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反戈出擊
就這樣,他們在這裡住了有半個多月,眼看著二人的鞭法、棒法都已練熟,方才動身趕赴洛陽。
九朝都會是洛陽,自古以來,即為軍政中心,所謂左成臬,右函谷,前有分開闕,後有孟津,其形勢險固可知。
就因為它形勢險固,是以自古以來,皆以據洛陽爭霸天下,羅剎王畢維楊乃人間一梟雄,當然知道據洛陽以爭霸天下之理。
是以他在洛陽西關天津橋之南的安樂窩設有鏢局、賭坊,皆以神剎命名,先前由禿剎藍覺主持,現在換個智計秀才陰若水。
另外在洛陽城裡朝陽街開有兩家錢莊、五家貨棧,規模都相當的大,上次被劫走的那三千六百五十萬兩銀子,就是由這二十家錢莊賠出來的,足見羅剎谷的財力雄厚。
那是一個初春的季節,夜色未失。
神剎賭坊中,人頭晃動,天氣雖然還很冷,但他們在煙霧繞繞中卻在冒汗。
尤其玩骰子那張桌子,小狗子頭上的汗水比別人留得更多。
一般來說,誰頭上的汗珠大、汗水多,那麼地面前的銀子一定少。
可是對小狗子來說,恰恰相反,因為他頭上冒出的汗水很多,面前的銀子銀票卻是不少,估計差不多已有上萬兩。
他今天似乎待別的走運,因為他一連擲出了八個豹子,這是神剎賭坊破滅荒的記錄,難怪他興奮若狂,汗出如漿了。
坐在下家的秦聖,已輸掉了一千多兩銀子,但是他依舊氣定神閑,頭上也不見汗水。
難道他輸了?憑他鬼靈精似的怎麼會輸?而且他是真的輸。
他可能是在釣魚吧!不錯,他是在釣魚,而且在釣大魚。
果然莊家在賠上了小狗子的大注以後,似乎賭上火來,抓起了骰子,大聲哈喝道:「下注下注!要快,有多少賠多少!」
莊家是個滿臉橫肉的大胖子,他雖然連輸了好幾把,臉上依然皮笑肉不笑,彷彿毫不在乎。
小狗子把面前的銀子往前一推,道:「媽的,輸贏睹此一把了!」
秦聖也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往前一推,笑道:「我也豁上了,這是五百兩黃金,可以嗎?」
莊家笑道:「可以,好!我也來個豹子!」
他大聲哈喝著,拳頭往海碗中一放。
「嗆啷啷」一陣脆響,骰子在碗里打轉,慢慢的停下來了,那是兩個六,三個三,又是三點。
小狗子哈哈一笑,朝著莊家道:「大胖子,我看你是人大點子少,怎麼老棟三點!」
莊家哼了一聲,道:「三點也是點,人要趕得上才好!」
小狗子連嘲帶吹,掀起骰子,口中喊了一聲:「豹子!」手用力往碗中一擲。
這次三個骰子在碗中三轉四轉,停了下來,滿桌的人同聲嘆息了一聲:「唉!」
小狗子也看得呆了,因為碗中的三個骰子竟是幺二三。
莊家把桌上的銀子朝自己面前一掃,笑道:「我說吧!你總得來把幺二三吧!」
秦聖伸手抓起骰子,笑道:「當然要轉風了,運氣來時要把握好,看我的,說著抓起骰子一擲,口中喝道:「四點就行!」
「嘩啷啷」骰子一停,出現了三個幺,雖然也是三點,不過這個三點卻很大,因為他是個「豹子」。
就這樣連著擲下去,又出現了七個豹子,莊家一連賠了三千多兩金子,合起來有三萬兩現金。
這是第八把了,秦聖只下了五百兩,小狗子在一邊慫恿道:「小兄弟,手氣這麼好,怎麼不多下一點?」
秦聖想了想,將就身前的銀票一齊推了出去,道:「三萬三千兩一齊上去了!」
「好,我也來個豹子!」莊家大聲哈喝著,又喝道:「好!擲了……」
他喝聲方了,手剛放未收的剎那間,秦聖倏地曲指一彈,莊家只覺得手腕倏的一麻,由不得五指撐開。
「嗆啷啷」骰子聲中,碗中應該有三粒骰子,現在卻變成了六粒,而且是六個五點。
於是群眾大嘩,莊家臉上驚得變色,怔在那裡了。
秦聖翻手抓住了莊家的手,冷冷笑道:「好呀!你給老子扮豬吃老虎,這次給抓到了吧!」
莊家怒聲道;「你小子明明栽臟,竟還倒打一把,說我玩假,各位你們給評評看!」
秦聖道:「三粒骰子變成了六粒,還要耍賴,老子先揍你!」
說著,手腕輕輕一翻,那胖得像豬樣的莊家驚叫一聲,凌空跌了出去,跌在一張賭牌九的桌子上。
只聽「卟通」、「嘩啦啦」一陣響,桌倒人翻,整個神剎賭坊,剎那間亂成一片,有搶抓銀子的,也有混水摸魚而引起爭吵打架的,還有動刀的。
