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俠女情痴
秦麗蓉被孟兆英反扭右臂、一隻手扣在她琵琶骨上,那婆娘勁也忒大,擰得她肩頭好痛。
然而,身體的疼痛還不如她的心痛——「白衫客」雖近在四五丈外,卻是在船上,即使他的輕身功夫再好,也無法逾越這段河面;更何況,她自己還被人家挾持,她知道自己的意中人絕不會拿這一點冒險。
偏偏呂秀蟬那個賤貨又不知羞恥,沖著「白衫客」嫵媚地嬌笑著,嗲聲嗲氣地道:「原來西門大俠也是位性情中人,雖不屑要妾這卑賤的身子,卻把妾的侍女拐跑了——怎麼樣,你們成親了嗎?」
白衫客氣得臉上變色,忿忿道:「哼,好一個狠毒的女人,你想怎麼樣?」
呂秀蟬淡淡道:「女人就是女人,我又能怎麼樣,不象你們男人,可以及時行樂,實話說吧,我是看著這位秦家妹子可憐,也不過是不想讓她入了你的圈套——怎麼樣,今天你只要放過秦家妹子,咱們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擾。聽我的話,你先回去吧,別再這麼糾纏她了;若是為了找我,換個日子就是——我當真還沒忘了你呢。」
白衫客躁得臉頰通紅,冷冷道:「這一切都是『鐵運算元』安排的嗎?」
呂秀蟬遲疑了一下,道:「不錯。」
「他在哪兒?」
「請恕賤妾無可奉告,同時,他也不想見閣下,除非是閣下答應我們一個小小的條件……」
「你有話不妨明說。」
呂秀嬋「格格」笑道:「別著急,聽妾把話說完——西門大俠若當真鍾情這位秦姑娘,妾倒是有個兩全之策。」
白衫客稍一遲疑,道:「願聽指教。」
「西門大俠亦不妨當眾盟個誓,依附外子的羽翼之下。屆時,秦姑娘自然在大俠的懷抱之中;便是賤妾,大俠亦可不時一親芳澤,」
白衫客「哼」了聲,道:「在下可沒這份雅興。」
「然而,西門大俠對這位秦姑娘卻是志在必得,妾若是以秦姑娘相脅,莫非西門大俠絕無憐香惜玉之心?」
「呂姑娘將何以脅我?」
「很簡單,我命張俊捨身沉船:倘西門大俠有所阻攔,我會讓這位僕婦在秦姑娘的矯靨上留些記號。」
呂秀嬋淡淡一笑,又接著道:「這位秦姑娘美艷如花,莫非西門大俠忍心?」
白衫客「哼」了聲,道;「這兒離岸不遠,在下……」
呂秀蟬截口笑道:「西門大俠也忒過分聰明了,你以為我會讓你有機會上岸嗎?」
她說著話,孟兆英已掣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冷森森的刀鋒貼在秦麗蓉頰上,嚇得她臉色刷白、驚叫出聲。
白衫客遲疑了一下,道:「莫非呂姑娘要殺了她?」
呂秀蟬「格格」笑道:「妾可沒那麼笨——妾若是殺了她,西門大俠上岸后我們也就沒命了。」
白衫客道;「呂姑娘,你也知道,在下和卧虎山莊並無淵源,與這位秦姑娘亦不過是萍水相逢……」
秦麗蓉心裡打了個突兒:「他真的對我沒有情?……」隨又釋然:「不,他這是在哄他們,還不是為了救我!」
果然,呂秀蟬冷冷笑道:「妾更知道秦姑娘對你西門大俠一見傾心,尤其西門大俠救了她兩次性命,她早已想以身相許,人家一位千金小姐這般鍾情,西門大俠是絕不會辜負她這番美意的。」
白衫客冷冷笑道:「呂姑娘豈不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下絕不會為了別人而寧肯受制於人。」
「西門大俠所說不錯。不過,那是我們這種人的信條,而於西門大快則另當別論——大俠亦不必否認,除非你即刻縱上岸來,否則一切等於白說。」
