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片葉子掉落在水面上,瀾起了一陣漣漪。
晚秋了,看來秋天已漸漸離去,接下來就是凜人的冬天了。
梁冰蹲身在池邊輕輕撥著水,她前兩晚的「託夢」不知有沒有效,如果有效,他們會信嗎?
一顆淚珠滴落在池塘上,她哭的不是她不能回去,而是她自己內心的背叛,不能回去對她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困擾,反正她也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除了關苡琪以外,恐怕沒有人會去注意到少了她梁冰這個人,有沒有她基本上是沒有多大的差別的。
漸漸地,梁冰發覺她愛上了這裡,愛上了傲龍庄的闊、傲龍庄的美以及傲龍庄的一切一切,其中當然更包括傲龍庄的主人——那個溫柔又不失霸氣的男人。
說楚靖祥霸氣,其實都是道聽途說的,他在她面前根本從未顯示出他霸氣的一面,對她總是有禮……卻疏遠的,這是她心痛的原因,這不就表明了他對她沒意思,甚至是,不太喜歡看到她。
就在她恍惚之間,一件披風輕柔地披上了她的肩,跟著響起丁一陣低沉的男聲。
「出來要記得多加件衣服,雖然這裡是江南,但即將入冬,多少還是有點寒意的。」
梁冰收回了手,抬頭望著他,那個令她心動又心碎的男人。
「看,都凍傷了。」楚靖樣心疼地執起她的手檢視著。
「不礙事的。」梁冰稍稍使力要縮回,但他卻不放手。
「太不顧自己了。」他在她手中輕輕印下一吻,即抬頭深情凝望著她。
那熱情的黑眸,使得原本稍有涼意的秋天在一瞬間變成了夏天,梁冰的額頭微微沁出汗來。
「不關你的事。」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梁冰偏過頭去不看他,賭氣地說。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是主,你是客,我當然要關心你了。」一收手,楚靖樣把梁冰拉過來,輕擁在懷中。
「放開我,蒙你收留,我不會再要你為我的身體健康負責的。」聽見他關心她只是因為她是「客人」,梁冰心中盈滿了不悅,在他懷中使勁掙扎要離開,她不要他是因為自己的身分「特殊」才注意她的。
「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麼?」放開了她,楚靖祥抬起她的臉審視地問,企圖要在她眸中尋找答案。
「我沒有不高興。」她伸手欲推開他,無奈他像長了根似地,紋風不動。
「是嗎?那你是討厭我嘍?」楚靖祥自嘲地笑道,雙眸卻閃動著熾熱的火焰,緊緊盯住她。
「我怎麼敢討厭你,要是你一氣之下把我趕出去,我不就無家可歸了?」梁冰閃避著他灼人的目光,語帶些微諷刺地說。
不知打哪兒來的自信心,她就是肯定,非常肯定——他不會將她趕出去。
「不是討厭,那就是愛上我了?」楚靖祥再猜測另一個想法,目光閃著揶揄。
不是討厭就是愛?天啊,好極端的說法。
「誰……誰愛上你了。」梁冰低下頭,雙頰驀地飛起兩朵紅雲。
「喔?那真可惜,我猜測錯誤了,原來我還以為你有一點點喜歡我的。」他面帶失望,哀聲嘆氣地說。
「喜歡跟愛是不同的。」梁冰抬起頭,惡聲惡氣地對他說。
喜歡是喜歡,愛是愛,不同!大大地不同!
「我當然知道不同,只是你不喜歡我又不愛我,也不討厭我,我真想知道你到底對我有什麼感覺。」嘴角浮上淺笑,楚靖祥目光收起揶揄,又閃動著熱情。
梁冰瞪住他,這男人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跑來這裡跟她抬杠,他這個一庄之主都那麼閑嗎?
