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

絕望

這裡請允許我不發一言,

因為心痛如斯,

惟願重生。

史浩泉剛推開門易珊就迎了上來,「史大哥,今天你有口福了,老姐親自下廚。」

「是嗎?」史浩泉驚喜道,他們住在一起也有半年的時間了,他從沒見過她下廚。當然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主動包了三餐,他喜歡見她吃他煮的東西,那比什麼都令他滿足。

「嗯。」易珊用力點頭,見史大哥那麼興奮的神情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今天家裡還有位不速之客。

「你回來了?」易闌端著菜走出廚房,見到史浩泉立即打招呼道,「快去洗手,可以吃飯了。」

史浩泉的笑容剛剛綻放,在看到也端著菜尾隨在易闌身後的人時,笑容僵在嘴角。單衍誠也看到史浩泉了,兩人都是明顯的一愣。但他先反應過來對著史浩泉點頭打招呼。

在餐桌邊坐定,史浩泉再也忍不住看著單衍誠問道:「這位先生是?」

「哦,我為你們介紹。」易闌指著單衍誠道,「這是我老闆,大名鼎鼎的單衍誠律師。」

史浩泉微笑道:「久仰。」

「他叫史浩泉,是我的……」易闌面有難色,他從來沒說過她是他的誰,他們也沒討論過現在是什麼關係,「他是我朋友,目前和我們住在一起。」

在聽見「朋友」兩字時,史浩泉面色一沉,看著易闌的側臉。

單衍誠的笑中帶有三分倔傲,直視著史浩泉道:「幸會。」

說完湊到易闌耳邊輕聲道:「他就是沒有被你哭得落荒而逃的那位先生吧?」

易闌瞪了他一眼,隨即眼波流轉溫柔地在史浩泉臉上一掃而過,想到那天她伏在他肩頭痛苦的情景落人別人的視線,她不禁覺得臉上陣陣發燙。

「大家都認識了,可以開動了。」易珊等不及地要品嘗易闌的手藝,夾了一筷子清蒸鯿魚在嘴裡送,「哇,很好吃耶!老姐,沒想到你居然深藏不露。」

「還好,總不能太丟爸爸的臉吧。」易闌偷偷看見史浩泉吃了塊蘑菇慢慢地咀嚼著,她希望從他臉上的表情得知他對她手藝的評價。可他今天似乎有什麼心事,一張臉始終沉沉的,吃飯也漫不經心。