「你果然善解人意。」白杉客苦笑了一下,道:「好,為了秦姑娘,在下就束手於此、任你擺布;說吧,你究竟打算怎麼處置在下。」
呂秀嬋嫣然一笑,道;「這麼說,西門大俠已經決定為情捐軀了?」
白衫客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呂秀蟬做作地搖著頭,嘆道;「西門大俠有此心志,秦姑娘當真是沒看錯人,妾心裡也嫉妒死了,不過,西門大俠當真有個三長兩短,就不怕秦姑娘遺恨終生,甚至於隨你而去嗎?女孩兒多半都是小心眼兒。」
「這一點在下放心得很,你們會代在下小心看護她的。」
呂秀蟬淡淡道:「這麼說,妾只好成全西門大俠了。」
她轉過臉道:「秦小姐,你可得看清楚了——好好看著你的救命恩人怎麼為你從容就義。」
秦麗蓉驚叫道:「西門大俠,你……」
但見呂秀蟬突射凶光,喝道:『毀船!」
河面上,張俊應聲而動,手握鐵槳、惡狠狠地戳下,但聽「嘭」的聲響,鐵槳穿透船底,他亦隨勢一翻,落入江中不見。后艙進水,船尾迅即下沉,船頭有一瞬翹起,轉眼亦沉入河中。白衫客屹立船頭,一動不動。
稍頃,他整個人漸漸被水淹沒。
河面上帶起一個旋渦,白衫客終於沒頂不見了。
秦麗蓉不禁哭出聲來:「西門哥哥,你……」
過了片刻,那隻船又在下游十數丈外浮上了水面,只是船底朝上。
冷麵艄公張俊似乎已經算計好了殘船會在哪兒浮起,先已鳧水等在那兒;此刻,他又翻身沉下水去,待再立於船底上時,那柄鐵槳已經握在手裡。
河岸上。呂秀蟬眉宇間劃了個大問號,遲遲道:「孟大姐,我當真不敢相信,咱們久欲除去的白衫客會死得這麼容易。」
「我也是一樣,可是,一切都是咱們親眼見的。」
呂秀蟬遲疑道,「我懷疑他會水……」
「這兒河面開闊,咱們站在高處,兩三里內一覽無遺,直到現在沒見動靜,似乎任何人都不能閉氣這麼久的。」
孟兆英頓了頓,又道;「何況,他若當真會水,在河心時就該出手了——這種把戲在河心演效果要好得多。」
呂秀嬋沉吟了一會兒,突地向張俊打了個手勢,張俊點了點頭,躍進河裡——
張俊在河面上露了幾次頭,在水裡待的時間更長;然而,在他最後一次浮上水面,仍是向呂秀嬋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呂秀嬋滿腹狐疑,又對她笑道:「秦姑娘,西門大俠沉入水底不見了,不知姑娘此時此刻有何感受?」
秦麗蓉沒有回答,眼望河面,臉上浮現一絲微笑。
呂秀嬋又道:「看樣子,秦姑娘似乎並不為之悲痛。」
秦麗蓉冷冷道:「悲痛又有什麼用,我記下這段事也就是了。」
「不過,我不相信他這麼容易就死了。」
「怎麼,你說這河裡淹不死人?」
呂秀嬋點了點頭。
「你何不跳下水去試試?」
「我哪裡比得了人家西門大俠武功超卓?」
「你知道就好,那就小心點吧。」
呂秀嬋嬌笑道:「多謝指教。不過,有你秦姑娘在,他是不敢動我一根毫毛的。」
「不錯。然而,他不會動你一根毫毛。」
「什麼意思?」
「他會徑直要你的命!」
呂秀嬋氣得嬌靨變色,卻也只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我不與你作口舌之爭,天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就在這時,忽聽暗器破風,尖嘯刺耳,兩件黑乎乎的東西從岸邊的水裡打來:一件擊中呂秀嬋的面門,一件打中盂兆英的右肩井穴——
秦麗蓉看得真切,竟是兩個泥團!