「我沒說我不喜歡你。」她瞪住他的目光往下移到他捉住自己的手,看可不可以把他的手推開。
「那我真榮幸。」楚靖祥笑著看她瞪住自己的雙眼,心裡對她的愛意又更深一層。
沒錯,她是長得跟憶蓮一模一樣,但只要跟她相處過後,就會發現她跟憶蓮有很大的不同,憶蓮是在古典的禮法規範之下成長的,很溫柔,卻也很沒主見,凡事都以別人的意見為意見,就算不滿意也是牙一咬,忍一忍就過去了,從不與人爭。
但是梁冰就不同了,他不知道她是在什麼樣的一個環境之下成長的,但是她很有個性,從不迎合別人,只要自己不滿意的就一定極力去爭取,那些三從四德她看也不看一眼,卻不會讓別人覺得她很隨便。
單是看這些巨大的不同點,楚靖祥就可以確定,不是因為憶蓮,他的心,這次真真實實地為了梁冰再一次陷落了。
「真高興你喜歡,那可不可以請你放開我的手?」眼見他似乎還沒有要放開手的意思,梁冰只好明講。
「在你那個時代,我這樣不算是逾矩吧?」楚靖祥還是沒放開,反而握得更緊。
「算!沒人像你握那麼久的。」她深吸一口氣,對他大吼,似乎惟恐他耳背聽不見似地。
「嗯!」他滿意地點點頭,「那你們那個時代逾矩作何處理呢?」
梁冰白了他一眼,「把那個人的手剁了!」她惡聲惡氣地恐嚇他。
「喲,這麼狠!」楚靖祥顯然被她給嚇倒了,但握住她的手仍是沒鬆開。
「那你還不放開?」她又再一次奮力地把手往後收,但他還是沒放開。
她怒視他,學聰明了,也不收了,這樣子手會痛的。
「應該還有別的方法,譬如……以身相許?」楚靖祥試探地問。
梁冰倒吸了一口氣,他到底是在說些什麼鬼話?
「許你的大頭啦!」不能剋制地,她罵了這麼一句。
沒想到他竟然當真地搖搖頭。「什麼,你只要許給我的大頭?不行啊,要我的頭就得連身體一塊要,不然我會沒命。
「我——不——要——你!」梁冰使盡全身的力氣對他大吼,明明他就不喜歡自己,這樣尋她開心他很高興嗎?
「可是我想要你。」楚靖祥的表情倏地變得認真,眸子里的火焰像是要把她吞噬了一般熾人。
梁冰忽地一窒,「你……你不要開玩笑。」她微弱地說。
天啊,在那種壓迫性的凝視之下,要是心臟功能不強一點,恐怕會吃不消。
「你明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他握住她的手猛然放開,改為抓住她的雙肩,逼迫她面對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雙手獲得自由的梁冰,用手緊緊捂住耳朵,拒絕再聽他的任何一句話。
楚靖祥抓下她的手,「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她的頭搖得快斷了,一頭秀髮也被她甩得凌亂不堪。
「別搖了,會受傷的。」楚靖祥抓住梁冰的手改捧住她的臉,並抬起她的臉要她直視自己。
「你放開我,不要管我。」梁冰也知道自己這樣太撒野了,可是不知道怎麼樣,她就是受不了他這麼溫柔地對待自己,受不了他用這種眼神看她,那會讓她有不該有的期望。
「冰兒,你到底是在逃避什麼,被我愛上對你而言有這麼難過嗎?」楚靖祥痛苦地說,他是不是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
「什麼?你說什麼?你愛上我了?」梁冰睜大眼睛望著他,他剛剛真的說出那一句話了?那一句她一直希望而不敢奢望聽到的話。
「對,我愛上你了,可是你卻不愛我。」他朝她點了點頭,苦笑地說。
「誰說我不愛你的。」心急之下,梁冰猛然進出這一句話,說完后,她的臉倏地變紅。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愛我嘍?」楚靖祥欣喜地說,宛如中了狀元似的。
梁兵嬌羞地點點頭,便埋在他懷中不敢看他。
楚靖祥輕輕抬起她的臉,柔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印下屬於他的印記。
「映紫,快一點啦,要不然等一下被發現了又出不去了。」梁冰攀在牆上對底下正仰頭「瞻仰」她,而不敢爬上來的映紫催捉著。
「阿冰,我……我不敢啦!」映紫哭喪著一張臉,眼中閃著兩滴因太害怕而擠出來的淚水,似乎是在抗議她的「不人道。」
「真是敗給你了。」梁冰喟嘆一聲,從牆上把手伸了下來,準備助映紫一臂之力。
她還邊嘀咕,說來說去她會變成這樣還不是楚靖祥害的,要不是他嚴格禁止她出傲龍庄,如今她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那個霸道的男人!經過一番親身體驗之後,梁冰才明白別人說他「霸氣」其實不是空穴來風,她證實的結果是確有其事,她甚至比那些人聽說的還要勝過好幾倍。
她也只不過是要出去逛一逛而已,他也不准她出去,規定她只能在傲龍庄的範圍內行動,那他每天出去東跑西跑算什麼啊?傲龍庄就算再闊,再美,逛了幾個月了,這樣也不准她出去,真是可惡透頂。
不能從大門出去,那她只好另謀他法了,現在就只能翻牆而過了,真是苦了她們兩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呃!她剛剛說了什麼?嬌滴滴的弱女子?怎麼她的用字遣辭也愈來愈像一個古人了,難不成她真的入境隨俗,不知不覺地被潛移默化了?
