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斬鰲魚叔寶建功 踹唐營雄信拚命

第五十五回 斬鰲魚叔寶建功 踹唐營雄信拚命

當下秦叔寶見蓋世雄逃走,因窮寇莫追,就回營繳令。那蓋世雄一頭走,一頭想:「俺是出家人,有如此法寶,被他破了,如今有何顏面再見各位王子?不若迴轉天斗山,再煉飛鈸,有何不可?」遂走了一日一夜,想起寶貝被他傷壞,心中又氣又惱。又被秦叔寶打了一鐧,背上又痛,身子又十分狼狽。忽見前頭有個土地廟,心中想道:「也罷,待我進去瞌睡片時,再作區處。」遂奔進廟門。見一塊拜板,倒也乾淨,就把禪杖做了枕頭,睡將下去。因廝殺辛苦,又走了一日一夜,這番一放倒,就睡著了。

那裡曉得這程咬金奉了李靖軍師將令,三日之內,要取蓋世雄的首級,心中想道:「此乃掘地尋天,斷斷做不來的。況且他飛鈸厲害,怎敢討戰?」又怕回營,只得逃躲在外。一連二日,又不曾帶得乾糧,腹中十分飢餓。只得到鄉村人家去搶,方才搶得些酒肉吃了,走到這土地廟內,因在拜板上猶恐人來看見,故此鑽入神廚底下睡覺。那神座上有黃布桌幃遮護,所以蓋世雄進廟,不曾看見他。

也是這和尚命數當盡,那咬金一覺睡醒,忽所得雷響,心中想道:「我方才進廟,見皎日晴天,那裡來的雷響?」遂起身鑽出神廚,往外一看,猶是曉日晴天。再向四下一看,只見拜板上睡著一個和尚,鼻息如雷,仔細一瞧,認得是蓋世雄,不覺大喜。忙走到神廚下,取出宣花斧,照大腿上一斧。可憐蓋世雄在睡夢中著了這一斧,叫聲:「呵呀!」醒來一看,原來也認得是程咬金,卻把兩腿砍得掛下叮噹了,遂叫:「程咬金呵,你把我頭上再砍一斧吧,如今叫我死又不死,活又不活,不如結果了我吧。」咬金道:「你且忍耐些時,待我拿你見我軍師,那時還你快活吧。」遂走出廟來尋索子。四圍一看,只見那邊有一個樵夫,拿著扁擔索子走過。咬金忙趕上前,把他索子搶了就走。那人大怒,回頭一看,見他青面撩牙,兇惡嘴臉,想不是好惹的,只得去了。咬金拿了索子,走進廟內,把蓋世雄一把扯起,將索子捆了,把自己宣花斧做了一頭,把他的禪枚做了扁擔,放在肩上,挑了就走,走到唐營繳令。秦王大喜,就令咬金把蓋世雄斬首,號令軍前。

那洛陽軍士探知這事,飛報入營。眾王聞報,大驚失色道:「這卻如何是好?」正在驚慌,忽外邊又報進來說:「有日本國駙馬,帶領倭兵二千,現在營前了。」眾王齊出迎接,入帳見禮坐定。只見那駙馬頭帶金冠,耳掛玉環,鼻似鷹嘴,目如流星,身長一丈四尺,使一把長柄金瓜鎚,有萬人不當之勇。一口番語,再聽他不出的。卻帶兩個通事將官,一個叫王九龍,一個叫王九虎。二人乃嫡親兄弟,原是山東人,因做了大盜,問成死罪在獄。多虧秦叔寶,與他上下使用,改重為輕,救了他二人性命。後來逃到日本國,做了通事。兄弟二人,時常說起秦叔寶大恩,未曾報答,今有此事,特謀此差到來。眾王道:「難得駙馬遠來!為甚我們軍師不同來?」那鰲魚一些不曉,只張兩眼看著。旁邊王九龍,便對鰲魚嘰哩咕嚕,說了一番。鰲魚方才得知,也嘰哩咕嚕對眾王子說,眾王子那裡曉得,也是王九龍過來說道:「軍師又到別處訪游,故駙馬先來。」眾王大喜,吩咐擺酒與鰲魚接風。

