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另一個漆黑、寂靜的夜晚降臨。

三條黑色人影避開皇宮的守衛,朝養華軒而來。

新晴突然從夢中驚醒。說不出來原因,一股莫名的激動和興奮在心潮中泛起,一圈的漣漪激得她再也無法安眠。

她從床上起身,披上外衣,才剛才下床,便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住。一條黑色人影站在搖曳的燭火前,床邊矮榻上的宮女睡得爛熟。

「你……」黑衣人轉向她的眸光有著難以言喻的溫柔,令她覺得自己是安全的、受保護的,她眼眶灼熱,竟欲滴下淚來。

「新晴……」輕柔、熟悉的呼喚,充滿著無盡的友愛,在那頂黑色的面罩褪下之前,她的心已洞悉來人的身分。

「疏影……」她投入和她有著相同美貌的孿生姊姊懷裡,多日來所受的委屈全化做淚水奔流而出。

「新晴……」疏影寵溺地拍撫她的柔背。

守在門外的玉笙忍不住沖了進來。「晴姊……」

那發自心靈深處,在她夢裡糾纏迴轉不知多少次的哽咽呼聲,像突如其來的暴雨,嘩啦啦地攪亂了她所有的情緒。

她轉身面對他,對雙滿蘊情意的淚眼裡,有著訴不盡的相思和痴念。新晴看著那模糊的眼、斑駁的臉,在燭影深深淺淺的陰影下,彷彿也看遍了他多少夢不成燈又盡的凄涼夜晚;從他清瘦、略顯憔悴的俊容里,又看出了許多強顏歡笑、故做堅強的白日。

而那雙如今透著滄桑,閃著熊熊熾焰的深情眼眸,更訴著無怨無侮的永恆愛戀。黑寶石似的眼睛暗藏著被惡環境逼著成長的懂事,那因苦苦壓抑心底翻騰的情緒而繃緊的嘴唇,更灼痛了新晴的心。

他是那麼愛她,就像她對他的心一樣。

她懂的,懂的。

以蝴蝶飛向花心般的急切,她奔向專屬於她的幸福,那雙將護衛她一生的健臂,像梧桐枝葉緊緊密合著她。

她感應到貞夫和韓朋堅貞不逾的愛,在她和玉笙之間重現。

「玉笙……」她呢喃著,像吟哦一首幸福的歌般。

「好了,先離開這裡再說。」疏影非常不得已地出聲破壞這深情感人的場面,她也不想當壞人,實在是時間緊迫。她示意玉笙將身後的背囊解下,取出一襲黑色的上好狐裘披風,緊緊地裹住新晴的身子。

「疏影,我不明白……」新晴困惑地望向姊姊。

「你跟玉笙離開,在義父的掩護下,定能平安地回到定遠公爵府。」

「那你呢?」她慌張地看時姊姊眼裡。

「我留在這裡。」疏影調皮地眨眨眼,見新晴想張嘴,連忙又道:「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我主要是想替太后治病,借著太後來壓壓他的氣焰。」

「可是……」

「怕我醫死太后啊?」疏影誇張地道。「放心,我的醫術醫不死人的。」

「不是啦。」新晴著惱地跺跺腳,「我是怕皇帝太過固執,要是害了你,我可對不起姊夫。」

「別擔心。」疏影親愛的摟了妹妹,「我一定會讓皇帝從對你迷戀不已,到對我畏如蛇蠍。」

「疏影……」新晴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拿這個姊姊怎麼辦。「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就照你的話做,一切小心!對了,我跟皇帝說了韓朋賦的故事,如果他能看開,你就不要為難他了。」

「如果他真那麼識相,我會大發慈悲地放他一馬。快走,義父在外頭等你們。」

新晴點點頭,依戀地偎進玉笙懷裡,由他帶著離開。她知道有趙天風在,進出戒備森嚴的皇宮有如人無人之境般容易。再回頭看了一眼疏影臉上的自信,她暗暗對皇帝即將面臨的不幸遭遇漾出一朵幸災樂禍的笑容。

