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辛捷和凌風見平凡上人大發脾氣,知道他生性如此,不由為之暗笑。辛捷忍笑道:「不走!不走!」
平凡上人轉怒為喜道:「不對你們凶一點,你們不知道我的厲害。」
吳凌風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平凡上人忽又道:「你們剛才來時,一定看見那孫倚重了。」
辛捷點點頭,他知道平凡上人的脾氣,這樣子說法必定有什麼事要交待。
平凡上人頓了頓,卻又轉口道:「那日在小戢島上,你曾應諾無恨生去幫他尋找女兒,但這樣大的天下,你卻到那裡去找——」
辛捷聽后不由更是好笑。他知道平凡上人必有什麼難於出口的事,又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所以才路出一點口風,想叫辛捷主動問,他才好啟口,但辛捷故意裝作不理,只好胡謅些閑話。
辛捷心中暗笑,口中含含糊糊「哦」了一聲。
倒是凌風在後面忍不住想插口相答,卻被辛捷止住。
平凡上人這句話根本沒有經過大腦,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問的是什麼,心中不斷的盤算著,聽辛捷嗯嗯哦哦,也跟著頷首「哦」了一聲。
辛捷知道自己所料不虛,不由沖著平凡上人一笑。
平凡上人心中盤算不定,見辛捷一笑,跟著也是傻然一笑。
半晌,他見兩個少年都眼睜睜的注視自己,心中一急,再想不出方法來開一個頭兒,便咬牙道:「孫倚重這小子,你見他走了么?」
辛捷、凌風一齊頷首。
平凡上人介面道:「對了,對了,你們一定很奇怪是嗎?要知這其中有一段很大的原因哩!內容很為精彩,你們要聽嗎?」
他一急之下,想不起別的方法引兩人答話,竟用這種無賴的方式。
辛捷和凌風哈哈一笑,平凡上人不由微感尷尬,大聲佯怒道:「笑什麼?」
凌風嚇了一跳,忙止笑道:「不笑!」
平凡上人滿意地自我一笑,說道:「那我就講了——」
原來當日平凡上人答應了少林僧要教孫倚重武功,原是不得已之事,他天性無拘無束,要他一招一式傳人武功,真是大大難事,那武林之秀孫倚重又不似辛捷善於說笑討好,整日只是恭恭敬敬不苟言笑,平凡大師愈瞧愈不順眼,尋思擺脫。
他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條妙計。他每天教孫倚重一大堆少林絕學,限令他當天練好,否則就不再教,他原以為可以找到借口,趕孫倚重離島,誰知孫倚重外表莊重守禮,人卻是聰明得很,深知自己擔負整個少林寺復興重任,是以咬牙拚命把平凡上人所授生生記下練會。
平凡上人見一時難他不倒,只有每天加重功課,這天,他一口氣傳了孫倚重一套少林絕藝「百步神拳」,現加上「大衍十式」,孫倚重自是無法練會,平凡上人便板著臉道:「我老人家每天辛辛苦苦教你,哼,你竟敢不用心學,明兒就上路吧!」其實他心裡頗感慚愧,因為孫倚重實在很是用功。
孫倚重雖知是祖師爺有意為難,但他不敢頂撞,嚇得只是叩頭求饒。
平凡上人更是不喜,搖手道:「起來,起來,別再做磕頭蟲了,我老人家說一就一。」
孫倚重無奈,他心內暗忖這一個月自己確是學到許多絕世奇學,但有些東西只是硬生生背下來,並不知其中奧妙之處,自知再練下去,一定事倍功半,倒不如先停一段時間,待自己參悟練熟后,再來求教,便道:「靈空高祖師爺,我明兒就走,等過些時候再來看您老人家。」
平凡上人聽他肯走,心內如釋重負,也不管孫倚重日後是否真的再來,連聲道:「那很好,那很好。」
他轉眼一看孫倚重滿臉失望黯然,不覺微感歉意,柔聲道:「娃兒,你可不要氣餒,我老人家一身本領差不多都傳給你啦,好好去練,哼,江湖上只怕難碰到對手了。」
次日,平凡上人正把孫倚重打發走,辛捷和吳凌風就趕到大戢島來,平凡上人自覺趕走孫重的妙計,真是大大傑作,是以迫不及待就向辛吳兩人吹噓。
辛捷贊道:「您老人家這招真高明,硬軟並施。」
平凡上人大樂,呵呵笑道:「娃兒,我老人家生平吃捧受激,少不了又要傳你兩手。」
辛捷大喜,正待開口稱謝,忽見日已偏西,想到此行目的,驀然一驚,便想又向平凡上人告辭。
忽然,一陣令人心曠怡的清香,隨著涼風吸了過來,凌風只覺那香氣甚是熟悉,他猛嗅了幾口,一個念頭闖上心頭,也不及向二人說,更順著香氣飛奔過去。