在混亂的場面中,賭場的管事聞訊已急奔了出來。
他振吭喝了一聲道:「全給我住手!」
喝聲中,他一面指揮手下兄弟擠進場中排解。
管事乃月牙奪命刀余魁,冷哼了一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由於他的現身,亂鬨哄的場面紛紛靜止下來。
擲骰子的莊家連跌帶爬,向余魁數說了剛才的經過,余魁聞方之下,怒哼道:「哼,怎麼是那小子!」
喝聲中,目光四掃,只見群眾中,哪還有秦聖的影子。
其實秦聖就在亂鬨哄中溜出神剎賭坊,寒夜寒風使得他腦中一陣清醒。
沉迷麻醉時,心中是空洞的,但他在清醒時,心中就一陣刺痛。父親之死,雖未親眼看到,義父之死,他可是親眼瞧見,他怎樣也不能忘記,因為它已是烙印在心靈上的創傷,他怎能忘記……
感嘆身世,他不禁就信口唱道:「錐處囊中……何日現鋒鏑。珠掩塵土……幾時耀光輝……」
他歌聲方落,突然一聲吆喝起自身後,喝道:「站住!」喝聲中立有四五條人影如風般撲近,把他團團圍住。
為首的就是神剎賭坊的管事余魁,濃眉怒眼,手中橫著一柄月牙刀。
秦聖停步,瞟了他一眼,道:「哦!原來是余管事,什麼事呀?」
余魁指著秦聖的鼻子道:「你在賭場捅了漏子就想溜!」
秦聖聳了聳肩,道:「那亂糟糟的場面,不溜還幹什麼?進賭場是想賭,賭不成當然只有走了。」
余魁冷冷一笑道:「賭要賭得規矩,你輸不起還搗了場子,今天再放過你,神剎賭坊往後怎能做生意呢?」
秦聖笑道:「怎麼……玩假的不成,還想玩命?」
佘魁厲聲道:「神剎賭坊賭的就是公道二字,現在就向你討個公道。」
秦聖冷冷的道:「怎樣討法?」
余魁道:「回揚子去,當眾認錯,給余某磕三個響頭這對你是最寬大的處分。」
秦聖毫不考慮的道:「行,不過先拿五萬兩銀子過來。」
余魁雙目一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討錢?」
秦聖哈哈一笑,道:「為什麼不行?這些月來我已輸了不少,加上該贏的沒有贏,五萬兩該差不多了。」
余魁冷聲道:「小子,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上!」
四周圍著秦聖的賭坊嘍羅,聞聲一挺兵刃,漸漸向前逼近。
余魁滿臉殺氣道:「今天若不廢了你,我們在這河南府還能混么?」
秦聖大笑道:「哈哈……好,好!素聞你在江湖上有『月牙奪命刀』之稱,現在是羅剎穀神剎幾刀之一,小老子現在就領教一番神剎幾刀的能耐。」
余魁他是真正動了殺機。
以往,他礙著秦聖是賭場的常客,而且同是江湖一脈,所以他雖惱火秦聖常在賭場中鬧事,卻抱著能忍則忍之心,如今居然叫上了陣,心中不禁冷笑,心想:「憑你這個年輕人能有多大的功夫!」是以等秦聖話聲一落,已遞出了一招。
刀光若閃電,「嗆」的一聲,火星四進,這一刀竟與手下的一柄單刀撞在一起,眼前的秦聖兒早已不見了人影兒。
須知,月牙奪命刀余魁在他這柄刀上,已浸淫了二十多年,從未遇上這種情況,心中方自一驚,倏覺得喉頭一緊,秦聖的手臂上已自背後扶住了他的脖子,冷聲道:「余管事,月牙奪命刀亦不過如此,看情形,你得先準備棺材了!」
月牙奪命刀余魁色厲內茬,語聲發抖,神色慘變。心中雖然怕得要命,但是口中還在逞能的道:「你敢殺我?」
秦聖冷冷一笑道:「嘿……嘿!為什麼不敢?」
佘魁道:「你最好想一想,神剎賭坊的背後還有個羅剎谷呢!」
秦聖哈哈笑道:「余管事,你別仗勢作威作福呀!老實告訴你,羅剎王有什麼不得了,我會怕他?你這樣的一叫字型大小,你也就死定了!嘿!嘿!就是畢維揚在這裡一樣叫你趴在地上!」
突聽高喝道:「小秦,你好大的口氣!」
秦聖聞聲,轉目一看,只見黃衣飄飄,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乃是羅剎穀神剎幾刀之一的追魂刀顧明遠。
佘魁一怔,抱拳道:「原來是顧兄,怎麼?是不是也想插手架起這場過節?」
顧明遠冷聲道:「神剎賭坊是羅剎谷的生意,我不管誰管!
