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金釘陣力斗眾番僧
瀚海羅漢松雲,已經發覺此番來的這些人,已非一般之流,「輪迴十八盤」這樣一個埋伏,已無法阻止他們的深入……
與其出醜更多,喪了此間不少人命,不如索性把他們引入「寒鴉谷」的戈瑪拉寺前,各憑本身武技造詣,決個雌雄高底。
到時如若力不勝戰,戈瑪拉寺中暗樁機關重重,何殊天羅地網,把他們誘入寺內,來個一網打盡,此豈不是上上之計。
「胖瘦雙奇」這對風塵俠隱,卻也棋高一著,已洞悉對方的詭計。
顯然二老已知這松雲派出他弟子華風大師前來接引,出於何種用意。
眼前闖入大雪山,奔向「寒鴉谷」的眾人,各個都有一身絕技,技高膽大,毫無畏懼。
各個向華風一拱手,道了聲:「有擾!」昂然向棚門直入。
華風大師倒也十分客氣,招呼八名小喇嘛,一行紅燈,引著眾人,直向第十一盤走來。
眾人發覺第十一盤以上,已經不再是那些羊腸小徑,而是有四五尺寬的大路,並具有一級級的白石台階,倒也十分莊嚴偉麗。
可是雪山高寒,草木不生,兩邊儘是黑漆漆的岩壁,色如堅鐵,行在其中,總覺得有一股使人感到陰森、殺伐的氣氛。
一連走了十里路左右,倏地眼前一亮,原來不知不覺已抵「寒鴉谷」的戈瑪拉寺前。
「胖瘦雙奇」素仰大雪山「戈瑪拉寺」盛名,仰首看去,果然名不虛傳。
這一座「戈瑪拉寺」,建築形式跟中上的廟宇,看來完全不一樣。
驟然乍眼看去,與帝皇所住的宮殿,倒有幾分相似……巍峨高大,直聳入雲。
山門前面。挺立四根鐵柱,粗有四抱,下面是數十級璞玉台階,足足有二十丈高。
山門左右,儘是一列列,四丈左右的高牆。
高牆之內,隱隱現出樓台亭閣,可是看去一片灰黑色,古樸無華。
秋雲漠漠,冷霧凄凄,全無一絲生氣……倒有幾分像民間傳說中的九幽地府「閻王殿」。
台階下面,頂著四朵水缸大小的白石蓮花,中間焚著一種香料,煙霧瀰漫中,閃射出黃色火焰。
火焰由石蓮花中間,湧起有四五尺高,映得附近數十丈地面,成了一片暗黃色。
顯然,這次上大雪山,闖入「寒鴉谷」戈瑪拉寺的眾人中,除了四小之外,無一不是經過不少江湖閱歷見聞的大豪,可是像戈瑪拉寺這幅景象,卻是第一次看到。
佳蕙看得兩顆星星般的眸子,連連眨動,挨近奕琮身邊,悄聲道:「琮哥,這裡怪怪的,看來真有點怕人!」
奕琮輕吁了口氣,道:「蕙妹,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不管它是什麼地方,即使是森羅殿、水晶宮,也要把松雲禿驢揪出來,替伯母報仇。」
佳蕙兩隻眼睛張得大大的,朝奕琮注視了一眼,接著才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時,華風大師已把眾人,引到戈瑪拉寺前。
突然,寺中傳出一陣「噹噹當」鐘聲,那兩面漆黑如鐵,沉重的大門,也跟著打開。
敞開的寺門裡,出來一隊「司儀」似的藏僧,各個穿著黃色僧衣,各持法器引磬等物,約有二十餘人,絡繹而出,排在台階之下。
這伙司儀藏僧,個個都是面目嚴肅,鴉雀無聲,十分鄭重。
接著,又「噹噹當」響起一陣雲板之聲,接連敲了三十一下。
昭遠寺二方丈哈里,挨近奕琮身邊,低聲道:「班少俠,寺中雲板一響,裡面主持方丈,就要出來了。」
旁邊佳蕙介面問道:「二方丈,你說主持方丈,就是那個松雲番僧?」
哈里點頭道:「不錯,蕙姑娘。」
班奕琮忽然想了想來……
姊姊奕玲、師父一粟道長,還有那位玉田耕夫洪浩川老前輩,分路由後山「藏龍澗」而上,何以直到現在還未看到他們?