辛捷心道:「我吳大哥平常做事從容不亂,從沒有見過他這麼匆匆忙忙過,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驚人大事。」便要舉步跟蹤上去。
平凡上人神秘一笑,低聲道:「娃兒,咱們偷偷跑過去,看那俊娃兒搗什麼鬼。」
辛捷一看平凡上人神色,更知他已明白凌風行為,當下點點頭,就和平凡上人施展輕功,追上前去。
跑了一陣,香氣愈來愈濃,平凡上人忽道:「就是這裡了。」他一拖辛捷,就在一塊大石后隱身。
辛捷伸出一隻眼睛,只見凌風站在四五十丈外一聲突出岩石上,手舞足蹈,神色歡愉已極。
平凡上人悄聲道:「娃兒,你瞧那石旁生的是什麼?」
辛捷一瞧,但見一棵橫生小樹,長在百壁中,絲毫不見特異之處。便道:「您指的是那裸小樹嗎?」
平凡上人點頭道:「正是。」忽又道,「娃兒,你瞧他口中念念有詞,咱們再走近些去聽聽。」
辛捷回頭見平凡上人滿臉躍躍欲試之色,不由好笑,暗道:「這平凡上人苦修三甲子,輩分之尊,武功之高,只怕普天之下再難找出第二人,可是他脾氣卻還是好勝好奇,唉,『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天性,那是最難改的,像我這樣偏激衝動,也不知哪天才能變得像我吳大哥一般。」
平凡上人見他不語,便不理會他,輕步走向前去。辛捷沉吟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辛捷隱伏在離凌風近旁兩三丈百后,凌風全神注意那棵橫生小樹,是以並未發覺。
辛捷仔細一看,只見那樹光禿禿不生一片葉子,但是尖端卻生著一粒紅如血的小果,他略一沉吟,不由恍然大悟,忖道:「這果兒只怕多半是大哥上次墜下泰山懸崖巧食的血果。」
他再一看,凌風左手抓住樹枝一盪,右手已把紅色果子採到,身子輕盈美妙,不由喝聲采道:「好功夫!」
凌風聽到辛捷聲音,正想發話招呼,平凡上人也從近旁現身。
平凡上人道:「好呀!我老人家辛辛苦苦栽的血果,等了百年之久,好不容易今天才結果,你卻采了去,快拿來,快拿來。」
凌風心道:「這平凡上人年已二百有餘,他說此樹是他所植,此事大有可能,他既等了百年,我豈能採摘而去,唉,罷了!罷了。」
他毅然把血果交給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見他又失望,又焦急,俊臉漲得通紅,知他心中極想獲得血果,卻能毫不遲疑的還給自己,這種品性真是難得,便想把血果贈給凌風,但忽轉念又想道:「我再急急他,瞧瞧這俊娃急出眼淚,也是好的。」
他高聲道:「這血果可是天地間二大靈果,天下只有無極島主無恨生所食的千年朱果,功效高過血果。喂,我老人家可要吃了。」
說罷,他真的舉起手把血果送到口邊。
他原以為吳凌風會大急失色,只見他神色平和,似乎認為這是很應該的事,不由大大感動,柔聲向凌風道:「娃兒,我老人家是給你開玩笑的,我老人家已成不壞之身,豈能再像那沒出息的無恨生,靠草末功增加功力,喂,娃兒,你把血果拿去。」
凌風心情大是激動,雙手顫抖接過血果,解開衣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趕快把血果放進去,他正忙著,「拍」的一聲,掉下一本小冊。
凌風愈想愈是感激,情不自禁的撲上前去,抱著平凡上人,流下淚來。他哽咽道:「老……前……輩,你待我真好。」
平凡上人摸著他的頭道:「乖娃兒,快莫哭,快莫哭,一哭就濃包了。」
吳凌風收淚道:「並不是風兒想得血果,實在是我有一個朋友,她雙目失明,風兒答應過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尋到血果,使她重見光明。上次我在泰山丈人峰下,誤食一棵血果,起初我並未想到那是千載難逢的靈果,待到我吃下后,這才想起正是自己日夜相求東西,已是後悔莫及。我知道今生再難逢到,想不到您這島上也有這樹,而且正好趕上它結果,運道真是好極啦。」
平凡上人見他喜氣洋洋,俊臉發出一種令人迷惘的光輝,但眼角淚痕猶存,實是天真可愛,他忽然靈機一動便問道:「你那朋友一定是個女娃兒?你可要老實講出來。」
凌風萬料不到他竟會問這個問題,他生平不善說謊,只好紅著臉點頭說道:「是!」
辛捷本來正在翻閱從地上撿起的小冊子,突聽到他吳大哥有一個女朋友,連忙也湊上來,聚精會神地聽。