秦聖心中不禁大怒,鬆手放了余魁,道:「你們兩人一齊上,看能不能接下我十招!」
顧明遠聞言之下,抽刀出鞘,揮刀砍了下去,月牙奪命刀余魁也揮刀撲了上去。
秦聖急忙一躲一抓,不過他躲是躲開了,但是那一抓卻沒有抓著,卻向余魁懷中撞去,余魁急忙閃開,秦聖順手朝著顧明遠彈出一指。
追魂刀前撲之勢一頓,立即倒在地上,不言不動了。
秦聖見狀,怔了一怔,暗道:「養父傳給我這手千指琵琶還真管用,就這麼輕輕一彈,對方竟然躺下了。」
就當他心念轉動之時,余魁已跑了過去,把顧明遠翻了翻,又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不禁驚呼道:「這小子把追魂刀顧八爺給殺死了!」
此言一出,已驚動了伏在暗中的不少人,全那圍撲了上來。
秦聖面對這麼多人,實在不知如何應付,自己那條刀鞭又沒有帶著,他知道如果制不住眾人,自己就難以脫身。
於是他猛然施展千指琵琶手,八指齊彈。
殺那之間,「咕咚咚」一陣亂響,一下子倒下了十幾個人,而且都已受到了重傷。
就在這時,突有一人高聲喝道:「住手!」
秦聖掃目看去,見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瘦削老者。他一聲喝罷,立刻搶到秦聖身前,拱手庄容道:「請問尊駕與『千手菩提琵琶手』如何稱呼?」
來人是羅剎谷的大謀士陰若冰,論說他在春風得意樓是見過秦聖的,不過事隔兩年,秦聖已是十五歲的小大人了,所以他認不出來。
另外因那時明若水身穿金色勁裝,又是蒙面,所以秦聖也不認得他。
秦聖笑道:「我不知道什麼千手菩提琵琶手,你問這個幹什麼?」
陰若水略微遲疑了一下,道:「此人在二十年前名震江湖,他姓秦,叫……」
秦聖笑道:「巧啦!我和他還是同家呢!」
陰若水道:「是真巧了,尊駕剛才那手「琵琶手」可是秦老前輩傳你的了。」
秦聖冷冷一笑道:「也許,是他親傳的,不行嗎?」
陰若水前倨後恭抱拳,笑道:「那太好了!我們東家當年曾受過他的恩惠,是以在下得知其情。」
秦聖心中一動,忙道:「你說什麼?我從未聽家父提起過呀!」
陰若水狂喜道:「原來是秦老前輩的後嗣,太好了!余魁,你先去報與東家,就說恩公的公子秦聖到了!」
余魁聞言,轉身飛奔而去。
跟著,秦聖被陰若水讓進了神剎鏢局,進了大廳,突有一人上前拱道:「票告二爺,總鏢頭身體不適,現在秘室候駕。」
陰若水道:「好!我們馬上就到。」
這時的秦聖明知是對方的詭計,因為他想斗一斗羅剎王,所以也不反對,就默默的跟著走。
神剎鏢局範圍廣寬,到了一幢石屋之前,只見二名黃衣大漢抱刃屹立,神情嚴肅。
走進了密室,見是一座石屋,灰禿禿、光溜溜的,沒有窗戶,只有插在四周牆角的火把,在熊熊燃著,顯得阻森而醜陋。
秦聖心想:「這哪是什麼會客的地方,簡直就是地獄嘛!」
心念方動間,身邊的陰若水已是躍上前,坐上了中間的太師椅。
秦聖見狀大奇,愕然道:「咦!你們的東家在哪裡?他人呢?」
陰若水哈哈笑道:「他在羅剎谷。」
秦聖愕然道:「那你方才命余魁去稟報何人?」
陰若水笑道:「那是命他回來設計安排,如何的捉到你,該明白了吧!」
秦聖冷冷一笑道:「你想捉我……作夢呀!來呀!捉捉看!」話聲中,轉身欲往外逃。
就當他身形方一轉動的瞬間,豁然二聲大震,秦聖的腦袋轟然旋轉,只覺得天地旋轉心頭熱血沸騰,一座鐵籠自空而落,把他罩在中間。
陰若水突然厲聲道:「你們給我動手!殺!」
旁立幾名大漢,各自亮出了匕首,揚手欲擲。