難道半路途中,發生了意外?
奕琮把自己所想到的情形,悄悄告訴了「雙奇」之一的樂平。
禿山愚叟樂平道:「琮兒,此事你不用擔心,玉田耕夫洪老頭,昔年跟我和肥豬兩人交往甚久,他處世十分沉穩……」
微微一頓,又道:「再說你師父一粟道長古侃,掌門武當,乃是一派之首,並非等閑之輩,相信他們不會發生意外,可能受崎嶇山徑所阻,才遲遲未見到來。」
班奕琮見樂老前輩此說,也就安心下來。
就在他們談幾句話的時間,戈瑪拉寺中,又湧出一批人來。
為首六人,就是盛名康藏的「戈瑪拉七煞」。
這六人是「一弘大師」、「華風大師」、「凡凈大師」、「萍飄大師」、「海天大師」和「摩雲大師」。
除了喪命在昭遠寺的「萬真大師」外,其餘之六煞,已全部到齊。
六煞後面,一字排著三個紅衣番僧……
中間那個豹頭虎臉,濃眉巨目,獅鼻海口,手拈一串念佛珠,正是「瀚海羅漢」松雲。
左面那個,面如紫血,虯髯繞頰的,卻是「大漠雙梟」之一的「木笛羅漢」法音。
右首邊的是個頭陀,看來不像戈瑪拉寺中人,亦非「大漠雙梟」……
那頭陀長得豹頭環眼,鷹鼻鳶肩,額束一條日月余箍,他這個身子,宛如半截鐵塔。
此人也是大漠塞外「雪山派」中有名的凶僧,人稱「銀谷頭陀」知機僧。
知機僧亦是番僧松雲,請來的一個好手。
這番僧背後,又有二十多名執事僧人。
雙方人數相比,「胖瘦雙奇」這一邊,只有八人,顯然眾寡懸殊之至。
松雲和尚一眼瞥見翠竹書生方瑜,烈火星君韋涓和胡家二小,哈哈大笑道:「果然有心人,不出貧衲所料,竟然不遠千里,光臨我這座大雪山,還有武林前輩陪同,這可使我戈瑪拉寺增光不少。」
烈火星君韋涓道:「區區無能,若是單獨在下一個,天大膽子也不敢來到戈瑪拉寺,幸有武林同道同仇敵愾之助……」
一頓,又道:「臨安城『校尉總管府』,一雙人海遺子,留下不共戴天之仇……當時大師父出手,也似乎太歹毒了些,所以韋某等不自量力,再來領教!」
松雲嘿嘿連笑,道:「尊駕既如此說,貧僧也只好捨命相陪,來成全你等心愿。」
凶睛朝韋涓等眾人這邊,回顧一瞥,又道:「但,我這戈瑪拉寺非比尋常,平時可以任你等來,去時卻由不得你等自己了,若是有其他遺言,趁早留下,否則再過片刻,也由不得你等了。
松雲和尚此話,也在譏諷韋涓等這邊人。
今日來到戈瑪拉寺,無殊自投羅網,有來無去,無異待死之身。
翠竹書生方瑜,朗聲介面道:「大師此言,未免把戈瑪拉寺估計得過高了……其實,多行不義,勢必自斃,罪惡報應臨到頭,雖有銅牆鐵壁,亦無濟於事!」
松雲發現自己所說之話,卻絲毫占不到便宜,不禁激起一股怒意。
可是對方是客,自己是主,不能太過失禮。
何況來的敵人,雖然只有八人之數,已經連闖「輪迴十八盤」數重險隘,寺中僧徒,已傷亡不少。
同時依番僧松雲的猜測,相信還有一撥敵人,尚未露面,可見今日來人,不是輕易所能打發的。
松雲心念急轉,暗道:「現在事已至此,不必再和對方逞口舌之爭,不如索性明刀明槍,和敵人見個高低。」
松雲有了這樣想法,就即道:「今日你等來到,必有驚人藝技,貧衲處於僻處西陲,對中原名家絕技,嚮往甚久,今日能得一睹,足慰平生,咱們長話短說,不妨手下見個高低?」
翠竹書生方瑜道:「大師此言,正合我等一行人之心,但未知如何比法?能否示下?」
松雲道:「天下武術,異流同宗,我西藏武功,與中土大同小異,不過戈瑪拉寺有一項玩意兒,名叫『金釘陣』,現在試擺出來,各位如果同意,就在『金釘陣』上動手過招如何?」
他此話說出,不等眾俠回答,已吩咐六煞道:「快去寺內,取出『金釘陣』來!」
一弘、華風、凡凈、萍飄、海天、摩雲等六僧,「轟」聲一諾,分撥兩行,返入寺內。
沒有多久,各個背上多了一個麻袋,從寺門裡匆匆出來。
這六人就在鐵柱玉階之下,劃下方圓十二丈一塊地面,將各麻袋一抖,「嘩啦啦」聲中,倒出無數有五寸長短,金光耀目,尖頭扁尾的狼牙釘來。
翠竹書生見多識廣,一看之下,已知這等金釘,乃是用銅鐵精英混合鑄造成,鋒利無比,不禁暗自詫異……戈瑪拉寺居然備有這等東西?