平凡上人問道:「她為什麼瞎了眼呀?」
凌風知道不能隱瞞,便把自己和阿蘭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待他說到阿蘭負氣離走,人海茫茫自己不知何處去尋,不禁又垂下淚來。
平凡上人只是搖頭,反覆道:「娃兒,我早就說過天下最難惹的莫過於女人,我老人家,什麼都不怕,就怕和妞兒打交道,上次要不是辛捷這娃兒識破那什麼『歸元古陣』,我老人家可就要栽到老尼婆手中。你兩娃兒長得都俊,以後麻煩還多哩!」
辛捷聽完吳凌風的敘述,心情大大激動,熱血直往上沖,忘記了自己也正要尋找著菁兒,就要動身替凌風尋找阿蘭,是以並末聽清平凡上人所說。他道:「吳大哥,我們這就動身去找蘭姑娘。」
吳凌風好生感激,正要開口向平凡上人告別,平凡上人忽對辛捷道:「娃兒,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書。」
辛捷答道:「這是吳大哥剛才身上掉下來的,裡面全是些鬼畫符……」
凌風介面搶著道:「這是我師叔祖東嶽書生雲冰若轉送我的,他說是一個天竺僧人臨死之前交給他的,裡面全是練輕功的方法,可惜全是梵文,任誰也看不懂。」
平凡上人連聲催促道:「快給我看看。」
辛捷急忙遞了過去,平凡上人翻了數頁,臉色變凝重,轉身就向屋中跑去。
凌風想跟過去,辛捷連連阻止,說道:「大哥,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在『無為廳』斗那蠻子金魯厄的情形?」
凌風想了想,大喜道:「對了,對了,敢情上人懂得梵文的。」
辛捷點頭道:「正是,我看平凡上人多半瞧出了什麼特別事故,需要一個人靜心參悟,我們且莫去打擾他。」
凌風道:「那麼乘這時候,你作嚮導,帶我游游大戢島可好?」
辛捷大聲叫好,兩人攜著手,就向島後走去。
那大戢島后島原是海中珊瑚形成,是以島上寸草不生,兩人走近海邊,但見怪石磷磷,孤峰挺挺,黃沙漠漠,宛如沙漠風光,氣勢甚是雄偉。凌風道:「古人都說北山南水,想不到在這江南海外孤島,竟有如此宏偉景色,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了。」
驀的,一個大浪打向岸邊,捲起千百塊碎石,帶到海中。
辛捷高聲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他吟到這裡,忽然止住,心內想到:「大江猶能如此,何況一望無際的大海哩。人生在這世上,那真是渺小得很,任你是蓋世英雄,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坯黃土。我,我可要在這有限的年華,做出些輝煌令人永遠不忘的大事,這才不辜負父母生我,梅叔叔教我的一番心血。」
頓時,他雄心萬丈,轉身對正望著遙遠海平面的吳凌風說道:「吳大哥,咱們先去把厲鶚那個賊子宰了,再去找阿蘭和張菁。」
凌風也是豪氣干雲,立刻點頭答應。辛捷又道:「大哥,我上次被恆河三佛掌傷,我自己用內功療傷時,我一直苦思一個問題,現在我可想通了,一個人在世上,如果只是徒然武藝高強,只是使人人怕你,那有什麼意思?要人人都敬重你,心服你,才是真正的豪傑,從今以後,我可要向這方面努力,只是我天性太偏激,大哥,你可要好好指導我,教訓我。」
凌風聽他說得很是誠懇,再看他臉色平和悠遠,昔日那種高傲和對任何人任何物都略帶輕藐的眼神,已被一種飛逸正直取代,不由大喜,伸出右手抓著辛捷左手道:「捷弟,恭喜你,你又進了一步啦,雲爺爺說過,要練成絕世武功,不但要天資敏悟,而且要胸懷寬闊,能夠包羅萬象,你的天資是沒有話說的,現在你能悟到善惡是非,不再隨性而為,有仇必報,那胸襟自會開朗,海闊天空,日後的成就,真是不可限量哩!」
辛捷見他稱讚自己,心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便拉開話題,笑道:「大哥,能使你這種絕世美男子如此深情的姑娘,只怕是天香國色呢!」
凌風道:「捷弟你別取笑,我曾見過的女孩子論美,自然要推張菁第一啦。」
辛捷很感受用,凌風忽正色道:「捷弟,張姑娘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你可要一心一意愛她,保護她。哦!對了,上次你被關中九豪重傷時,口口聲聲喊一個姓方的和一個姓金的姑娘,她們可都是誰呀?」