「來,快點,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梁冰吃力地把手從牆上垂下來,準備把映紫拉上去。
楚靖祥一來就看到這個令他血液凍結的畫面,那個女人又在幹什麼了?現在他真的覺得自己當初對她的評價有所錯誤,什麼有主意,根本就是沒大腦!看起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骨子裡玩起來比誰都瘋,而她什麼不好玩,偏偏就喜歡玩「命!」
她長得不是很矮,大約有五尺半高,也不是病美人那型的,但也不代表她很強壯,而現在,她竟然以那種勉強的姿勢攀在牆上,還要拉一個人上去,說好聽一點是「不會衡量」,說難聽一點便是「不自量力!」
還不只一次,還有,她還跑到秋園那個清澈見底,卻深不可測的「憶秋池」去戲水,卻跟人說那叫作游泳,而且她技術好得很,淹不死人的,氣得他當場有一股想把她吊起來毒打一頓的衝動——即使事實證明她說得沒錯。
「我說梁姑娘,冰兒小姐,你又在做什麼驚世駭俗的『創舉』了,可否麻煩一下,告知我這個莊主呢?」楚靖祥實在看不下去了,那不穩的身軀不知何時會跌到地面上,他每多看一眼壽命恐怕就要減少一年。
「啊……」才剛抓到映紫的梁冰,被他嚇得連忙放開了映紫的手,然後比伽利略更早一步地證明「自由落體」的定律。
楚靖樣張開雙臂,很有心理準備地在下面接住她。
緊閉著眼的梁冰正在懷疑她預期的痛怎麼還沒來,而張開眼想要查證一下,沒想到她迎上楚靖祥那憤怒的雙眸,她心虛地吐吐舌頭,怎麼那麼倒楣,又被他給抓到了。
「你又想幹什麼了?」他把她輕輕放到地上,不然這樣抱著軟玉溫和,他可沒把握克製得了自己。
「沒有啊,我只是想練習抓牆而已。」梁冰搔搔頭,扯出了這麼一個可笑的謊。
練習抓牆還得要「負重?」真是可笑,戀愛中的女人果然都是盲目的。
「你練習抓牆叫映紫要幹嘛?難不成要映紫也陪你練習?」楚靖祥嘴角扯出一抹不算笑的笑,雙眼跳動著憤怒的火焰。
「呃……這……這……是映紫說她也想練習,但不敢爬上去,所以才要我拉她一把的,對,這是這樣。」謊愈扯愈大,還壯烈地要映紫陪她一起「犧牲」。
靜默在一旁的映紫苦著臉,她這是招誰惹淮了?不僅要被強迫爬牆,現在還要陪人家一起挨罵,這些橫禍為何要一直「降臨」在她身上呢?
映紫瞄丁瞄臉色鐵青的楚靖祥,剛剛被陷害,她現在可要有所覺悟地準備接受「質詢」了。
「映紫,這是真的嗎?」楚靖祥把矛頭轉向映紫,銳利的眼神盯著她,使她原本鼓起勇氣想要幫梁冰的一點小小膽,全給嚇得逃逸無蹤。
「我……」映紫張著嘴望望梁冰又望望楚靖祥,真的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堪憐。
就夾在他們倆中間,說對也不是,說不對也不是,偏偏她又不能什麼都不說,天啊,誰來救救她?