六煞對此「金釘陣」,似乎駕輕就熟,就在地上,把金釘一枚接一枚插入地上。
沒有多久時間,方圓十數丈的地上,已是密密麻麻,插滿了金釘,遠遠看去,就像鋪設了一大片黃澄澄,耀目生輝的黃金。
六煞這塊地面上插下銅釘后,肅然垂立,侍立松雲番僧兩邊。
松雲用手一指,道:「此是戈瑪拉寺的『金釘陣』,亦是康藏大漠『雪山派』中獨門武功……」
佳蕙站在班奕琮的旁邊,聽松雲番僧說出「獨門武功」四字,一搬嘴,輕輕地道:「屁!不要臉,擺上一堆破鋼爛鐵,也算是獨門武功……」
奕琮怔了一下,轉臉問道:「蕙妹,你識得此『金釘陣』?」
佳蕙努努嘴,道:「這是偷來、抄來的,翻人家的底子,再來個加油加醬,就算是自己的了!」
奕琮聽得出奇,不由輕輕「哦」了一聲。
佳蕙「咭」的一笑,道:「琮哥,我說了你也知道……『金刀換掌』、『羅漢束香』還不是這些名堂……可是人家就不是那些破銅爛鐵啦……」
「金刀換掌」、「羅漢束香」?
奕琮有聽過這樣的名稱,可是佳蕙說他知道:他壓根兒還不清楚這回事。
松雲昂頭挺胸,朗聲地道:「各位皆是中上名家,如果不嫌粗淺,就在『金釘陣』上交鋒如何?」
松雲和尚擺上這套「金釘陣」,人家說是「用心良苦」,而這番僧卻是用心險惡……
這套「金釘陣」所用的銅釘,粗細不一,長短各異,有的入土大半,有的如若狼牙。
武家練功夫,最重要的就是「平、隱」兩個字,即使是「梅花樁」、「金刀樁」,樁與樁之間,有劃出一定的步眼,一定的度數。
就以打「梅花樁」來說,每一根樁本都要排成梅花形,樁木粗短齊一,才能在上面施展武功身法。
可是番僧松雲這套「金釘陣」,卻是沒有步眼、度數,東一叢、西一簇,一排高、一排低。
敢情番僧自己有一門使用的戰術,才大言無愧,誘中土武林中人上陣。
奕琮聽佳蕙說這些話后,卻又不禁試探問道:「蕙妹,你能上『金釘陣』對付番僧么?」
佳蕙兩顆晶瑩澄澈的眸子,游轉在場中「金釘陣」上,似乎在捕捉一頁逝去的回憶,再運用自己的智蕙,破解對方的陣勢。
她聽奕琮問此話,漫聲回答道:「人家七歲就會啦!」
「七歲?」
奕琮不禁又震了一下……他一看佳蕙,不像是聊天中開玩笑的話。
「七歲?」……蕙妹妹還沒有遇到翠竹書生方瑜叔,又是誰傳授她的?
