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洞房軟語輕 紅帳香浪翻

第二十章 洞房軟語輕 紅帳香浪翻

卻說昆倉三子暨柳春帆一行九人,欲赴瓊島救出二小,惟地處華南,皆天南幫之天下,爪牙遍布,行動皆受匪幫監視。

而且,小猴子在匪徒花面狼等人口中,得知南天二怪封鎖海安一帶海面,甚至不惜毀船以打擊六派及柳春帆等人之陰謀。

為安全計,遂另覓航路,以期避免與賊人作正面衝突。

由老化子暨千面怪二人潛入廉江支流的南鄉小村,雇妥般只,及購備日常必需之物,俾繞道合浦、北海,入海。以避過賊人耳目。

當晚昆倉三子率領眾人,在南鄉宿店,以金蟬脫殼之計離店登船。

眾人上船后,幸未遭賊人發覺,而且船隻雖小,容納眾人,尚稱滿意,船中除僱用一名有航海多年經驗的舵工以外,別未用人。

而且船上食用之需,莫不全備,滄浪叟不禁掀須大笑道:「管、沈二位老兄,精明強幹,辦事能各方兼顧,愚兄先此謝過了。」

老化子頓時大笑道:「多承讚賞,使老要飯的非常感到榮幸,下次如蒙照顧,一定不要傭金就是。」

沈雪沖頓時接著罵道:「呸!剛給你戴上一頂高帽子,就馬上原形畢露了,難怪這條舊船要那麼高價,原來你是揩了油哪!這個我可沒經手,別把我也扯上啊!」

老化子笑道:「什麼話,揩油?你們不相信我的人格,也得要相信我的年齡呀,你們瞧我這麼老實,而且這大的年紀,還會使信用掃地不成?」

羅玉麟也笑著問道:「那麼你說下次,下次少揩一點是吧?」

老化子不禁急道:「老二,怎麼你也可以這麼說呢?這叫傭金,可不是揩油,聽清楚沒有。」

霞青聽得幾位老人在說笑著,好不有趣,猛抬頭,見岸上人影搖幌,忙急促的說道:

「爺爺!你們看那邊,是不是不敵人發覺我們的行蹤了?」

這時,眾人剛上船即忙著打量船內的一切,並未解纜起錨。

聞言后,齊向岸上注目,小猴子眼尖,首先看了看低聲叫道:「真的是天南幫的爪牙找來了,他們的行動真快,怎知道找到這裡來呢?」

柳春帆忙低聲問道,「小猴子,你怎知道這是天南幫的人呢?」

小猴子低聲答道:「這幾個賊人,有幾個是我在山間小茅屋裡看到的賊人,那一個臉上有刀痕的傢伙,就是自稱『花面狼』的賊。」

眾人聽說,雖不懼賊,但為免泄行蹤,俾可安全赴瓊島,遂未待眾走近,滄浪叟即低聲囑告那位年老的舵工幾句話后,遂命眾人潛伏艙底,萬一被賊人發覺時,再行動手不遲。

滄浪叟剛交代完畢,因此時船上並未點燈,故不慮賊人發覺。

可是,此時忽聞岸上有人大聲叱道:「呔!這船上可有人么?聽老子問你們的話。」

老舵工一聽,他久居本地,深知天南幫這批殺人不眨眼的賊子,慘酷無比,他因貪著多金,一時答應了老化子的僱用。

此時聞岸上橫暴的喝聲,不禁頓駭得渾身發抖,牙齒作對廝打,幾乎做聲不得。

幸而滄浪叟跟他連打手勢,替他壯膽,這才比較安心一點。

然尚未及回答,猛聽岸上又一個粗獷的聲音喝道:「船家死掉了嗎?怎不回答我們的話,要惹得老子性起,可別怪我手辣心黑哪,你們沒長眼睛,也該打聽咱天南幫的厲害哪!」

舵工生恐這些煞星上船,自己這條老命就不能保險了,忙抖抖索索的從艙口爬出答道:

「……有……有……有人,就是小老兒,不知大爺要問什麼?」岸上的賊人雖然是天南幫派出,他們慣於欺善怕惡,色厲內荏,雖奉命監視柳春帆等一行行蹤,但人誰不怕死。而且群賊皆知柳春帆的厲害。

故躡蹤昆倉三子與柳春帆等,不過是奉命行事,虛應故事而已。

這批小賊本來一直就跟蹤在柳春帆等身後,及待柳春帆一行,乘間脫走,才找來此鎮幸見柳春帆等業已落店安歇,這才放心。

誰知三更以後,一個值夜的小賊,偶而發覺柳春帆等房間的窗門已開,即知有異,遂大著膽,探頭向窗門看去。

見室內一片靜寂,連鼾聲俱無,即知不好,才叫醒眾人,進房查看,果然已遲一步。柳春帆等人一行人,業已不翼而遁。

眾賊這才各操兵刃,即時四齣尋找。

一部分賊子來到江邊,雖見一條怪船停泊,明知有異,但賊子外強中乾,卻不敢真的上船尋找。

虛張聲勢一番,果見船上有人出來答話,賊子中遂有人聞老人之言喝道:「這條船打那道而來,往哪裡去?要是不說實話,老子教你船破人亡,屍骨無存。」

老舵工本來看到他們這批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已駭得雙腳索索發抖,但因預先有滄浪叟的交代,故壯了壯膽,答道:「老爺!小老兒是替這裡的張老爺送貨來,明天就回江洪去。」

又聽岸上問道:「呔!你可看到有十多個人打這兒經過?」

「沒有!」

「你這船上還有什麼人在?」

「小老兒船上只有一個瞎了眼的老太婆,和二個苦力的工人,老爺不信,請上來看看就是。」

老舵工答完以後,岸上的諸賊見問不出所以然來,相互低聲商量一陣后,方始離去。

老化子見眾賊離去,知道他們不能死心,必然重返,遂急促的跟柳春帆等說道:「柳小俠快上岸起錨,咱們現在就開船,以免賊人再來羅嗦。」

柳春帆聞言,走出艙面,雙肩輕幌,如離弦弩箭,躍向岸上。

此時舵工也已就位待發,因此江上流水急,待錨一起,不用推動,船身即自行開動了。

待見艙面甲板上白影一閃,船上槳篷並用,船輕水急,復因風順,急駛如箭。

此時,猛見岸上人影縱橫,瞬間遠處來了十多個賊黨,齊集在剛才船舶停靠處,一個個面現驚惶之色,轉瞬,皆消失於撩煙瘴霧裡。

一個時辰后,進入廉江主流,水勢益急,而且兩岸都是插天奇峰,此刻月掩星移,不見天日。

而且河床中暗礁密布,稍一不慎,船隻只要輕吻山石,立即船碎人亡。

任是深識水性,也受不住急流衝激,任有絕世輕功,也難在此夾岸削壁施展。幸喜老舵工久航此道,而且熟諳操舟之術,故能鎮定把舵,安渡千灘萬險。

眾人因不慣坐船,雖皆練有功夫,能抗拒勞苦,但成日昏昏欲睡,及待次日午夜夢回。

頓感水緩船慢,二岸崇山駿嶺中,陡開一輪銀光高照,山腳轉角處,銀虹萬道,光鱗億片。

眾人整日閉目養神,此刻精神充沛。但因恐舵工竟日緊張疲憊,身體吃不消,故柳春帆首先道:「此地是什麼地方,大家餓不?就在這裡停船歇會,弄些吃的東西好不?」

小猴子也跟著眾人,憋了一日一夜,一聽到有吃的,頓時精神百倍,跳將起來笑道:

「對對!先休息休息,塞飽了肚子也好,恐怕你們都餓了吧!」

素月笑道:「小猴子愈來愈聰明了,自己嘴饞,反推說別人肚子餓,真有你一手。」

小猴子聞言,不甘心反唇相譏道:「你一個人肚子既然不餓,那等會你就別吃就是了。」

老化子聽小猴子跟人家吵嘴,非但不講他,反咧嘴笑道:「小猴子真行,小妮子這下可不威風了吧!」

素月聞言不禁氣道:「小化子跟人家吵架,老化子幫忙,你們準備吵群架哪!」

這時,那位老舵工對小猴子注視了一會忽插嘴笑道:「大家要休息,就請快準備吧,過了前面,就進海了。」

滄浪叟這才點頭道:「好吧,先在旁邊靠一靠,弄飯吃了再走,你老人家也可以趁這時候睡會覺。」

老舵工聞言,忙將船停向岸來,好在船上食物皆備,眾人七手八腳的去弄飯菜,老舵工且趁此機會拉條毯子去躺了。

及待東西弄好,叫醒舵工用飯已畢。

未幾,在白茫茫的海水與天空相接處,露出一線紅光。四周的雲霞頓時變成魚白之色。

一個巨大如盆,血紅似輪的圓球,跳出地平線上,在不停的旋轉。

這時四下微風不動,波平水緩。

一抹彩霞,鮮艷醒目的五光十色,照得漫無邊際的大海,上下均是金光爍爛。

眾人多在內陸生長,哪見過這海上的日出奇景,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面對著瞬息千變的萬千奇景,實有接應不暇之感。

