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個不見陽光的星期天早上，羅家客廳坐了兩位西裝筆挺的男人。

原本熱情招待客人的老將軍，在聽到對座男人的話，立刻睜大眼的張口愕嚷：

「什麼？你們是來提親的！」

等不及父親杜麟升開口，杜偉翔飛快的接腔答道：「是的，羅伯伯，我想娶小霏。」他那態度說有多誠懇就有多誠懇，一雙深情帶電的眼睛，還深深的停駐在一旁也顯意外的羅霏身上。

「我愛小霏，希望您老人家能成全我們。」

打鐵趁熱，杜偉翔以為解決完羅娜，就可以進行他的人生大事了。

是的，既然決定了人生伴侶，他當然就得積極的爭取幸福，而和羅霏結婚則是他最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於是杜偉翔一五一十的向父親杜麟升報告了戀愛大紀事，取后取得全家一致的贊同，找個黃道吉日，請老哥幫忙帶開攪和精趙瀅，由父親和他二人前往羅家拜訪難纏的老將軍，除了套套交情外，順道也提親事。

「我沒聽錯吧？你想跟小霏結婚？」老將軍蹙眉的再問。

這邊叱商場大半輩子的杜麟升，自然瞧出老將軍不甚滿意兒子，於是呵呵的笑說道：「羅老將軍，小犬年輕氣盛的，如果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海涵。」首度和軍人打交道，杜麟升不免也謙卑了起來。

「杜先生您太客氣、太客氣了。」好歹臭小子的老頭在，老將軍當然得賣杜偉翔面子。

「杜先生，說老實話，我們家小霏配不上令郎，她......她......」

「老將軍，您這話就太見外了，現今不比從前咱們那年代，講什麼門當戶對的，只要他們年輕人喜歡，我們老的就隨他們去了。」

「話是沒錯，可是他們才認識多久？彼此又了解多少？這樣糊裡糊塗的就談起婚嫁，太快、太冒險了。」作夢也沒想到這個姓杜的臭小子居然打起女兒的主意，更不相信他是真心的想娶女兒，老將軍當然想推掉這門親事。

這年頭，有哪個年輕人會笨到娶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呢？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有哪個男人會心胸寬大到去養別人的小孩？我不相信你會疼愛我們家小博，不，我不能答應。」老將軍看著杜偉翔直接拒絕道。

突然，乖乖坐一邊的陸小博挨緊杜偉翔，大聲的發表他的意見：「外公，我想做杜叔叔的兒子。」沒辦法，他之所以能脫離痛苦的學校生活，轉到一個開放又適合他的環境讀書，杜偉翔功不可沒，他當然要極力擁戴杜偉翔了。

陸小博的聲明，讓杜偉翔像中了頭獎一樣，樂得環抱住小博的肩膀，一手捏捏小博鼻子，儼然慈父的欣慰語氣說道：「小傢伙，我總算沒白疼你。」

「不許多嘴，小博。」有父親在場，同樣不敢吭氣的羅霏出聲制止愛插嘴的兒子。

此刻的她分不清是喜是憂，對杜偉翔如此慎重的和父親來到家裡提親，對她而言，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就算之前她懷疑過杜偉翔的情意，這下子也相信他確是頁心的了。