辛捷黯然,便把金梅齡失蹤,方少碧嫁給天魔金欹的經過,除了難於開口地方,都講了出來。
凌風道:「原來你是為了方姑娘,這才挺身受恆河三佛一掌,你這樣為她捨生擋敵,總算報答了她一番深情,她現在已有歸宿,那很好,只是金姑娘……好在張菁心地善良,總有解決的辦法。」
辛捷激動道:「大哥說得是,我常常想,眾生芸芸,可是就有那樣巧,從千百個人中,你就只會愛上她一個,那麼你為她犧牲,為她拚命,很當然的事了。」
兩人互吐心事,談得很是融洽,如海一般的友情滋潤著他們兩顆赤子之心。天色漸漸暗淡下來。
凌風道:「我們一起去看看平凡上人去。」
兩人慢慢走到島中平凡上人住的小屋,平凡上人坐在桌邊,正在沉思,忽然他一拍光光的大腦門,高聲叫道:「對了,對了,這幾手倒真妙。」
說罷,他就向辛吳二人微笑道:「兩個娃兒,咱們來賽賽足力,你們兩個全力向前跑,看我老人家表演一手給你們瞧。」
辛吳二人雖然莫名其妙,但知上人必有深意,便各展上乘輕功,依言向前奔去。
奔了一陣,二人但覺背後毫無聲音,知道平凡上人並未跟來,但反身一看,大吃一驚,原來平凡上人好端端站在身後。辛捷不服,發足狂奔,這回他可留意身後,只見平凡上人雙足離地數寸,緊緊跟在身後,也不見他起步用勁,真如凌空虛渡,湃灑已極。
辛捷止步道:「您老人家這手真帥,這是那秘笈所載吧!」
平凡上人點點頭,吳凌風也趕上前來。
平凡上人對辛捷道:「娃兒,天下輕身功夫,你道哪種身法最為神妙?」
辛捷答道:「依晚輩想,如果要算身法神奇難以捉摸,要推小戢島慧大師的『詰摩步法』。」
平凡大師點頭道:「我老人家也是這麼想,可是你上次看我們『世外三仙』大戰『恆河三佛』,你可瞧出什麼異樣來?」
辛捷道:「晚輩覺得那三人輕功之快,真有如鬼蛇,要論速度,比起慧大師的『詰摩步法』,恐怕尚高一籌。」
平凡上人喜道:「娃兒,真聰明,我老人家當天等『恆海三佛』走後,苦思他們身法,只覺與中土各門各派大不相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道理來,剛才一看此書,這才恍然大悟。」
凌風插口道:「這本書上曾記載的,可就是恆河三佛那一門的輕功嗎?」
平凡上人贊道:「你也不笨,來,來,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平凡上人道:「恆河三佛這一派原是天蘭摩枷密宗,教中弟子一生苦修,精研佛理,武功,是以代代都出了不少神能通天的得道高僧。但是教中大位傳到這恆河三佛手中,這三人雄才大略,怎肯潛身苦修,是以改變教規,廣收弟子,不但獨霸天竺,竟想擴展勢力於中原。」
辛捷憤然道:「只怕沒有這麼簡便。」
平凡上人接著道:「『恆河三佛』一共收了六個徒,其中最小的就是上次在無為廳耀武揚威的金魯厄了。這六個人中,第四個是個苦行僧名叫巴魯斯,他因看不慣師父倒行逆施,手段狠辣,便常常進勸忠言,但他師父們不但不聽,反而對他厭惡起來,厲害的武藝也不教他。」
「後來,有一次,一個天竺人拿著祖傳的秘笈投奔恆河三佛教他練書上武功,而恆河三佛也可以照書練習,這人對於武學,可說是完全不懂,他知自己這本祖傳秘笈,的確載有一種至高功夫,他訪問了許多武師,沒有一個人懂書上的功夫,最後聽說恆河三佛武功是全天竺第一,便想出這個交換的方法。」
辛捷忍耐不住,插口道:「那就是我大哥這本秘笈了。」
平凡上人道:「正是這本,這小冊耗是達摩秘笈中的輕功篇,恆河三佛一見,自然是大喜過望,但他們怎能容許天竺境內再出高手,是以不但不教那人功夫,反而暗暗把那人害了,這本秘笈便被他們三人據為己有。」
辛捷道:「恆河三佛武功雖然高強無比,想不到人品卻如此卑下,哼,下次再撞著他們,好歹也要拼個死活。」
平凡上人接著道:「這事被他們第四弟子知道了,他冒死阻止無效,知道師父對自己已存有疑心,本人又不願同流合污,想了半天,只有逃走一條路。但他一想,三個師父現在武功已是難逢敵手,將來練成經上功夫,豈不是如虎添翼,任他為惡,無人能制了嗎?於是偷偷乘大家都不注意,偷了秘笈逃去。」
「這人品格甚是高尚,他為了表示自己盜書並非是想偷學,而是防止他師父異日武功太高,肆意為惡,是以立誓終身不看書中所載。他在中土數十年,恆河三佛因為羽毛未豐,是以並未到中原追捕他。娃兒他怎麼把這本書交給你雲祖師叔,你一定知道的。」