「果然不錯,不知吃過了這頓下次什麼時候你再燒給我吃?」單衍誠這頓飯還沒吃完就想著下頓了。

史浩泉拿筷子的手一頓,原來她今天下廚是特地燒給他吃的。

易闌冷哼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下次就真的放點砒霜毒啞你。」

「你這是什麼態度?對老闆這樣說話的嗎?」單衍誠做出驚嚇狀,「我是給你討好上司的機會耶。」

哼!剝削勞動人民的血肉才是真的!和單衍誠合作的時間久了才發現他並不苦外表那麼難以靠近。他不但樂於指點她,也不會擺老伴架子,就是喜歡時不時損她來磨鍊嘴皮子罷了。

「喂,放下雞翅膀。」易闌一筷子將單衍誠夾著的雞翅膀敲下,「浩泉喜歡吃翅膀的,你別搶。」

她將翅膀夾到史浩泉碗里,誰知史浩泉將碗往後一挪,易闌的手就這樣尷尬地舉在空中。

「既然單先生也喜歡吃雞翅膀就讓給他好了。」史浩泉避開易闌不解的眼神。

單衍誠玩味道:「史先生,客氣了。讓出來的雞翅膀我如何下咽?還是搶著吃比較有味道。」

史浩泉抬頭直視單衍誠,後者早已噙著笑注視著他,兩個男人如此對望著,進行無言的對抗。

「你們吵什麼?」易珊從餐盤中找出另一隻翅膀夾到單衍誠碗里,「一隻雞有兩個翅膀的嘛,你們一人一隻不就行了?」

「當然不可以!」史浩泉和單衍誠異口同聲道。

「不可以就不可以,幹嗎那麼大聲?」易珊咂著嘴小聲嘀咕著,把自己的筷子緩緩收回來。

「小珊你別管他們,他們愛吃不吃。」易闌也被他們的陰陽怪氣弄得滿腔怒氣,將手上的雞翅夾到易珊碗里,「他們不吃,你吃。」

「可是……」易珊委屈地看著那隻破壞用餐氣氛的翅膀。

易闌對著易珊露出後母對著白雪公主的笑容道:「小珊,是不是你也不想吃啊?」

就會威脅她!易珊恨恨地咬著雞翅,她只是想說她更喜歡吃雞腿嘛。

易闌忽略身邊兩個鬥雞的男人,繼續吃飯。

這時,史浩泉出聲道:「單先生,恕我冒昧,請問你月薪多少?」話音剛落,易闌和易珊都驚訝地望著他,而他仍注視著單衍誠。

單衍誠雖然心中掠過一絲疑惑但仍從容道:「以年薪來算,平均每年兩百萬人民幣。」

「哇,那麼多啊!」易珊不禁感嘆,她只怕一輩子賺得都沒他一年多。

史浩泉點點頭繼續問道:「不知單先生在哪兒購置了住房?」

「我在香港和維也納有,當然這裡也有房子,不知史先生問的是哪棟?」

「那麼單律師的坐車是寶馬還是法拉利?」

「對不起,我比較喜歡凱迪拉克。」

始終在一邊咬著唇的易闌突然拍桌站起來厲聲道:「夠了!史浩泉,你什麼意思?」

剛開始她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漸漸她發現這些問題是邂逅他那天她問出來故意刁難他的。

史浩泉淡淡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單先生的基本情況,現在看下來真的很不錯,很符合你的擇偶標準。」

「史浩泉,你當我什麼人了?」易闌的眼裡已有淚光,看著完全陌生的史浩泉。

「我當你是什麼人?」史浩泉別過臉不看她受傷的眼,「我們只是朋友不是嗎?」原來她只是把他當朋友而已,這讓他情何以堪?看得出來單衍誠很在乎她,每次加班他開車送她回來,他都在樓下等很久才開車離去。她也沒有排斥他,或許他們才是天生的一對。

「我……」易闌結結巴巴,她怎麼會把他當做普通朋友那麼簡單?但她難道就不能保留一些女孩子的矜持嗎?他並沒有開口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她好怕這只是她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史先生,我想你是有所誤會。」單衍誠見易闌的淚就要奪眶而出,不禁對著史浩泉的口氣有些冷。

史浩泉一聲冷笑,「誤會?你能說你們剛才沒有打情罵俏?眉來眼去?你能說你不喜歡她?」

「你冤枉我!」易闌眉頭一皺,眼淚就掉了下來,「難怪、難怪你把我當做雞翅膀讓來讓去!你,你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見易闌淚如雨下,有那麼一刻史浩泉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但當他看見單衍誠輕聲安慰著易闌時,所有的理智都被跑到九霄之外,轉身奪門而出。他可以忍受她不愛他,她漠視他,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和別的男子狀似親熱而無動於衷。

猛烈的關門聲令易闌渾身一顫,他居然真的走了?所有的委屈和苦澀伴著淚水傾瀉而下。上天開始懲罰她了,是她無視曾經對自己的諾言,經受不住誘惑掉入了愛情的泥沼。《聖經》還放在床畔,她每天都枕著它入夢,可神的詛咒終於實現。他們兩人開始互相傷害,深愛的人更知道對方的軟肋,曾經應用心呵護的地方竟成了用尖刀奮力刺剜的所在!

眼淚滑落在餐桌的玻璃檯面上,晶瑩剔透,顆顆見證著愛情的坎坷,難道是她太貪心了?愛的路上根本就沒有一帆風順、天長地久?