眾人因貪看奇景,忘了時間,幸而老舵工此時提醒眾人道:「各位爺們,什麼時間開船?」

滄浪叟這才猛省,向他笑道:「現在就走?對了!咱們還要趕路,不知由此地出發,到達瓊島,要航行幾天?」

老舵工忙笑著答道:「海上行舟,多半沒有一定行期,那要看風向如何始可決定,如果順風,差不多二天可到海口,如果逆風,那恐怕王天也到不了呢。」

滄浪叟聞言,遂對老舵工說道:「好!咱們現在就走吧!霞兒!你們幫忙收拾東西,特別是几几壇酒,淡水,可要小心,這些東西可是我們的命根哪?」

霞青一面去收拾著,一面笑著道:「爺爺也太小氣了,一點點水有什麼稀罕哪,咱們在大海中還愁沒水喝哪!那才笑死人呢?」

老化子聽了,也頓時笑道:「小娃兒真是少見多怪,這四面的水都是鹹的怎能吃哪?幸虧我們這次行期僅二三天,要不,哼!到斷水的時候,一滴水比一滴血還珍貴呢?」

正說著之間,船上的東西大多收拾完畢,船已開動了。

時風浪未起,在老舵工指揮下,扯起了布帆。

三位姑娘因初次過海上生活,在船甲板上來往跑著,跳著,活潑得回復到孩提時代的天真。

三位姑娘看到無風起帆,心中感到非常奇怪,素月首先問道:「帆哥,為什麼現在沒有風,扯上帆有何用?」

柳春帆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你們看那兩艘船相背而行,怎也同時揚帆呢?」

三位姑娘聞言,齊皆舉目看去,果見半裡外的海中,正駛著二條船,駛往相反的方向,然皆扯起風帆。

眾人因不明其故,齊皆稱奇不已,老舵工一面把住舵,一面笑道:「海上駛舟與一般河裡行舟不同,無風揚帆,甚至相反風向,亦可行舟,這並沒有奇怪的理由,我也說不出來,只是上一代的人就這麼教我們就是。」

這時,船行甚緩,遙遠的深海,時有海魚躍起。

目上三竿,睛空一碧,萬里無雲。

芒彩四射,耀眼難睜。天際碧濤萬里,洶湧波濤,映日生輝,翻滾飛舞,恍似金鱗千片。

復加以幻景莫測,海市蜃樓,眾人目不轉睛,看得讚賞不已。

第一天上午,船在茫茫大海中航行時,因四下微風不動,風帆平平,故航得甚慢。

中午以後,西北天角上,現出一抹烏雲,迅速地飛來。

老舵工因船已離岸,此地無暗礁之險,故悠閑的在四周瞭望,陡見烏去移來,不禁失聲狂叫道:「啊呀不好了!」

眾人不知其故,齊皆大驚問道:「什麼事?」

舵工面如土色大叫道:「有怪風!快!快把帆放下……」

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一縷涼風掠過,帆上繩索微幌,身上頓感些微涼意。

然眾人見依然炎陽普照,且無海上經驗,只道舵工故作驚人之語,故並未及時準備。

舵工此時面上驚駭恐怖之色,愈益濃厚,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地不時雙手合十,默默暗禱。

眾人猛抬頭,驟見一堵極厚高牆般的黑雲,自西北角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

這才知道事態嚴重,房大頭與小猴子二人,也正想去落帆之際,猛然船身一簸,險將二人掀落海中。

駭得二人固然大驚,即其他的人也皆面色驟變,俱皆抓緊船板,穩定身形。

陡聞「噼啪」一聲震天巨響,幌如天塌山崩般,險些船震翻,眾人的耳膜也幾乎震聾,慌得眾人忙想出艙查看。誰知此時忽聞船后的舵工驚惶地叫道:「啊呀!前桅斷啦!天哪……

天哪……你們誰來幫忙撐舵哪?」

老化子畢竟比較有些見識,忙緊急的叫道:「小猴子房大頭,你們快去后舵幫助舵工,可千萬別將舵柄丟失哪?那是我們唯一的生命保障。」

及待小猴子二人如飛竄出后艙后,老化子復叫道:「柳小俠跟三位姑娘,你們暫時勿動,必要時,如船隻傾覆,你們每個人一定要緊抓住船板,哪怕是快木板也好,千萬別忘記。李老大咱們幾個老不死上去收帆吧……」

話沒說完,柳春帆早雙腳輕點,如飛竄出艙面,一面叫道:「老伯你們暫勿出艙,待帆兒來落帆就是……」

誰知柳春帆剛到艙面,劈面一股勁風壓來,饒是柳春帆功力絕頂,也被勁風一迫,頓時口鼻俱閉,喘不過氣來,步下蹌踉,後退幾步,險些摔倒,猛覺身後有人將他扶住。

柳春帆回頭一看,不禁俊面微紅,忙掙扎站起,向身後的李霞青含笑謝道:「多謝霞妹,外面風浪太大,你先進艙去,待我落了帆再進艙。」

正說之際,猛覺身後人聲雜沓。原來柳春帆出艙后,三位姑娘都不放心,齊皆出艙來了。

霞青在前面,故柳春帆被風逼退時,她首當其衝,惟恐心上人受傷,顧不得羞,上前將柳小俠抱住。

此時她心頭雖然微窘,但此時此地,也不能拘小節了。此時,船隻被起伏的浪潮湧起,像只搖籃似的微幌,而船速飛快如同離弦之箭,眾人只覺猶如騰雲駕霧似的。

柳春帆四人,此刻也顧不得許多,雖然明如同水晶似的水牆,包圍在小船的四周。黑雲如墨,低壓海面。

尤其怒吼的狂風,吹得船上出甲板,繩索鐵鏈亂飛,不時在他們頭上飛過,隨時都有威協生命的可能。

人!誰都惜生命的,自衛的本能,使人類自私。

然而人性有崇高的另一面,即是必要時,捨死忘生,捨己救人,不惜小我的一切犧牲,而成全或救勘他人的生命。

此刻的柳春帆與三位姑娘,就抱定了這種崇高的決心和毅力。

冒著生命的危險,移步船艙的篷帆邊,用力爬上主帆的橫干,首先由柳春帆扯斷帆索。

然此刻風帆吃飽了巨風,怕不有萬千斤重,幸而四人同時用勁,齊喝一聲:「下來!」

一張巨帆,登時被他們四人硬扯了下來。

主帆-落,船上所受風力韻威勢大減,雖然波濤仍在洶湧翻滾,但危難已過。

然此刻,豆大的暴雨,傾盆而下,打得四人臉上隱隱作疼。

柳春帆四人,遂相依下艙。

老化子與滄浪叟等人,此時既痛惜,復感慨柳春帆等!年青人的仁厚,此刻業已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風浪的凶勢愈趨愈大了,海根如同一座座小山,一群猙獰兇惡的野獸,恨不得一口將這隻小船吞噬下去似的。四濺的浪花泡沫,把船艙弄得透濕。加以烏黑的天空,像整個宇宙在霎那間,即要毀滅似的。

沙沙的雨聲,加上滿船都是木頭、鐵器,船帆折裂擊撞之聲,驚耳駭心,一切如同死神將臨似的,那麼可怖驚人。

船身,更盲目地逐波猛衝,乘風飛駛,整個一船人的命運,都被狂風、死神支配著。

饒是眾人皆練過絕世奇功,在這風浪之下,神智皆暈得不知所措。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柳春帆首先醒來。抬頭看到天上皎潔的明月,和閃著小眼的星星,身上透過絲絲涼意。柳春帆不知此刻身在何處,禁不往跳將起來一看,只見船艙中,七橫八豎的躺著眾人。

整個船艙的篷帆,已被整個揭光,敞著篷頂,像只光禿著頭的老人。

小猴子與房大頭暨老舵工三人,斜躺在舵柄旁邊昏睡著。

柳春帆忙一個個叫醒,幸而眾人皆未受傷,老舵工起來后,抬頭看了方位,復向四周看了看,猛然驚喜的笑道:「啊!真想不到,靠天老爺幫忙,竟快到瓊島了……」

老頭的話沒說完,小猴子以及眾人,皆在迷朦中起身向外張望,此時雖然頭仍有些昏昏的,但幸而尚無大礙。

「真的岸地到了!岸地到了!」

小猴子立即精神大振,失聲的叫嚷著。

眾人也見到遙遠的那邊,一片幢幢黑影,對準船頭移來。

不禁齊皆大喜,房大頭瞧著小猴子那副驚喜之狀,不禁大腦袋一幌,小嘴一撇,不屑地說道:「小聲點,別讓賊人聽到好吧,幸虧你小猴子眼睛尖,要不,誰會知道到岸哪!」

小猴子被他氣得跳將起來罵道:「大頭鬼盡找我消遣,你跟我到底有什麼過不去哪?」

房大頭笑道:「哼!瞧你人沒跳蚤大,骨頭沒有四兩重,窮得跟我差不多,難道還會對你眼紅不成?這叫看不慣,教訓教訓你。」

小猴子這下可氣慘了,氣急之下,搔耳摸腮,奶聲說道:「好!算你房大頭有種,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大頭你記牢就是。」