凌風聽得人神,聞言答道:「雲祖師叔有一次遇到他被幾個人圍攻,出手救了他,但他已身受重傷,自知必死,是以把這秘笈送給祖師叔。」
平凡上人道:「這書上所載的確是非同小可,那恆河三佛只學會了一半,是以身法輕盈有餘,卻嫌不夠凝重。後半部所載是要有極上乘的內功才能練習,所以就是那苦行僧不偷去,恆河三佛當年也不能練。」
辛捷凌風不約而同問道:「您老人家剛才那手凌空虛渡,可是這書後半部所記載的嗎?」
平凡上人不答,忽道:「娃兒,上次恆河三佛沒有討到便宜回去,但他們心懷叵測,雖然他們本人不會再冒然大中原,但是他們那個小徒兒金魯厄上次在大庭廠眾中栽在辛捷娃兒手裡,遲早要報仇。」說到這裡平凡上人忽然駐口不語,雙目微翻,好半天才道:「娃兒,你把老尼婆傳給你的詰摩步法施一遍瞧瞧。」
辛捷當下把四十九路步法施完,平凡上人笑道:「這『潔摩步法』你就是不施,我老人家也知道它的好處,臨敵之際果真妙入毫釐,所以這就奇怪啦——」
凌風道:「奇怪什麼?」
平凡上人道:「這天絲輕功如論快捷確是世上無雙,詰摩步法也不是對手,但是恆河三佛沒有學全,臨敵毫無精微變化,但是以恆河三佛的功力,臨敵之際也不知變化,難道他們學了這套輕功,只是為快而已嗎?」
辛捷吳凌風兩人也覺奇怪,平凡上人又道:「如果我老眼不花,這天竺輕功必然還有一樁奇妙功用,日後你們若再碰上恆河三佛就知我言不虛了——好啦,既然這書是你們的,我就把這輕功訣要教你們吧。」
當時他便把輕功秘訣傳給兩人,兩人都是絕頂天資,自是一點即透。
等到輕功傳授完畢,辛捷猛一回頭,只見日已落西,連忙起身告辭,平凡上人見兩人都是面帶焦急之色,知道兩人都有「急事」,微微一笑道:
「要走就走,我老人家可不希罕。」
辛捷凌風二人施了一禮,飛快輕身而去,身後傳來平凡上人內力充沛的笑聲。
在船上,辛捷凌風計劃好先上崆峒找厲鶚討回寶劍,順便約好五大劍派一算老帳,而且也可以沿途訪訪菁兒和阿蘭的消息。
十天之後,江湖上傳出一件事,「梅香神劍」辛捷和「單劍斷魂」的兒子吳凌風上崆峒尋厲鶚,厲鶚卻避而不見,敏感的人會感覺到劍神厲鶚「天下第一劍」的頭銜將不保了。
事實上,自從當日泰山大會之後,劍神厲鶚就始終不見了蹤跡!慧心人必然知道這其中有什麼古怪吧!
初冬時分。
寒涼刺骨的北風肆勁——
號稱神州第一劍派的崆峒,整個名山埋在片片白雲之下,銀然茫茫,一片肅殺凄涼之色。
也許是地勢高,氣候愈寒。昨夜裡鵝毛大的雪花溫天飛舞,陰霉沉沉的天空,一早還是絲毫不散,只是天公作美,倒是大雪停了下來。
青元觀——這號稱神州第一劍派的發源地,在大雪滂沱中巍然矗立。絕早,觀前便有一對面清目秀的幼童在忙著打掃門階。
大雪方止,山頂上積雪盈尺,兩個青衫僮各持一柄掃帚,使勁的拂掃,瞧他們舉手投足間,顯然甚是有力,打掃雪花,絲毫不露畏縮之態,到底是名門大派,連這等不懂也是一身功夫。
靜極了,夜來大雪飄舞,天寒地凍,一切生物都畏縮不前,是以整個崆峒山上寂然無聲,只有兩個幼僮一面打掃,一面嘻笑,發出的嬌嫩童音在空氣中回蕩。
他們兩人手足並用,不一會便掃開一條很寬的甬道,長長地通出去,看看他們的年齡,較年長的才不過十三四歲,較小的,才僅僅十歲左右,兩人到底童心未泯,再拂得幾掃,一齊停手,那小一點道:「清哥,我不想掃了——」
那被稱作清風的年齡較長,隨口道:「看看天色,不出正午又有一場大雪,咱們是白費心力了——」說著指指那陰霾的天色。
那個的點頭嚷道:「既是如此說,何必還要打掃——」
清風答道:「說是如此,我也不想掃了,來,明月弟,好久沒有練習過招了,聽說日前諸葛叔叔指點了你那套『追雲拳』——」
他所說的諸葛叔叔不用說便是那武林第一劍——劍神厲鶚手下的「三絕劍客」之首諸葛明了。
那明月小童不待清風說完,搶著道:「對啦,對啦,追雲拳……咦……」
他話尚未說完,眼珠滴溜溜的打轉,驀然驚咦一聲。
清風大感奇怪,大聲問道:「什麼?」
明月伸手指指那座道觀,道:「哥哥,你看是誰到咱們觀來投柬帖子——」
清風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見青元觀的門牌上端正的釘了一張拜柬模樣的紙片子。兩人一般心思,一齊奔了過去,但見兩道青影一間,兩人已來到門前——
清風一個箭步上了屋槽,仔細打量那紙片,果然是一紙拜柬,用大紅顏色的封紙包著,在銀皚皚的雪地上益發顯得鮮艷奪目。
