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裊裊檀香從荀府大屋窗戶內飄出。
松竹圍繞,綠葉籠罩,除了偶爾的鳥語外,罕有人煙打擾。這是荀府大家長,荀彧的父親,現任濟南相荀緄的處所。
荀緄坐在屋內主座,一雙和荀彧一樣睿智的眼神,正凝視著坐在下座的大兒子。
「聽說……何大將軍親自找你談了?」荀緄口氣和他兒子一樣的淡漠。
「是的,爹。」
「他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不過就是販夫走卒常用的恐嚇而已。」荀彧回答。「不過起不了什麼作用,爹不需擔心。」
「喔?我倒想聽聽你的說法。」
「目前是由十常侍掌握朝政,何大將軍還要靠我們士人的力量來牽制十常侍,又怎會擅動身為士人領袖之一的荀家?他想和我聯姻,不外乎是想爭取士人支持,以及提升何家在社會的地位而已。」
「你看得很仔細。」荀緄點頭,「只是,他畢竟是大將軍,對你在朝中的升遷,還是有其影響力存在。」
荀彧一笑,「爹,官當得大不大,對孩兒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何況……」
「何況什麼?」
「十常侍和何大將軍之間,恐怕將會有一場避免不掉的廝殺。」荀彧對父親逐一分析。「到時鹿死誰手都還不知道呢!倘何大將軍輸了,依附何大將軍的猢猻,可不是只有『散』這麼簡單了。」
荀緄一楞,「你是說,十常侍會贏?」
「不!爹,別忘了北方三代經營的袁本初,還有西方狼狗董卓。」荀彧搖頭,「他們或許因皇室混亂而進來干涉,到時一場爭鬥又是在所難免。另外……」
「還有另外?」
「太平道的動向也頗令人費疑猜。」荀彧解釋道。「張寶、張梁、張角這三兄弟的太平道,短期之內便有信徒數十萬,這數十萬人若真反了,憑目前朝廷的力量是難以抵擋的。」
荀緄搖頭,「你想太多了,那不過是宗教而已。」
荀彧的眼神布上一層陰影。
若真是宗教這麼簡單就好了。
就他掌握到的情報,太平道不僅是數十萬的信徒而已,那些信徒之間彼此有緊密的軍事組織,若將這群人動員起來,將是一股龐大的軍事力量。
那會是一場橫掃中原的大禍!
「不說這個。」荀緄搖手,示意荀彧別再說下去,「你每天都只想這個,才會連最基本的孝道都沒有盡到!」
荀彧一楞,「孩兒不知,請爹教誨。」
「我的媳婦呢?」荀緄摸摸自己的鬍子,不無責備的說:「自從你成年禮后,上門求親的媒人,快將咱們家的門檻給踩破了。」
「孩兒不知……」
「你究竟有沒有一個中意的?」荀緄直接詢問。「快快決定,讓其他人早點死心。」有個受歡迎的傑齣兒子也是挺累的一件事情,他光是每天收名帖、交際應酬就夠他多出許多白髮了。
「爹……」荀彧抬起頭,看向上座的父親,「孩兒已有意中人,請爹將那些上門求親者,一律回絕。」
「喔?」荀緄一挑眉,「什麼人?」
「爹也認識。」一想到意中人,荀彧露出了笑容。
「不會是她吧?」荀緄臉一沉。
「就是她。」荀彧的笑容很燦爛,「孩兒選定她了,誰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看著荀彧堅定的眼神,荀緄也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他只是嘆了口氣,「你該知道,以她的身分背景,你娶她,將會遭到多大的反對。」
「孩兒明白。」
「如此,你還是堅決要?」
「自然!」荀彧堅定的看向父親,「我已經等她等了六年,再多等幾年,我也不在乎。」
「好吧!」荀緄點頭,他揮揮手示意他離開,「你有這樣的決心和覺悟,我就不攔著你。」年輕人,總得讓他自己碰撞,才知道厲害。
荀彧微笑,退了出來。他才剛踏出房門,卻在看見眼前的人時,驟然停下腳步。
何小姐?
只見何秀蓉一張俏臉憋得紅紅的,美麗的杏眼有著明顯的火花。
「何小姐,你在這裡等很久了?」荀彧還是一派的溫文儒雅,溫和的笑容讓何秀蓉滿腔的怒氣,登時消失了一半。
「很久了……」
喔?
這麼說,這女子應該都聽到他和父親之間的對話了?
