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整天,她的工作效率等於零。
庚心慧瞪著桌上那個從早上看到現在的公文,嘆了口氣,終於放棄的將它闔起來丟到一旁和其它的卷宗一起納涼。
她一向當丹尼斯只是個朋友,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那麼,為什麼一聽到人家連兒子都有一個了,她竟然會感到心痛?
不!不是的!她不是心痛,她只是感到失望!
丹尼斯再三否認,在她眼裡看來只是在推卸責任,驗血報告都證明了不是嗎?
所以她只是失望,失望他竟然是這種人。
她不想回家,三天前丹尼斯和黛絲就將艾迪接回來,看到他們一家三日在一起的樣子,她覺得刺目,那是她的家呀!可是在那裡,她卻比較像一個外人,一個闖入他們三人世界的外來者。
小熙說她活該,現在,她幾乎也有這種感覺了。
丹尼斯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望著心不在焉的庚心慧,長吁短嘆並不適合她,但見她這副樣子卻讓他的心有絲興奮,這是不是表示她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若是真的如此,那他這幾天花的心血總算是沒有白費了。
「心慧。」他低喚。
庚心慧猛地抬起頭來,瞬間漲紅臉,像是受到不小的驚嚇,她跳了起來卻不慎跌坐在地上。
「哎唷!」齜牙咧嘴的痛呼,她撫著摔疼的翹臀低鳴。
丹尼斯飛快的來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將她扶了起來。
「我有這麼可怕嗎?看到我有必要嚇成這樣?」將她扶到沙發上讓她半趴著,他準備幫她按摩。
「不是啦!我只是……你做什麼?!」倒抽一口氣,庚心慧感覺到他的手在她的尾椎處按摩輕撫,驚慌不已的想阻止。
「不要亂動,妳摔得不輕,我只是幫妳看看有沒有傷倒。」
「我沒事啦,只是摔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啊!」一股酥麻感讓她呻吟出聲,忍不住的閉上眼睛,腦袋一片空白,要說的話也忘了。
丹尼斯專註的幫她按摩著,眼神變得深邃,看到她像貓兒一樣舒服的低吟,雙手開始緩慢的上移,來到她的背部輕撫按壓。
「嗯……好舒服喔!丹尼斯……」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愛記仇的人,這會兒更是將所有的問題拋到九霄雲外,早就忘了自己和他冷戰的原因。
「妳剛剛為什麼那麼慌張?真的被我嚇到的嗎?」他不這麼認為,她在看到他的那瞬間臉上的表情有驚喜、有訝異,接著才是慌張、羞窘。
「嗯?我啊,剛好在想,如果你現在不再和黛絲他們一起,而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就原諒你,結果你就真的出現了……唔……就是那邊,用力點……」她嘀咕著,沒有注意到自己竟將方才心裡的幻想說了出來。
他一聽忍不住揚起嘴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今天這一趟真的沒有白跑,不過,問題還是先解決吧!
停了手,他將她拉起,沒有再放開她,就這麼讓她癱在自己懷裡。
不過,她卻在下一瞬間清醒了過來,立刻跳離開他。
「你來公司做什麼?」恢復了冷淡的語調,她不敢直視他。
「心慧,我拿證據來給妳看。」
「證據?什麼證據?」她蹙眉問道。
「我和艾迪不是父子的證據。」
她猛地站了起來,「丹尼斯,我說過,你和艾迪是不是父子都與我無關。」
「真的無關嗎?」丹尼斯來到她身後,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轉過身來。「就算艾迪是我的兒子,而我一而再的推卸責任,妳也完全不在乎嗎?妳不是一向最討厭這種男人的嗎?妳明明在乎,為什麼不承認?還是妳不敢承認自己竟會重蹈覆轍,愛上一個沒有擔當、不負責任的男人?!」
她使勁的推開他,對著他低吼,「你在胡說什麼?!誰愛上誰了!」
「不是嗎?要不然妳為什麼和我冷戰,卻沒有開口要我離開?為什麼自己一個人在這裡長吁短嘆,期望我的到來卻又死不承認?」
「你……你……」
「心慧,妳愛我,對不對?」
「我不愛你!」她猛烈的搖頭。
「妳愛我!」他逼近她。
「我不愛你、我不愛你!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我不可能再讓自己陷入這種困境的,所以我不愛你,我不愛你,我不愛你……」她吼著吼著,眼淚滴了下來,「天啊!我為什麼會愛上你?我不要,我不要愛你!我不要……」
丹尼斯將她擁進懷裡,低聲的安慰著。
「心慧,艾迪真的不是我的兒子,我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相信我,好嗎?」
「你說你有證據?」她抬起頭來。
「對。」他從口袋裡拿出兩張檢驗報告。「妳看,這是我和艾迪的驗血報告,這是我帶艾迪親自去驗的血,假不了,艾迪的血型根本就和我不一樣,也和黛絲不同,不過,和傑夫是相同的。」
「可是……黛絲那份檢驗報告是怎麼回事?」
「心慧,小熙應該有告訴妳他在台灣發生的事吧?」
「你是指驗血的事?」
「對,這也是小熙提醒我的,所以我才會瞞著黛絲帶艾迪重新到醫院去驗血,結果確實如小熙所料,我已經和黛絲攤牌,她承認了一切,也帶著艾迪回去了。」
聽完,她腳一軟跌坐在地上,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丹尼斯蹲在她的身前,溫柔的望著她。
「我愛妳,心慧。」他低聲的說。
「嗄?」
「我愛妳,我決定不離開妳了,我一定會好好的保護妳,所以,讓我們一起面對傑夫和黑焰幫吧!」
嗄?!