看樣子這拜柬是人家昨日夜晚放上的,而且放在北風的地方,並沒有被雪花沾濕,顯然對方是從容不迫的投柬,而整個青元觀,高手雲集,卻沒有一個人發現昨夜行人登山投柬,看來這投柬人的功夫真是高不可測的了。
清風小心把拜帖子取也,跳下地來,明月早已不耐煩,高聲叫道:「哥哥,是什麼玩意?」
清風微微搖頭道:「果然是一紙拜柬,人家密密封起,我們還是不拆為妙,去找諸葛叔叔他們去看看,他們也許知道——」
說著伸手挽著明月,跳跳蹦蹦走入觀中。
只見迎面人影一閃,一個聲音呼叫道:「清風、明月,一大早就吵吵鬧鬧,怎麼地沒有掃好就偷懶溜么?」
隨著語聲,走出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的男子,清風、明月一見,一起叫道:「於叔叔,快來看——」
敢情這姓於的漢子正是那三絕劍的居中地絕劍於一飛。
於一飛微微笑道:「看什麼?」說著從清內手中把帖接過,小心撕開一看,不覺臉色大變,急急忙忙問道:「清風,這玩意兒是在什麼地方拾到的——」
清風尚未答許,明月卻搶著道:「這個是在觀門大匣上拾到的——」
於一飛哼了一聲,道:「你們再去打掃吧——」說著遣出兩童,返身急步入內,走到一間房前,叩門道:「大師兄,大師兄……」
他這急急忙忙的叩門,倒驚動了觀中其他的人,於一飛神色慌慌張張,不理眾人的詢問,等天絕劍諸葛明啟門,急入房中,把拜柬遞上道:「辛捷,辛捷這廝終於打上門來了——」
諸葛明接過拜柬一看,只見柬上赫然寫道:「武林後學辛捷、吳凌風書上劍神厲鶚足下:足下以『天下第一劍』領袖垂二十載,想背年天紳瀑前單劍斷魂授首,五華山上七妙神君遭挫,此恩此德,必當報馳。後學決於月圓之時在五華山頂恭候大駕,想閣下號稱武林第一人,必不令吾等失望也。
辛捷,吳凌風頓首。」
諸葛明匆匆看完,對於一飛道:「這吳凌風即是吳詔雲之子,和師尊有不共戴天之仇,看來這件事非得讓師尊自己去斟酌了。」
於一飛卻道:「師父半月來閉關,不知會不會責怪咱們去打擾——」
諸葛明微一沉吟,搖頭道:「不,這事情太重要——」
原來劍神厲鶚自泰山大會受挫之後,心灰意懶,雄心消沉,但他心機甚深,心中知道自己結下的強仇,非取自己性命而後心甘,是以不是一隱可了的情形。他深知以自己自為一派掌門,名頭又是如此大,一旦對方登門索戰,自己決不可能避而不戰,是以,他為自己生命打算,決心閉關苦練。大凡像他這等高手,想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那必須要得到些什麼武學密笈之類,照著參悟。
厲鶚深明此理,首先,他風聞那失去的倚虹劍鞘中有一本古人所作的「混元三絕」的秘籠,但是斂鞘早在十五年前一時大意,和七妙神君動手時,遺忘在五華山的絕頂而被丐幫拾去,當然他心有不甘,決心向丐幫索回。
但是他身為一派之尊豈能強搶硬奪,自己不好出面,便命弟子「三絕劍」出面搶奪,豈料不是金氏護法的敵手而一敗塗地,於是他又想起昔年的老友勾漏一怪翁正,靈機一動,立刻設法將翁正引出深山,而代他去奪劍鞘,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以翁正的功夫,昔年和七妙神君力戰數百合才敗的人物,一定不會再有差錯,哪知無巧不巧遇上辛捷,從中強行架梁,神功擊走翁正。
厲鶚眼見妙計又泡影,不由大急,不過他是城府極深的人,自忖出戰必非辛捷之敵,於是乘機偷取「梅香神劍」,遠走崆峒。他滿以為自己毫無跡象留下,卻忽略了倚虹劍在牆上所留的劍孔,致被辛捷識破,千里趕來。
他一回崆峒,自知「混元三絕」秘笈不能到手,哪知無意之中又發覺了一本崆峒失傳近百年的心法:「上清氣功」。
這上清氣功乃是百多年前崆峒絕學,當時崆峒第七代掌門人一青道人,藉此在江湖上嶄露頭角,使崆峒派發揚光大,而終遭和崆峒為鄰的大涼派的心忌,當時大涼的七個高手號稱大涼七奇一起上崆峒山,一青道長在青元觀中和七奇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一青道人默運「上清氣功」,百步神拳大展神威,一連遙打七拳,大涼七奇沒有一個接得下來,一起負傷而退,從此「上清氣功」之名頭更是響亮。
哪知一青道人忽然不知因什麼事,從此在江湖上失蹤,而上清氣功也從此絕傳,而厲鶚竟能僥倖得著,怎不令他欣喜欲狂?