☆☆☆

回到定遠公爵府,經過一番熱淚盈眶的歡迎場面后,人人識相地讓出空間,讓這對歷經磨難的有情人得以與訴別後情衷。

屋外的氣溫冰寒刺骨,而屋內的兩顆心卻熾烈如火。兩人四目痴痴相對,也不知道是誰先移動腳步,沒多久四支臂膀便緊緊地纏住對方。在最初的悸動稍微沉澱之後,彷彿是要確定對方的存在是真實,不再是夢境般,兩雙顫抖的手摸向彼此的臉、手臂、身體。

熾熱的情苗藉由互相的碰觸迅速燃燒,玉笙情難自禁地將火熱的唇壓向那等待著的女性唇瓣,輕軟濕熱的觸覺剎那間引發心底的柔情,他控制住體內極欲爆發的情慾,極其溫柔的吻著那玫瑰花般柔嫩的唇瓣。

僅僅僅是這樣的四唇相接,很快便滿足不了他們。新晴探出了香舌相迎,玉笙立刻挺進,吸吮著她的蜜津,探索那溫暖如天鵝絨般的口腔。

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玉笙才勉強移開唇,但仍一邊喘息,一邊戀戀不捨地緊盯著新晴春情濃郁的酡紅臉蛋。

「晴姊……」他低啞地叫了聲,灼熱的鼻息援弄著她嫩紅的臉蛋。

新晴眸光如醉,微喘著氣滿足地偎依在他懷裡。

「我想你,想你,好想你。」他親吻她的頰側和那珍珠般的耳垂,另一波纏綿的攻勢如糖蜜般淋向她全身,剎那間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只能無助地攀住他的肩,隨著他熱烈的吮吸下沉、下沉……

「晴姊……」沙啞的嗓腔不再是張情的男孩子氣聲音,而是發自一個被相思折磨日久的饑渴男人。唯有她相對的柔情,才能緩解他體內的慾望。

「玉笙……」頸上濕濕的吻痕,帶起另一波的火焰,她情不自禁地叫著他的名字。那輕如耳語的呢喃,像是矜持的推卻,又像是熱情的迎接,正如新晴同樣慌亂的心,打不定主意該阻止玉笙更進一步,還是投入他火焰般的激情之中。