房大頭得意地笑道:「記牢幹嘛,憑你小猴子那幾下,我房大頭隨時都可以候教,誰怕你不成。」

說到這裡,他們二人的舌劍唇槍,已接近尾聲,老化子抬頭望了望愈來愈近的船前黑影笑道:「好了!你們二位辛苦啦,請在一邊休息會吧!咱們還是先談上岸后的事吧。上次阿帆曾經單身去過賊窟,不知如何進行?」

柳春帆聞言,忙答道:「說來慚愧,南天一怪所居之地,不亞龍潭虎穴,上次要不是九尾仙子援救,此身恐早已骨化肉腐久矣……」

三位姑娘皆知心上人因守貞而感動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二人之往事,同時,在柳家之際,亦皆對二人的遭遇深為同情,而況現在其二人皆已被柳母認為義女,是自己未來的小姑。

但女人莫不善妒,想起柳春帆在魔窟中綺麗的鏡頭,不禁齊聲一哼。

素月更嘟著小嘴道:「那麼你得要好好謝田姊姊才是呢?」

還是霞青比較明理,遂推了推素月笑道:「素妹別打斷話頭嘛,讓他說下去。」

素月這才含笑點首,柳春帆瞪了她一眼,笑了笑接著道:「憑功力,咱們末必懼人,然老怪所居五指山,落魂崖,祝嘏洞附近之地,廣建台亭樓閣,暗藏機巧。除了『天符宮』居中,外繞『彩唇殿』、『飛鯨閣』、『虹光亭』、『珊瑚樓』。成為五行之數外。

另以花樹布置八卦、九宮之陣式,是以一樹一木,皆其機關之樞紐,稍一不慎,涉足其間,難期生還,端的是大害無比。」

說到這裡,餘悸猶存。

眾人聽說賊陣如此厲害,不禁面面相覷尹霞青猛然道:「上次在淮陰時,田姊姊她們不是告訴我們進出那陣法的方法嗎?可惜田姊姊她們不能來,要是她們能來了多好。」

青娥也說道:「對了,上次田姊姊她跟我們說的時候,講什麼奇門遁甲、五行之術,八卦九宮之數,可惜我都記不清啦,上次在百花谷的花樹陣中,要不是霞姐,那次要出來都很困難呢!」

柳春帆笑道:「百花谷的花樹陣雖然也厲害得很,然與此地的正反五行宮陣來比,恐怕真如小巫見大巫,真的!可惜距離太遠,要不然去請田姊姊她們同來多好。」

小猴子這時忽插嘴道:「咱們這樣子上岸,恐怕非遭賊人知道不可,上次咱們三個是趁『海外七絕屍』大鬧祝嘏洞的機會化妝后深入五指峰附近,而且在北黎鎮住店的時候,尚且遭到天南幫賊子的盤問呢?」

老化子與沈雪沖二人也到過瓊島,知道厲害,昆倉三子可沒去過,聞言大驚,滄浪叟面帶憂色道:「賊人既然如此嚴密,那麼咱們採取什麼方法進島呢?」

老化子對沈雪沖笑了笑道:「老騙子,這次可要看你的了,你那玩意兒再拿幾套出來吧!

咱們還是改頭換面蒙進賊窟,比較妥當,你們意下如何?」

沈雪沖二手一攤,肩膀一聳笑道:「我早知道你這臭要飯的非找我的麻煩不可,我要是帶有面具,那還用我們千辛萬苦,冒剛才那麼的危險,咱們走海安渡海多好,告訴你,咱身上只帶三副面具了,你要,就一齊拿去就是。」

滄浪叟聞言,沉思了片刻道:「我們涉山渡洋來此,雖然現有十多個人,但畢竟身入虎口,稍一不慎,非特救人無望,而且反足生意外,同時,敵暗我明,敵眾我寡,老怪最近是否有請來幫手?我們一無所知,況且無名老人前輩,與我們約定之期,尚有二天,咱們是否要等他老人家來了以後,再採取行動呢?」

柳春帆接著道:「師父他老人家非特功力絕世,諒區區海安附近的賊徒,不能阻擋他老人家的行動,而且師父在我們渡海來此的前夕,突然離去,想必一定有重要之事待辦,咱們還不如等他來后,再採取行動,比較妥當些。」眾人聞言,齊皆點頭稱是,然小猴子忽於此時急急問道:「那末這兩天咱們在什麼地方去住宿,找東西吃呢?」

素月與房大頭等人聞言后,不禁同時發出會心的微笑。

小猴子看了,兩眼瞪得好大,房大頭笑道:「唷!誰也不跟你弔膀子,盡向我瞪眼幹嘛?

難道笑也會犯法哪?」

素月也接著笑道:「對了!小猴子幹嘛豎眉瞪眼的,誰怕你不成?」

小猴子氣得恨恨的說道:「你們記牢就是,別當我小猴子是好欺的……」

眾人見小猴子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禁齊聲笑了起來。

笑聲中,船已近岸,舵工問道:「爺們,船在哪裡靠岸?」

老化子反問道:「咱們這裡是靠近瓊島的何處?」

舵工答道:「前面繞過峭壁,就是崖灣,這裡是瓊島的最南端。」

老化子又問道:「這兒離五指山有多遠?」

舵工面現驚惶之色答道:「這崖州灣沿寧遠水溯水上游,就是五指山了,五指山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爺們還是不去的好……」

說著,像是余意未盡的樣子。

因為老舵工深知五指山是「天南幫」的根據地,當初老化子請他上船工作時,並未告知此行的真相,如果要告訴他是來五指山時,恐怕殺了他也不敢送他們這一行人來了。

二天來,老人家見眾人不像壞人,故好意出言相勸。

老化子此時,忽然心意一動,遂故意問道:「你老人家家裡有些什麼人?」

老舵工聞言,不禁老淚婆娑,嘆了口氣道:「不瞞爺們說,小老兒命苦,如早不是出了意外之事,我最小的孫兒,怕有這位小爺這麼大了?」

說著,指了指小猴子,比了比。並且二隻老眼深深注視了小猴子好一會,狀若熟悉之態。

老化子聞言,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遂安慰著問道:「你老人家別傷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未知老人家出了什麼意外,可否見告?」

老舵工聞言,滿刻歲月痕迹的臉上,露出些微笑意,一面謝道:「多謝老爺關心,小老兒姓柏,原做販賣生意,家況雖然不算富有,但在汕頭一帶,也有些小小名望。膝下一子業已成室,不幸於十三年前,長孫乳名小虎,陡然失蹤……」

「小虎」?「柏小虎」?小猴子與柳春帆、房大頭三人,同時驚叫起來。

小猴子更一反平時嘻笑的常態,呆若木雞似的,如同身觸電擊,二眼瞪著老舵工發獃。

老舵工也不自覺的老眼模糊,繼續說道:「……自長孫失蹤后,小老兒老妻憂急而離世,為找尋小孫,小老兒帶領長子長媳,西來桂境,誰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三年前遇到萬惡的天南幫賊人,非特將小老兒財物劫去,並將我可憐的子媳逼死……小老兒生計陷於困境,無奈只得到處幫人作工,以苟延殘生……」

老舵工話沒說完,小猴子頓時「哇」!的一聲,大放悲音,並立時跪下,膝行上去緊抱著老舵工,連聲叫道:「爺爺!爺爺!我就是小虎呀!你看看我,是不是你的小虎……」

眾人見情況突變,齊皆驚喜不已。

老舵工此時,也喜極而泣,老淚如雨,一滴滴落在小猴子臉上,枯老的雙手,也緊抱著小猴子,嘴裡不停的喃喃說道:「孩子!你想死我了!這麼多年來,可苦壞了你啦……阿彌陀佛,皇天有眼。」

小猴子也哭訴著道:「爺爺!這下小虎也有個家了,爺爺!爺爺!你看看我吧!」

眾人想不到小猴子會在這裡骨肉重逢,一面替他高興,一面因船將近岸,恐怕驚動敵人,柳春帆上前輕拍著小猴子道:「小猴子別哭,遇到你爺爺,應當高興才是啊!船快近岸了,先別哭,有話慢慢說吧!」