此刻的秦聖已像鐵柵中的野獸,縱然兇猛,但卻難以動彈,他雖然氣得目皆欲裂,卻靜如泰山般,提氣聚神,準備抵擋那飛射而來的匕首。??既然無法躲得,只有冷靜下來,因為唯有冷靜才能設法死裡逃生,應付危機。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他怎麼也看不出有逃生的希望。
這時余魁已阻止道:「陰老,現在不能殺。」
陰若水道:「為什麼?」
佘魁道:「陰老該想到那千手琵琶的秘譜,可知羅剎王用了千方百計,找遍了天下,也沒有找到千手准提秦宗翰的行蹤,為的什麼?」
陰若水聞言之下,不禁猶豫起來。
秦聖用手一摸那鐵柵,發覺每根都有雞蛋般粗,扳不動一絲一毫。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噹噹」的鑼聲響起,同時有人在室外大叫道:「火!火!起火了!」
陰若水臉色一變,喝道:「什麼地方起火了?」
屋外跑進來一名壯漢,急急的道:「火,前後院,火頭有十幾處,分明是有人縱火。」
此時鑼聲越來越急,吃喝喊叫之聲,隱約可聞。
陰若水已站了起來,道:「走!咱們去看看!」
秦聖頓時狂笑道:「哈哈……燒得好,燒得好!」
他口中雖然叫著好,心中不禁暗忖道:「這是什麼人放的火……咱己本打算混進來,燒他個天昏地暗,但是卻被囚了起來,火仍是燒了起來,這放火的人倒真會選時間。」
此時,陰若水帶著神剎幾刀的四位,如風一般掠出屋外,對秦聖的狂笑聲,充耳不聞。
因為他們認為秦聖已人牢籠,早晚都可置之於死地,而外面的火勢卻是刻不容緩。
就庄秦聖狂笑聲中,「砰」地一聲,石門關上了,到這時秦聖才知道這是一間石室。
夜色是一片黑暗,四處竄起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前院、後院,一片火勢雜著濃煙,鏢局中的大小鏢師、趟子手,以及所有的人忙亂的奔跑著,有的拿著水桶,有的執著兵刃,慌成一團。
因為火頭太多,反而不知從哪裡救起,陰若水雖然出名的詭計多端,此時也沒有計了,人也怔在了當地。
這時的秦聖靜下心來。聽著外面的叫嚷聲,他慢慢走近鐵柵,兩手抓緊那鐵柵,運起了滅度神功,兩臂猛地朝外一推,只聽一陣「嘩啦啦」暴響聲中,整個石屋都在搖動,碎石紛落如雨,威勢好不驚人。
鐵柵被他拉得曲了,露出一個剛可容身的洞口來,他穿了出來。
守在石屋門口的兩名鏢師,聽到了屋中響聲,急忙開門探看,冷不防秦聖屈指連彈,兩個人倒地而死。
秦聖此際殺機頓起,心道:「你們這些東西,一個也輕饒不得,我不殺你們,你們就要殺我。」
心念動處,他就撲向了火場,雙手屈指連彈之下,立有十幾個人見了閻王,使得救火的人為之停頓。
陰若水正焦急問,突見秦聖出了鐵籠,忙喝道:「快取暗青子傷他!」
圍在他身邊十幾個人,全都取出暗器,雙手齊揚,十幾道白光向秦聖射到,弄得他又縱又跳,還是被一枚鏢劃破了左臂。
他心想:「養父說得對,一個也容他們不得!」
於是奪身撲上,施展出滅度神掌,一陣扑打,立前十多個勁裝漢子走上了黃泉路。
經此一來,再找那陰若水已然蹤跡不見,他狠狠的一頓腳,道:「好小子!今天饒了你,看你能活多久!」說著就出了神剎鏢局。
這一場大火,幾乎毀了神剎鏢局。
消息傳出、不但羅剎穀人心震動,也震撼了整個江湖。
羅剎王畢維揚更是暴跳如雷,可是他們心目中的秦聖卻溜了,加上前一陣子的秦聖,豈不是心腹大患么……
於是他接連傳下三道飛剎令,調集了各路高手在洛陽周圍百里內進行搜查。