但是更令她震驚的是,如果史浩泉是個錯誤,她竟義無反顧地愛著這個錯。

「易闌,你沒事吧?」單衍誠掏出手帕遞給易闌卻被她擋下。

「你走好嗎?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易闌癱坐在椅子上疲倦地說道。

單衍誠眼神複雜地望著易闌,抬頭對易珊道。「好好照顧你姐姐。」

「我會的,單先生你走好。」易珊看著他開門又關門,也和史浩泉一樣消失在這個房間里。

「小珊,我好苦,真的,我覺得像吃了黃連一樣,滿嘴苦澀。」易闌啜泣著,她不是愛哭的人,但認識史浩泉后卻哭個不停。

易珊摟住易闌,「我知道,其實史大哥也只是在吃醋而已。」

易闌抬頭望著易珊的眼睛,「難道他吃醋就可以冤枉我了嗎?他怎麼可以那麼不相信我?」

「那你呢?你相信他嗎?」

「我當然……」

易珊打斷道:「如果你真的信任他的話,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單先生史大哥是你男朋友。」

「他並沒有讓我做他的女朋友,我這樣說會不會太自作多情了?」易闌小聲地反駁。

「老姐,如果你連他是不是把你當做女朋友都不確定的話,有怎麼能說信任他呢?史大哥言語上或許沒有表達,可他做了那麼多事你就沒有感覺嗎?」易珊見老姐目光閃爍知道自己的說教頗為成功,於是再接再厲道,「史大哥是在用行動去保護關心他的女朋友,也就是老姐你啊!這些難道還夠不上一句『請你做我的女朋友』嗎?」

易闌也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可仍舊逞強道:「就算我不對在先,他也不可以把我讓給別人啊,我又不是他的舊衣服。」

易珊遞給易闌一張紙巾,繼續道:「其實你和史大哥都以為自己做的一切足以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百分百地信賴自己。所以不需要什麼山盟海誓,所以就省下了那句『我愛你』。可他卻以為你和單先生在一起會更幸福,你又覺得他沒有正式地明確你們的戀情,也沒有把你是他女朋友的身份召告天下。」

她嘆了口氣:「這就是愛情里的患得患失,正因為太過用力地愛了,才越害怕失去。」

易闌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覺得易珊分析得很有道理,不禁開玩笑道:「很有一套嘛。」

「那當然了,我可是愛情大師耶。如果連你們這種小Case都擺不平的話,雜誌社早把你可愛的小妹掃地出門了。」易珊驕傲地抬高下巴。

易闌笑著拍開她一臉的得意,這丫頭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了。

「老姐,那下面你有什麼打算?」

想到史浩泉剛才毫不猶豫地離開,本來想妥協的易闌堅決道:「我反正是不會去找他的,等他自己回來了再說吧。」

「是——史大哥是不好,明知道老姐你是口是心非,嘴裡說著氣話趕他走,心裡卻是一萬個不願意他離開。可惜他偏偏不懂你的心。」以後有空一定要讓史大哥好好看看她的專欄,對於擺平老姐一定有用。

「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要留他了?走就走,腿長在他身上,我還鋸了不成?」被說中心事的易闌轉過頭冷哼道。

易珊撇撇嘴,擔心地皺起眉頭,「可是……」

易闌拍拍易珊的臉,柔聲道:「如果他還在乎我的話就一定會回來的。你就別再擔心了,嗯?」難為小珊一直在她和浩泉之間穿針引線了。

「不是啦,我不是擔心你和史大哥的發展。」她早就算過他們的姻緣指數,接近滿分呢,根本用不著擔心,她真正擔心的是……

「那你急什麼?」易闌不解道,看她臉上的憂慮不像是假的啊。

易珊瞄了眼易闌先後退三步保持安全距離,然後才大聲地解釋道:「我是擔心這幾天的飯沒人做啦!」說完不等易闌反應過來先跑回房裡,她可不想成為某人的炮灰。

「易珊!你給我出來!」易闌被氣得在原地直翻白眼,可想著想著也不禁笑出聲來。

這丫頭不愧是易家一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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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請進。」易闌漫不經心地抬頭,見到單衍誠推門而人,「單先生,你有什麼事嗎?」

單衍誠徑自在易闌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我不是說過了嗎?喊我『衍誠』就可以了。」

「我把你當朋友,私下裡當然可以直呼姓名,可於公你還是我的上司,我不想壞了事務所的規矩。」雖然她不相信單衍誠對她有意,但她不希望與他走得太近,再令史浩泉產生誤會。

單衍誠看著易闌幾秒,終於點了下頭。她說得對,是他不分場合了,但為何他感到她是故意再疏遠他?是因為那個人嗎?