他的手輕解她的羅衫,大膽地探入她衣里香軟柔膩的酥胸。潮熱的火焰頓時灼醒新晴的理智,她倒抽一口氣,在玉笙懷裡掙扎著。

玉笙醒悟到自己的造次,又羞又愧地移開不規矩的手,一張俊瞼漲得通紅,滲著血絲的眼中仍有未褪去的的情慾在燃燒。

「對……不起。」他尷尬地囁嚅著。

新晴知道這事不能怪他,眨著水氣的氛紅秋眸,似喚似怨地睨了他一眼,主動投向他劇烈起伏的胸膛。

這番諒解的投懷送抱,立刻驅離玉笙心中的羞愧和委屈,滿足地環住順從的嬌軀。

新晴自他懷中抬起頭,柔荑伸向他瘦尖的下巴,眼中凈是憐惜。「你瘦了。」

「你也是。」他深情地抵住她的額,幾日來困住他的相思愁緒,已在新晴回到他懷抱后漸漸淡去。只剩下滿足和呵憐。

「玉笙……」她抖著唇,面對他眷戀寵愛的眼光,強壓在心底的委屈和歉疚,終於翻騰成巨浪向她襲來。新晴抱緊他,淚珠像斷線的珍珠般滾落粉頰。「對不起,對不起……」

「晴姊……」玉笙著急了起來,渾不知她的歉意從何而來。他吻著她的淚,軟語安慰道:「為什麼要跟我道歉?我們早已是一體,這歉決因何而來?」

「我……」新晴咬住下唇,極力控制住激動的情緒,幽幽地開口:「我竟然把你忘了。」

提起這事,玉笙自有無盡的幽怨,但為了不加深新晴的歉疚,他體諒地說:「晴姊,這件事怪不得你,你失去記憶了嘛。」

「但除了這事外,還有一事。」新晴心虛地看了他一眼。

「什麼事?」玉笙的心直提喉嚨。雖然他愛新晴的心極真、極深,但他也是個男人,有些事情就算心胸再闊,也難免有疙瘩。

「我……」新晴扁了唇,埋在他肩上哭道:「我萬萬不該在心灰意冷之下,自尋短路,一點都沒考慮到你會有多傷心。」

原來是這事。玉笙吁出一口鬱悶,憐愛地拍撫她纖弱的柔背。想起乍聽到晴姊跳樓失憶的事時,心頭仍有被火鉗烙燒似的疼痛,他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畏寒似地抱緊懷中的佳人,沙啞地道:「你知不知道在賀大哥傳來你跳樓的消息前,我正夢見你來向我訣別。我懇求你帶我走,可是你卻說不能跟你去,最後在我一直地要求下,你只好承諾哪也不去,留下來陪我。」

聽到這裡,新晴再度落下淚來,這樣的夢境彷彿也曾在她身上發生。在她失憶的日子裡,多少有關玉笙的夢默默支撐著她,現在想來,更覺得原來她並沒有真正忘記玉笙,他始終在她腦海里、心坎上。

「你知道雖然我表面上遺忘了一切,實際上卻從來沒忘記過你嗎?」她抬起粉盈盈的臉,深情地看著他。

「我知道。」玉笙點點頭,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不管你的頭傷得有多嚴重,我知道在你心裡絕不會遺忘我們之間的愛。十七年的感情,不只是刻在我們的腦子裡,同時也烙印在我們的靈魂中;就算我們的肉體枯槁,也將帶著這份愛的記憶轉世。我知道你絕不可能遺忘我,就是這股信念支撐我度過這段無法的相思的日子,也讓我在槁木死灰的沮喪中重新活了過來。」

「玉笙……回從他眼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痛苦,新晴讀出了這些日子來他所受到的折磨。她多麼心疼,為他故做的堅強,為他強自壓抑的心痛。這個男人啊,她愛上了十七年,而且這份愛就像呼吸一般自然,不用任何追求,就自然地給予、接受。她愛他,是那麼他,就像他對她的心一樣。

「我愛你,永遠都不離開你了!不管皇帝怎麼逼我,就算他要把天香嫁給你,讓你遺忘我,我也不要離開你!」

雖然兩人相愛極深,但像這樣的熱情的表白,新晴卻未曾講過。玉笙的心因她的話而翻騰如錢塘海潮,一再激蕩,難以平復。

他激動地吻住她,過了片刻才氣喘吁吁地放開她,一雙仍被激情佔據住眼眸,一眨也不眨著時她同樣被慾望籠罩的水瞳里。

「難道你真的認為我會為了天香而忘記你嗎?」他有些不高興地喊道。

「不是的。」新晴慌亂解釋,「但是逼向我的壓力卻讓我喘不過氣來。我覺得好無望,彷彿天地間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害怕皇帝會逼害你,卻不曉得該如何阻止,所以我只能以死向他……」

「不!」玉笙激動地掩住她唇,濕縟的眼裡充滿心疼,而一股冰寒的恨意也同時湧向他的心。「他怎麼可以這樣逼你?我早請青黛轉告天香公主,就算皇帝以家人性命逼我跟她成親,我也絕不會碰她一下。我心裡只有你,永遠都只有你。」

「玉笙……」新晴忍著淚,感激地摟緊地,「謝謝你這麼對我。」

「這什麼話呢?我們之間還用得那個字嗎?」

「不是的。」她又哭又笑地搖頭。「只是我心裡的感動,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表達。分離的這些日子,我更體認到對你的感情有多麼深刻。你知道在我失憶的這段期間里,我無時無刻不想念你嗎?雖然不知道我思念的的是你,但我清楚地知道那人絕不會是皇帝。在我跳樓昏迷時,困在身體和心理的痛楚里,本來並不想醒來,只想永遠留在不用面對現實的夢境中,是你和你明亮深情的眼眸引導我走出夢境,帶給我希望。我知道只要我夠努力,就一定能在迷霧中找到路、找到希望。」