秦聖不死,他實在寢食難安,經此一來,洛陽城變成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秦聖離開了神剎鏢局,直奔白馬寺,穿過大雄寶殿,轉過齊雪塔,回首仰望,只見神剎鏢局中火光騰空,煙霧迷漫,忍不住想放聲大笑。
就在這時,忽見兩條人影飛奔而來,轉眼已到,看時見是舒丹和商娟二人。
三人一見面,舒丹先以自己的食指按住嘴唇,表示禁聲,然後推開一座柴房走了進去。
秦聖目光掃處,見房中除了幾許乾柴之外,空無一物,他心忖:「難道老丐就讓自己躲在這空屋中?」
正在忖念間,舒丹在牆角掀起了一塊石板,他一看之下,原來是條地道。
此刻從道中露出一隻手來,向外面招了招。
舒丹連忙走了過去,彎身鑽進了地道,商娟和秦聖也相繼進入了地道,等他入了地道,才知下面竟然是個地窖。
地窖中地上鋪著草席,桌上點著燭火,還有兩個大炕,設備雖然簡單,卻頗齊全,使他更想不到的,那人竟是一陣風谷半瓢。
秦聖感到有點迷惑,問道:「老哥哥,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谷半瓢哈哈笑道:「我是駕起十二級強風,專為你打接應來的。」
秦聖秦風,神色一變,道:「你算得很准嘛!」
舒丹笑道:「秦哥哥,我看你這小鬼是鬥不過老鬼的,自從我們一到洛陽,谷伯伯就到了,放火、救人,都是他安排的。」
秦聖笑道:「所以你們去放火,引開他們,使我脫困出來,可對!」
秦聖明白了一切,又笑道:「怕什麼?他們制不了我的!」不過這把火可以燒去羅剎谷大部分威風。
是的,洛陽這一場大火把整個神剎鏢局賭坊全都燒光了,也燒毀了羅剎谷二十多年來,建立的尊榮與聲望。
但卻沒有燒掉羅剎王的雄心壯志。
就這樣,一晃就是七八天過去了。
在地窖中的秦聖,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形。
因為他現在與外面世界完全隔絕了。
他現在因為取回了重新打造的刀鞭,他要將自己所習得之滅度掌法及打狗棒法,匯為一爐,研究出一套刀鞭的招式來。是以,他此刻全心貫注於刀鞭之上,其他的事全都顧不得了。
老丐進進出出,經常出去,以他們丐幫的情形來看,他已是無事不知了。可是他見到秦聖全心全意浸建於鞭法之中,什麼都不說了,因為他不願去打擾他,閑著時就和谷半瓢喝酒自慰。
商娟本來一顆心就全放在秦聖身上,此時像個妻子一般,把秦聖照顧得無微不至,她彷彿已動了真情。
可是秦聖呢?懵懵懂懂全心都在武功上,是什麼也不知道,整天除了盤膝跌坐冥思,就是舞動他那刀鞭,他是把全部心思都浸淫在招式上。
轉眼之間,已過了十四五天。
這天晚上,老丐舒常突然道:「秦聖,練的怎麼樣了?」
秦聖笑道:「練功夫嗎?多一天就有一天的進境,說不上練的如何,總之可以用了就是。」
老丐舒常道:「好,那麼咱們該離開這裡了。」
秦聖道:「去哪裡?」
老丐道:「回長安去!」
商娟笑道:「那敢情好,我可以回家了!」
秦聖愕然道:「怎麼說走就走,這是為了什麼?」
老丐道:「情況有變,我們上車再談。」
白馬寺外確已停好了一輛馬車,車轅上坐著一位御者。
秦聖等人茫然的上了車,車輪轆轆馳離開了洛陽。
馬車深夜行駛在原野上,使人感到神秘而朦朧,車中人有著不同的感受。
秦聖和商娟、舒丹三個年輕人有點茫然,心想走到哪裡都一樣。
老丐舒常和谷半瓢卻懷著一份恐懼,因為他們清楚外面的景況,羅剎谷的羅剎王突然失蹤了。
人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以他虎子狠心的本質,不可能忍下這口氣,就此作罷。他要化明為暗,進行反擊。
