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魔鬼?」他笑了,笑得無比清雅,無比俊逸,「十九年前,我就是了。」

「我恨你!」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背後操縱的,原來公司破產,父母出車禍,都是因為他!

「恨吧,只有我一個人恨,多孤單。」他抬指撫上她的臉頰,她拚命地側過頭,卻閃躲不開他的手指。

「不要碰我,混蛋!」

「不要碰?」他握住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上她,她想咬他,卻被他掐住臉頰不能動。

羞辱地憤恨地承受著他粗暴的吻,噁心的感覺不斷地湧上來。

等他吻夠了,鬆開她,看著她紅腫的唇,這樣多好,比起那樣的蒼白,至少現在有了顏色。被強迫的顏色,至少也是顏色,「你愛這個混蛋的,記得嗎,厄?」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她這一刻恨不能就這樣死過去!她當初為什麼,為什麼會……

「臨死前的表白,」他逼近她,近得連呼吸都融在了一起,一個字一個字很慢地說道:「最真實。」

「啊!」她發瘋一樣地尖叫著,不想聽,她統統都不想聽,她很後悔,無比地後悔。為什麼在臨死的那瞬間,抵制不住心底剎那的軟弱,給他發了那樣一條簡訊。可是現在,她的愛,成了笑話,成了諷刺,成了最傷人的利器。

她愛上了害死她父母的兇手!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殺呀。」他拉著她,一把拖到桌前,拿起那把放在桌上拆信刀,塞到她的手裡,「刀在這裡,你動手吧。」

那麼小的一把刀,她卻覺得好重,她舉得手都發抖起來。

「殺了我,你就可以報仇了,猶豫什麼?動手呀。」他笑得無比清朗,彷彿指著他的並不是一把致命的武器。握著她的手移到他的咽喉,「朝這裡割,乾淨俐落點,一刀下去,你就報仇了,厄?」

他說的沒錯,此時只要她的手往前推送半分,她就可以為父母報仇了。

她那麼恨,恨到絕望,終於有機會了。

抬眸,望著那個男子,那個在她十幾年生命中一直存在的男子。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眼睛,溫柔過,殘酷過,現在,也仇恨過。

現在只要一秒鐘,就可以讓一切都結束。

淚如雨下……要怎麼恨?她到底應該怎麼恨?如果說到報仇,最開始,是她的父母害了他的父母。

這筆債,要怎麼算?死結,完完全全的死結,她解不開,沒辦法解開。

她猛地退後幾步,握刀的手轉了個方向,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終於,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別的神情,一種近乎驚慌的神色。她笑了,蒼白的笑,卻分外動人,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放我走。」

他一怔,然後,神色冷了下來,「不可能。」

「放我走!」她的手往前一點,銳利的刀鋒劃破她的皮膚,鮮血滲了出來,分外醒目。

「絕不可能!」那抹鮮艷讓他的臉色變得鐵青。

生平第一次看到他變臉,看到他的情緒外露,她卻已然無心去看,「再說最後一次,放我走。」

他沉默下來,定定地望著她。

纖細的手,密密麻麻地布滿針眼,青青紫紫的血管,在雪白的皮膚映襯下分外驚心。粉色的臉頰早已由蒼白取代,飽滿的臉蛋,瘦得只剩下尖尖的下巴,卻又顯得眼睛特別地大,又黑又亮,此時被怒火點燃著,妖嬈而灼人。

她是認真的。

他再了解不過。

他算到過每一種可能,卻唯獨漏算了這個。放手,讓她走。

他沉默,她也不催,就那麼等著他。

「如果,我跟你說,我不會讓你死,你會怎樣?」他終於開口,語氣平靜。

「這個世界上,想活著最難,死總是容易的,這是你教我的,記得嗎?」她望著他,就算這次不能死,還有下次。

因為太過了解,所以他知道,她的話有多真實。

這次他沉默得更久,久到天色都暗了下來,房間里一片漆黑,濃重的黑暗包圍著他們,像潮水一樣,無法呼吸、無法動作,只有眼眸在這片暗色里閃閃發亮。

終於,他有了動作,他朝她走去,她戒備地後退。

一直抵到牆,退無可退,看他越來越近,她急得要命,心一狠,刀子直接往自己的咽喉劃下去……

他一把握住了刀口,鋒利無比的刀深深地划入了他的掌心,鮮血滴到了她的臉上,溫熱,鮮艷。

她的手一松,拆信刀直直地從他的手掌滑了下去,砸到地板時的響聲分外清脆,清脆得就像是砸在她的心裡。

「於佳辰。」就像是那個傷口不在他的手上般,他的語氣依舊沒有絲毫的波動,「那麼想走嗎?」

「是!」

「死也要走?」

「是!」

他望著她,手掌握住她的肩膀,鮮血不斷地湧出來,濡濕了她的衣服。

她想掙扎的,現在她無法忍受他一絲一毫的碰觸,可哪怕受了傷,他的手還是那麼有力,掙不開。

「……你自由了。」

她停下動作瞪向他。

「於佳辰,你自由了。」說完這句,他一步一步往門口走去。

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是那種奢望即將達成卻又無法相信的小心翼翼,謹慎地望著他,看他的一舉一動。

在他走到門邊時,她急急地開口:「我要的,是徹徹底底。」

他停下腳步,站在那裡,俊逸出塵。清朗的月亮總算穿過了厚厚的雲層,灑出了清輝,照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於佳辰伸手扶住書桌,她的體力已經到極限了,卻還苦苦地撐著,虛弱地喘息著,可那雙眼睛卻分外地明亮,緊緊地看著他。

他沒有回頭,仍是站著,似乎是對映照在牆壁上的月色著了迷。

半晌,他直接走了。

樓下大門關上的聲音讓她回了神,她懂了。她得到了!得到了!