孟兆英痛叫一聲,手放開了秦麗蓉,秦麗蓉忙趁勢一個「懶龍卧道」,身體翻滾出去……
不知怎麼,竟一下子落在白衫客的懷裡!
轉臉看時,呂秀嬋、孟兆英都煙霧般地消失不見了。
她深情地望著他,喃喃道:「西門哥哥,你真好……」
他的臉窘紅了,輕輕道:「你、你覺得怎麼樣?」
她不知道他是在問她被孟兆英制住的時候怎麼樣,還是被他擁抱在懷裡的感覺怎麼樣;然而,無論是哪一點,她都為之痴迷了,喃喃道:「西門哥哥,你當真這麼喜歡我嗎?」
他眼裡放射著興奮的光彩,重重地點了點頭。
秦麗蓉開心極了,卻故意嘟起小嘴:「我不信……」
他微微一笑,道,「那麼,我就證明給你看……」他話沒說完,突地俯下身子,嘴唇輕輕吻了上來……
突然,一聲雞鳴宛如響在耳畔。高亢、洪亮。剎那間,又有幾隻與之合鳴。
秦麗蓉彷彿打了個冷戰,猛然驚醒了,芳心禁不住好一陣「蹦蹦」亂跳。
她驚異地發現雞鳴聲居然離得很遠——是不是另外一群?更使她驚疑的是:她居然和衣躺在床上,是一間尋常莊戶人家的床上,身上蓋的被單說明著這家莊戶的貧困。
雖天已破曉,屋子裡還不很亮——窗紙也忒舊了。
然而,她卻感到這間屋裡比任何地方都要好——
她注意到了,他,肯定是他——白衫如雪,英姿颯爽,不是自己的意中人「白衫客」,誰會有這般風采——他就坐在床邊的板凳上!
她不禁一陣心神蕩漾,就在這時,她驀然覺得右半身沁涼——竟是衣服已經脫下了一半,連酥胸亦半袒畢露!
她登時羞得面紅耳赤,——
須知,當時講究男女授受不親;江湖兒女雖不同於尋常人,女孩兒們的身體卻仍被視為禁地。
難道……
就在這驚喜交集的瞬間.她恍惚回憶起在那個木筏上,自己被廖仲英用沁毒暗器打傷,隨即,他已在準備強暴……自己羞怒交加,竟氣得昏了過去……
「難道是他救的我?
這是可以肯定的。
然而,他又怎麼來得這麼及時,莫非……」
剎那間,秦麗蓉心潮如涌,撳起萬丈波濤,悠悠往事幻影般地浮現在她的眼前:在太湖之濱,自己被太湖十三連環塢的兩個分塢主追上雲岩寺,偏偏就遇上了這個「白衫客」……
白衫客微笑著看了自己一眼,道:「太湖十三連環塢在江湖上的名頭不小,混海金螯孟通源能看中這位秦姑娘,也可以說是她的榮幸;不過,在下閑暇無事、登上這雲岩寺消譴;不早不晚.偏偏碰上這位秦姑娘也來這兒躲你們。足可見在下與這位秦姑娘有些……」
她羞紅了雙頰,截口斥道,「你……」
白杉客「呵呵」笑道:「姑娘別發火,人一生氣,臉蛋兒就不好看了。」
自己又羞又怒,卻無可奈何地低下了頭……
那兩個分塢主對望一眼,其中一個又高又瘦的塢主遲疑道:「閣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白衫客笑了笑,道,「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我們倆這麼有緣……」
他說著話,突地閃身、探首過來,「嘖」地在自己的臉上親了一口,她嚇了一跳,登時羞得面紅耳赤,斥道:「你、你於什麼!……」
白衫客「呵呵」笑道:「我已經作了,也就不必再說;姑娘,你可別忘了,我若是不喜歡你,又怎肯救你——咱倆有緣嗎!」