這就是老丐所擔心的,而且肯定會這樣做,所以他曾和-谷半瓢商量了多少次,谷半瓢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這就是老丐憂心重重,懷著恐懼之心。
他把眼前的情景告訴了秦聖。
秦聖詫異的道:「這可能嗎?」
「可能!絕對可能!」老丐道:「所以我們儘快離開洛陽,趕到長安,我猜他一定先向商老九下手。」
秦聖聞言,忙道:「那我們要怎樣應付?」
老丐笑道:「大家玩遊戲,缸是個死亡遊戲,誰失敗,誰就死!」
不錯,他們進行的正是一次死亡遊戲,「死」並不可怕,恐懼的是不知誰先被抓到,不知什麼時候會掉進對方的陷井裡。
經過了一晚一天的賓士,第二天黃昏時分到了函谷關,這是一道隘道窄谷,關在谷中,地勢深險如幽故名。
就在馬車將到關前的瞬間,倏聽一絲衣袂飄風之聲。
拉車的馬倏然長嘶,老丐突然驚呼一聲道:「有人!」
就在馬嘶人叫之聲同時,兩支寒光四射的劍鋒已穿破車壁刺人,這兩柄劍刺的方向,一前一後,採取的正是前後夾擊之勢。
秦聖倒吸了一口涼氣,運掌震斷了二劍,跟著腳下一瞪,人已掠出車外,再一點地,上了車頂,順勢屈指彈擊,就聽兩聲慘叫,后歸沉寂,然後方道:「舒前輩,你沒事吧?」
舒常坐在在轅上道:「沒事,刺客是兩個人。」
「人呢!」
「全都隱遁而去,小子,你沒受傷吧?」
秦聖吐了一口氣道:「好險!老哥哥呢?」
車中的谷半瓢在車中笑道:「老弟,下來吧!我沒事,咱們快趕路。」
秦聖跨落車轅,道:「舒前輩,你有沒有看清他們?」
舒常道:「沒有!」說著馬鞭一揮,馬又向前賓士。
秦聖這才想起了舒丹和商娟,回頭朝車廂中一看,見二人並沒有受傷,笑道:「你們也沒有傷著呀!」
舒丹闕起嘴,把眼一翻,道:「你喜歡我們受傷呀?」
商娟只輕哼了一聲,也不說話。
馬車仍向前賓士,可是奔出不到五十丈,只見前面地上有個黑影在蠕動。
已是驚弓之鳥的老丐舒常,立刻收僵勒住馬的奔勢,秦聖人已從車轅上飛起,飄落過去,見是一名女子伏在地上用手在爬行。
馬車停下了,老丐舒常也下了車,走近過來一看,訝然道:「姑娘,你是怎麼?」
地上那女子仰起了頭,淚流滿面,喘著氣道:「二位大爺,救救我!救救我……我受了傷!」
她似乎已氣歇力盡,說完之後卧在地上動也不動。
秦聖看地上,果然有灘血,忙問道:「你傷在哪裡?」
那女子道:「在……在腰上!」
秦聖乃是位血性少年,哪有見死不救之理,立刻俯身道:「姑娘,來!我抱你上車,送你去醫治。」
就當他伸手去拉那女子的手之際,那女子倏然翻身,雙臂伸出,機簧響聲中,「五毒稚心釘」已電射而出。
那女子雙臂一動,老丐已覺出不對,一聲驚叱道:「小賭王,快閃!」驚叱聲中,雙掌已向秦聖拍出,想把個賭王秦聖撞開。
可是雙方距離實在太近,而且起變倉促,秦聖聞聲閃避,閃過左邊一蓬黑芒,卻被右邊一蓬黑芒打中胸臂,他傷怒交進之下,殺機立起,腰際刀鞭閃電揮出。
只聽一聲慘叫,加上一聲悶哼,看那女子的一張俏臉已被削去了一半,人在地上連連打滾,秦聖踉蹌而退,面色凝重。
老丐舒常在驚心動魄之下,也顧不得其他,掠身扶住了秦聖,抬手點了他七處血穴,低聲道:「沉著氣,忍一忍!」
同時從車中也躍下了商娟、舒丹二位姑娘,將秦聖扶進車中,老丐躍身車轅,一抖僵繩,鞭影連揮,驅馬向前疾奔。
這時,夜色中已傳來一聲桀笑,道:「你們跑得了么?」
老丐舒常聞聲,大驚失色,回首車內,向谷半瓢招呼道:「老哥哥,你出來一下!」
谷半瓢應了一聲,從車廂中鑽了出來,也坐上了車轅,老弟兄兩個人商量了一陣,谷半瓢又鑽人車中,冷不防點了秦聖的睡穴,笑向商娟道:「商姑娘,秦聖身受重傷,現在就看你的!」