面對傑夫和黑焰幫?她會不會死得很難看?可不可以打個商量,不要愛了?
***
「夜煞找上傑夫了?!」豪爾?克瑞格驚愕的吼道。
「是的,傳來的消息的確是這樣。」
「該死!看來他真的是去找傑夫報仇的!」豪爾?克瑞格踱著步,雖然這次傑夫沒事,但夜煞無功而返,就一定會有下一次行動,他不能讓一向引以為豪的兒子死在夜煞手上!
「立刻幫我訂機票,我要到瑞士去,愈快愈好。」看來只有他親自出馬了。
***
「放手吧!傑夫。」黛絲牽著兒子的手,站在傑夫?克瑞格的面前,她的心正掙扎著,去或留。
傑夫?克瑞格低笑著,抬起頭來望著她,眼神陰鬱,甚至帶著一絲絲的厭惡。
「放手?我為什麼要放手?丹尼斯是我的,我不准許他離我而去。」
「丹尼斯不會回來,也不會愛你的,你為什麼不死心?」黛絲痛苦的說。
傑夫?克瑞格站起身,緩緩的走向黛絲,他的笑容帶著一絲殘凜,眼神是冷酷的,他輕撫著她的臉頰,接著,毫無預警的捏住。
「唔……」黛絲痛呼,想扯開他的手,卻掙不開他有力的箝制。
「妳放心,我多的是辦法讓丹尼斯回到我身邊,妳這顆棋子沒有用,艾迪這顆棋子也沒用,我還有其它的棋子,等我把人給請到,我就不相信他不會乖乖回來。」他冷冷的笑著。
是他失算,明知道丹尼斯對黛絲無動於衷,還走了這步棋,不過沒關係,既然黛絲和艾迪丹尼斯不在乎,那麼他的父母他應該不會也不在乎吧!
「爹地、爹地!你不要欺負媽咪啦!」艾迪驚慌的喊,小小的手扯著他的手臂,想要讓他放開。
「回你的房間去,艾迪!」傑夫?克瑞格冷淡的說。
「不要!爹地,你放開媽咪,快放開媽咪,媽咪很痛,你不知道嗎?」艾迪一急,乾脆張口咬住他的手臂。
傑夫?克瑞格一吃痛,反射性的將手一揮,艾迪小小的身子便騰空飛起。
「不!」黛絲驚呼,卻礙於受制於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艾迪向後飛去。
「嘿!我抓到一個空中小飛人。」實時出現的丹尼斯抓住迎面飛來的艾迪。
「丹尼斯?」傑夫?克瑞格放開黛絲,驚喜的朝他步去,卻在中途停下腳步,因為他看見緊接著出現在他身邊的庚心慧。「哼,不請自來,妳的膽子還真不小。」
拜託!他以為她愛來啊!庚心慧暗自翻了一個白眼,不想理會他,只是緊緊的靠在丹尼斯身邊,這是丹尼斯千交代萬交代的──跟緊他!
丹尼斯將艾迪放下,艾迪立刻奔回黛絲身邊,母子倆緊緊的抱在一起,互相安撫。
「傑夫,艾迪好歹是你的親骨肉,你怎麼可以對他下這麼重的手?」丹尼斯不解的搖頭,接著示意庚心慧和黛絲母子一起離開,他打算和他單獨談談。
庚心慧嘀咕著,明明是他自己要人家緊緊跟著他的,這會兒來到虎穴,卻又支開她!