於是他立刻閉關叄悟,是以辛捷、吳凌風二人上山時並未見得他的人影,便是這個原故。
他在閉關之期,嚴禁閑人打擾,是以於一飛不敢把拜柬的事傳給他聽,也就是怕打擾他。倒是諸葛明認為事態嚴重,終於上山去報告厲鶚。
山頂上大雪方止,陰陰鍾鍾,這名山正派中,一片和穆之像,誰又會料到會有血腥之災將要降臨在掌門人武林第一劍之身?……
幾乎在同一個月份里,說先後差別也只有五六天左右,玄門正派系的武當山上,也接到了一式一樣的請帖。只是收啟人的姓名改變了而已。
而且,這拜柬是直接投送給掌門人赤陽道長的手中,鮮紅的封,刺目的語句,使負傷尚未愈的赤陽道長益發感到心焦,內心的緊張,慢性毒素煎逼著他。
要知赤陽道長身雖人玄門,但為人不端,到頭來報應仍然光臨,他也明知不是對手,但是人家下書索戰,自己以掌門人的身份豈能不應戰?
強弱懸殊,以己之力,去和辛捷較量,不異以卵擊百,他自內心深處再也找不出一絲未泯的雄心,所能找出來的,那不過只是後悔,那是為時已遲的了。
他不時撫著火紅的拜柬,浩聲長嘆,昔年,唉,那己是過去的事了……
蜀道上,隆冬時分……
蜀省。長江下游,有一條梅溪,從山谷流經一個大坪,這就是沙龍坪了,坪上稀落村舍,雞犬相聞,是個世外桃源。
這沙龍坪方圓木小也不過才僅僅一里有奇,但卻是一條梅溪所流經,有一個特別的怪處,那便是溪邊夾岸數里內,全是紅白古梅,中無雜樹。
時正隆冬,寒風鼓著嗚嗚聲響。天氣愈冷,梅兒是挺峰而立,艷展麗容,和寒冷抗拒。
道上大風吹得緊,把漫天飛舞的雪花斜斜的吹散,落在地上,點點白雪和朵朵梅花相映成趣,蔚為奇觀,好一片景色!絕早,天色陰霾無光,看那模樣,活像是要再落下更大的雪花似的。官道上靜極了,你幾乎可以站在這裡,清清楚楚的一直望到那一頭,而不發現一個人影。
陣陣寒風把梅花的清香送來,蕩漾在空氣中,再加周遭是如此寂靜,是以氣氛顯得沉寂。
驀然,遠方的風把一陣薄薄的朝霧吹散,在路的盡頭處現出二個疾疾行走著的人影。
是誰會在絕早時分疾疾奔路?
漸漸的,來得近了,低沉的可以隱約聽見腳步聲。
突然,道路右邊一間平屋的竹扉「呀」然打開,走出一個年約古稀的老人。但見他白臂飄飄,頭髮幾乎落得光禿,臉上皺紋密布,顯得異常蒼老,但投足之間,卻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武。
老人家彷彿是聽到人聲,開了竹扉,便向路頭遠方眺望過去,果然,在薄薄的霧氣中,出現兩個人影,好快的腳程,不消幾程,已然接近。
別看老人龍鍾之態表露無遺,目之利,卻有如鷹隼,閃眼一瞥,已然看清。
來人不消數點,來到門前。
老人歡聲叫道:「捷兒——」
兩個趕路的人來門前,一起拜在地下。
晨光之中,清楚的映出兩人的面孔,年齡均為二十歲上下,英氣畢露,俊俏無比。
兩人同是一襲青衫,淡然的顏色,益發襯托出兩人不凡的儀錶,尤其是後面一人,更是英光照人,長斜斜的劍插在後肩上,黃色的劍穗左右飄蕩。
兩人一起拜倒地上,一同高呼道:「梅叔叔……」
敢情這老人正是二十載前名震神州的七妙神君梅山民。而這兩個英俊的年青人,正是梅山民和吳詔雲的後人——辛捷和吳凌風兩人。
梅山民哈哈道:「快起來,捷兒,這位一定便是吳賢侄罷。」
辛、吳兩人站起,吳凌風連聲應是。
梅山民呵呵大笑,道:「哈哈,故人子嗣無恙,又是如此人才出眾,吳賢弟英靈九泉之下可以安慰了,你們想來還沒有吃過早飯吧?別再呆在風雪中了,快快進屋裡……」
說著當先進入屋中,辛、吳兩人也魚貫入內。
吳凌風自幼喪失雙親,一生命運坎坷,苦悶時從來沒有人去安慰,只是自己發泄而已,還因他生性秉善,孤苦生活,並沒有養成厭世之感,只是追溯根源,恨極那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己。
但自他下山以後,首遇辛捷,雖然是一個放蕩不羈小節的人,但俠膽天生,和他甚是何己,兩年以來,離多會小,每當他心事滿懷之際,辛捷總是用壯志豪興來開導他,從來沒有溫情安慰。
然而,這時他見心儀已久的梅叔叔,並不像江湖上傳說的那樣冷酷,而且和藹可親之極。
雖然,見面時叔叔僅說了一兩句話,但關懷之情,果然流露,使他覺叔叔親切可愛,心中甚是感動,心中埋藏的感情抒發,心情激動之至,不由熱淚滿眶。
梅山民清楚他的心情,微微一笑問道:「你們此行從何而來?看樣子好像奔波不少時候,以老朽看來,至少也趕了四五百里路程!」
