度飛揚。
也不見得一點希望都沒有。
「你關心的只怕不是雲琵的健康,而是她當年和正平分手的原因對不對?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問正平?」
被看穿心意的映竹覺得有些難堪,瞪著揚鵬臉上的得意,立刻明白他的詭計。
桑揚鵬果然是厲害角色,怪不得正平會對他不放心。
「你很清楚我不想問正平,而顯然地,你也不打算告訴我。」映竹不悅地說。
「愛情是自私的,只要這個疙瘩存在一天,你就不會嫁給正平。」揚鵬的眼中透露出一絲殘酷。
心像被捅了一刀,揚鵬的確說中了她的心事。映竹強自鎮定地回答:「或許我會直接問正平。」
「或許吧!」揚鵬冷冷一笑。「但是我寧願賭這個機率,因為那是我唯一能贏得你的機會。」
「你太傻了,揚鵬。」映竹搖頭,知道多說無益。「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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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的結果是三盤輸慘的棋局,勝利者藍伯昌凝視手下敗將兼准女婿正平愁眉苦臉的表情,忍不住開口問:「正平,既然放不下映竹,為何答應她去赴約?」
「我有資格說不嗎?」正平苦笑。「藍爸爸,映竹的脾氣您也了解,既然答應了揚鵬,我反對也沒用。」
「正平,我相信映竹不會做出糊塗事,你用不著愁眉苦臉。」藍母實在看不下去那張苦瓜臉。
「我知道,藍媽媽。只是……一想到她跟揚鵬在一起,我心裡就不好受。」正平大吐苦水。
「唉,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年輕人,明明心裡愛得緊,卻倔強地不肯結婚。七拖八拖,我跟你爸想抱孫子想得頭髮都白了!」藍父也加入吐苦水的行列。
正平心有戚戚,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急。
「藍爸爸、藍媽媽,我先回去好了,曉寶也許回家了。」正平起身告辭,他不想等一下映竹回來時,以為他賴在她家監視她什麼時候回家。
正平一踏進自家客廳,立刻聽見沙發方向傳來低泣的聲音,走過去一看,發現曉寶趴在上面哭。
「曉寶,發生了什麼事?"他心疼地摟住妹妹。
「哥哥……」曉寶在他懷中大哭.「我回家……都沒人在……」
原來哭得唏哩嘩啦只為了家裡沒人?
太不可思議了。
「爸媽去應酬,管家也回去了,我待在藍家,這些你該知道呀。」正平輕拍著妹妹的背安撫。
「可是……」曉寶抽噎著,「人家心裡難過嘛!」
「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曉寶抬起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硬咽道:「沒有人欺負我,是我自己愛哭。」
「曉寶……」正平一聽更心疼了,曉寶從來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女孩,「到底受了什麼委屈,告訴哥哥好嗎?」
「哥……」曉寶趴在正平肩上,心裡還在掙扎該不該告訴兄長那個壞消息,最後決定還是說出來,免得哥哥被蒙在鼓裡。
「桑揚鵬跟映竹姐約會。」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正平如釋重負,但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憐惜地凝視妹妹。
「你早知道了嗎?」曉寶有些訝異。
「映竹跟我說了。說,你是為大哥哭,還是為自己哭的?」正平蹙眉質問。
曉寶伸手蒙住臉,沒臉面對兄長。
下班時,意外聽到揚鵬和映竹通電話,才曉得原來揚鵬對映竹有意。心情沮喪的她接受同事的邀約,一起去唱歌。在KTV里,聽同事點來點去都是你愛我、我愛你的流行歌曲,聽得她越發傷心,只好找理由先行離開。沒想到一回到家,卻發現沒半個人在,這下子委屈沒人訴,於是自哀自憐地哭了起來。
「你喜歡揚鵬嗎?」正平了解地問。他早該知道曉寶對物理學的狂熱並不是天生自然,而是為了揚鵬。
「曉寶,他不適合你。」他語重心長地勸道。
曉寶一聽哭得更傷心.正平只好再度將她攬進懷中安慰。
「哥並不是說你不好.而是揚鵬……唉,該怎麼說?揚鵬從以前就很喜歡映竹。映竹離開后,他開始放浪形骸,將心中的痛苦發泄在……男歡女愛中,沉淪於鶯鶯燕燕里。在普林斯敦他的外號叫『東方的大眾情人』,雖然有過不少女人,可是沒一個真心,他心裡只有映竹。」
「我不知道……」曉寶哭訴著,「他那麼迷人,我情不自禁……」
「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正平十分緊張地問,卻讓曉寶更難過。
「他根本沒注意到我!」她悲傷地說。
「沒有就好。」正平鬆了口氣,「忘了他吧,曉寶,在你還沒有陷得太深前。愛上他會是件苦事,可能永遠都不會有回報,揚鵬不會愛你。」
「我知道,只是人家好難過,你一點都不難過嗎?你的女朋友被人搶了!」曉寶邊掉淚邊問。
正平莞爾,用力拍著她的肩。「對哥哥有信心點好嗎?七年前他搶不走,七年後他當然更沒這個本事!映竹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這麼有信心?」曉寶狐疑地問,「那為什麼映竹姐要跟揚鵬約會?」
正平的表情僵住,心頭像被蟲螫了一口。說不在乎是騙人,但只要想到下午和映竹的兩情繾綣、盡釋前嫌,他又釋懷了。
「才朋友見面,沒什麼大不了,我對映竹放心。」
「你是說揚鵬註定會失戀?」映竹心裡燃起希望。
「別傻了,曉寶,就算如此,揚鵬也不可能輕易愛上別人,否則他不可能等到現在。」
一盆冷水直潑曉寶。
「你是說他就跟你一樣痴心?」她失望地問。
「沒錯,曉寶。乖,去洗把臉,好好睡一覺,把揚鵬給忘了,這是哥哥的忠告。」正平擰著妹妹的鼻子囑咐。
「哎唷,我都失戀了,你還扭我鼻子,真沒同情心。」曉寶從正平身邊跳開,一邊埋怨,一邊走上樓梯。
曉寶上樓后,正平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張望屋外。十點了,映竹還沒回來,他有沒有可能低估了揚鵬的魅力?正平苦澀地想,滿滿的自信心又開始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