「映紫,你就實話實說吧!」看見映紫的為難,梁冰嘆了一口氣,要她實話實說,反正他一定會知道的,現在瞞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很好,肯說實話了是不是?」楚靖祥僵硬的臉現出一抹揶揄的訕笑,眼神卻冷得嚇人。
梁冰垮著一張臉站在那邊,等著映紫招供她的罪狀,然後準備「從容就義」。
「莊主,我……」映紫為難地看著梁冰,她真的不想出賣梁冰,但照這情形看來,不說的話她的小命恐怕難保。
況且,要是說了梁冰可能不會有事,就算有事世不會太嚴重,頂多被莊主在她的玉臂上「拍」幾下而已,可是自己要不說的話,下場可不會那麼好看。
「說!」
映紫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說。」
衡量了一下,她決定還是——實說了,在這種非常時期,還是明哲保身得好。
「事實上是這樣的,阿冰說她想出去,可是莊主您又不准她出去,所以……」說到這映紫頓了一下,抬眼望望楚靖祥才繼續說下去,
「所以阿冰就說您太霸道了,這種霸道的命令不必去理會,您不讓我們出去,爬牆出去就好了,管你準不準。」
梁冰捂著臉,這個映紫,叫她說重點,她竟然全部都招出來了,連自己罵他的話也招得一字不漏,看來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楚靖祥一言不發地聽映紫說完,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一個勁地瞪著梁冰,不過由一個現象可以看得出來他很生氣——他的指關節被他握得喀喀作響。
人轉了個身,轉向來時的路,不再看梁冰,惟恐自己待會兒剋制不住會掐死她。
「跟我來!」楚靖祥冷冷地下了個命令,就走了。
「映紫,我會被你給害死。」見他走遠了,梁冰低聲向映紫抱怨。
見她沒跟上,楚靖祥停下腳步,背對著她說:「最好等一下不要讓我發現你沒來,不然你給我試試看。」說完后又繼續向前走。
梁冰悄悄向他扮了個鬼臉便急忙快步跟上去,免得待會被他給……她也不知道他會把她給怎樣?到時就知道了。
希望不會死得太難看!她往陶前畫了一個十字架,然後合掌,阿門!
AAAAAAAAA
「傲群樓」,梁冰正襟危坐地坐在楚靖祥的書房裡,低著頭表示「懺悔」。
稍稍抬眼瞄瞄楚靖祥,從她進來到現在已經半個時辰了,他一聲都不吭,不知道是在做什麼?
才剛看了一眼,梁冰就急忙收回視線,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那裡把他凌厲的眼神射到她身上來。
周圍的氣溫已經夠低了,但卻又因為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寒氣而低了八度,她不禁顫巍巍地打了個冷顫。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強忍住心中的不舍,楚靖祥冷冷地問了句。
不可以心軟,他對自己說,不然以後她一定會更肆無忌憚,想到她獨身出去所可能會發生的危險,他的心就不覺瑟縮了一下。
「不知道!」梁冰賭氣地回了句。
她為什麼要知道:整天把她關在莊裡,她都快悶死了,他這個「罪魁禍首」還有臉罵她。
想到這,梁冰愈發覺得自己沒有錯,理直氣壯地把頭抬得高高的。
「你……」楚靖祥瞪著她,一臉警告。
「幹嘛?我又沒說錯,不然你告訴我我做錯什麼?」她故意裝得無辜又一臉不知道的痴獃樣,存心要把楚靖祥氣得腦充血。
楚靖祥深吸了一口氣,把頭轉向窗外,免得自己的手等一下不聽使喚地折斷她那纖細的脖子。
「你以為我為何不讓你出去,這裡是江南啊,不比京城的治安良好,你這樣一個姑娘家出去亂晃,萬一出了事,你找誰救去?」楚靖祥聲音中夾著蓄勢待發的怒氣,生氣自己對她的用心良苦全給她當成狗屁!
「那你可以叫人陪我一起出去,你這樣把我關在莊裡是什麼意思?」梁冰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那是因為我不放心你跟別人出去。」楚靖祥口氣明顯地緩和不少,沒找時間好好陪她是他的錯,真的不能怪她。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難不成你養的全是一群飯桶。」梁冰哼哼地刺激他,料准他不會承認自己養的是飯桶,男人的自尊心啊。
「他們當然不是飯桶,只是……」楚蛸祥腦中在想怎麼跟她說才,既要清楚地表達.又不讓話中的醋意太明顯。
「只是怎樣?」梁冰挑釁地看著他,就知道他不會承認,不過這樣一來看他還有什麼借口不准她出去。
「只是我不准你跟別的男人一起出去。」思量了一下,他以強硬的浯氣說道。
「風大哥也不行?」心裡竊喜,卻又不敢表露出來,梁冰只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風棠當然可以,只不過當我沒空的時候他也沒空,所以他不可能陪你出去。」嘴裡這樣說,楚靖祥心裡卻暗哼,風棠可以——才怪!
只不過有件事他真的沒說錯,他這個莊主沒空.副莊主哪有可能有空。
「那你到底要怎麼啦?」梁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傾下身,
「我這樣整天待在莊裡真的很無聊。」說「真的」當然是含有點說謊的成分在,不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了那美麗的江南景色,說點小謊應該是無傷大雅。
楚靖祥順勢把她拉下摟著,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這陣子我真的抽不出空來,等過一些時日我忙完后。我再帶你出去游遍江南玩個痛快好嗎?」他輕聲哄著她,早就忘了把她叫進書房來的真正目的了。
「當然好。」梁冰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我還是要出去,聽連總管說傲龍庄前便是泉州最有名的大街對不對,我要出去逛一逛。」反正她就是要出去就對了。
「冰兒你……」他在心中咒罵連鵬,沒事這麼多話做什麼?