「是你幫我辦到的。」她仰慕望著,「當我們在夢裡四目相接時,你那雙盈滿愛、蓄滿相思的眼眸,再次像明燈般照亮了我,雖然在那一刻我還沒有完全恢復記憶,但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回到養華軒后,我終於想起來,完全地想起來。」

「晴姊……」玉笙再次吻住她,宣洩心中的感動。「我就知道只要你見到我,什麼都會想起來,所以才大膽地請天香公主幫忙,帶我進宮。」

「那天那將你帶進假山洞裡的人是趙珞吧?」

「沒錯。」玉笙在淚光中微笑,眼裡充滿感激。「這些日子多虧趙珞照顧我,否則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怎麼回事?」新晴擔憂地問。

玉笙搖搖頭,將她再次摟進懷裡,以自己穩定的心跳安撫她的憂慮。「都過去了,再難挨的日子。我想留疏影表姊在皇宮,皇帝很快就會被整得七葷八素,不管她有多迷人,都恨不得早些將她趕出宮。」

「你好壞,這麼說姊姊。」新晴佯裝不悅地說,自己卻忍不住先笑出聲。「我想疏影不至於做得太過分吧?」

「哼,你在為那個昏君擔心嗎?」玉笙吃醋地問。

「不是啦。」新晴連忙搖頭,「我只是認為疏影才沒那個耐心設計皇帝呢,她這次進這宮是別用心。」

「是啊,她的上策是醫好太后,借太後來逼皇帝屈服。」玉笙聳聳肩道,「下策才整得皇帝生不如死。」

「瞧你說的是什麼話!若不是疏影這麼犧牲自己,我也不能這麼快回到你身邊。」

「我是很感激她。」提到那個精靈的表姊,玉笙心裡是又佩服又畏懼。當然啦,他絕不會去惹她。

他低頭凝視懷中的俏佳人,一股滿足的愉悅感盈滿臉情,還是他溫柔的晴姊最有女人味。他抱緊她,直到天色泛出魚肚白,才不舍地送她回房休息。

☆☆☆

疏影伸個懶腰,享受著完全毋需動手,就被人打扮成雍容華貴的嬌模樣。

如果她想懶徹底的話,還可以命令宮女服侍她吃早膳,但疏影畢竟不習慣讓人這麼服侍,所以還是親手拿起調羹品嘗鮑魚粥的鮮美滋味。

剛吃完早膳,便聽到「聖上駕到」的呼喊聲自外頭傳來。她不清楚新晴是怎麼應付皇帝的,於是端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等著皇帝自投羅網。