「你和那位史先生怎麼樣了?」

易闌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毫無準備的她只能迴避道:「上班時間不是不能談私事的嗎?」

像是單衍誠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說,他抬高手腕讓她看見腕上的手錶,「小姐,現在是午餐時間。」

「該吃午飯了嗎?」易闌也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果然已經十二點多了,我怎麼沒注意到呢?」注意到了的話一定早他一步開溜,免得被他問長問短。

「何止沒注意到這點,這些天你注意到什麼了?整天魂不守舍的,兩個星期後你負責的併購案就要開庭了,你自己調整一下狀態吧。」單衍誠關心地望著她,當接收到易闌愧疚的目光時他尷尬地調轉開視線。

「對不起,我會好好把握這次機會的。」這次併購案其實是在單衍誠的極力推薦下才由她負責的,同時也是她至今為止接手的第一件大案,她不想辜負他對自己的信任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是因為他,對嗎?」

易闌繼續保持沉默,是因為他嗎?那個叫史浩泉的男人?她一直努力說服自己沒有他不會有什麼差別,她還是可以和過去的二十幾年一樣的生活著。可是為什麼一開門她就希望聽見他溫馨的一聲「回來了?馬上就開飯」,走進空蕩蕩的廚房她就彷彿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原來,他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

還有,昨天下午下了場暴雨,她仍舊沒有帶傘。因為每次雨天他都會候在玻璃門外等她下班,看見她走出電梯,他便不顧他人的目光邊喊著她的名字邊用力揮手。

回到家她渾身濕透了,小珊還沒有回來,她切著薑片準備煮碗薑湯。誰知眼睛痒痒的,用手一抹更多的淚滴就像窗外的雨一樣落在了砧板上。她告訴自己是因為姜的關係。

是的,自從那天他轉身離去,已有兩個星期音訊全無。小珊日日念叨著史大哥的手藝,冰箱上還粘著他留下的便條,家裡的錄像帶全是他替她錄的探索節目,這一切都在詔告著曾有個叫史浩泉的男人融入了她的生活,卻又走得匆忙。

可如今呢?他在哪裡?是不是窩在那個小小的學校宿舍里……

「易闌、易闌。」見她發獃,單衍誠喚道。

「嗯?什麼事?」

單衍誠嘆口氣道:「該是我問你什麼事才對吧。」

「我……」這時恰巧手機鈴聲響起,易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摸出手機對著單衍誠做了個手勢,「對不起。」

「喂,你好,我是……」

「老姐,是我!不好了,出事了!你知不知道小浪底庫區那邊出事了?」

易闌皺著眉打斷易珊的語無倫次,「小珊,你聽我說。首先穩定一下你的情緒;其次把聲音凋輕點,你再這樣高分貝,還沒說完,我就聾了。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了?還有小浪底出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雖然她們應該對發生意外的同胞伸出援手並且表示同情,但也沒有必要帶著哭腔吧。

「是這樣的,今天早報報道了在小浪底庫區有一艘觀光船被強風暴雨打翻。船上共有46人只有8人獲救,其他人還生死不明,恐怕、恐怕也凶多吉少了。」說到最後易珊竟真的哭了起來。

易闌的眉頭皺得更緊,邊從辦公桌上翻找仍未閱讀的晨報邊道:「那又如何呢?你不用傷心成這樣吧?」對,是很遺憾,讓人不禁感嘆命運無常,可小珊也表現得太激烈了吧。

「老姐,報上說那艘船上載的是一船師生。」

易闌的心臟似是停跳了一拍,她看見了!報上第一版刊登著倖存者的巨幅照片,稚氣的臉上滿是淚痕,充滿了劫後餘生的驚惶和害怕。而從他們口中記者知道了這次遇難的班級來自上海,他們是——上海市B中學!