「先別生氣。」梁冰捂住他的嘴,殊不知這舉動帶給他的震撼有多大。
「你說要去游遍江南當然是去泉州以外的地方,要是我連所住的泉州的大街都沒去逛過,哪裡有心去玩別的地方。」她說得頭頭是道,就算楚靖祥要反對也不知從何反對起。
就算全是歪理,卻也令人找不出反駁的話。
「好吧,等我……」楚靖祥只好答應她,她那一臉認真令人捨不得拒絕。
「呀,你自己說好的,那我走了。」一聽到他說好,等不及他把整句話說完,梁冰就跳下他的腿,準備去找映綮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等一下。」楚靖祥無奈地把她拉回來,心中替自己喊冤,外頭的吸引力對她來講竟比他來得大。
「幹嘛?」梁冰疑惑地看著他,納悶他為什麼又留下來,該說的也說了,該罵的也罵了,就連該答應的也答應了,他還有什麼「該」做而還沒鑄的嗎?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邊說又邊把她往自己懷中帶。
「喔!」梁冰近乎白痴地點點頭,
「那你憶偏差,我趕著要出去。」她瞧瞧外,夕陽掛在天邊,再不出去就去不了了。
本來她是打算吃過午飯就溜出去的,但因正中午的所以不想出去,等到晚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成功了,卻被他給破壞,現在好不容易他答應了,她當然要趕快出去好一遂她的願望了,她真的等不及可以在街上看到那些新奇的玩意兒了。
「就算我說完了你還是不準出去。」楚靖祥慢條斯理地說。
「為什麼?你剛剛明明答應我的。」梁冰不平地大喊,心裡很氣他的「言而無信」,卻又對他無可奈何。
如果他不答應,她根本連看外頭一眼都辦不到。
「我是有答應你。」他不承認自己言而無信,首先先為自己辯解。
「那就快讓我出去。」梁冰急急地說,惟恐他待會兒出爾以爾。
「可是不是現在。」楚靖祥親了她臉頰一下,好笑地看著她那聽完話隨即就垮下的俏臉,她變臉變得可真快。
梁冰不語地低下頭,扳開他擁住自己的手,然後跳下他的腿,走離他三步遠,再對他大吼:
「你——這——個——大——騙——子!」吼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不理會楚靖祥在身後的叫喚。
那個王八蛋,竟然敢這樣耍她理他她就不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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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地把帳冊呈報上來,有關要調度銀兩整修傲龍庄所屬「颼翼牧場」的文函往案上隨手一丟,楚靖祥站起身伸個懶腰,嘴角浮著一抹隱不去的淡淡笑意。
連日來大大小小的麻煩事,終於告一段落了。
看看外頭天色尚早,總算可以帶冰兒出去逛一逛子,自從上次不准她出去,她跟他嘔氣也嘔得夠久了,用膳的時候不看他,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不理人,就連他叫她的時候也是瞧都不瞧他一眼,要是再不帶她出去,不知還會和他鬧脾氣鬧到什麼。
不自覺地加快腳步,楚靖祥打算早點去跟梁冰說這個好消息,她應該會很高興才對。
剛到寒香院看到梁冰時,就是這個情況,她低著頭不知在說些什麼,腳好象是在泄恨似地摧殘著那顆無辜的小石頭,有時候還會用力踹它幾下,照這情形看來,她心裡可能很希望腳下踹的是他吧!楚靖祥心想。
不過鞋子是布做的,照她那個踢法腳很容易就會受傷,為了不便她繼續虐待自己,他只好自我犧牲,上前去拯救她那可憐的腳了。
「還在生氣啊?」楚靖祥摟住她,在她耳邊溫柔地說。
梁冰被嚇了一跳,原本心裡還咒罵不已,那個可惡的楚靖祥,她也只不過不理他幾次而已,竟然就真的都不來找她了,會有這麼小度量的男人,應該生氣的人是她,他跟著鬧什麼睥氣呀?
但心裡還是很高興,最起碼他還是來找她了,刁;過高興歸高興,她還是不要那麼早放過他,什麼跟什麼,他高興就來找她,不高興就把她丟在一旁.當是什麼東西啊?