他想不通這回事,又問道:「是誰教你的?」
佳蕙兩顆星星般的明眸,還是游轉在場中「金釘陣」上,轉臉一笑,道:「娘!」
奕琮聽到佳蕙道出這個「娘」字,倏然給想了起來……胡家兄妹的娘「梅玉芬」,乃是一代武林傑出人物「莫干劍客」胡玉琦的遺孀。
珠聯璧合,才能配成一雙美滿良緣。
梅玉芬是昔年「莫干劍客」胡玉琦的妻子,顯然,她本身在武技上,也有很深的造詣。
佳蕙兩顆秋水般的瞳眸,游轉在場中「金釘陣」上,似乎已找回這頁逝去的回憶。
她忽地想了起來,剛才回答琮哥哥的話太簡單了,扭過臉微微一笑,又道:「『金刀換掌』、『羅漢束香』的功夫娘不但教了你蕙妹,仇哥也教會了。」
番僧松雲就想用這套「金釘陣」,把今日上大雪山「寒鴉谷」中上俠義門中人物,來個一網打盡。
他看到對方那一伙人,各個臉現猶疑不定之色,冷笑一聲,道:「各位,如果腳下功夫不便,貧衲可以把『金釘陣』移去,另外想個較量方法如何?」
松雲說出這話,顯然已沒有將來自中土的武林中人放進眼裡。
翠竹書生方瑜,朗聲道:「大師,莫說擺下此區區『金釘陣』,就是擺下刀山油鍋?我等也無退縮之理……現在請大師派人上陣交手就是!」
松雲喝聲道:「海天賢徒過來!」
五煞海天大師,應聲而出。
松雲吩咐道:「現在由你打一陣,去向各位施主討教!」
海天答應一聲,微提僧袍,掠身「呼」的一縱,已躍到「金釘陣」上。
他使個「金雞獨立」之勢,把一根行者棍合在手中,打了個禮,道:「哪位施主前來領教?」
翠竹書生方瑜還不及回答,突然人影閃晃,「刷」響划風聲中,紅白相映,一抹彩風也似的身形,已落向「金釘陣」上。
這抹身形快速之極,「金釘陣」戈瑪拉七煞之一的海天大師,遠沒有看個清楚時,一縷脆生生嬌叱聲,說道:「番狗,咱胡佳蕙來啦!」
佳蕙手握出鞘的「昆吾寶劍」,亭亭玉立,站在「金釘陣」上。
海天大師一聲:「來得好!」
行者棍一提,使個「蛟龍入海」之勢,直向佳蕙當胸點來。
佳蕙姑娘不慌不忙,略一晃身,「昆吾寶劍」下沉,壓住棍頭,沿著棍把一個「順水推舟」之式,直向對方握棍掌腕削去。
海天大師猛吃一驚……這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子,恁地厲害!
他急使「怪蟒翻身」,閃退半步,就勢一沉棍,招走「鳥龍掠地」,照準佳蕙的上、中、下三路,狂風似的橫掃而到。
佳蕙姑娘一提真氣,她把娘教她的「金刀換掌」、「羅漢束香」的功夫,在腦海里一轉,腳尖微頓,已自「金釘陣」上,身形拔起八九尺高。
佳蕙一棍避過,嬌叱聲中:「著!」
「昆吾寶劍」向前一送,招走「金線引針」,直朝海天咽喉刺來。
海天大師一棍掃空,發現自己落進下風……
他正要用個「倒栽垂柳」,回過棍把,封住對方,在敵人劍身一盪之際,直竄過去。
佳蕙姑娘輕巧靈活,而瑜叔所傳的「鐵劍屠龍十八招」更是厲害非凡……她剛才一式,那是可虛可實的「幌子」。
海天番僧才一揚棍,佳蕙皓腕一沉,一式「殞石墜地」,劍鋒一劃,橫里一挑,立聞「刷」的一聲,已把海天番僧左肩背後,連衣帶肉,削下一大片來。
海天番僧再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楚楚怯弱的小女子,使出的劍法變化,竟是這等神速厲害。
「哎喲」一聲,他撒手拋棍,正要向「金釘陣」下竄去。
佳蕙姑娘已把這些番狗恨透了,娘就死在他們手裡,自己不是琮哥來救,也凍死在那「白鬼崖」下啦!