「不會的、不會的!」易闌霎時明白了為何易珊哭得那般傷心,「浩泉和我在吵架嘛,不會去三峽的,不是他!對不對,小珊?」與其說這是在說服易珊,不如說是她自己不願相信。

聽筒那頭哭聲更熾,「老姐,對不起,是我的錯!前天史大哥打電話過來,你不在,是我接的,他說……」

「不!你不要說了,我不要聽!」易闌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她搖著頭拒絕面對現實。

「他說他要帶班去三峽,等他回來就向你賂罪。」易珊不顧易闌的反對,大聲吼道,「對不起,我忘了跟你說了,對不起,對不起……」

報紙自易闌的手中滑落,耳邊是一遍遍的「對不起」。

「易闌,出什麼事了?」單衍城從易闌蒼白的臉色和慌亂的眼神也意識到了有事發生。

易闌緩緩對上單衍誠的目光,哺哺道:「他不可以丟下我,不可以!不可以!」

說著,突然衝出了辦公室,單衍誠跟著追了出去,奈何僅差一步之遙電梯在他面前合上,裡面易闌流淚的臉是他最後看到的一幕。

單衍誠泄恨地將手重重擊在電梯門上,「易闌,你千萬不可以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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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事務所出來的易闌馬不停蹄地坐車趕往飛機場,如果浩泉真的在三峽,她就不能在上海坐以待斃。其實她是不能坐等有人敲響她的家門告知她浩泉的死訊。雖然她此時很激動,但並沒有失去理智,她查詢了上海市B中學的電話號碼。

「喂,你好,請問是B中嗎?」

「對,你有什麼事?」接電話的先生態度強硬。

「我想知道這次小浪底庫區……」

話還沒說完那位先生就打岔道:「關於這件意外校方也深表遺憾,我們會做出讓大家滿意的交代的。」

「那史浩泉有沒有……」聽筒那邊已經傳來「嘟嘟」的忙音。

之後不論易闌怎麼打都處於斷線的狀態,看來校方是打算一避到底了。這也讓她不停地忐忑著,他那麼急著掛機難道浩泉真的在那艘船上?

「小姐,你沒事吧?」司機見易闌臉色蒼白不禁問道。

易闌搖搖頭,「我沒事,麻煩師傅你再開快點。」

她嘗試打史浩泉的手機,才發現自己撥號的手竟在顫抖,可回答卻是讓人心寒的斷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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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算易闌的運氣不錯,因為這次小浪底發生意外有不少乘客前來退票,所以她才能趕上這班最快去三峽的航班。

坐在機艙內,易闌後座的兩個女孩子不停地交流著興奮的心情。

「這次我先要欣賞巫峽風光,再換乘旅遊船遊覽大寧河小三峽景區,然後返船,乘船欣賞霍塘峽風光,最後還要去白帝城。」

「嗯,我也是,我倒要看看李白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有沒有言過其實。還有酈道元的『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疊嶂,隱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見曦月』也美得勝似人間仙境。不知道是真有其事呢?還是這些文人誇張了?」

「還說呢,也不知是誰就喜歡這文縐縐的東西,喊著鬧著要和這些大文豪一樣領略一下……那個怎麼說?『大師筆下的氣勢磅礴,風景綺麗』!」

「你還說,你還說!』」

兩個女孩鬧得頗為大聲,但附近的人似乎都被她們的活力和熱情所感染,沒有人出來指責她們反而都含笑看著。

坐在易闌身邊的老婦人也不禁感興趣地回過頭張望,「小姑娘,難道你們沒聽說三峽那兒出事了?一艘船死了四十幾個人呢!你們還敢坐船遊玩?」

兩個女孩子似乎愣了下,隨即笑道:「我們不怕,總不見得天天翻船吧?這種意外一千里才有一個的……」

三個人還在交流著,直到乘務員提醒她們噤聲以免打擾到要休息的乘客才結束。

是啊,一千里才有一個的概率,浩泉你運氣那麼差,老天不會那麼眷顧你的。

易闌望向艙外的藍天白雲,她希望再過幾個小時見到的是史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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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時已經入夜,易闌在當地人的指引下連夜趕到事發地點。雖然夜幕四合但這裡依舊燈火通明,壩上除了打撈和搶險人員外還有或蹲或站的人群。她不知道這其中是否也有像她一樣從千里之外趕來苦苦等候的人。