於是梁冰用力掙開他,走到一邊去不理他,連句話也不跟他說,只是不屑地「哼」了聲。
楚靖祥又不屈不撓地再閃上前去摟住她,
「不要生氣了,上次是我不好,但我實在是走不開身,現在我有空了,看你要去哪裡我一定奉陪到底。」
「不必了,怎也勞您楚莊主大駕呢?」她再次掙脫他,語帶諷刺地說。
「冰兒……」楚靖祥無奈地低下頭,早該知道她不會讓自己太好過。
「幹麼?低頭表示懺悔啊?」梁冰上下瞧了瞧他,然後又很「酷」地轉過身去,「本姑娘可承受不起!」
哼!以為她會那麼容易放過他,他就錯子,而且是「大錯特錯!」
「冰兒,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呢?」楚靖詳低聲下氣地說。
要是江湖中人看到他這個人稱「赤龍」的堂堂傲龍庄莊主,如此低聲下氣地「懇求」一個女人原諒,恐怕會笑掉他們的大牙,然後就算跟他們說夏天會下雪、太陽會打西邊出來,他們也會大聲地跟你應說「是!」
「你是誠心的?」梁冰故意不看他,語帶猜測地說。
「當然是真的。」楚靖祥怎敢說不是,這不是存心讓她一輩子不理人。
「其實要我原諒你並不難。」梁冰眼中閃著笑意,「只要你求我陪你出去玩我就原諒你,如何,夠簡單吧?」她表現出一副很寬宏大理的模樣。
怎麼會有這種人,明明是自己想出去玩,卻要他這個要帶她出去的人「求」她陪他出去玩?!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梁冰皺皺鼻子,「算了,如果連這種要求你都不有答應的話,那你就走吧!」說罷,她就轉身欲回「嵐湮閣」。
「等一等,我沒有說我不答應叼!」楚靖祥跟在她後面,急急喊住她。
「可是我現在好累,不想出去了。」好象是為了證明似地,她邊走還邊打了個哈欠,等走進房內后,她轉過身對楚靖祥說:
「對不起,我想休息了,你請回吧!」說完就當著他的面「砰」的一聲把門關了起來,留下楚靖祥一個人一臉愣愣地站在房讓外。
等他回過神后,才到自己真的給「隔除」在外了。
「冰兒!」楚靖祥在門外認命地敲著門,「好吧!我現在真的很想出去走一走。
『求求你』陪我出去好不好?」他故意把「求求你」三個字說得特別大聲,以表他的「誠心」。
果然,門又馬上開了,門后出現梁冰的笑臉,她可是很懂得「適可而止」這個道理的,該停手時就要停手,免得等一下他真的惱了,那她可就出不去了。
況且,現在是他求她出去,面子盡足,既可以出去玩又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他和好,她可沒損失,還有利可獲呢,這麼好的事不幹準是傻子。
「現在可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喔!」梁冰還不忘叮嚀,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
「是的,是我求你,求求你陪我出去逛一逛好不好?」楚靖祥牙一咬,也罷,反正這種有失男子氣概的事只有她看見,就讓著她一點吧!
「那我們走吧!」梁冰開開心心地摟著他的手臂,準備出遊。
楚靖祥嘆口氣地搖搖頭,他這個江南赤龍可註定要栽在她這個小女子手裡了。
愈瞧她就愈不能的把她跟憶蓮聯想在一塊,看來,「慕憶蓮」這三個字已漸漸從他生命中淡出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個時而冷若冰霜,時而古靈精怪,時而活潑俏皮的異時空女子,他發誓,一定用他所有的生命來愛她,絕不讓她跟憶蓮一樣受到傷害,然後離他遠去,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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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被梁冰遠遠地拋在後頭的楚靖祥再度嘆口氣,即使不想,他仍不得不承認,他只是一個能幫助她出來的「令牌」而已,一出來后,她就沒再正眼瞧過他了。
認命也要跟在她後面,他在心中安慰自己,無所謂,反正一向當慣了正主的他,偶爾當一下旁襯也不錯。
走在前梁冰,壓根就忘了楚靖祥還跟在後面,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等遇到她感興趣的東西才會停下腳來瞧它一瞧。
就是有那麼巧的事,不該遇著的事全給她遇著了,不遠的前方似乎正發生鬥毆事件,好奇心重的她當然不會放過,加快腳步想去湊上一腳。
被丟在後面的楚靖祥見她回快腳步,心中起疑,便加緊跟上去看個究竟。
「大爺,求求你不要啊!」
梁冰才剛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進去,便看見兩個粗壯的大漢拖著一個瘦弱的女子,不知要去哪裡。
看那個女子邊被拖邊哭嚷,就知道這是一起強擄民女的事件,那些圍觀的人只是在旁邊看,連個敢出聲的人也沒有,說二十世紀的人愈來愈冷淡,看來這一千多年前的人也沒有熱情到哪去嘛!