眾人也同時上前相勸,小猴子也抹淚將師父、昆倉三子等人,一一向祖父介紹。

柏老頭因此刻船將近岸,遂問道:「虎兒!你們準備將船停在哪裡?」

老化子笑道:「咱們還沒有決定怎樣上岸呢?先找塊隱蔽地方商量會好不好?」

柏老頭一面抹淚,一面點頭笑道:「行行!這裡的一切我都很熟,小虎啊!你們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呀!」

小猴子此時當然不便再瞞,遂將此行目的,及前後經過,一一告訴乃祖。

柏老頭聽了,又驚又喜,喜的是天南幫與他有殺子之恨,現在總算皇天有眼,替他留下後代,而且練有一身奇功。

驚的是他久居此處,深知天南幫賊人利害,關心眾人安全。

遂將船駛到一個峭壁之下,剛好有巨石突出,把小船隱蔽於內,不虞被人發覺。

此時,眾人見此地隱蔽,而且離五指山不遠,自為理想安全之地。

惟船上的食物,皆被剛才一陣怪風吹走,淡水缸亦已打破,滴水無存。

故老化子當即對柏老頭與沈雪沖笑道:「此事非勞動大駕了,請二位辛苦,就近購買些食物來號咱們餓了整天,就在此地用過飯再商量吧!」

沈雪沖與柏老頭,此時當然義不容辭,但柏老頭身無武功,要想飛上崖頂,直比登天還難。

幸而此際眾人,皆身負絕技,待沈雪沖改妝已畢,由小猴子背著乃祖,結束停當,雙足一蹬,展開上乘輕功,送上崖頂。

幸喜此刻天色尚未破曉,而且此地乃僻靜之處,未遭人發現。

眾人在船上養神片刻,遠處雞報唱,曉霧迷漫,天色將明。

未幾,雲開天清,東方彩霞伴,著陽光,是那麼明朗耀目。

些微的海風飄著,微浪輕拍著業已瘡痍滿目,而殘破的帆船。一切都是那麼柔和美麗,像幅絕美的圖案。

柳春帆等幾個年輕人,凝目瞧著那茫茫大海出神,天是蔚藍的,海水更藍得使人神迷。

昨天的狂暴可怕,而在這短促的時間裡,忽變得如此平靜而美麗……

「你們昨夜受驚了吧!那還是一陣微風呢?」

幾個人正幻想得出神之時,老化子忽走過來,輕拍著柳春帆的肩膀笑著說。

「微風?你是指昨夜的風說,是一陣微風?」柳春帆迷惘地問。

老化子點了點頭笑答道:「當然是微風哪!大的風,恐怕我們此刻早就沉到水底去餵魚了呢!」

眾人聽了,齊皆張口吐舌不已。

及待日上三竿,沈雪沖化妝成一鄉下土佬,與柏老頭二人,背著、提著大包小包回來。

小猴子與柳春帆房大頭主人,忙上去接了下船。

沈雪沖與眾人剛見面,即緊張的嘆了口氣道:「好險!想不到我們幸運,要不然,我們恐怕一齊進了水晶宮了呢?」

眾人被他沒頭沒腦的說了幾句,齊覺得莫名其妙,老化子首先問道:「別賣關子啦,什麼事?何不快說?」

沈雪沖因剛才提了東西,從遠路回來,加以天氣炎熱,業已累得臭汗滿身,一面迅速的抹去頭臉上的汗水,一面說道:「臭要飯的別急好吧!變了狗還怕沒屎吃哪?剛想到的話給你一催就忘了!」

老化子只得陪著笑臉道:「好好!老騙子真有你的,慢慢說吧!」

沈雪沖笑了笑道:「嗯!這才像話。我在街上買東西時,本來因看到街上賊人稀少,深感奇怪,后采偶然在茶館里聽到二個小賊,在低聲言談,方知始末。

原來賊人果然線眼密布,而且消息傳遞之快,令人莫測。咱們在南鄉開船時,已被賊人發覺,並以飛鴿傳書,傳報到南天一怪處。

聽說老怪當即派出全部精通水性的賊幫,與所有的船隻,並皆帶有信鴿,在海中尋找我們,如有任何一艘船找到我們,余船皆可因信鴿傳遞消息下,盡向咱們進攻,必要時,以擊破咱們的船為主。

幸而昨日下午一陣風暴,固然將我們送來此處,同時賊船幾全部沉覆,要不是那陣怪風,我們現在哪還有命在?」

眾人聽了,萬沒想到老怪如此狠毒,真幸有天助,否則豈堪設想?

沈雪沖講到這裡,緩了口氣,復用衣袖抹去額上之汗道:

「這還不算厲害呢,原來南天老怪不知怎的,竟把隱居幾十年的幾個大魔頭,全數請到了落魂崖,不說別人,單就一個九天魔女,就足夠我們傷腦筋了,而且聽說除了長山屍魔師徒,業已全部來此以外,還有長山屍魔的師兄,鬼魔萬家琪,金雞洞的勾漏三毒,等一夥凶魔,均已全部出澗來此。」

柳春帆等人聽說這些賊人全部出山,雖然頗覺心驚,但賊人功力並不可怕,尤其最厲害的是那九天魔女的天魔大法,因為有克制其魔法之「鳴鳳」仙劍在此,也足操必勝左卷。

這時,柳春帆不禁懷疑著問道:「沈老伯此消息不知是杏確實?」

沈雪沖笑道:「是老夫親耳聽末,那有不確之理,柳小俠此言未知何故?」

柳春帆答道:「小侄曾聽師父說起,鬼魔萬家琪,與乃師弟長山屍魔,勢若水火,形同參商,怎會可能來瓊島呢?小侄因而生疑。」

沈雪沖這才笑答道:「賊人的結合與分離,向以一『利』字為依歸,聽說此也是南天老怪的傑作,苦口勸服了二魔,加以有九天魔女在旁幫腔,這才放棄前嫌,同來此島。」

眾人聽了,這才恍然大悟。

然柳春帆想到自前自己這邊只有十一個人,而且主客之勢懸殊,地理環境上,又佔了極不利的立場。

思念及此,不禁憂形於色,素月因新得仙劍,而且深知此劍厲害,其為自負,見柳春帆愁眉緊皺,柔聲勸道:「帆哥!敵人未見,怎就氣餒了呢?莫說二天後師父一定會來此地,就是師父不來,憑我們幾個人,也未必會落敗呀!」

滄浪叟雖然也深知賊人厲害,但目前情勢,已成騎虎。他本以樂天達觀著稱,遂掀須朗笑道:「對了!帆兒別愁,吉人自有天相,咱們先等你師父來了后再講。萬一你師父一時來不了,咱們也不妨從長計議就是。」

柳春帆明知自己的功力,雖不能獨步武林,至少在黑白二道中,罕遇敵手。

自己並非是怕,而是擔心陷身在魔窟中的二小,其生命安全的問題。

此刻見眾人如此,當然也沒有話說。

眾人此刻因昨天到現在,未進飲食,全都飢腸轆轆,遂忙著弄吃的。

此地雖居僻靜之處,但為防萬一生起煙火,無異是告訴敵人以最好的目標。

幸而沈雪沖早慮及此,上街帶回的食物,都是現成的鹵燒之類。甚且飲水亦全都帶回。

當天,眾人在船上憋了整天。

在船上閑著無事,共同商量應敵之汁,好在老化子、沈雪沖與柳春帆等人,全都機智過人,準備明日如無名老人等還不趕來,決定由沈雪沖再來一次表現機會,由柳春帆小猴子等七人出手,崑崙三子隱在-旁,待機搶救二個。