無可否認的，她也愛上了杜偉翔。

「羅伯伯，我如果不是真心疼愛小博，您想他有可能接納我嗎？」

「杜偉翔，你確定你想娶的是小霏，而不是小娜嗎？何況你們才認識不久就要談婚嫁，這太快了。」老將軍還是懷疑。

「羅伯伯，我非常確定，肯疋，百分之百的想娶羅霏。」杜偉翔肯定的點頭。

目不轉睛的盯著杜偉翔，老將軍認真的思考起來了。

女婿陸大宇都走了幾年了，他確實也不能自私的耽誤女兒的青春，好不容易，出現個男人願意照顧她們孤兒寡母，他怎能阻止呢？莫說他年紀一大把了，又能看著她們母子多久？

再瞧瞧小博臉上的孺慕之情，不更說明他極度渴望父親的心情了嗎？

「好吧，既然連小博都接受你了，你又不介意我們家小霏的過去，那我也沒話好說，只要小霏點頭，我沒意見。」

老將軍話才說完，「碰」的一聲，大門被推了開來，只見羅娜旋風似的飆進客廳，對著老將軍直吼：「大伯父，您不能答應呀！」

「為什麼？」老將軍錯愕的。

杜偉翔則緊張的站起來，「羅娜？！」拜託，別又來一個扯後腿的，那個該死的葉耀鵬怎沒纏住羅娜呢？

要來羅家之前，為預防萬一，他就已經知會過葉耀鵬了，八成這小子嘴巴不緊露了餡，真是沒用的傢伙！杜偉翔忍不住暗咒道。

狠狠的瞪了杜偉翔一眼，羅娜露出微帶惡意的冷笑，然後轉向老將軍說道：「大伯父，您可別叫他給騙了，把堂姊的幸福斷送在一個用情不專的浪子身上。」

悄然的握緊拳頭，杜偉翔額頭青筋猛爆，臉色鐵青。假如沒那麼一點自制力，他二話不說，早就給羅娜一頓「粗飽」的。

難道被嫉妒蒙眼的女人都這麼可怕嗎？得不到就摧毀，是現代人處理感情的唯一手段嗎？

「怎麼回事？小娜，你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老將軍催促道。

「都是我不好，大伯父，我應該早點告訴您的，杜偉翔在我們模特兒圈裡，可是有名的花心大蘿蔔，被他玩弄過的女孩不計其數呢！」

說完，羅娜帶著相勸、憐憫的態度，十分手足情深的坐到羅霏身邊，一手環住堂姊的肩頭，語氣真摯的說：「堂姊，我不該介紹你認識杜偉翔的，我沒想到他竟然卑鄙得玩弄到你身上來。」

不由自主的，羅霏抬頭望向一臉怒氣的杜偉翔，用眼神無言的尋求他的答案──

相信我，現在我無法給你任何解釋，但是.....，明你、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求求你。杜偉翔也用眼神強烈的傳達他難言的苦衷。

不可思議的，羅霏居然看懂了，然後她轉頭看向身邊的堂妹，卻驚見她眼底報復的快意，剎那間，她全懂了，一顆懷疑悸痛的心也終於平緩了。

「小娜，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老將軍聲音緊繃的問。

「大伯父，之前他還追求過我的，您忘記了嗎？當時我還帶他來家裡吃晚飯，介紹他給您認識的。」

老將軍當然記得，為此他還下了封殺令呢！可是現下人家都帶著長輩親自上門提親了，不言而喻，那臭小子對女兒確是真心誠意。

然而侄女的聲聲指控，又不像作假......老將軍不以為羅娜膽敢欺騙他。

想來這臭小子確實是個濫情的花心蘿蔔，他差點就被他給唬弄過去，多虧羅娜趕來揭發真相，不然，他還真老糊塗的斷送女兒的幸福呢！

「杜先生，非常感謝您瞧得起小女，這婚事我是不會答應了。」

見多大風大浪的杜麟升，差點無力招架這突來的狀況。對小兒子及時行樂、遊戲人生的態度，他不能、也無法否認，不過他更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個有為有守的男人，這點，杜麟升非常的有自信。

「老將軍，其實年輕人的事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過於干涉嘛。」杜麟升陪笑的勸說道。

「大伯父，自從堂姊夫去世后，堂姊就負起這個家的責任，她要伺候您、照顧小博，又要做生意，實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您更要謹慎堂姊的終生幸福啊！」羅娜又跟老將軍洗腦了。

「羅娜，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不要太過分。」咬緊牙根，杜偉翔冷冷說道。

聞言，羅娜眼閃恨意，卻又嬌笑倩兮的回答：「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個被男友和親人背叛的小女人而已。」