不過,她還是聽話的上前扶起黛絲,三人一起離開。
「丹尼斯,你愈來愈不像你了,何時夜煞也開始關心別人了?」
「不像我?你又何嘗識得真正的我?」丹尼斯挑眉。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傑夫?克瑞格說得自信。
突然,傑夫?克瑞格的手機響起,他拿起電話,聽著對方說話,他望了一眼丹尼斯,嘴裡回了對方一句,「那就算了,別找了。」
對方不知又說了什麼,讓他蹙緊了眉,收了線后,他若有所思的望著丹尼斯。
「看來不只我了解你,你也挺了解我的。」傑夫?克瑞格呵呵一笑。
「什麼意思?」丹尼斯不解。
「你知道我會拿你父母來威脅你吧?所以你就派人將他們接走了,對不?」
丹尼斯一驚,「你是說有人接走他們?」
傑夫見他的模樣也蹙了眉。
「不是你?」
「不是我!」
「他們說是一個男孩帶走他們的,我立刻去查!」傑夫?克瑞格立刻拿起電話準備發布命令。
「等等,你說一個男孩?」丹尼斯阻止他,會是小熙嗎?他說他已經回瑞士了。
「對,年約十四、五歲,身高大約一百七十幾公分,東方人……老天,是那個小鬼!」傑夫?克瑞格一邊形容,也知道是誰了。
「很有可能。」應該是他了,這種事情的確像小熙會做的事,先一步解決掉所有會讓敵人掌握的弱點。
「呵呵!我竟然敗在一個小鬼的手上!」他大笑著,「我還以為自己很了解你,卻漏了你身邊的人,真是失算。」
丹尼斯走到他面前,認真的望著他。
「的確,你是很了解我,我想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更了解我,就連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比如說,八歲之前的我,究竟是怎樣的我呢?這件事,我想只有你知道。」
「為什麼提這件事?你想起來了?」傑夫?克瑞格訝異的看著他,眼神中有著探究。
「沒有,我沒有想起任何一件事,八歲以前的記憶仍然是一片空白。」丹尼斯老實的說:「你可以告訴我當時的情形嗎?」
「我以為你既然已經知道你父母仍然活著,就應該已經知道當時的情形了。」談起當時的情形,傑夫?克瑞格有點不自在的避開了丹尼斯的眼光。
「不,我只知道我父母身分敗露,被黑焰幫下了殲滅令,又因為你的關係逃過幫里的追殺,改變身分繼續活下去。」
傑夫?克瑞格聳聳肩,「當時他們身分敗露,遭受幫里追殺,後來我安排他們逃進一間廢屋,躲進地下室,然後安排兩具屍體,再放火燒屋,結果就出來了。」
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騙局,如果當初不是他而是黑焰幫里隨便哪個主事者來負責這件事,那父親一定沒有這麼簡單就相信,可就是因為是他,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孩,首次主動負責幫內事務,所以父親一看見兩具屍體就相信了。
事後,他還殺了那兩個幫他運屍體的部下,以免事迹敗露。
「為什麼要救他們?」丹尼斯輕聲的問。
「怎麼?你不希望我救嗎?」傑夫?克瑞格挑眉一笑。
「當然希望,我只是要問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救他們?」他一直知道傑夫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就連對自己親生的兒子都能如此殘忍,但為什麼對一個打算對黑焰幫不利的人,反而費盡心機救了他一家人,這讓人想不透。
傑夫又聳聳肩,「大概是因為他們對我比我自己的父母還好吧!」
「那又為什麼不讓我一起走?」
「拜託!你當時根本……」傑夫?克瑞格猛地住口。
「根本怎樣?」丹尼斯追問。
「沒什麼,當時要找一具體型和你差不多的小孩屍體比較困難。」他的肩膀又是一聳。
「傑夫,其實我也很了解你的,你知道嗎?」丹尼斯突然說。
傑夫?克瑞格苦笑了一下,了解他?呵……
「你每次只要開始找借口搪塞某件事,就會聳聳肩,刻意表現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傑夫?克瑞格一楞,是嗎?