「哼!父債子還,父債子還,你老爹賭博欠錢不還,現在人又跑了,
你不去賺錢來還給我們,難道要我們白白虧本不成?」那兩個漢子邊拖邊罵,直把她往對面那間「迎香閣」拖去。
「我一定會去賺來還給你們,求求你們不要把我賣到妓院去,我不要去,我不要去——」那女的一直掙扎,不過對方是兩個壯漢,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哪抵得過他們?
「賺來還我們,說得真好聽,要是你學你爹一樣跑了那我們怎麼辦?廢話少說,你還是去『迎香閣』給我賺比較有保障。」看她一直掙扎,他們乾脆把她抱起來用扛的。
「啊……我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梁冰實在看不下去了,看看周圍的人,連一個要杖義執言的人都沒有,全都縮頭縮尾的,只會看,不敢說,一堆懦夫!
「喂,你們趕快把人放了,這裡難道是沒王法的嗎?」梁冰對著他們大喊。
她想一想,不對啊,說到王法,怎麼這騷動那麼大卻沒看到半個官兵出來?
「哈、哈、哈,」那兩個漢子狂笑,
「王法?告訴你,這裡朱大爺就是王法,他做的事誰敢說是錯的,嗯?」他們一臉兇惡地往圍觀的人身上瞧。
只見那些人馬上往後退一大步,遠離是非。
「靖祥,在這裡他們朱大爺是王法,那你們傲龍庄算是什麼啊?」梁冰退到楚靖祥身邊小聲問,也只有這時她才會記起楚靖祥還跟在她後面。
「那個朱銀是這裡有名的惡霸,你還是少惹為妙。」楚靖祥在她耳邊說。
其實也不是傲龍庄怕他,只不過這種閑事能不管當然是不要管,有誰會凈往自己身上攬麻煩呢?不過要是對方太過分那就另當別論了,就像現在,他也有一點看不過去了。
而且看梁冰那舉動,就算他不想管也來不及了,瞧瞧她正在做什麼?
「我管他朱金、金銀,像他這種光天化日之下強擄民女的人,看了就令人生氣。」梁冰厭惡地瞪了那兩人一眼,不料卻被他們看到。
「臭婊子,你敢瞪我們?」那兩個惡漢扛著那個女子走了過來,事可以待會兒再辦,面子可不能不討。
「瞪你們就瞪你們,怎樣?」梁冰抬頭挺胸,不甘示弱地回了他們一句。
旁邊圍觀的人退得更遠了,遠遠地看著這一場好戲。
「你……找死!」梁冰的舉動惹惱了他們,舉起拳頭就要打下來。
梁冰閉起眼,意外地,拳頭並沒落下來,半空中就讓楚靖祥給硬生生地接住了,他還把他們的手腕一轉,疼得他們哇哇大叫。
「兄弟,做人要懂得適可而止才好。」楚靖祥在梁冰面前溫和地笑臉,在他們面前馬上轉為成冷硬、無表情的臉,看了就教人打從心底直發寒。
「你……你……你是誰?」儘管很疼,氣勢上還是不能輸入,那個手被扣住的惡漢語音顫抖地問。
你不知道他是誰?」梁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問,他不是說傲龍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嗎?怎麼這會兒人家會不認識他?」
「傲龍庄總管。」楚靖祥放開他的手,背過去冷哼道。
「傲……傲龍庄?」
這下樑冰更不懂了,怎麼好好的莊主會變成總管?
「喂,你不是……」她疑惑地望著他,正要問問題時,就見那兩個惡漢已雙雙跪在他們面前。
「請饒命,請饒命啊!」他們兩個簡直是欲哭無淚,什麼人不好惹,偏教他們碰上傲龍庄的人,這下不死恐怕也得去掉半條命了。
值得慶幸的是,還好,還好,碰上的只是個「總管」而已,不是更大的,不然他們會死得更難看。
「喂,你們很怕傲龍庄嗎?」梁冰蹲下身去不解地問。
靖祥才說是總管而已他們就嚇成這副德行了,要是跟他們說他是莊主的話,他們不馬上嚇死在那裡?她想她有點明白靖祥隱瞞身分的原因了,為丁避免嚇死人嘛!