驚喜來得太快,她已經無力高興。她走不動了,實在實在走不動了。這麼長時間沒有進食,她的身體不可能再支撐下去,伸手,推開了書房隔壁的房間,她父母生前的卧室。

她要睡一覺,好好地睡一覺。這麼長的時間,她都沒有辦法安心地睡,現在,終於可以了。在這充滿父母氣息的房間里,她覺得安全。

睡醒之後,一切都會不同了。

拉著被子蓋住頭,她的眼淚瘋狂地涌了出來,無聲地哭泣。

淚水在臉上肆意奔流,抬手撫過,指間那抹已經失去鮮紅的顏色,讓她淚流得更急了。

原來罪魁禍首是他,不是她!該死的不是她,可卻又不是他,那到底應該是誰?又或者,誰都不是,只是命運的安排而已?

這一切的一切,太亂了,都結束吧,現在就結束。她不要再想!

她的好友,好像哪裡變了。

舒以安嘴裡咬著吸管,烏溜溜的眼珠子上下轉著,打量著坐在她面前的於佳辰,滿滿的困惑。

明明五官還是那樣的五官,漂亮還是那麼漂亮,除了瘦了,別的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呀。可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哪裡不一樣了?而且這個不一樣,還是很嚴重的。

當然嚴重了,任誰在短短的幾個月間發生了這麼多重大的事情,都會不一樣吧。舒以安在心裡反駁了自己的疑惑,臉蛋上綻開燦爛的笑容,「小辰,等一下陪我去逛街吧,我們都好久沒有一起逛了。」

事實上,不只是逛街,她甚至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於佳辰了。

先是小辰請了長假,再後來她家裡出事,一直到現在她坐在她的面前,已經是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暑假都已結束,新的學期又開始了。

於佳辰低頭喝著那杯檸檬茶,不急不慢,似乎那杯茶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非常專心。

「小辰!小辰!」得不到回應,舒以安連聲喚道。

「……啊?」於佳辰抬頭,望向好友,一臉的茫然,「怎麼了?」

算了,舒以安氣餒地垂下肩膀,不過並沒有怪她的分心,畢竟小辰跟她父母的感情有多好,她再清楚不過。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傷心也是理所當然的。於家的公司破產了,據說欠了好多好多的錢,也不知道小辰到底怎麼處理的。一下子從雲端跌落谷底,而且還失去了雙親,這樣的打擊,只怕普通人都承受不了吧。

「我問你等一下要不要陪我逛街?」也許出去走走,對她有好處?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好像失了魂一樣。

「喔。」可有可無地應了聲,繼續低頭咬著吸管。這段時間,她的日子都過得渾渾噩噩,感覺一切都像是虛浮的。

那個男人,好像真的放手了。

這學期他的課都由別的老師接手了,雖然學校里的學生強烈不滿,要求他來上課,可是他本來就不是學校的老師,來去自由,誰拿他也沒有辦法。

據說,他回英國了。

自由來得太快,反倒不真實。於佳辰的心裡還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那樣答應了她的要求。可是不答應又如何,如果還在他的身邊,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仇恨太深太濃,解不開、忘不掉,她是恨他的,可是她卻找不到可以報復的理由。因為仇恨的最開始,是由她的父母造成的。

可她的父母,也因他而死,這是事實,她也不可能釋懷,所以現在這樣的狀態是最好的。離他遠遠的,恨不能恨,就當陌生人吧。

從前十八年的時光,就這樣忘了,也是好的。

「小辰。」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

怔怔地抬頭,看見好友清麗的眼眸里暖暖的關心,「如果有什麼不開心,都可以跟我講。」

她愣了愣,然後唇邊泛起淺淺的笑。真好,有安安在身邊,真的非常好。雖然那些糾纏到死的恩怨情仇她沒有辦法宣之於口,可是有個朋友在關心她,這樣的感覺,還是好的。

「謝謝你,安安。」

「欸唷,幹麼這麼客氣,我都不習慣。」

是了,好朋友之間是不需要客氣的,於佳辰抬頭望向她,「不是說要逛街嗎?走吧。」她要振作一點,哪怕只是為了關心她的人,都要振作一點。

「好。」

兩人相攜走出冷飲店,傍晚的夕陽並不算特別猛烈,在半退暑氣的馬路上走走,行道樹的綠蔭下居然也很涼爽。

這樣的時光,這樣的陪伴,真的非常溫馨。

突然,一輛豪華加長的賓士在她們身邊停了下來,推開車門走下來的那個男生,一身昂貴的手工禮服,很明顯是要去參加晚宴的。只是那張漲紅的臉龐,與他的打扮格格不入,他定定地望著於佳辰,「於……於佳……」

於佳辰微皺著眉頭望向他,突然覺得這樣畫面似曾相識,卻又真的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不過不管見沒見過,他都……

「你擋住我們的路了。」於佳辰很不客氣地說。

這句話很明顯讓男生的臉龐一僵,卻又像是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他紅著臉大聲地說道:「於佳辰,我叫王靖傑,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我知道最近你的心情不好,可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很關心你。希望你給我機會,讓我跟你交往,我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不讓你受任何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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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不愛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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