她一劍出手,一嘟嘴,一咬牙,又是飛起一腿,嘴裡還在罵道:「番狗,不要臉!」
海天番僧屁股上挨上一腿,這一腿照理說該是「粉腿」,可是踢到海天身上,身形「呼」的騰起半空,結結實實跌在白玉石階上。
海天大師敗得也夠慘,一記摔下,跌個口鼻鮮血直流,暈了過去。
佳蕙姑娘朝松雲和尚那邊一瞪眼,「哼」了一聲,才彩鳳似的飛回自己陣里。
翠竹書生方瑜,看得含笑連連點頭,心道:「蕙兒也真可愛,也真厲害。」
番僧松雲以為「金釘陣」乃是戈瑪拉寺獨門功夫,一定可以出奇制勝……打贏一個頭陣,挽回剛才給敵人連闖「輪迴十八盤」,履險如夷的顏面。
誰知只一出手,敵人出手的只是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子,自己這邊敗個灰頭土臉,就栽了一個大跟頭。
這份難受,真使這位「瀚海羅漢」松雲,就像自己臉上,挨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大巴掌。
松雲正要怒喝大罵敵人時,六煞「摩雲大師」,已經不待松雲的命令,一個飛身,掠到「金釘陣」上,一舞手上那對「金瓜練子錘」,向著對陣大罵道:「你那賤婢,膽敢傷了我師兄,有本領再次爬上來,和佛爺戰幾合!」
他正在嘴冒大言之際,驀地人影閃晃,眼前一花,又有一人上了陣來。
這人身形之快,卻使這個戈瑪拉七煞之一的摩雲大師,生平所未見。
摩雲心頭一沉,定睛看去,上「金釘陣」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這年輕人長得光風霽月,英姿翩翩,手中握著一口金芒閃耀的寶劍,他昂然站立,似乎腳下那些金釘,根本不視作一回事。
摩雲知道來人雖年輕,卻井非庸者……他兩眼一瞪,破口道:「來人是誰?佛爺摩雲手下,不打無名之輩!」
年輕人冷然一笑,道:「番狗,小爺胡天仇,前來取你性命……」
摩雲見他出口不遜,勃然大怒,厲聲道:「小鬼,看你胎毛未退,乳臭未乾,讓佛爺送你回西天極樂世界。」
話落,練子錘兜面一晃,一個「流星追月」之式,直向天仇面門打到。
天仇一聲:「來得好!」
不用劍鋒,用劍脊,往上格去……「當」的一聲響,練子錘已被擊了回去。
天仇輕描淡寫這一式,卻震得摩雲雙手虎口一陣發熱疼痛。
他心裡卻是暗暗震驚不已……這小子看來才只十八九歲,恁有這等內家功力?
摩雲連忙把腕一沉,一個「彩鳳移巢」之式,雙錘齊發,一奔胸腹,一擊太陽穴。
天仇一個「流水步」,騰后五六尺……摩雲雙錘又落了個空。
這一來,把這個戈瑪拉七煞之一的摩雲大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把一對「金瓜練子錘」,翻翻滾滾,上上下下,舞了一個密不通風。
只見前後左右,都是一片練子錘的影子,金花朵朵,漫天飛舞。
天仇劍演「鐵劍尾龍十八招」,這是他瑜叔所傳的劍法,滲入他服下「雪蓮太乙錠」后的功力,揮劍禦敵,從從容容。
雙方這一交手,一連三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就在酣戰之際,天仇突然把劍賣個破綻,一個「燕子衝天」之勢,身形拔起一丈多高,飄向「金釘陣」的東北一角。
摩雲看到這情形,心自忖道:「這小子果然後勁不繼,要來個怯戰逃走。」
他大喝一聲,一個「錯步連追」身法,追逼過來,把腕一翻,練子錘疾如流星,直向懸空而下的天仇打去。
這邊場里「雙奇」二老,雖然是遍歷風風雨雨大場面的武林俠隱,見「金釘陣」上的天仇,竟自露破綻,招個挨打,不由暗暗驚住。
翠竹書生方瑜,目注「金釘陣」,卻是含笑已有所悟。
佳蕙朝奕琮輕輕撞了一下,含笑道:「琮哥,快看,仇哥這一式多漂亮!」