「你懂什麼?在這江南,你什麼人都可以惹,就是傲龍庄惹不得,一旦惹上,就等於你的生命只到此為止。」他們還是跪在那裡,正確地說,他們的腳已經軟得站不起來了。
想到今天有可能成為他們生命的終點,兩滴淚珠就這樣掛在他們那兩張兇惡的臉上,看起來實在很可笑。
「哇,他們這麼凶啊?」梁冰看看楚靖祥再看看他們,不會啊,傲龍庄的人有那麼殘暴嗎?
「那是對他們這些惡徒而言。」楚靖祥的聲音在後面冷冷地響起。
「饒命啊,饒命啊!」那兩個惡漢一聽楚靖祥的聲音又馬上直磕頭,地上他們身下的地方已經濕了一大片。
「你們走吧廠楚靖祥大手一揮,要他們離開,反正他原本就不打算管這檔事的。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他們邊謝邊連滾帶爬地離開,那副樣子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旁邊已經有一些人忍不住笑出聲音來了。
「等一下!」等他們爬離幾步遠的時候,楚靖祥又突然叫住他們。
他們當場就嚇得趴到地上去。「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這位姑娘欠你們多少銀子?」楚靖祥把荷包掏出來問他們說。
「不多,一百兩而已。」他們趴在地上含糊不清地開口,梁冰彎下身去看,原來他們已經吃了滿嘴泥巴了。
「你胡說,我爹只不過欠你們十兩而已,哪來的一百兩?」方才被抓的那名女子不平地說。
「嗯?」楚靖祥冷冷地掃過他們。
「是、是、是,十兩而已,十兩而已。」他們連忙稱是,在這光景下,誰敢說不是,又不想早點超生。
楚靖祥從荷包裡面掏出了十兩銀子丟給他們。「從此以後這位姑娘跟你們再無瓜葛,不準再找她麻煩。」
「是、是、是。」他們抓起那十兩銀子,還是趴在那裡沒有起來。
「還不快走!」楚靖祥大聲道,要他們早點離開,省得在那邊妨害觀瞻。
待他們「爬」遠后,楚靖祥帶著梁冰也準備離開,反正現在逛待的興緻也沒了,不如早點回庄。
「那位姑娘怎麼辦,如果他們再來找她麻煩的話她就慘了。」跟在楚靖祥身邊,梁冰頻頻回頭看那個剛剛被抓的女子。
她父親丟下她,現在又被楚靖祥「嚇」了一頓,梁冰敢說那些惡霸一定不會那麼容易放過她的。
「那跟你沒關係。」楚靖祥一昧地向前走,看樣子是打算讓那名女子自生自滅。
「我們把好帶回去好不好?不然我現在救了她,你走了以後她又被抓走,那救跟沒救有什麼不同?」梁冰見他似乎不打算有什麼行動,扯住他的袖子哀求道。
「冰兒。」楚靖祥無奈地停下腳步看著她,
「你這樣出來逛逛,回去的時候多帶一個女子回去,人家會怎麼想?傲龍庄現在不缺丫鬟,就算缺也不用這個莊主親自去買啊!」
「你就跟他們說你在半路看到這個姑娘在賣身葬父,因為覺得她很可憐才把她帶回去的。」梁冰替他出主意,
「而且傲龍庄那麼大,多一個人也不會多佔地方啊!」然後就實際情況跟他說道理。
「你……」看她那祈求的樣子,楚靖祥沒法拒絕她,「好吧,你就把她帶回去吧,不過傲龍庄不養閑人,要幫忙做事。」他提出一個條件,怕她因為太心軟而不讓那女子做事,這樣難保下人不會多說話。
「好,成交!」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了一句池聽不懂的話。
「成交?!」楚靖祥疑惑地看著她,成交是什麼意思?
「呃……就是同意的意思啦!」梁冰敲子敲頭,想出了一個還算滿意的解釋。
「那你去把她帶著,準備回傲龍庄。」他聽到到了解釋,點了點頭,轉過身去要地把那名女子帶回莊裡。
「好,你等我一下。」說完她就興匆匆地跑去了。
過了一會,梁冰帶著那名女子走過去,「好了,去吧!」
那名女子長得秀秀氣氣的,一看到楚靖祥便羞怯地低下頭去,臉上浮起朵紅雲。
楚靖祥不理會她,逕自往前走,現在他眼中除了梁冰之外.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