如在情況緊急下,再由沈雪衝下場,先把敵人距退,再乘機脫身。

但因落魂崖陣法變化神妙,柳春帆與三位姑娘雖然皆曾習過,但畢竟不甚純熟,故盡量的避免進陣,以免受困。眾人商量已畢,業已夜幕深垂,月上東山的時分了。

小猴子首先沉不住氣,因在船上憋了整天,想找個地方活動活動。

這巨石上面的峭壁崖頂,剛好有一片密林,時正夜深,也不怕敵人發現,故眾人除留柏老頭看守船隻外,餘人皆全部上岸活動。

次日,眾人復在船上悶了整天,而仍由沈雪沖化妝上街,一面探看賊人動態,一面可以尋訪無名老人是否來此。

沈雪沖歸時,帶來的消息,依然令人失望,然眾人行動,業經商妥,故初更以後,各人隨身兵刃,及所帶東西,皆收拾妥當。

柳春帆因路較熟,故雙足一蹬,一鶴衝天,身化龍形一式,早停身崖頂,稍一回顧,見眾人亦皆上崖。

遂看定方向,溯寧遠水右岸,提氣寧神,展開上乘輕功,但見月色下,人影縱橫,恍如銀流飛瀉,長虹經天,一瞥即逝。

時近二更,雄挺秀拔的五指山,峙立在沉沉的夜色里。

山野里,除了流螢飛舞外,四野是一片寂靜。

偶然有一陣微微的山風輕吻著樹枝外,別無動靜。

突然,斜坡上閃出幾個黑衣勁裝的夜行人。

為首一人,微一凝眸,向四下略一張望,即回頭向後面的人,打一手勢。

然後用奇速無比的身法,真乃人如輕煙,影賽飛虹,彷佛星馳電掣般,直向山巔撲去,好快!剎那間,業停身在稀疏的樹林間。

後面的幾個夜行人,一個個恍似星丸跳擲,趕月流星,也都進了疏林。

時雖深夜,因月色清輝籠罩,加以各人目如電掣,柳春帆遙見前面叢草間,隱隱似有黑影藏著。知那必是天南幫暗卡。

遂照會眾人後,匐伏繞道前進,及待走近,乃疾如石火電光,猛點過去。

黑暗中的二賊未及哼喊,頓時氣絕身死。

柳春帆此時也不再考慮,仍用奇速身法,逕向山巔撲去。

沿途暗哨,皆被柳春帆舉手投足之間,不是身死,即點中啞穴。

及待到達「南天牌樓」前,剛想穿過那座高大的玉石牌坊。倏然一道寒光,映月生輝,捷若勁風,猛向柳春帆面門襲來。

一面有人縱身躍近,大聲喝道:「何人大膽,敢闖『南天牌樓』?敢是活得不耐煩了么?」

柳春帆身形微閃,輕巧的將來物接住,乃是一柄小飛叉。

同時映月打量,見來人乃是在白骨山遁走的飛天夜叉,不禁微微笑道:「破銅爛鐵,也在小爺面前顯丑,少爺念你可憐,饒你不死,快夾著尾巴滾吧!」

來人早年也是頗負聲望的人物,雖驚懼柳春帆身法利落,但因平素柳春帆一貫的是白色儒衫打扮,從未像今日穿過黑色夜行勁裝。

況飛天夜叉僅在白骨洞見過柳春帆一次,故一上來並未注意來人是誰。

飛天夜叉聞言之下,當然非常憤怒,且欺來人年輕,手中鐵叉一搖,頓時響起震天巨聲,一面獰笑道:「小子口氣不小,看叉!」

雙肩一聳,話到人到,兵刃也到,一招「白蛇吐信」徑向柳春帆腦前扎來。

柳春帆因知道身陷絕地,賊人眾多,此時損耗精力,如來強敵,深為堪慮。

故想定速戰速決之策。雖見賊人來勢頗猛,但他此時功力,自經無名老人指點后,何只倍增,故下盤不動,上身微側,身如風擺殘荷,避過來勢。

也未容轉念之瞬息於右手出掌如電閃馳飆,徑扣來人脈門。

只聽「嗆啷」!一聲,長叉落地,飛天夜叉右手業被扣住,頓時全身麻木,勁力全失。

此時柳春帆才輕笑道:「你真賤,敬酒不吃,偏愛吃罰酒,小爺好意勸你夾著尾巴滾,反要累小爺動手,諒你在這裡等得太辛苦,先躺下休息吧!」

話還沒說完,只聽「叭噠!」一聲,飛天夜叉一個瘦小的身軀,頓時被率在蹬道上,躺著不能動彈了。

原來柳春帆業已施了獨門點穴之功,故不懼賊人逃走。

柳春帆想躍上蹬道,猛然眼前人影縱橫,叱聲連起。

及待來人走過,前面一個白髮矮胖老人,人尚未到,即厲聲喝道:「小子敢是吃了熊膽豹心,落魂崖豈是你撒野的地方……啊!小子!竟敢來此地殺人哪?」

柳春帆見來人是勾漏三毒、與大瘐活閻羅、天山雙傑。

遂冷笑道:「漏網之魚,敗兵之將,尚敢在小爺面前發狂,小爺要是懼了你們,就不會來此了。識相的,快滾回去替老鬼報信,要是牙齒縫裡拼出半個不字,嘿!地下的賊子,就是你們的榜樣。」

勾漏毒鷹等賊,也與飛天夜叉犯了同樣錯誤,自恃五陰掌天下無雙,哪把來人放在眼中,聞言后,不禁氣得白髮戟立,怒喝道:「小賊找死,嘿!我勾漏毒鷹伍天龍掌下?不傷無名小卒,小子敢留下名來受死?」

柳春帆打量六位來賊,知道勾漏毒鷹的五陰掌、勾漏毒樵的毒砂功、勾漏毒蛤李志剛的蛤蟆功,皆奇毒無比,稍沾即死,自己此刻為慎重之計,業將古靈雄劍從袁青娥手中取來。

此劍上有避毒寶珠,百毒不侵,當然不懼,但為速戰速決起見,心念一轉,早打定主意,遂氣閑神定,指著群賊笑道:「勾漏三毒的名號,尚駭不倒我,要問我的姓名嗎?玉面神龍……柳……春……帆,你們諒不陌生吧!」

話沒說完,頓時驚呼之聲連起,咕咚!咕咚!咕咚!」

天山雙傑與活閻羅三人,只覺眼前黑影一幌,頓時就地躺倒,驚得勾漏三毒,怒吼連聲,驚叫起來。原來柳春帆深知來賊中,以天山雙傑與活閻羅蘇卓豐三賊功力最差,而且人亦最奸滑。幾次三番,皆被漏網。

同時,如以一人之力,獨擋六賊進攻,未必有利,故一面報出名號,便群賊震驚之際,出其不意,疾如石火電光,將三賊點翻在地。

三毒一聽是玉面神龍時,知道他的厲害,故也不免一怔。

誰知一怔之際,也未見柳春帆如何出手,身旁的三人竟同時躺下。不由大驚失色。

然三毒仍仗著自己有絕門奇毒,足可致勝,故勾漏毒鷹伍天龍不由勃然怒道:「好狠的小子,不打招呼就動手傷人哪!休走!吃我一掌!」

柳春帆岸然不懼笑道:「哼!走?憑你這塊廢料還想駭走我哪?休說我小爺以小欺大,你們一齊上來就是。」

「嘿!小子好狂的口氣,老二老三!咱們齊上,先收拾了這小子再講。」

勾漏毒鷹本來有些懼怕柳春帆,現聞柳春帆向他三人同時出手,正合心意。

遂一面大聲招呼二毒齊上,一欺身形,逼近柳春帆,五指箕張,直向柳春帆肩井穴抓去。

出手勢如電閃,疾逾勁風!

柳春帆本來就恐夜長夢多,下了速戰速決的心意。

故待毒鷹探臂出招,將要向肩井抓到之際,並不閃避,只是口中一聲冷笑,右手微抬,食中二指疾出,直點毒鷹腕脈穴。

毒鷹萬沒料到柳春帆如此大膽,微一怔神,伸出之掌不由一頓。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毒鷹白眉一皺,身子頓時麻木半邊,腕脈穴業被柳春帆抓實。

此刻毒樵毒蛤,見柳春帆舉手之間,就將伍天龍制住,心有顧忌,攻勢稍頓。

只見柳春帆微一冷笑道:「嘿!勾漏三毒,也不過乃爾,與我躺下吧!」

說著,只見毒鷹的身軀,頓如個肉球似的,在毒樵毒蛤二人頭上飛過,摔落在地,不能動彈了。

毒樵張大雄,與毒蛤李志剛見狀,齊皆大怒,毒樵張大雄的巨斧如飛,毒蛤李志剛的雙掌挾著一股中人慾嘔的臭味,已從身側襲到!

柳春帆深知二毒厲害,尤其是在憤怒之下出手,勢更驚人。

故不敢怠慢,一面運起神功護身,閃身如同飄風,避過二人來勢。

一面反手拔劍,「嗆啷」!一聲輕嘯,聲如龍吟,同時,銀虹暴漲,寒芒耀眼,神劍業已出鞘。

毒樵頓見劍花萬朵,向全身罩來,百忙裡只得舉起開山巨斧去擋。

誰知巨斧剛舉起,頓覺手中驟輕,如虹白光,耀眼寒芒,仍然原勢不變,向面門前削到。

駭得毒樵魂飛天外,急蹬地閃避,業已嫌遲,寒芒過處,早把他頭巾砍下半邊,連頭髮也削去一大片。忙連滾帶爬,往斜刺里竄出丈余之地,驚魂始定。

反觀老三毒蛤,也好不了多少,當柳春帆拔劍出招,削斧砍發的同時,猛出左掌,呼的劈。出一股勁厲無匹的掌風。

出掌捷逾電閃,快速得無與倫比!

毒蛤要想躲避,如何能夠?

心念尚未來得及一動,已被柳春帆一掌打實。

毒蛤李志剛悶哼一聲,立覺胸口如受千斤重鎚撞擊一下。

「哇!」的狂噴出一口鮮血,臟腑頓被震碎,當場倒地死去!