她走進人群剛想詢問,就聽見有人操著當地口音感嘆道:「唉!撈上來又怎麼樣,還不是死屍一具?泡得連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有人應喝著:「是啊,不過聽說看他的身形像是那群孩子的帶隊老師。」

易闌乍聽之下猶如五雷轟頂,衝到那兩人身前問道:「那人呢?那人在哪裡?」

「什麼人啊?你問誰?」大漢往後退了一步,這個姑娘怎麼這麼激動?

「就是、就是你們說的被撈上來的那個人啊!」易闌急切地喊道。

大漢恍然大悟道:「姑娘.你問的是那具屍體啊?喏,就在那兒。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看了,怪嚇人的。」他伸手往西邊的壩上一指。

易闌朝大漢指的方向跑去卻被下作人吊攔下,「小姐,你幹什麼?請不要打擾我們的丁作。」

眼看著被蒙上白布的擔架就要被抬未.易闌頓時聲淚俱下,「不要抬走,讓我過去。」

「難道你認識他?」工作人員狐疑地望了眼擔架,飛著抬擔架的人一揮手讓他們放下,拍了拍易闌的肩,「小姐,請節哀!」

易闌跪倒在擔架旁,雖然蒙著白布但從體形看隱約是個成年男子。她顫抖著手相開白布一眼之下她忍住了翻騰的胃液,這是張已經浮腫得根本無法辨認五官的臉龐。

「浩泉,是你嗎?你說話呀!」易闌突然看見屍體上身的衣服上別著一校校徽.她只覺得眼前一暗似要昏過去。她認得這枚校徽,當時她還嘲笑過浩泉別著它惹人注視。

「小姐,你沒事吧?」身後已有不少人聚集著。

易闌使勁推著屍體,「浩泉,我再也不趕你走了,你倒是起來看看我啊!」是她的錯,是她懷疑他,懷疑他們的這份感情,但老天給她的懲罰就是讓他們陰陽相隔嗎?

她握住伸在白布外的手,這個原本能給她溫暖的手如今沒有一絲溫度。只要易闌稍一鬆手,那手就落下,於是她又抓起那隻手,緊緊不放,「浩泉,你握緊我啊。你說過這輩子要牽著我的手走下去的。我現在就在這兒,你不可以反悔!我不允許你食言!

「你還記不記得高二時我拉住你的手穿過大半個校園;在我被人搶劫的巷子里你牽著我逃避歹徒的追擊;我在醫院打吊針,是你把手交給我;那天你來送傘,你握住我的手過馬路,說要像那對老夫妻一樣永不放手;我敗訴了,也是你手心的溫暖讓我重拾信心。這些你都忘了嗎?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易闌的淚混合著翻卷著湧上岸堤的潮水一起打濕了白布。

圍觀的人不禁動容,有的還在偷偷拭淚,有人上前欲拉走易闌,「小姐,不要太難過了,先把他送走吧。」

「不!」易闌揮開那人的手臂,「史浩泉,你混蛋!你都忘了!你忘了!忘了……」易闌覺得喉頭已經發不出聲只有淚滴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沒有,闌,我沒有忘,每時每刻我都不敢忘懷!」

身後熟悉的聲音令易闌一僵,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緩緩回首,淚眼朦朧中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滿身泥濘,滿臉胡碴的男人。接著淚水更猛烈,但卻已經是喜悅的淚。

「浩泉!」她不顧一切飛奔投入他的懷抱。

能令易闌感到絕處逢生的人不是史浩泉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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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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