商娟茫然道:「老前輩,你要我們幹什麼?」
谷香半瓢道:「我們現在已被敵人圍上了,我命你駕車突圍,趕去潼關,再設法回長安,這裡的人交給我們兩個老不死的了。」
舒丹插口道:「那麼我呢?」
谷半瓢笑道:「你負責保護秦聖,儘快突圍。」
舒丹笑道:「好,交給我了,娟姊姊,你能駕車么?」
「能!」商娟說著,人已鑽出車外,跨上了車轅,從老丐手中接過韁繩,手中長鞭一揮,「刷」的一聲,掉轉馬頭,車向左邊一片樹林中衝去。
馬蹄飛揚,車聲轔轔,掀起了匝地黃雲。
正奔行之間,忽聽身後響起了一陣「架架」怪笑道:「哈哈……小丫頭,看你能跑到哪裡去!」
怪笑之聲方住,只見一騎快馬,從車邊斜掠而過。
舒丹掃目看去,見那馬上坐著一個形容猥屑,有著幾根鼠須的老者,樣兒實在令人生厭,只是那雙怪眼有一股懾人的光芒。
從這一點看去,就可猜出此人的內功造詣已是相當的精化了。
那老兒超過馬車之後,橫馬阻住了去路。
舒丹妙目含嗔,一聲嬌叱,「闖……」
那老兒又是一言未了,「嘎」的一聲,從山石後面飛起了一支響箭,跟著又是一陣「嗚嗚……」連聲怪嘯。
馬上那老兒聽到了那怪嘯聲,神情似乎一怔,顯得有些神色張惶。
就在這時,只見半山腰裡飛一條白影,宛似一隻大白鶴,飛撲而下。
原來乃是一個虎首怪人,從衣著上看,且還是一個女人。
一襲白衣飄飄,頭上戴著個虎首皮套,乍一看,活像一個沒有練成氣候的虎姑婆。
她身形閃處,阻住了那一老者,「咯咯」笑道:「裴老大,原來是你呀!為什麼要攔住人家的車輛?」
話聲甫落,忽從那老者身後升起了一蓬網形的東西,朝地虎姑婆兜頭落下,只一下就把那怪女人罩在網中。
那怪女人驚叫一聲道:「飛靈網……」
她一聲再喊出口,只見從山石後面又竄出一個衣著灰衫的老人,手中一伸一縮,起落不停。
一看就知他在收緊那罩下的「飛靈網」,神情十分緊張。
這時,遠遠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商娟在車逢頂上,驚愕的向後看,見又有五匹馬急追而來,面上立現憂憤之色,忙向舒丹招呼道:「丹妹妹,他們怎麼又追來了……」
話音方落,身後五騎已趕到,連同先前的兩個人,一共是七個老兒,另外還有十幾名剽悍的壯漢,一個個是氣勢洶洶。
他們一到,慌迭翻身下馬,卻又靜靜的站在一旁,眼看著那黃衫老人在收網。
突然,一陣怪聲響了起來。
就在那「嘶……嘶……」怪串連響中,眾人全不禁向那響聲處注目看去。
這一看之下,都不由脫口失聲、發出了一聲驚叫道:「啊!」
「哈哈……哈哈……」跟著又是一聲尖銳的笑聲。
原來網中那怪女人,頭上皮套已脫,卻是一個美目盼兮的中年美婦人,舞動起兩隻寬袖飛出了那「飛靈網」。
須知此網乃是苗疆天蠶絲所織,堅韌無比,不但刀劍動不了它,就是用火也無法毀得。
但是那白衣婦人卻將它毀了,不知她用什麼方法,竟然沖了出來,他們哪得不心驚。
白衣美婦脫網衝出,「咯咯」一陣嬌笑道:「哈哈…,這真是什麼網嗎?網魚漏暇,怎能困得住老娘……」
她一言未了,斜刺里撲來一條黃影,箭一般向那白衣美婦襲至。
白衣美婦身形一閃,只見寒光乍閃,那黃衣老者立刻踉蹌後退,白衣美婦又是一聲嬌笑道:「北郊十三凶原來就是殺手中的殺手,不過伏牛何家劍!若說怕了邙山十凶,豈非天大的笑話!」
就這幾句話,使得在場中的邙山十凶,瞳孔目光倏然收縮,攔路那老者介面道:「你說什麼?難道你是昔年玉面狻猊呂天縱的什麼人?」
白衣美婦笑道:「說出來也不怕你跑得了,我姓何,叫何綺君,呂天縱的原配,聽清楚了沒有?無影劍法,劍出無影,各位若是不信,何不出手試試!」