柳春帆正準備招呼身後的眾人,繼續前進之際,驀聞數聲厲嘯,划空傳來。

柳春帆不禁一怔,循著嘯聲望去。

只見石蹬道上空的平台上,十多條人影,疾若風馳電掣般急馳而來!

好快!嘯聲方落,十多條人影,已落在牌樓右側場中,並肩立在柳春帆對面丈余。

為首一老者,乃是南天一怪,左邊站的是長山屍魔師徒及南天老怪的二徒、與鬼魔萬家琪等賊。

右側站著九天魔女、百花仙子及其四艷婢暨鬼魔之徒,五毒紅娘閔水雲。

眾賊也因柳春帆業已改裝,一時未認出是誰。但見勾漏三毒中,除了毒樵蓬頭散發以外,令人齊皆橫卧在地,只道眾賊已死。

故幾老魔目光略向地上一掃,南天一怪首先桀桀怪笑道:「閣下身手不凡,竟敢上門欺人,地下的人是否你傷的?」

柳春帆傲然笑道:「不錯,那僅是區區牛刀小試耳,未知各位感到滿意否?」

氣得南天老怪,怪眼圓瞪,但他畢竟為黑道梟雄,尚能控制喜怒的情緒。

聞言之下,桀桀怪笑道:「小子功夫不錯,這份膽量更足自傲,可惜夜郎自大成性,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自信能對付得了武林群雄嗎?」

柳春帆介面道:「小爺既敢來此,諒這幾句話也不能把我駭走。」

南天一怪道:「你此來意欲何為?」

柳春帆鳳眉一揚,氣閑神定道:「很簡單,立時放出我二弟,天南幫從此不過問仙窟之事。」

柳春帆此話一出,場中群魔齊皆驚吼,南天一怪立即沉聲喝道:「小子可是玉面神龍……」

柳春帆輾顏微笑道:「然也!既知小爺來此,還不拱手臣服,乖乖聽命?」

群魔聽說果是柳春帆已到,齊皆大驚,特別是南天-怪,曾派出全部精通水性人員,出海攔擊,誰知竟被脫圍而來。

此時的南天一怪驚喜各半。

他當初擄來二小的本意,就想將柳春帆誘來此地,以便憑藉此處天然屏障,及神奧的機關埋伏,將其制住,獻出奇珍。

誰知此刻現身,而同床異夢,本領高出自己的魔頭又太多。

萬一弄巧成拙,自己將落得一場空歡喜。不如將這小子誘進機關中擒住,以免將這小子,落入他人之手。

心念已定,遂搶先說道:「嘿嘿!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想不到你真有二度闖山的勇氣。要想放出你弟弟不難,老夫有一事考你,不知意下如何?」

柳春帆朗笑道:「任你龍潭虎穴,小爺也敢直往直來有何難題,快說就是。」

南天一怪桀桀怪笑道:「有勇氣,真乃英雄出少年,老夫的五行九宮陣,尚未有人進去過,不知你可有這份膽量?」

柳春帆不料南天二怪意要他以闖陣,作為交換二小的條件。

怔了怔答道:「闖陣並非難事,待……」

「且慢!帆哥且慢答應……」

柳春帆話尚未出口,猛聽身後人影亂閃,嬌叱連聲,李霞青與袁氏二女,業已竄出。

頓時衣香鬢影,閃滿場中。

柳春帆不知此刻三女現身目的何在?小猴子與房大頭怎會不見?

李霞青一馬領先,到場后停身在柳春帆身側,急促的指著南天一怪說道:「五行九宮陣尚不足駭人,更不必以此作交換條件,況且老賊從來言而無信,萬一咱們闖陣出來以後,你不交還吾弟,該作何說?」

南天二怪見柳春帆正已上鉤,萬不料憑空跑出人來阻擋,復因心中鬼計,被人揭穿,心頭微驚。

遂強作鎮定,怪笑道:「我道柳小子何敢只劍單身來此闖山。原來你們這些丫頭也來了,那好,你既不敢闖陣,閻王的請貼也會送到你手,有話快說就是。好叫你們死而無怨。」

李霞青聞言,不怒反笑道:「誰說不敢闖陣,咱們要怕,也不會涉山渡水來此了。」

南天一怪尚未及開口,那邊的群魔,業已深感不滿,尤其鬼魔萬家琪,上次因託大受挫於柳春帆掌下后,認為是畢生奇恥。

此刻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而且眼見三徒皆已倒地,生死不明,更益憤恨。

真想一口氣將柳春帆吞下,才消心頭之氣。

然其深有顧忌,恐防長山屍魔等人,乘機打落水狗。故不敢輕動,此刻因他們盡在對話,不禁有氣,搶前一步對南天一怪道:「老韓,盡跟小狗磨什麼牙?乾脆送他們回去就是。」

南天一怪笑了笑道:「萬兄如有興趣,就請勞駕如何?」

鬼魔萬家琪沒想到老怪如此厲害,自己話已說出,未便出爾反爾,正遲疑之間。

猛聽得柳春帆長笑道:「長日操屠為業,向不嫌肥瘦,各位既有視死如歸的決心,小爺義務效勞,管教在場各位,皆大歡喜就是,何爭先後。」

柳春帆話沒說完,氣得鬼魔萬家琪再也忍耐不住,厲吼一聲道:「利口小狗,看掌!」

聲到人到,一股奇臭之氣,挾著勁風狂飆,向眾人捲來。

柳春帆見老魔出手,生恐霞青等吃虧,一面將神功運起,一面飛將起來,劈手發掌。

頓時二陣狂震暴響,鬼魔萬家琪一個身影,被震退幾步,心神微震。

鬼魔上次與柳春帆對掌耐,功力悉敵,想不到今天當著眾人面前,一上來就被震得步履踉蹌,這個臉如何丟得?

頓時雙跟血紅,似欲噴火,不禁一聲怒吼道:「小狗!今天跟你拼了!」

怒吼中,雙手十指齊彈,立見十道綠色東西脫指射出,並挾有嘔心奇腥之昧,直向柳春帆全身罩到。

原來鬼魔以善使毒物著名,上次既遭柳春帆之辱,復被無名老人所敗,心有未甘,故特配成化骨散,將之裝在雙手十指的活套上。

此散乃劇毒之粉末。而且用法簡單,僅需十指一彈,活套自行震開,套中毒粉也立即發出,射向敵人,令人防不勝防,陰毒無比。

而且此時二人相距不遠,不易閃避。

幸而柳春帆有神功護體,一股無形之力籠罩全身。

但柳春帆不知此系什麼暗器,故驟驚之下,立將神劍揮起一道光芒。

奇怪!這十道綠色東西,在劍光揮舞中,立化一蓬黃霧,向四方飛散開去!

但更奇怪的是這些黃霧,盡皆飛在柳春帆三尺之遠處。

鬼魔萬家琪發出毒粉后,滿以為柳春帆必會當場昏倒!

哪知柳春帆竟若無其事,絲毫無中毒現象,心中不禁駭異非常!

正怔驚之間,猛見銀虹耀眼,寒芒砭骨,原來柳春帆長劍一招「飛雲掣電」,徑向前胸刺到。

人有求生的本能,尤其是當生死垂危的瞬向,人誰不惜生?百忙裡力貫足根,身形後仰,一式「金鯉穿波」,整個身軀,平射出去丈余。

身形剛落地,驚魂方定,誰知柳春帆的身形如影附形,跟著追來,長劍一指,一招「玉女投梭」,疾如蛇信,刺將過來。

並長笑喝道:「小爺沒叫你失望吧!念你多年潛伏,未曾為惡暫饒你一次,下次遇到,定不寬恕。」

鬼魔眼見寒芒砭膚,自忖必死,孰料柳春帆突來此手,半途收招。

一條命雖從鬼門關放了回來,但他是多年成名人物,黑道數一數二的巨梟,此時,真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下去。

無奈技不如人,連找下台階的話都不敢講,只得回頭向地上躺下的三毒,看了一眼,並拱手道:「老朽年已垂暮,蒙獲餘生,深感前事皆非,此身得埋骨荒山,於願足矣!閔兒!咱們走!」