沒多久,在眾內侍的簇擁下,來了個臉色蒼白、像風吹過來便會倒下的男人。疏影眯起眼,從他散發出來的貴氣中,判斷他可能就是皇帝。

「新晴。」皇帝一見穿著華美宮裝、越發顯得艷冠群芳的俏佳人,立刻將前幾日心灰意令喪全拋到九霄雲外,一顆色心又活絡過來。

「你臉色不太好喲。」疏影佯裝關切的淘眼眸在他身上不懷好意地上下瞧著。聽朱麒說,皇帝因為風寒和太后的病,已有多日沒去上早朝。「要不要我幫你瞧一瞧?」

她過度熱切的語氣反而讓皇帝有些心悸。他小心翼翼地研究「新晴」堆滿笑意的嬌容,瞧不出一絲的不懷好意,遂放下心閑適地道:「朕不知道你會醫術。」

「你不知道?」疏影萬分驚訝地朝他眨著眼,「你竟不知道我是醫死人不償命的一代神醫?」

「醫死人不償命?」這句話不知為什麼竟讓皇帝有些毛骨悚然,可是眼前明艷更甚從前的絕美女郎,笑得是那麼無辜、那麼令人渴望。「為什麼是醫死人不償命?」

疏影神氣地揚眉望向他顯得有點心怯的眼裡,慢吞地解釋:「因為我的醫術高超,如果連我都醫不好,就代表這個人絕對沒救,註定要被黑白無常勾去,所以我當然不會償命。」

「說得好!」皇帝鬆了口氣,以為她不過是在開玩笑而已,呵呵笑了起來。

疏影立刻湊向他,熱切地問:「怎麼樣?讓我替你看看嘛。」

那嬌俏無比的撒嬌模樣,任是鐵石心腸的漢子也抵擋不住。皇帝愣愣地看著他,還來不及做出決定,疏影已從袖中飛出一條細線,纏住皇帝的手腕。

「嗯,讓我來聽聽脈。」纖纖玉指輕搭在細線上,看那架式可比宮中的御醫要高明許多。

「嗯……嗯。」疏影有模有樣地點著頭,輕啟朱唇道:「依我看你是受了風寒沒錯。照理服過葯后,癥狀應該會減輕才對,可借你酒色過度,身體早被掏空了;服藥期間又心火上升,不肯好好靜養,才會落到今日頭痛、肩痛,全身睏乏無力,又是咳嗽、打噴嚏,又是流鼻水、鼻塞,我說得對不對?」」

她一個詢問的媚眼飄過來,皇帝連忙頭,「愛卿說的毫不差。」

「是嗎?」疏影漾起一抹嬌美動人的笑容,但眼中的淘氣光芒卻讓皇帝不寒而慄。

他著急地想起身,一股勁道自纏住腕部的細線上傳來,他立刻全身一麻,坐在椅子上無法動彈。

疏影微笑地從袖中翻出一根長約五寸的細長針,迅雷不及掩耳地點向他臉部的印堂、迎香、上星、晴明四穴,一股熱氣透過針尖直透皇帝體內。

「怎樣?鼻子的毛病應該緩和些了吧?」疏影說著從睛明穴拔出銀針,將皇帝反轉身子,隔衣刺中背部肺俞、風門兩穴,再拔出針刺向髮根邊緣的風池穴中,最後將他轉回正面,刺向位於喉嚨正下方的天突、手上的少商和合谷。

雖然她用的針灸手法和一般大夫治療風寒刺穴大致無異,但疏影還加上了承自義父的烈陽掌內力,以熾陽攻陰寒,立刻將皇帝體內的寒毒驅散。

「大功告成。」她收回銀針,拍拍獃獃的皇帝。「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好多了?」

這一氣呵成的動作,不過是喝兩杯茶的時間。皇帝做了個深呼吸,果然覺得神清氣爽,幾天困住他的風寒,似乎不再令他那麼難受。他在受驚之餘,不免以異樣的心態注視這個令他神魂顛倒的美女。

他竟不知她有這種本事!

這也難怪,新晴給他的印象一直是嬌柔端莊的閨閣弱女,他哪裡想得到眼前容貌姣好的女子並不是他一心愛慕的郁新晴。

「滿意嗎?」疏影笑吟吟地問,「我是否當得起『醫死不償命』的稱號?是不是比你的御醫都要厲害?」

「你……」皇帝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實在是……」當他正要稱讚她為「當代神醫」時,忽有內待緊張地在門外稟告。

「皇上……太后的病勢不妙了。」

皇帝霍地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疏影連忙拉住他的袖子。他狐疑地低下頭看她,只見她氣定神閑地微微一笑。

「就讓我這個神醫去看看太后的病。

「新晴,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直覺地拒絕。

「誰跟你開玩笑?」她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你剛才已見識過我的醫術,反正你那些太醫也治不好太后,何不讓我瞧一瞧?說不定我真能治癒太后的病。」