當時,自己確實疑惑了:「他真是西門吹雪?……」心裡這麼想著,竟漫不為禮地冷冷問:「你當真是白衫客西門大俠?」
白衫客詭秘地一笑,道:「怎麼,我不象嗎?」
說句良心話,他的確很象他,象極了,簡直可以與自己記憶中的「他」完全一樣;但,她的內心裡卻肯定他只是個「白衫客』,而不是西門吹雪。至於究竟為什麼,就連自己也說不清楚。
江湖道上,只有西門吹雪的綽號是「白衫客」,就算你終年全穿著白衫,也只不過僅僅是穿白衫而已,絕不會是真正的「白衫客」。
那瞬間,她臉頰羞得通紅,卻仍淡淡一笑,道:「你親了我一下,我、我也不再怪罪你;閣下,請你告訴我。真正的『白衫客』如今在哪兒?」
白衫客黯然一笑,道:「白衫客就在這兒;就在雲岩塔上、和你秦大小姐面對面的說話。」
她怔愕了片刻,遲遲道:「不,你不是……不過,我可以把你當做朋友,也當做是西門大俠的朋友——怎麼樣,你總可以滿意了吧?」
白衫客沒有點頭,也沒搖頭;他臉上浮現一種莫名其妙的神色。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又問道;「閣下,你當真是西門大俠的朋友嗎?」
「不錯。」白衫客遲疑了一下,道:「姑娘,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為什麼不是西門大俠?」
她又不禁羞紅了臉,喃喃道:「你是白衫客,卻絕不是西門大俠,我、我……對他……可是,他絕對不會……象你這樣……對我。」
白衫客恍然大悟,「呵呵」笑道:「他……不會親你。是的……秦姑娘,我親了你一下,你高興嗎?」
她羞得無地自容了,嗔道:「你……」
白衫客仍在「呵呵」笑著:「你就當是西門大俠親了你一下好不好?我雖然不是你心目中的西門大俠,卻是個白衫客,你、你……何妨就把我當成西門大俠。」
「可你不是,你……」
「然而,我卻是他親密無間的朋友,就算替他親了你一下又有什麼了不得?」
他見她氣乎乎的樣子,詭秘地笑了笑,又道:「那麼,我只好向你賠禮了;倘若還不夠,索性讓你就反親我一下好了——我不會介意的。」
「你……厚皮賴臉!」
接下去,「白衫客」用行動證實了他的確不愧是「他」親密無間的朋友,或者可以說證實了自己就是西門吹雪。
因為,在她證實了自己的的父親——卧虎山莊莊主撲天雕秦懷德——被太湖十三連環塢劫持后,她無可奈何地隨著混還金鰲孟通源進了連環塢;而「白衫客」為了救出自己的父母,竟甘冒風險,隻身獨闖太湖十三連環塢的總舵……
當太湖十三連環塢「被迫」毀塢潛逃之後,她情願以自己為餌。引出鐵算盤錢永昌,進而查清他們的陰謀、解救自己的父母:「白衫客」便成了她唯一的後盾。
沒有想到的是,所有那一切竟是她的父親為了擺脫紅衣幫、北上投靠牡丹宮所演的一場鬧劇,而且,「白衫客」亦由之而成了父親的階下囚……
(以上故事請見拙著《狂俠西門吹雪》)
想到這兒,秦麗蓉的心底早已萌生無限溫柔,她遲疑著把「白衫客」依放在床沿上的手緊緊握住,心想:「他太累了,為了我……