奕琮兩眼直直看去,卻有跟「雙奇」二老同樣的想法,天仇已胸有成竹,就在挫身縱起之際,已把那把「湛玉寶劍」,橫腰而執。
一見摩雲練子錘,如電閃到,立即橫劍朝准鎚頭一削……天仇這把「湛玉寶劍」,乃是稀世珍物「精金鋼母」所煉鑄成的。
練子錘破風襲到,一響「喳」的裂鐵聲,已迎刃而斷。
那一柄金瓜錘,帶著尺多長的一段斷鏈,星飛電掣,「嘶」的掠風聲中,宛若半空射下一抹金虹,直向台階下的儀仗僧那裡打去。
若有人挨上這一下,那準是腦袋砸碎。
幸虧戈瑪拉寺里的番僧,誰都有些武技,是以忙不迭閃向一邊。
練子錘打下台階,「砰」響結實聲,把璞玉砌成的石級,打碎了大塊。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天仇劍走身前,凌空而瀉,一個「玄鳥划沙」之招,劍尖直指而下。
摩雲雙錘已去其一,就在心慌意亂剎那,還未吐出一個「喲」聲,劍尖穿胸而過。
這是胡家兄妹倆娘梅玉芬,告訴二小,「金刀換掌」、「羅漢束香」的功夫。
天仇凌空電掣而下,如果落在釘陣上,即使不死,也要落個重傷。
他想到娘當年告訴自己的要訣……身形臨將沾上「金釘陣」時,單腳向摩雲大師身上一撐。
就在這足尖一撐,一點的勁道之下,一個「乳燕回巢」之式,身形已飛出「金釘陣」,輕飄飄的落到地上。
翠竹書生方瑜,對梅玉芬昔年曾傳授二小「金刀換掌」、「羅漢束香」功夫之事,尚不知道。
可是胡家兄妹二人,前後勝了兩場,心頭這份高興,卻也無法形容。
烈火星君韋涓,拍拍天仇肩膀,道:「仇兒,不錯……龍種虎子,真不愧是昔年『莫干劍客』胡玉琦的後人。」
松雲這一邊,如此一來,戈瑪拉七煞一死一傷,至於萬真大師,在戈瑪拉寺眾人來說,雖然已喪命「雙奇」之手,他們卻認為是生死未卜。
另外一個凡凈大師,負傷未愈。
眼前只有華風、一弘、萍飄三煞,可以應戰出場對付敵人。
「瀚海羅漢」松雲,自馳騁大漠草原,揚威康藏諸地以來,哪曾吃過這樣大的虧。
他在惱羞成怒之下,一撩僧衣,準備親自上陣,與「胖瘦雙奇」一戰。
這時已惱了旁邊的「銀谷頭陀」知機番僧,兩臂一提,「刷」掠風聲中,宛若一隻碩大無比的怪鳥,振翅而起。
輕飄飄足微頓處,已上「金釘陣」。
這邊奕琮正要挫身上「金釘陣」時,翠竹書生方瑜,出聲喝止道:「琮兒,慢著,且讓瑜叔前去應付!」
方瑜發現對方出陣這頭陀,有此輕功絕技,顯然是項尖兒高手人物,生怕奕琮出陣會吃虧,就把他阻止下來。
方瑜身形微挫,兩腳一頓,就像一縷輕煙似的,已上了「金釘陣」。
他與知機僧遙遙相對,抱拳一禮道:「在下方瑜,師承中土黃葉老人,方某不才,想在大師面前,討教一下西藏武技,希不吝賜教!」
知機僧見方瑜年在四旬左右,文質彬彬,一派書生之色,卻是眼蘊光芒,炯炯有神,知道是一位不露真相的中土武林高手。
他發現方瑜飄落「金釘陣」剎那,有如一團棉絮,輕快至極,也就稽首一禮,道:「貧衲『銀谷頭陀』知機,正要承讓!」
知機僧話落到此,卻是出手不留情,雙掌一提,身形微挫,一式「金龍探瓜」,直向翠竹書生方瑜「華蓋穴」劈到。
方瑜雖在知機跟前,自認師承黃葉老人,其實他有兩個師父……
另一位恩師,乃是湘西蒲雲山,入「陸地神仙」之境的一位超凡入聖的隱士「梵谷上人」。
是以方瑜對武學上各門各派,拳、掌,刀,劍的武家淵源,都有點清楚。
他發現對方,才一開步,一股無形掌勁已飄然襲到,不但威猛無倫,且令人毛髮根豎,知道這是內家精英絕技「子午悶心掌」。
翠竹書生方瑜,此時此地遇上此「銀谷頭陀」知機,已不敢稍有疏忽。
他不敢以竹骨紙扇迎敵,而是施展昔年梵谷上人所傳,歷年來遊俠江湖從未使用過的「天遁掌」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