「這……」

「別羅唆了,救人如救火,咱們快去。」她拖著皇帝往外走。

皇帝看著她略顯粗魯的信態,微蹙眉頭。眼前的女子跟他心中愛慕的少女明明是同一個人,可是……他為什麼覺得不一樣呢?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來到慈寧宮后,疏影趁皇帝和御醫們談話時,好奇地四處張望。站在太后寢床旁的皇后,見到她時臉露連異之色,疏影朝她綻出甜笑,正想向前跟她說話時,卻被眼角餘光掃到一盆花色艷麗的盆栽給吸引住。

這不是產在南方濕熱地帶的七色鳶尾蘭嗎?照理說不可能存活於北方乾冷之地。

她好奇地走上前細看,才發現這盆七色鳶尾蘭是放在炕桌上。灼熱的溫度自石砌的炕桌上傳觸陶盆,莫非就是這高於屋外的熱度,讓七色鳶尾蘭仍開得如此絢麗?

她大感有趣。

回頭再看皇帝,發現他臉帶憂色,而那群喋喋不休的御醫仍然廢話個沒完,不由得煩燥起來。

「喂,廢話說完了嗎?別妨礙我替太后治病。」她不客氣地插嘴道。」

好無禮的態度!除了皇帝以外,每個人都抽一口氣,眉頭緊蹙。

正因御醫的一番話而感到六神無主的皇帝,看向她自負的臉容,一咬牙,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反正御醫都沒希望了。

「好,你幫大后看看。」

「嗯。」疏影笑開臉,慎重地點點頭,排開擋路的御醫,很快來到太后床前。這一瞧,心中先涼了一半,俏臉不由得染上愁郁之色。

她雖想幫太后治病,卻沒料到老太婆病得這麼厲害,一張臉蒼白若紙,連絲血色也沒有,而鼻息也是出者多,進者少。她微蹙黛眉,謹慎地伸手搭在她的脈搏上,冷不防被太后皮膚上傳來的冰寒刺骨感覺驚得打了個寒顫。

御醫說太后全身僵寒的話一點也沒誇張,而她的心跳亦非常緩慢,有歸於無的跡象。疏影仔細診察太后的身體,發現在胃部、心口猶有溫熱。

「太后是什麼時候發病的?」她開口詢問。

「大概是一個月的事,當時只是受了點風寒而已,怎知會越來越糟。」皇后苦笑道,眼光不滿地朝那群御醫飄過去,瞧得他們個個低下頭。

「如果只是風寒,不可能會這樣。」疏影凝聚功力,以搜脈大法將內息注入,逐一探明。

太后體內像一座冰冷、無生氣的空城,隨著她的熱息注入,僵白的皮膚漸漸有了生氣。就在她內力直達太后的胃經時,感到一股不尋常的騷動,心中一東,冷銳的眸光先掃向那盆七彩鳶尾蘭,才轉向御醫們。

「太后的病勢一開始便是這樣,還是有什麼不同?」

皇帝看了一眼為首的御醫,示意他回答。

「最先的診斷的確是風寒症,我們立刻以對應的葯主處治,而太后的貴軀也日漸康復,為調養太后得病時虛弱的體質,大家一致決定用固本培元的葯膳調理。哪知不過幾天,太后卻嚷著全身發冷,經我們進以溫熱的食補略有改善,但沒多久又發起病,如此周而復始,每況愈下。」御醫慚愧的回答,冷汁直流。

「除了這些外,就沒再吃其他補品了嗎?」疏影沉吟道。

「這個嘛……」御醫們面面相覷,倒是皇后的眼光遲疑了一下。

「記得太后感染風寒沒多久,宮中送進西域的名產火龍果。皇上聽說這火龍果十分珍奇,具有溫補延生的效益,送來一顆給太后嘗鮮。」皇后答道。

「原來如此。」這回答印證了疏影心中的猜疑。綜合這些跡象,她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若我預料的對,那七彩鳶尾蘭並不是一開始就就在室內吧?」