說著,招呼了在九天魔女身側的五毒紅娘,掉轉身形飛縱離場。

這鬼魔萬家琪帶走五毒娘后,果能終身不出,老死荒谷。而五毒紅娘亦終未出山。

南天一怪想不到柳春帆竟如此了得,以鬼魔的功力,尚敵不了他二劍,不禁有些懍然。

在場的其他魔頭看了,均不禁勃然色變,心中涼氣直透。

南天老怪畢竟是老奸巨猾,故能臨事不亂,依然桀桀怪笑道:「小子果有一手!然這還未必使老夫心服。」

柳春帆道:「依你之見,要怎樣才使你心服口服?」

老怪笑道:「如有膽量敢闖我五行九宮陣,就算你玉面神龍厲害了。」

柳春帆尚來答話,李霞青在一旁跳過來,指著山上拍手嬌笑道:「老鬼別以為你那陣圖有什麼了不起,你們回頭看看山上再講。」

眾賊木知其故,齊回頭看去,這一看頓把傘賊駭得魂飛天外。就是連柳春帆也感到莫名其妙起來。

原來不知誰人,竟趁南天老怪等人傾巢而出之際,深入賊巢,放火燒山起來。

剛才眾人因全心貫注場中打鬥,未曾注意山上動態,及至霞青說起,眾賊抬頭看時,業已火光燭天,勢已無救。

南天一怪只道是柳春帆等人預謀,自己畢生心血,毀於一旦,當然心有不甘。

頓時情如瘋狂,怒吼連聲,一面向柳春帆撲來,一面狂喝道:「好狠毒的小子,老夫與你拼了!」

人隨聲到,雙掌揮舞如同狂飆卷地,向柳春帆等人攻將過來。

其他群魔,也覺身陷絕地,諒此四個小娃娃,雖然功力甚強,但未必能抵得住群魔圍擊。

故立即各揮手中兵刃,厲吼連聲,跟踵撲上。

柳春帆這邊萬沒想到激怒群魔,連手攻上,這些魔頭皆是雄霸一方的黑道巨魁,非特功力高強無匹,且皆有獨到的絕技。

故除了柳春帆與霞青素月等人,盡皆長劍出手,抵擋來勢以外。南天牌樓外的疏林間,亦人影縱橫,崑崙三子、老化子、沈雪沖等人,也同時縱出。

一時間,數十條人影縱橫,眼看得一場急風驟雨般的混戰,即將展開!

猛聽得半山的平台上,春雷乍震般的一聲喝道:「住手!」

這一聲不啻憑空打了個焦雷,只震得山搖地動,樹葉紛紛下落,全場各派高手,黑白兩道群雄,莫不臉色驟變。

那功力較差的諸如南天老怪、及長山屍魔、百花仙子等人的門下,齊皆心震神顫,一個個不自主地站立不住,步下蹌踉。

就連柳春帆也不禁震得佇立發楞!眾人被這突末的喝聲,震得頓時停手的霎那!卻見從平台下的石級上,數十條人影,疾若風馳電掣般,自山上疾馳而下。

為首一人身材矮小,光頭破衣,柳春帆一見不禁狂喜上前撲倒大叫道:「師父你老人家來啦!」

無名老人滿面春風道:「別客氣,此地大事已了,待這些魔頭崽子解決了再說。」話沒說完,山上人群竄下以後,高高矮矮,男男女女,也有和尚、道士、尼姑,形形式式,應有盡有。

梆春帆這邊的崑崙三子等人,頓時熱鬧起來,一個個上去找熟人招呼。原來這些人竟是六派中的高手掌門,全數到了。

小猴子與房大頭懷裡,一個抱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孩,那是柳小春與袁正逸二人,想不到陷身賊窟月余,竟會變成如此模樣。

柳春帆、袁素娥、袁素月等四人,骨肉連心,此刻也顧不得群魔未去,齊撲過去將二小抱住,而且不自主的淚如雨下,勸慰備至。

群魔見狀,知道全盤皆輸,而且盛享武林讚譽的前輩奇人,「酒俠」周立信在領導六派,尤其九天魔女等人,皆知其厲害。

故在酒俠現身,以至六派人物出現之際,群魔皆被怔住。

無名老人背著他唯一的標誌酒葫蘆。醉容可掬,眯著醉眼向群魔笑道:

「想不到咱們這些老不死還有再見之緣,我酒鬼不參三清,不拜諸佛,然不生惡因當然不會有惡果,咱們都年已望百,何必身陷苦海,壽頤之年,尚遭兵劫之慘,誤己誤人,這又何苦?

各位皆是一代高人,何不懸崖勒馬,回頭是岸,足為上智之士,流芳百世。」

群魔皆因一念之貪,逼得騎虎難下,然人性皆有善良的一面,尤其在日暮途窮之際,玉碎瓦全,一念之間,足為善惡之分界。

此際,聽了無名老人之言,雖未立即作復,一方因勢窮力竭,另方面懾於柳春帆剛才的神威,況巢穴已破,業已智窮力盡。

然群魔所以蠢動之目的,乃在仙窟之爭,至今仙窟之謎未解,心有未甘,故遲不作復。

無名老人見群魔遲疑之態,即深知他們所放心不下者,在於仙窟之寶。

遂朗笑道:「各位如有未了之事,老朽斗膽,可代各位了斷,至於仙窟寶藏,並不如外界盛傳之神秘,其真相,老朽尚略知一二,各位如有興,可聽我說出其中始末。」

提到「仙窟」,六派及群魔,齊皆精神倍增,聚精會神凝聽著。

無名老人笑了笑道:「自五十年前,師弟『怪俠』徐立原,覓蹤黃山無憂峰下,化子三十年時間之努力,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被其發現此窟進出之路。

自進窟后,不慎被當時六派中人發現其蹤,以致發生搏鬥,結果是兩敗俱傷,我師弟亦於此役中,死於仙窟之內。」

眾人對已往之事,大都知其眉目,然徐立原之下落,仍是武林之秘,至今方知其確實身死。

無名老人又繼續說道:「仙窟由來,乃昔年楚懷王之宗室大臣所築,用資以供反秦復楚之資,其中財寶並非無數,據老夫所知除一部神兵武器之外,另有白壁百對明珠千斛,以及黃金萬鑒之數。」

眾人聽說仙窟中有如此巨量之財寶,不約而同的聽得目瞪口呆,半響無語。

無名老人又笑了笑說道:「我輩武林中人,向以輕財重義為要,因財物畢竟身外之物,而且任何人皆不能避免一死,是以愚人以利忘義,不惜為財而死,終身役役,所得者何?是以仙窟之財寶雖多,在我輩眼中,糞土耳,愚有一意,未悉各位意下如何?」

此時,黑白道群雄,齊皆異口同聲道:「願聽老前輩高見!」

無名老人聞言笑道:「財物猶如河中之水,水能利人,亦能害人,愚意我們這一代為免蹈上一代的覆轍,準備將仙窟藏寶公開,以杜紛爭之源。」

「公開仙窟財寶?」

群雄都齊聲驚叫起來。

無名老人點點頭接著道:「不錯!準備將仙窟財寶公開,將此百多年來引起武林爭奪之源,利用於對生民造福之途,未知各位有何異見?」

群雄此時,雖有部分人物,一時難以割捨,而在猶豫之際,崑崙三子的滄浪叟,首先應道:「我崑崙派願服從老前輩高見……」

話還沒說完,青城武當等各派,也毫無疑義,同聲答應了。

無名老人看了,乃笑著頷首道:

「多謝各位誠意擁護愚意,關此錢財之用途,方今淮黃二河之多災,乃舉世聞名,生命財物之犧牲,何可勝計?

同時關西有流寇之亂,關外有女真之禍,世道將變,國將不國,何以為家,故老夫準備將此財物,半用之於疏黃導淮之用,半用於邊防救國之需,未知各位認為公道否?」

眾人見老人正直無私,作如此分配,當然口服心服。

即連一直未開口的南天一怪、九天魔女等人,此刻也不禁天良發現,大有今是昨非之感。

南天一怪遂上前向無名老人拱手道:「荷蒙教言,使我有新生之感,並蒙予以自新之路,韓某自今日起,決意悔悟前非,即日解散天南幫,放棄仙窟之爭,自今將擇一僻居,終身閉門思過,此生於願足矣。」

眾人一見南天一怪如此,當然感到非常意外,但見他態度認真,不似戲言之狀,更益放心。

無名老人更笑道:「韓兄當機立斷,俗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韓兄一念之誠,將來必有善果,老夫預為祝福。」

南天一怪苦笑道:「韓某作惡一生,深蒙片言指迷,今生不敢言報,俟諸下世而已,各位來此,本來應盡地主之誼,愧目下身無長物,況幫務尚待結束,明天願以斗酒向諸位挑戰,現我要先走一步了。」

南天一怪說畢想走,誰知此刻六派人叢中,頓時傳出嬌呼之聲。

「且慢!」

南天一怪,及家人齊皆一怔之際,人叢中忽然如飛躍出二條嬌小黑影,撲向南天一怪身形。

老怪只道有人向他尋仇,他此刻雖不怕死,然仍不免一怔,猛見二人撲到面前,頓時雙膝跪下哭道:「師父慢走!容徒兒一見。」

老怪挽起一看,竟是不別而去的九尾仙子田湘妹與玉面神姑葛婉儀,老怪這才猛省,怪道自己五行九宮陣竟會被酒俠破去,原來是她二人帶來,這就難怪了。

如在平時見到二人,老怪不一掌把她二人劈為肉泥才怪。

可是,今天他已判若兩人,竟想不到二人會回來,一時間慈暉滿面,口抖鼻酸,老淚縱橫,輕撫著二人秀髮問道:「湘兒婉兒可想壞為師了,你們可好,一直在哪裡留居?」

二女遂將留居柳府,並蒙柳老夫人收為義女之事,從頭說了一遍。

南天一怪,聽二人有了歸宿,頗覺放心,立時走向柳春帆面前,拱手笑道:「小徒深蒙柳小俠收容,並蒙厚待,就此謝過。」

柳春帆忙笑著答禮道:「老前輩哪裡話來,只是在下多次冒犯,尚祈原諒才是。」

南天一怪哈哈大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果不是柳小俠神功蓋世,老夫這惡夢,還不知要做到何日方醒呢?湘兒婉兒快別哭,這麼大的女孩子啦,怎不怕羞,好了,為師尚有一些瑣事待辦,明天再見就是,為師去了!」