聞言，杜偉翔為之氣結，卻又拿羅娜沒轍。

「好了，杜先生，我很累了，改天再──」

不耐的揮手，老將軍開口趕人了。這時大門又「碰」的發出巨響，又有人沖了進來──

「羅娜，我恨你！」只見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對著羅娜嚷道。

誰說一哭二鬧三上吊是女人的專利，男人偶爾也可以拿來用用吧。

羅家客廳一干人頓時傻愣了眼，生平第一次瞧見一個大男人像個女人似的大喊「我恨你」，

人人都現出受驚嚇的表情。這......這實在有點不倫不類，簡直叫人看不下去！

「小葉，你發什麼神經？」坐在沙發上，仰看乍然出現的葉耀鵬，羅娜莫名其妙的，暗地裡

心跳卻快了幾下。

「小娜，我有什麼地方比不上他？」葉耀鵬突然指著杜偉翔。

羅娜一愣，半天才勉強擠出話來，驚喘的說：「葉耀鵬，你哪根筋不對了，跑來這講些什麼

鬼話？」

倏的，葉耀鵬拉著杜偉翔來到羅娜跟前，神情凄慘、口氣哀怨的質問：

「你說杜偉翔他到底有哪一點好，可以讓你為了他而拋棄我？」

聽到「拋棄」兩個字，老將軍眉頭凝了起來。

這亂七八糟的愛來愛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強忍住爆笑衝動的杜偉翔，偷偷在葉耀鵬的屁股焰了一下。

沒想到這傢伙演戲細胞這麼發達，他要收回剛才罵他沒用的話。

「小娜，我愛你呀！」葉耀鵬似真似假的宣稱。

「什麼愛不愛的！葉耀鵬，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心又一抽，羅娜緊張的扭起手指了。

突然，葉耀鵬蹲在羅娜面前，緊緊握住她冒汗的雙手，深情款款的說：「難道你忘了那一夜嗎？你忘了自己對我做過什麼？」

「你走開，我不要聽你胡說八道。你滾呀！」驀的，羅娜跳起來大叫。

「小娜，你為什麼這麼狠心？我整個人都給你了......」

「住口、住口。」

嘶吼著，羅娜猛的拎起葉耀鵬的衣領，一手食指指著他的鼻子咬牙切齒的。

「你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沒有，小娜。」

葉耀鵬居然可憐兮兮的淚流滿面，痛苦至極的嗚咽低聲道：

「你都忘了我們以前的那段甜美時光了嗎？難道你真的變心，不再愛我了嗎？」

用力的推開葉耀鵬，羅娜暴跳如雷的嘶嚷：「葉耀鵬，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你要這樣惡整我？」

「小娜，我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捨得惡整你呢？」

來到羅娜身邊，葉耀鵬柔情萬縷的又說了。

「我只想挽回我們的感情，那個杜偉翔不值得你愛的，更不值得你去恨他、破壞他。」

此話一出，一頭霧水的老將軍、杜麟升都明白了。

「你......葉耀鵬......你......」羅娜臉都綠了，氣得全身發抖。如果手上有刀的話，她一定會亂刀殺掉葉耀鵬的。

「小娜，請你把眼光放到我身上好嗎？」不怕死的葉耀鵬用力的握住羅娜抖顫的手，一副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怨掃樣。

「就算你不愛我，最起碼也要負起那一夜強暴我的責任！」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羅娜差點站立不穩的倒下地板，好在葉耀鵬兩手支撐著她。

這一刻她不是想殺死葉耀鵬，而是想一頭撞死算了。

「葉耀鵬，你去死！」喊聲未散，羅娜已經受不了的奪門而逃。

「小娜......小娜，等等我......小娜......」

葉耀鵬才追到門口，迭串震耳欲聾的爆笑聲響遍整個屋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轟天的狂笑聲拉住葉耀鵬，他猛的轉身瞪著已經笑到跪在地上、一邊又猛捶地板的杜偉翔，他惡狠狠的猝道：「杜偉翔，這筆帳我早晚跟你清算。」

「哈哈哈哈......是是......妖嬌哀怨男......我等你......哈哈哈哈......」

能有這般有義氣的朋友，為他如此的犧牲色相到底，講好聽是兩肋插刀，而較負面的說法便是狼狽為奸，終歸杜偉翔還責是福氣啦！

※※※

難得的花好月圓，杜偉翔頭一回單獨而正式的和羅霏出外約會。

開車載著羅霏來到陽明山看夜景的路段上，靜靜的享受晚風的吹拂，欣賞底下的點點萬家燈火。並肩坐在路邊欄杆上的兩人，誰也捨不得開口破壞這美好的片刻。

「為什麼這樣看我？」察覺到一道似愛的晶亮眸光，不停的溜轉在自己臉龐，杜偉翔轉頭溫柔笑問。

輕輕的搖頭，微揚的嘴角漾起一抹動人的笑，羅霏又看向山腳下的點點燈火。

「我在想......道人生真奇妙，半年前我還不認識你呢，現在我們卻一起坐在這裡吹風看夜景。」她充滿感慨的說。原以為自已會這麼孤單一生的，沒想到卻出現了杜偉翔，改寫了她下半生的命運。