眾人聽她突然提起不相干的話,不由得臉帶困惑。

「那盆花……」皇后本來想問那花和太后病情有什麼關係,便從對方睿智深沉的眼光中,看出她此話不是隨口問問,連忙召來太后的貼身宮女詢問。

「那盆南詔國進貢的七彩鳶尾蘭,太后一見便十分喜歡。但由於天氣轉冷,七彩鳶尾蘭日漸枯萎,太后召來內侍詢問,才知此花生長於濕熱之地,不耐北地干寒,逐命人送到屋裡,借著炕桌燒著的熱氣護養此花。」

這花是太后吃火龍果之前還是之後送進來的。」疏影追問。

「是之後一天吧。」

「我明白。」疏影收回按在太后脈門上的手,臉上露出篤定的神情。「我已查出太后的病因。」

「什麼病因?」皇帝著急地問。

「聽說南方有一種毒蟲,形體非肉眼所能看見,性喜濕熱,畏干寒,寄生在植物中,吸其熱氣以存活,七彩鳶尾蘭的產地就是這樣的濕熱之地。我看多半是那毒蟲隨著這盆七彩鳶尾蘭來到宮中,恰逢這些日子天氣寒冷,七彩鳶尾蘭的根部不如原生長地時那般濕熱,那毒蟲使另覓宿主。此時太后因服用了火龍果和其他的溫熱補品,身體處於適合毒蟲生長的養成狀態,故而毒蟲乘機鑽入太后體內,吸收太后的體熱。御醫們不明原因,只以為太后被寒氣侵入,自然拚命開些溫補的藥方。也幸好是這樣,否則太后在被這毒蟲吸盡體熱之後,最後身體冷得像根冰棍了。」

聽完疏影的分析后,眾人臉上皆露出驚訝至極的表情,料不到眼前眼眸善睞、嬌美動人的女娃,會有這般的見聞和醫術。皇后更是激動地拉住她的手,著急地問:「那可有救治太后的方法?」

「這個嘛……」疏影正在思索時,便聽見其中一名御醫興奮地發表高見。

「既然咱們先前的溫補藥方救了太后,不妨如法炮製。」

「不行!」疏影斬釘截鐵地搖頭,「那隻能治標而不治本。況且這毒蟲還有個棘手處,它通常是雌雄同體,萬一到了它產卵的季節,受害的可不只太后一人,若造成大規模的傳染,那就麻煩了。」

皇帝聽了一驚,他可怕死得很,慌忙問道:「那愛卿有根治之法嗎?」

「不是沒有,不過……」她似笑非笑地瞅了皇帝一眼,充滿譏諷的眼光看得他不自在起來。

「妹妹快說吧,別吊我們胃口了。」皇后抓著她的小手,熱切地催促。

「我乃一介平民,擔不起皇后這麼稱呼。」語音雖然冷淡,卻沒有撥開皇后的手。「這毒蟲極端畏冷,我是想到一個人,練有曠世絕學寒冰掌,若能請她跟我配合,必能一舉消滅太后體內的毒蟲。

「愛卿快說,朕就去請這個人來。」皇帝討好地道,卻只換來疏影不屑的冷哼。

「我才不敢請她,此人生得美艷絕倫,萬一皇上色心又起,硬要把人留在宮內,我可對不起人家的夫君。」

這話聽得皇帝臉上一片熱辣,皇后連忙打圓場。「聖上是仁君,不至於做出這等事。」

「那新晴被留在宮裡的事又怎麼說?」

「妹妹放心,只要太后康復,哀家保證一定送妹妹出宮,讓妹妹得償所願。」

「有皇后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疏影說完使要御醫先開幾帖極熱的藥方讓太后服用,補充太后失去的體溫,然後寫了封信,請皇後派人送往定遠公爵府。

「家姊目前在定遠公爵府作客,只要看到這封信,她會立即隨皇后的人進宮。」

皇後接過信,隨即命令親信的內侍趕往定遠公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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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路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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