「不,他就是西門吹雷,也只有他!……」
此刻無聲勝有聲。
秦麗蓉默默地看著「白衫客」,芳心感到無限的甜蜜,高興得眼裡的淚水緩緩滾落下來——
她以為自己真的幸福了,因為,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數月間相思之苦總算得到了些報償。
她恨不得他即刻就醒過來,把自己擁進懷裡,她認定了他就是西門吹雪,他的懷裡便是自己的歸宿……
白衫客雖然是坐在板凳上,卻睡得很實,也很甜——他太累了。
忽地,兩顆水珠滴在他臉上,他以為天在下雨,倏地睜開眼睛:但見眼前一副帶雨梨花般的嬌靨,一雙俏眼紅紅的,淚珠沿著香腮滾下,滴滴……
他不禁吃了一驚,呼地坐直身子,遲遲道:「秦小姐,你、你這是怎麼了?」
秦麗蓉見他醒了,嚇了一跳,忙收回雙手,道:「我,我沒……你,你……」
她只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心境,羞得滿臉通紅,忽又發覺兩滴眼淚流落下來,忙伸手去擦……
但聽白衫客輕輕問:「秦小姐,你覺得好些了嗎7」
「我好多了,只是……」
秦麗蓉的話沒有說完,便已羞紅了臉;她遲疑著把裸露的胳膊伸出來,喃喃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白衫客」稍一怔,詭秘地笑了笑,遣:「你真想讓我告訴你嗎?……」
秦麗蓉只顧了歡喜,羞澀,根本沒有注意對方的表情,聽他問自己,竟默默地點了點頭。
「白衫客」又笑了笑,道:「我也是昨天過午趕到這西溪河邊的,不過是在上流的渡口附近,為了方便,我從一個漁人手裡買了只舢板,打算遠遠避開渡口過河。正自順流而下,忽見那個艄公撐著筏子把你——當時,我只是看見筏上是個姑娘,竟沒想到會是你……」
秦麗蓉打斷他的話,道:「若是別的姑娘,你也會去救她嗎?」
「白衫客」一絲也未遲疑,侃侃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怎能不見義勇為;更何況,我見那廝操篙撐茂間顯露的功夫不俗,武林中的淫賊更當人人見而誅之……」
「可是你……」
秦麗蓉打斷他的話,語音里明顯的有一股衰怨:「你袒露人家女孩兒的肌膚,雖然說旨在教人,大家光明磊落;可是,萬一傳到繞舌人的耳朵里,傳揚出去,難免好說不好聽——人家又如何做人?」
「白衫客」登時明白她言外之意,暗暗一笑,道:「這又有什麼了不起?譬如昨晚間,當我認出你、我給你救治的時候——當時,你已經人事不知,待我看清一枚沁毒鐵蒺藜深深嵌進你的肩頭,創口四周已呈黑紫色,污血也是紫黑色,哪裡還來得一絲猶豫?我匆忙把你帶來這個小鎮上、借住下來……
好歹毒的暗器,其時,你的創口處或膿或痂,一塌糊塗;雖給你喂下解藥后,仍恐藥力難以行開,而你那肌膚潔白如王,嫩若春筍,我又怎忍心用劍刃削刮。沒辦法,只好用嘴吸吮血污……」
他這裡說著話,冷眼見秦麗蓉早已羞得面紅耳赤,心裡更覺好笑:然而,他又怎知,秦麗蓉聽他說用嘴吮自己傷口上的濃血——這肌膚之親確實非同小可!