說畢,又向各派人物,拱手作禮后,率領著徒眾走了。

這時的九天魔女,也上來向無名老人嬌笑道:「酒鬼,誰知你酒醉心明白,這次又算我栽了,不過請放心,我蘇美鳳今生不離南疆就是。」

無名老人大笑道:「你這一走,可苦壞了我,早知如此,剛才應該瞧瞧你的天魔大法以後再說話就好了,可惜是今生無望了!」

九天魔女嬌笑道:「虧你這大的年紀,還敢吃老娘的豆腐?老娘活到將近百歲,尚沒有一個臭男人敢向我無禮呢?兩次都是遇到你這酒鬼,算了,算老娘倒霉就是,靜芬,咱們也走!

別理這酒鬼。」

九天魔女說完,向六派人物略一拱手,領著百花仙子等人走了。

此刻眾人見群魔走的走,死的死,而且人也救出,餘下地上被柳春帆點穴尚未死的數賊,都由柳春帆將其穴道解開后,告誡了一些話,放走了。

尚有已死的群賊,立時由眾人就地挖土安葬。

眾人見諸事已了,時天尚未明,此刻也無法找到宿處,就暫時在林中各自養神。

小猴子因恐其爺爺盼望,與眾人說明后,徑往海邊領其祖父去了。

這時,眾人就在該地相互過禮,田湘妹與葛婉儀與三位姑娘久別重逢,姑嫂之間,當然有訴不完的離情別緒。

同時無名老人遂把這五天來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柳春帆去昆崙山青駝寺救崑崙三子同日,無名老人業已知道九天魔女、鬼魔、長山屍魔一行南下之事。

同時得知鬼魔為泄素月大鬧惡鷹嶺,盜走鳴風仙劍之恨,以為是玉面神龍柳春帆之指使,故為泄恨報復起見,特派人北上。

準備殺死柳家滿門,無名老人聽到是項消息,鬼魔所派之人,業已上路二日。

無名老人見時間迫急,即使告知柳春帆,非徒無益,反恐其情緒受刺激,影響南下大計。

故即日獨自兼程北上,好在其功力已達超凡入聖之境,故及時到達淮陰柳府,亦賊人剛好動手之際。

當然因為柳府有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二人守護之故,群賊未能一攻即下,然正在危急之際,無名老人到達,一舉而將賊人擒獲,略加訓誡后釋放。

柳春帆的父母及九尾仙子玉面神姑二人,因知無名老人是柳春帆的師父,當然盡情款待,並言及柳春帆南下之事。

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聽說群雄會聚瓊島,營救二小。

她們是賊窟逃出,當然知道落崖五行八卦九宮陣法的厲害,遂即告訴了無名老人。

老人聽說此陣厲害,也感到非常棘手,而且如不能一舉將群魔盡掃,遺下後患,將來不堪設想,故徵得柳春帆雙親之同意后,將二女帶同隨行,俾對破陣之事,有所裨益。

南下時,無名老人深恐此行人單勢孤,故順道經九華山隱賢谷。

經李老太太告知,六派人物,早得通知,已先行南下。

故三人即日南行,在粵境與六派人相遇,遂結伴到達海安。

適值天南幫精通水性之賊,於早一天因全部派出,攔擊柳春帆,而為怪風所吹,翻海沉船,幾將及半,一時潰散。

故六派及無名老人等一行,得從容渡海,未遭任何干擾。

渡海后,即日西行,次日到達五指山,落魂崖,見柳春帆一行,尚未到達。

到深夜,無名老人始見柳春帆等人,時柳春帆已與敵人交手。

無名老人現身與崑崙三子見面,略述概要后,並告知霞青等人,囑其與柳春帆等人,盡量在正面牽制敵人,以便自己破陣。

臨走,並帶走小猴子與房大頭二人,俾救護二小出險。

無名老人及六派人士,在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領同下,由落魂崖後山進入,沿途雖有暗伏,但眾人毫不費吹灰之力,舉手投足之間,即已通過哨卡!

同時,因二女熟悉山上情勢,知道二小囚困之地,故一下,就把二小救出了。

救出后,即將二小交與房大頭小猴子二人,隨即放火燒山,將南天一怪由海上擄來的火藥引發燃燒。

可惜南天二怪十餘年之經營,頃刻化為灰盡,因當時山下爭戰甚烈,未為群魔發現,這也算天緣巧合所致。

無名老人講完經過後,天色業已大亮,一行幾十人正欲離開落魂崖,忽見南天一怪率領追魂使者、奪魄郎君等人趕來。

遙遠的見到眾人,就招呼道:「各位大駕光臨,未能稍盡地主之誼,況此次聚會,足為武林千古盛事,老朽雖無意涉足中原,但深蒙周老前輩指迷於先,各位大德不念舊惡於後,故聊備菲酌,恭請賞光。」

老化子聽說有吃,頓時眉開眼笑道:「老怪能勇於為善,老要飯的真無任欽佩,惟老要飯的幾手功夫雖不行,在酒上嘛,很想跟你較量較量,看鹿死誰手?」

南天-怪也笑道:「好!咱們一言為定,不醉不休。」

各派群雄,此時當然齊皆興高采烈.隨著南天一怪下山。在南天一怪殷勤招待之下,在瓊島盤桓了二天。

同時,南天一怪為了表示誠意起見,當眾將天南幫名冊焚毀,並於三天以內,全部解散天南幫,及各地分幫。眾人見如此處理,當然感到滿意。

南天一怪本想即時隱遁海外,然因玉面神姑與九尾仙子的終身大事未了,經老化子為媒,將玉面神姑下嫁小猴子,非特雙方男女皆一致同意,即南天一怪,及柏老頭與柳春帆等,亦一致欣慰不已。

三日後,渡海北上,在柳春帆與無名老人率領下,群雄皆進入了千年以來,為武林人矚目注意,然可望不可及的謎窟仙窟。

併合力將仙窟財寶取出,仙兵神器,分贈各派,作為鎮山之寶。

財物,即按照無名老人的原則,由六派人士分頭送出,交由專人運用處理。

一個月以後的中午,正是月白風清之夜,黃山無憂峰下仙窟對面的石洞里,正有男女八人圍著熒熒營火,在高談闊論著。

這幾個人,正是柳春帆、房大頭、小猴子,和李霞青、袁青娥、袁素月,與玉面神姑葛婉儀、賽西施等八人。

三天前,他們在九華山的隱賢谷,在無名老人主持下,完成了婚禮,盛況之熱烈,堪稱空前絕後。南天一怪眼見其義女完婚後,心愿已了,俗事無所留戀,乃南下尋覓深山窮谷,偕二徒隱遁去了。

九尾仙子在柳春帆之母主持下,也擇配了人,婚後很美滿。

柳春帆家庭,因深感滄浪叟家人單丁孤,故乾脆將淮陰舊宅,及一切之物,贈於柳福,以酬募忠義,而全家遷居九華山來,與滄浪叟一家團聚。

柳春帆等人成婚後,飲水思源,自己由一化子身份,一朝得志,揚名武林,骨肉重聚,皆系仙窟之所賜,故於婚後第三日,相約小猴子與房大頭二人,攜眷齊來黃山無憂峰。

先進入仙窟,向其先師「怪俠」徐立原新立的墓碑前致敬后。

復出窟在五年前進入仙窟逗留之石洞里,與他們歡談往事,追憶前情。

無名老人,待小猴子房大頭分別任為丐幫幫主后,也同來隱賢谷,以娛晚年,暢敘天倫之歡。

好在隱賢谷在月前業已添建了無數廣廈樓閣,足以窄納眾人聚居。

皖境黃山,本是山明水秀的風景勝區。足為詩人墨客,秉燭夜遊,詠歌詩賦的好地方。

但因有仙窟的存在,-度成為血風腥雨的屠場,武林人物勾心鬥角的地方。而今,由於武林人物在真誠合作下,打開了仙窟之謎。

頓把一場干戈化為玉帛,屠場成為勝區,是誰說的:

「匹夫無罪,

懷璧其罪?」

因為「人」!畢竟還有善良的一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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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窟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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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洞房軟語輕 紅帳香浪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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