老大無情劍葛良哈哈一笑道:「憑你一介女流,能抵得住我們六人聯手么?」
白衣美婦平靜的一笑道:「你們根本沒有機會聯手!」
葛良道:「哦!」
白衣美婦笑道:「剛才我被你們網住的時候,或許已取得我項上人頭,可是現在……」
葛良道:「現在怎麼樣?」
白衣美婦道:「現在只要你們稍微動一動,我有把握先取兩條人命。」
老大無情劍葛良沒有再說話,他雖然沒有說話卻等於已說了話,因為他沒有動。
何家無影劍,北邙十凶雖未見過,卻聽說過。
昔年何無畏一劍誅關東四寇,這段武林傳聞,至今還有江湖朋友提起,他實在不敢冒這個險。
白衣美婦目光移往靠得最近的兩人,道:「田老二,田老三,你們被人稱為陰陽雙劍,怎麼你們還不動手?你哥倆願不願意賜教一番?」
田氏兄弟田起、田超,聞言陰沉沉的站著,夕陽照射下,如同化石,竟然不發一言。
白衣美婦「咯咯」一笑,道:「北邙十凶果然不愧是殺手中的殺手,竟然不聞不言,如此沉得住氣,令人佩服!」
那白衣美婦目光又移往另外四人,又道:「能狠、能穩、能忍,果然是些角色,但你們能耗,天色已暗,我卻要趕赴潼關吃飯去呢!」說著,欲待跳上車轅,驅車走人。
「且慢!」人群中走出一人,卻是張一鞭。
話聲中,「叭」一聲,腰上蛇形軟鞭已經撤出。
他這條鞭鞭長八尺,他身形方動,卻被旁邊的無情判葛良伸手攔住道:「老三,且慢!」
張一鞭被攔,不禁悲痛的叫道:「大哥,七妹死得慘,讓我先動手,你給我沉著氣!」
白衣美婦笑道:「果然這是張老三高明,蛇形八鞭固然是一寸長強,卻要看對付的是什麼人?當年先父在關東一劍殊四寇,其中就有一位『魔鞭』李飛。」
魔鞭李飛雖已身死,但是北邙十凶自然知道,他那長短雙鞭,長鞭一丈有七,短鞭也六尺有餘,他長短配合,長鞭取敵,短鞭奇襲。死在他鞭下的不知有多少高手,所以號稱魔鞭,但他卻喪命在何無畏神劍一招之下。」
李飛在臨死未死之際,連連叫道:「我不信……我不信……信什麼……」
白衣美婦道:「李飛太自信自己的長短鞭和一寸長一寸強的道理,哪知他一鞭飛出,劍已掃過咽喉,所以他臨死還在說:『我不信……』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看到劍影,觸到劍氣,不知劍自何處飛來,是以臨死之際尚不瞑目。」
張一鞭聞言之下,頓時閉上了嘴。
白衣美婦突然向舒丹道:「丫頭,你還不走!在這裡看什麼!」
舒丹聞言,這才想起自己怎麼傻了,不趁機會快走,等著人家來殺呀!??於是手中長鞭一揮,「刷刷」兩聲,車轔馬嘯,鞭聲響亮。
就當她驅車策馬,方敵疾圍而出,忽見幾條人影撲來,眼前白影一閃,倏覺手上一緊,長鞭已到了人家手中。
就在這時,已看出左側來人乃是無情劍葛良,他人已撲向車上。
耳邊突聽一高冷笑,跟著只聽「刷」的一聲,長鞭起處,那葛良慘叫一聲,被摔了下來。
到這時,她才看清坐在身邊的乃是那位白衣美婦,她輕笑了一聲道:「小丫頭,你瞧我這鞭上的功夫如何?」話音未落。
舒丹卻驚叫了一聲道:「小心身後!」
原來是那張一鞭,手中揮舞著八尺長鞭,朝著白衣美婦背後打來。
白衣美婦聞言,不慌不忙,左手一抖一翻,也看不出她用的是什麼勁。
而那張一鞭似已受到了剋制,只見他人在空中打了個大旋轉,突有一團寒光,疾如電掣,又襲向了白衣美婦的前胸。
他這兵刃暗器齊施,可說是歹毒已極,簡直就是要將那白衣美婦置之於死地。
舒丹見此情形,越發驚恐,急得眼淚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