「你說不出口的事實,我來說。因為追殺行動,我的父親中了兩槍,當時的我驚嚇過度,昏迷不醒,之後你才接手殲滅行動,開始著手安排我父母的逃亡和詐死。誰知道我醒來之後,卻完全忘了所有事,而你之所以突然主動要接手殲滅行動,是因為……」
「別說了!」他阻止他說出口。
丹尼斯微微一笑,「是因為,害我父親身分曝光的人,就是……」
「丹尼斯,別說了,事情都過去了,別再說了。」傑夫?克瑞格抓住他的手臂,再次阻止他。
丹尼斯搖了搖頭,「是我,害我父親身分曝光的就是我自己,而我卻因為目睹父親中槍,以為自己害死了父親,打擊過重,所以失去了記憶。」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傑夫?克瑞格搖晃著他。
「傑夫,我兩歲的時候進黑焰幫,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一直以來,你都不忍心看我痛苦,當時我哭喊著我害死爸爸,所以你才會為了我救了他們,不想讓我愧疚,所以隱瞞了我真相;搶走黛絲,是因為他是你父親刻意安排在我身邊的人。現在,逼我回黑焰幫,也是因為不想讓我喪命於黑焰幫的殲滅令,我都知道了,也都了解了,所以傑夫,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你是什麼意思?」他目光陰狠的瞪著他。
「我欠你太多了,不能再欠下去,就算會死,那就死吧!我根本不在乎。」
「你不在乎生死?呵!那那個女人呢?也不在乎生死?」傑夫?克瑞格低低的笑著。
「傑夫,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請求你,如果我不幸死於黑焰幫的殲滅令,那他們母子的安全就託付給你了。」
「請求我?!堂堂夜煞開口求我,我真是榮幸!」傑夫?克瑞格狂笑著,笑聲中卻透露出濃濃的悲哀。
「傑夫……」
「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我在乎!你這條命是我的,你以為我會容許你這麼糟蹋嗎?」他激動的抓住他,所有淺笑疏離的面具在此時算是徹底破裂了。「你今天來就是要告訴我這個的嗎?就是要告訴我,你死也不會回黑焰幫,而你唯一挂念的就是那對母子,是嗎?是這樣嗎?如果毀了那對母子能讓你重回黑焰幫,那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們!」
「傑夫,你說你了解我,我也承認這世上你最了解我,那麼,你怎麼會不懂呢?如果他們有什麼意外,我就算不死,也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痛苦一輩子的,這也是你想看的嗎?」
他愕然的鬆了手,退了兩大步。
「你知道了,對不對?你知道你對我重於生命,所以你才拿這個來威脅我!」
「我不是威脅你,傑夫,以你對我的了解,你該早預見那種結果是必然的。」
「哈哈哈!」傑夫?克瑞格突然仰頭狂笑,笑得無法遏止,笑得跌坐在地上,笑得將頭埋在雙膝中,雙肩不住的顫抖著。
丹尼斯不忍的看著他,緩緩的走上前去,半跪在他身邊,輕輕的攬住他的肩。
「對不起,傑夫,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和任性,但是我愛她,我不能失去她。」
傑夫?克瑞格沉默了,整個身體僵直了許久,最後終於緩緩的抬起頭來,臉上有兩行清淚。
他定定的望著丹尼斯,「我了解了,一切……就交給我吧!」
他還有一件事還沒告訴丹尼斯,那就是他的父親已經來到瑞士了。
也罷,就讓事情一起結束吧!
***
「妳是個很奇特的女人,莫怪丹尼斯會愛上妳,我想,只有妳能不在乎他的過去,又能給他一個平靜的生活了。」黛絲哄睡了艾迪之後,來到起居室,坐在庚心慧對面。
「妳呢?我看到妳的行李了,傑夫知道嗎?」庚心慧關心的問。
「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在乎,我們母子,從來不是他關注的焦點,我已經看開了。」
黛絲黯然的搖著頭。
「那妳今後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先找個地方住下,反正我不缺錢,所以應該不會太困難才對。」
「我很想叫妳到我家來住,可是我知道妳一定不會答應的。」庚心慧誠心的說。
「沒錯,我不會去的。對不起,為所有的一切。」黛絲握住她的手,也誠心的道歉。
庚心慧搖搖頭,想說點什麼,卻被一聲槍響給震住。
「怎麼回事?!」她猛地站起來,驚慌的問。
「是從傑夫房裡傳來的!」黛絲也站起來,這時艾迪被槍聲嚇醒,哭了起來,黛絲立刻前去安撫。
「黛絲,妳和艾迪留在這裡,我去看看。」庚心慧立刻跑了出去,讓黛絲根本沒有阻止的機會。
不會有事的!她在心裡低喃著,腳下更是拚命的跑著,來到她才離開沒多久的房間,正好看見令她心神俱裂的一幕。
「不!」她驚聲尖叫,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傑夫舉起槍,對著丹尼斯扣下扳機──
過於震驚讓她瞬間被黑暗帶走,留在眼裡的最後影像,是倒卧在血泊中的丹尼斯,耳里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傑夫對站在一旁的一個中年人說的──
「父親,丹尼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