不料王九龍私對王九虎道:「我聞恩人秦叔寶,在唐營為將,秦王十分重用。今駙馬驍勇厲害,恩人豈是對手?我們必須如此如此。」九虎點頭道:「是。」到次日,五王來請鰲魚開兵,問他:「不知可否?」那王九龍代五王回話,嘰哩咕嚕說了兩句,鰲魚點頭道:「啯噠啯噠。」九龍又代鰲魚傳話說:「待我就去。」種諭蹺胖大喜,送鰲魚出兵。那鰲魚太子要逞威風,提金瓜鎚,上白龍馬,來至陣前,王九龍、王九虎兩騎隨侍。那鰲魚道:「唐營兵卒,快叫有本事的將官出來會戰。」小軍飛報進營說:「外邊有一倭將討戰。」李靖便問:「何人前去會他?」當有程咬金閃出來,說道:「小將願往。」遂提斧上馬,來到陣前,大聲喝道:「倭狗通個名來。」那鰲魚全然不曉,把金瓜鎚打來,咬金舉斧一架說道:「呵唷,好厲害!把我的虎口都震開了!」回馬就走,幸喜跑得炔,不然性命難保。咬金回到營中,只叫得好厲害,便將交戰之事,訴說一番,外面又報倭將又來討戰,李靖又問眾將,誰人敢去出戰,秦叔寶應道:「末將願往。」遂提槍上馬,來到陣前,果見一員倭將,他的兩名通事,甚是面善。那鰲魚太子問道:「木古牙打。」叔寶不曉,便問通事,他說什麼話?王九龍道:「他問你叫什麼名字?將軍,我與你有些面善。」叔寶道:「我乃山東秦瓊。」王九龍道:「呵,原來將軍就是秦恩公。但此人力大無窮,必須挫他風頭,方好挑他。」叔寶大喜,鰲魚也問通事道:「南都由?」他是問那將官說什麼。九龍道:「他說琉球國王死了,快些回去。」那鰲魚太子,卻是有孝心的,聽見這話,把頭一側。叔室應當胸一槍,翻身落馬。王九龍下馬,斬了首級,兄弟二人,同叔寶回營。叔寶問道:「雖與二位面善,不知曾在何處會過?」九龍道:「恩公,我兄弟二人,在山東時,問成死罪,多虧恩公相救,如今在日本國做通事。小人叫王九龍,兄弟叫王九虎。」叔寶道:「原來是二位,這也難得。」便一進營,參見秦王,也封了將官。

李靖又令叔寶,可將空頭官誥,前往紅桃山,看錦囊上行事,不得有違。叔寶領令上馬而去。李靖又令程咬金,你去離紅桃山二十里路,在涼亭內,見一個麻面無須的,身背包裹腰刀之人,先斬了首級,回來繳令。咬金亦領令而去。

再說洛陽軍士,飛報進營說:琉球國通事官,幫了唐將把鰲魚殺了,首級號令在營外。五王聞報,大驚失色。單雄信上前道:「眾位王爺放心,臣還有一處人馬,在紅桃山,兄弟三人,叫侯君達、薛萬徹、薛萬春,招此三人來助,也還不怕。待臣修書一封,叫單安前去便了。」五王大喜。單雄信即修書交付單安。單安領命而去,行至涼亭,看見程咬金,兩人是相識的,咬金不忍就殺,對他說了,單安明知不對,便自刎了。咬金砍了首級,回營繳令。再說叔寶奉令,往紅桃山,打開錦囊一看,卻是要他招安三位英雄。這事且放下不表。

當下單雄信正在營中,忽報唐營已將單安首級取了,號令營門,雄信聞言大怒,想眾將都已殺盡,獨力難支,遂叫一聲:「罷了!」即來見世充道:「臣入城去干一事,就來。」世充道:「駙馬速去速來。」雄信別了世充,入洛陽城,行至府中,公主接著,見禮坐下,吩咐擺酒。雄信與公主對酌,公主問道:「駙馬逐日交鋒,今日想是唐兵退去了,故回來見妾?」雄通道:「公主,你還不知唐童的厲害!他帳下兵強將勇,把我們借來的將士,殺得乾乾淨淨,止留得五位王子。眼見大事已去,將來必至玉石俱焚,為此回來與公主吃杯離別酒,只怕明日就不能與公主相見了!」說罷,不覺流下淚來。公主道:「駙馬呵,我哥哥出兵城外,他身邊無人,你快去保護他。倘退得唐兵,萬分之福;若有不測,妾願死節,以報駙馬,決不受辱偷生耳!」