辛捷知他是在激起吳凌風的壯志,趕忙回答道:「咱們正是由武當山趕來的呢——」
說著便把和梅叔叔別後的經過道了出來。
吳凌風果然提起興趣,不時補述一兩點辛捷遺漏的地方。
當梅山民聽聞「梅香劍」被劍神厲鶚竊去時,不由大怒,大罵厲鶚無恥。但聽到「無為廳」上辛捷大施神威時,卻是連連點頭嘉許不已。
原來這個消息也早在江湖上傳遍了,「梅香神劍」的名頭更是大大發揚,七妙神君一生好勝,如今得有此等傳人,也自甚是安慰。
當辛捷轉述到小戢島上,華夷之爭,東海的世外三仙和化外之民恆河三佛作一場名頭之爭的大戰,和無恨生毒傷等等奇之又奇的遭遇時,七妙神君梅山民不由大大驚異。以他當年的經歷,始終不聞天竺竟有此等高手,口中輕呼「恆河三佛」不已。
講了這樣多,再加上用過早飯,已是快到午間了。
梅山民笑眯眯的拈鬚看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心中那份得意再不用說,半晌,才想起來問道:「吳賢侄,你最近也是迭有通合,尤其那梵文所載的輕功,必定是高明無比的了,你且施展出來見識見識?」
吳凌風應諾一聲,站起來,走到門外廢坪上,他自在大戢島上被平凡上人解釋清楚那些梵文,日夜苦苦練習這種身法,成就甚大,站立身子,猛然一提中氣,刷地飛竄出去。只見這天生的身法果然古怪,凌風雙足離地僅有半尺,等於貼著地皮而飛行,但速度之快,令人能以置信,衣袂微擺處,身體已然落在七八丈開外。
梅山民仔細觀看,但覺這種身法的速度簡直不可思議,不由低吼出一聲「好」字!
須和七妙神君一生功夫,在輕功上成就也是甚大,自創「暗香掠影」身法,便是武林一絕,但今日和這天竺身法比較起來,速度上便是不如。
七妙神君微一沉吟,說道:「當今天下,輕功身法當推慧大師的『詰摩神步』最為神妙,但論起速度,恐仍不及這種天竺身法!」
辛捷、吳凌風一起點首,當日平凡上人也就是如此說過。
梅山民又道:「早年老朽闖蕩江湖時,也曾風聞天竺有一種旁門的武學,但都始終沒有傳到中土,看來果是所傳不虛了。」
三人又談了好一會,辛捷說道:「我和大哥這一次趕來是想請梅叔叔作主……」
梅山民一怔,隨即會意道:「很好!你們也真不忘老一輩的教誨,這一段十餘年的公案,我想也應該有一個了斷了……」
辛捷插口道:「一路來已在崆峒、武當兩處投下拜柬,邀約他們在月圓之日在五華山上一會。」
梅山民微微頷首,不作一言。
辛捷又道:「此去峨媚不遠,今日就去走一遭,去給苦庵上人也下一張拜帖。」
梅山民想是心中甚是激動,也不答言,僅頷首示意。
事不宜遲,當天辛捷、吳凌風便重踏征途,趕到峨嵋山去投發拜柬。自然,以他們的輕功,任峨嵋山上,三清道觀中高手如雲,他們仍是出進自如。
點蒼距此太遠,他們不能再趕去,反正落英劍謝長卿的內心也是很矛盾的,辛捷對他甚具好感,而且崆峒的劍神厲鶚也絕對會去邀請他,不再麻煩一次了。
來來回回,又費去一天功夫,計算日子,一兩天便得啟程,兩人雇了一輛甚寬敞的馬車,讓梅叔叔坐上,一起奔向五華山。
五華山距此也不太遠,三人一路行走,一路欣賞沿途景色,正值冬日,遍地白雪,雖然五華山位於南部,但一路所經雲貴高原,地勢較高,是以,大雪仍是紛紛飛舞。
三人都是懷著一樣的心理,大仇轉眼即可報卻,心中都是又歡喜又慨然,但兩個青年人的豪氣,卻是高不可抑,但聞馬蹄的的,駕鈴搖蕩處,一行人匆匆便過——
點蒼山脈上。
一個中年的文士,站在山崖絕頂,負手而立。
看來這中年的文士滿懷心事,浩然長嘆,但見右手執著一方黃綾,反覆把弄不已。他正是點蒼的掌門人落英劍客謝長卿。
天光下,益發顯得黃光流轉,但見緞上用黑線綉了端端正正的五個字:「五劍震中原」。
昨夜裡,厲鶚用九匹快馬送來這面令旗,謝長卿知道上一輩的複雜的恩仇將要在這一次結束了。
十多年前,一念之差,作錯的事,到今日仍然有若毒蛇一般吞噬著他,他知道這一切,卻是毫無辦法能把這些複雜的恩怨排除澄清。
山坡下,辛捷等人匆匆而過,山坡上,謝長卿浩然而嘆,他望著馬車磷磷,他雖然不知道車上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見那磷磷的車軸轉動之下,揚起漫天風沙,隨風而過,落英劍客深深感到自己的事業、前途,也即將和這些風沙一樣,立刻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