然而,當他發現她那灼人的眼神,頰上的紅暈——這些足以把她的感情表白得淋漓盡致——的時候,心裡不禁打了個冷戰;更沒想到,就在這瞬間,秦麗蓉竟忽地「嚶嚀」一聲,撲進他懷裡。
白衫客登時驚呆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雙條胳膊只抬了抬便停了下來——他已經不能容許前時在雲岩寺、西天目山上所發生的事情重演——這一刻,他就象是走了魂、失了魄,雖然懷裡的嬌軀柔情無限地依偎著他,他卻象一具木雕泥塑。
「為什麼?……」
秦麗蓉沒有得到她預想的溫馨,喉嚨里不禁湧上一股苦澀,她隱忍了片刻,終於離開他的懷抱,倀然、迷惘,痴獃呆地望著他:「你……」話沒說完,珠淚如泉、滾落下來。
臼衫客亦覺迷惘,全然一副手是失措的樣子。
秦麗蓉泣道:「你不是西門吹雪,你不該騙我!」
「……」白衫客只能目瞪口呆。
秦麗蓉終於忍耐不住,呼地跳下床,哽咽往門外奔去。
白衫客身影一閃、攔在門前,秦麗蓉一時收勢不住,競已撞進他的懷裡,她不禁氣怒交加.喝道:「你、你還待怎樣?!」
但見白杉客遲疑了一下,忽地解開發臀,信手一拂,登時一頭秀髮過肩及腰,隨又在臉上一抹,清秀的臉頰倏忽變成一副如花嬌靨——秦麗蓉不認識喬玉影,只驚得目瞪口呆:「你、你……到底是誰?」
喬玉影嫣然一笑,道:「秦小姐可聽說過大江中流有一位號稱『九變神君』的人物?」
秦麗蓉遲遲道:「莫不是九變神君喬斌喬老前輩?」
「小姐見識果然不錯。」
「白衫客」點了點頭,笑道:「小女子喬玉影,江湖上人稱『梅花仙子』;九變神君乃是家父。」
這位「白衫客」正是梅花仙子喬玉影。
原來,喬玉影辭別少林寺之後,仍在四處尋覓西門吹雪的下落,後來聽說紅衣幫剿滅了牡丹官,當時有個武功超卓的藍衫少年現身援手牡丹宮,嗣後下落不明;她只以為那個藍衫少年是西門吹雪,輾轉打聽到其人或尾隨紅衣幫之後入川,便即刻追了下來……
當喬玉影把自己在黃河岸邊那場混戰後的行徑解釋清楚之後,秦麗蓉不禁驚得目瞪口呆,卻又不由得暗暗讚歎:「果然有其父便有其女——九變神君喬斌的易容術享譽大江南北,難怪她女撈男裝竟熱天衣無縫。
人家也是個女孩兒,可武功比我強了何止一籌!在太湖十三連環塢,她冒充西門吹雪……」
她長長吁了口氣,遲遲道:「幾月前,我在江左見到的『白衫客』莫非……」
她說到這兒,又不禁啞然失笑:活生生的事實擺在面前,她顯然多此一問。
秦麗蓉想到這兒,由誤會而和這位冒名的「白衫客」所發生過的一切纏綿,以及由之而生的赧顏、羞澀登時煙消雲散;但,心中的疑慮未解,她暗暗嘆了口氣,遲遲問:「原來……你、你也沒見到……」
喬五影「格格」一笑,道:「秦小姐……」
她驟然住口,心想:「我這麼稱呼人家已分明表現著疏遠,又怎麼能夠……」即刻莞爾一笑,道:「秦小姐,我們或許各自處境、目的不同,但一起來到川西,便當同舟共濟、相濡以沫,如果小姐肯於降尊紆貴,我,我們結為閨房知己如何?」
秦麗蓉赧顏一笑,道;「我蒙喬女俠兩度救命之恩,按江湖道上的規矩,小女子便當以女俠的馬首是瞻;若蒙喬女俠不棄,秦麗蓉誓當追隨女俠鞍前馬後。」
喬五影「格格」笑道:「果然是名門閨秀,說起話來也是文縐縐的。既然如此,我便充大、收秦小姐作個妹妹。」
兩人敘過年庚,果然喬玉影偏長一歲;於是,二人便以姐妹相論。
秦麗蓉遲疑了一會兒,道:「喬姐姐,你、你可知那位真正白衫客的下落?」
喬玉影搖頭道:「我實在不知道。實不相瞞,你這傻姐姐步入江湖也是為了找他……」
「怎麼,你也在找他?」
秦麗蓉話說出口,驀地打了個冷戰:「怎麼,她也是在找他?
「他們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