雄通道:「說得好爽快,公主,你真有此心么?」公主含淚道:「妾真有此心。」雄信大笑道:「妙呵,這才是我單通的妻子,如今說不得了。」便往身邊拔出佩劍一柄,付與公主道:「我將寶劍贈你,若城一破,單通就在陰司等你。」公主接劍道:「曉得。但駙馬此去,意欲何為?」雄通道:「我受你哥哥大恩,未曾報答。我今此去,情願獨踹唐營,死在戰場,也得瞑目,死後做鬼,也必殺唐童,以雪仇恨。公主呵,我今此去,若有不測,不可忘了方纔此言。我去也!」說完往外就跑。公主含淚扯住道:「駙馬,妾身與你說話不上兩個時辰,怎麼就去?」雄信喊道:「公主不要扯俺。」把公主一拂,公主跌倒在地,雄信也不回頭,竟自去了。眾宮女忙把公主扶起,公主放聲大哭,眾宮女相勸不表。

再說李靖在營對秦王道:「貧道今日交還兵符印信,要往北海去了。」茂公道:「五王未擒,雄信未拿,為何要去?」李靖道:「如今不難。叔寶在紅桃山自會招安侯君達的人馬。至於五王,我有錦囊留下亦易擒的,雄信一人何足懼哉?」秦王擺酒送行。

眾將齊在。李靖把尉遲恭一看,知他到長安,有一番大難,取出一丸丹藥,交付與尉遲恭道:「你歸長安,十二月初一日,可用燒酒服之。」說罷起身去了。此話慢表。

再說單雄信別了公主,一馬出城,叫聲:「老天,今日我恩仇兩報之日也!」遂跑至唐營,大喝一聲,把槊一擺,踹進營來,正是叫做「一人拚命,萬夫莫當」。守營軍士,見他來得凶勇,把人馬開列兩邊,雄通道:「避我者生,擋我者死!」竟往東營殺來,把棗陽槊亂打,就像害瘋顛病的一般。

小軍飛報進來說:「啟上千歲爺,不好了!單雄踹圈進營來!」徐茂公即差尉遲恭去拿。秦王道:「這是孤家心愛之人,侍他出出氣兒,自然歸降,不可阻擋。」又報單雄信殺到北營去了,秦王命人勸他歸順。雄信聽了,一發大怒,把棗陽槊亂打。又殺過內營、西營,將近中營,看官,你道單雄信有多大本領,這樣大大的唐營,如何東南西北,團團殺得轉來?有個緣故,只因他勢窮力竭,明知獨力難成,不能挽回天意,故此別了公主,來踹唐營。這叫做「一人拚死,萬夫莫敵」。及至殺了進來,遇見的都是他往昔結交的朋友,又是秦王一心愛他,不許眾將傷他,所以被他團團殺轉。

那雄信殺到中營,大叫道:「唐童,俺單雄信來取你首級也!」秦王聞言,倒也不在心上,徐茂公忙奏道:「主公雖然愛他,他卻越扶越醉,萬一殺將進來,難以招架。依臣愚見,還須拿住了他,看他降不降,再作理論。」秦王依允,茂公往下一看,那些眾將,都是賈柳店結拜的朋友,諒來不肯傷情,只有尉遲恭與他了無干涉,遂叫:「尉遲巷,去擒這單雄信。」秦王道:「尉遲王兄,那單雄信是孤家心愛之人,切不可傷他性命。」尉遲恭道:「得令。」遂上馬提槍出營,正遇著雄信,雄信一槊打來,尉遲恭把槍敵住。戰不上十合,被尉遲恭把槍掀開槊,拿他過來,往地下一擲。眾軍將他綁縛了,推至秦王面前,尉遲恭上前繳令。雄信大罵道:「唐童,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也要吸汝之魂!」秦王滿面賠笑,親解其縛。雄信手鬆,只見秦王佩劍在身,就奪劍在手,照秦王砍來。兩邊將士急救、秦王避入后帳。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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