「以前我才不信男人會為一個女人而改變自已。」杜偉翔輕握住羅霏的手。

「直到遇見你，我才改變了想法。」

「是嗎？」

「你不相信？」

她又搖了搖頭，沉吟一下，用無法想像的口吻問道：「我不懂，以你的好條件，為什麼會......會......」羅霏咬唇，遲疑的停頓下來。

「為什麼會愛上你，是嗎？」他伸手攬她入懷，下巴靠在她頭上，用力的嗅著她的發香。

聽到「愛」字，羅霏渾身震動，整個人覺得暖洋洋，甚至輕飄飄的。

說真的，嫁給陸大宇多年，或許是因為軍人剛正木訥的性格，她從沒聽過丈夫說句甜言蜜語，難怪杜偉翔一句「為什麼會愛上你」，見讓她如此感動。

「我的年紀不但比你大，又結過婚、有小孩，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對象。」說到底，她還是自覺配不上出色的杜偉翔。

用力抱緊她，他滿足的笑說：「你知道嗎？人不能太完美，太完美的人容易遭天譴。」

「胡說八道。」斜睨杜偉翔一眼，羅霏嬌聲低斥。

「其實我也問過自己很多次，為什麼會鍾情於你。」他輕輕說道。

「答案呢？」她好奇的問。

「不知道，我想不出什麼原因，反正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動心了。」

知道她受不了肉麻的情話，杜偉翔決定保留初見她的那一夜，那幕她捧著生日蛋糕給小博、渾身充滿聖母般光輝的情景。

「謝謝你愛小博。」她突然說道。

「傻瓜，我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低頭親吻她光滑的臉蛋，輕咬她敏感的耳垂，語焉含糊的。

「何況有個現成的天才兒子也挺不錯的。」

突然，羅霏一把推開杜偉翔，故意的說道：「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你。」

「你說什麼？」杜偉翔一驚，失聲促問。

「沒錯，你只徵求我爸爸的同意，可還沒問過我的意見呢！」她促狹的轉開頭去。

「小霏，我以為你知道的，就拿那天羅娜跑來胡鬧來說，當時你不也相信我了嗎？」他著急的想扳轉羅霏背過的身子。

無法抵抗杜偉翔的力氣，羅霏雖被他強轉過身子，卻仍低垂眼皮，輕聲應道：「你明知我一向畏懼我爸爸的，只要他在場，縱使我有情緒或其他想法，也不會吭氣的。」推開肩頭上的大手，羅霏起身走到車子邊。

「太晚了，送我回家吧。」說著，她逕自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見狀，杜偉翔也急急坐進駕駛座里，卻不發動引擎。

「小霏，你是不是介意我沒跟你正式求婚？」看著前方的黑暗，手搭在方向盤上，杜偉翔突然想到的問。

半天等不到回答，於是他奇怪的轉頭望去──

「好呀，你捉弄我！」

「嗯......哈哈哈哈......」忍俊不住，羅霏笑彎了腰。

「你敢捉弄我！看我怎麼報仇。」笑罵著，杜偉翔傾身呵起她的癢來。

「哈哈哈......不要......哈哈......杜偉翔，我怕癢......哈哈哈......哈哈......」羅霏又笑又叫的猛躲杜偉翔的搔癢。

突然，杜偉翔斂盡嘻笑，兩眼冒火的凝視捧腹大笑的羅霏，體內一股排山倒海的慾望直衝上來。

「不要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還是笑不可抑。

「不要再笑了。」

許是聽出他沙啞的聲音中帶著怪異，羅霏才漸漸停住笑意。「怎麼了？生氣了......唔......唔......」蠕動的嘴瞬間被滾燙的唇徹底封住，頓時她目眩神迷的跌進他如火般的熱情里，任由他饑渴的吞噬她每一吋柔軟、光滑的肌膚......

慾火狂燒，杜偉翔拉倒椅背，將她推壓在自已身下，靈活的舌頭從臉頰到細頸，再來到起伏的胸部！

「別....，這是外面......」

虛弱的抵抗終究屈服在男人迸發的熱情里，再一次，她迷失在慾望頂峰，剎那間，激情在雲端爆炸，他們攜手共赴極樂境地。

「我......愛你。」喘息未停，他緊貼在她耳邊低語。

兩手環抱仍趴在身上的男人，渾身震顫的羅霏滿足幸福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