「你要進去找家父?」荀彧讓路,微笑地對何秀蓉說:「請進,我就先失陪了。」
「等一下!」何秀蓉冷著臉,叫住荀彧,「文若公子,你方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荀彧裝傻。
「你有意中人一事。」何秀蓉咬牙切齒的道。「而那個人卻不是我?」
早知道何秀蓉會問這種問題,荀彧好整以暇,「文若對不起姑娘的厚愛,只是文若從小便心有所屬……」
「是那個沒什麼教養的雲丫頭?」何秀蓉尖銳的問。
荀彧笑笑,不置可否。
女人的嫉妒,只會讓原先亮麗的容貌,變得加倍的醜陋。
「我爹是個大將軍,我姨母是當今皇后!」何秀蓉瞪著荀彧,「我又被譽為當朝的才女,才貌雙全,有什麼地方比不上那個野丫頭?」
荀彧還是微笑的看著何秀蓉,對於她的憤怒,似乎完全沒有看在眼裡。「來人!」他對四周奴僕下令,「何小姐要進去找我爹,快為何小姐通報。」
「你?」何秀蓉沒想到荀彧一點反應都沒有。
「何小姐,在下先失陪了。」他對何秀蓉微一行禮,便留下氣得俏臉生煙的女子,腳步輕快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隨意哼著歌,荀彧在繞過一個迴廊時,卻聽到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傳了過來。
「得罪了何小姐,你不要活了嗎?」
「中君?」
只見雲中君盤腿坐在假山之上,臉上掛著笑意。
「你什麼時候上去那裡的?」荀彧問道。「快下來!那裡很危險的。」
「那是對你這文弱書生而言。」雲中君笑得很燦爛,「對我這高手而言,這樣的高度算不了什麼。」
荀彧聳聳肩,反正他武功不濟是事實,他也懶得在這上面和她有口舌之爭,「斗慶呢?」
「斗慶很好。」雲中君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姿勢美妙的在荀彧面前著地,「大哥,你說你有意中人啦?」
雲中君雙目發亮的看著自己,荀彧用手上的摺扇將她的臉推開些。
「現在是在流行偷聽嗎?」如果只有何小姐一個人偷聽也就算了,怎麼這小妮子也來這裡湊熱鬧?
「哪有,我是順道聽到的。」雲中君一臉無辜,「我剛巧『跳』過那裡,聽到你和荀叔父談話,就停下來聽一下而已。」
「『跳』?」荀彧眯起眼睛,「你又不按常理走路了?」
「我哪不按常理?」雲中君連連搖頭,「我還是一樣用兩條腿走路啊!只不過稍微運一下氣,跳得比別人高,跑得比別人快……」
這次沒有用手指關節,荀彧直接用摺扇敲她的頭,「那你也不能老在屋頂上面跑!」
「大哥!」雲中君抱著頭,退了幾步,「你怎麼越來越暴力?用扇子比用手指還來得痛呢!」
「你別老說那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話,我就不會敲你的頭。」
「沒人性的大哥……」委屈是委屈,不過方才想問的問題,雲中君還是好奇得很。「大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意中人啊!」雲中君很正經的道。「你的意中人是誰啊?瞧你和叔父說得很認真,一定有這個人吧!」
「你問這做什麼?」
「我要警告她,要未來的嫂子小心大哥的手,免得一下被你敲腦袋,一下被打屁股。」
「別耍笨了。」荀彧嘆了口氣,他怎麼會喜歡上這麼遲鈍的人?有時候他真懷疑,她的腦袋是不是被他給敲遲鈍的?
懶得理她,他繼續往迴廊里走。
「大哥,你要到哪?」雲中君連忙跟了上去。
「你說斗慶很好?」荀彧問道。
「很好,只是身上到處都是傷,得要休息一下。」
「你怎麼知道他到處都是傷?」荀彧敏感的停下腳步,一臉疑惑的看向雲中君,「是你幫他包紮傷口?」
「是大夫。」發現荀彧露出可怕的眼神,雲中君縮了縮,「你忘了嗎?是你找大夫去幫斗慶療傷的。」
「不是你幫他包紮?」荀彧又問了一次。
雲中君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只不過實際上是大夫包紮,而她躲在旁邊協助。
然而,這些話看樣子是不能講的。
「那我去看斗慶了。」荀彧看了雲中君一眼,神情帶有警告意味,「我有些事要問他,你別跟來。」
「問什麼?」為什麼她不能跟?
「男人之間的事。」荀彧笑道:「這就不是你聽得懂的東西了。」
男人之間的事?這種話騙小孩子還差不多!
雲中君想跟去,但是看到荀彧這種警告的眼神,卻又讓她裹足不前。
算了!
她擺擺手。反正兩個最近脾氣一樣怪的男人碰頭,她也懶得過去滅火。
雲中君乖巧的點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又被荀彧叫住。
「中君。」
「什麼事?」雲中君轉身過來,沒料到荀彧突然傾身向她,在她的額上輕輕的印上一吻。
乍然被清淡的檀香布滿全身,加上額頭輕微的觸感,讓她頓時如遭雷殛,動彈不得。
「我走了。」滿意的看到雲中君露出發楞的表情,荀彧露出邪氣的笑容,轉身往目的地走去。
而留在原地的雲中君還在發獃。
她楞楞地摸著額頭,額前似乎還留有荀彧唇上的餘溫。
方才彧大哥對她做了什麼事?讓她現在連動彈也不行,只能眼睜睜看著彧大哥的背影離去。
這時,她腦中回憶起之前所偷聽到的荀家父子的對話──
「孩兒已有意中人,請爹將那些上門求親者,一律回絕。」
「你該知道,以她的身分背景,你娶她,將會遭到多大的反對。」
「孩兒明白!」
「如此,你還是堅決要?」
「我已經等她等了六年,再多等幾年,我也不在乎。」
突然之間,雲中君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原來……原來她真是遲鈍得不得了的人,所以才會連彧大哥這麼明顯的心事,直到現在才弄懂。
如此一來,彧大哥在牛頭山上、在「鰥寡孤獨村」時的怪異舉動,現在似乎也可以解釋了。
陡然發現這項事實的雲中君,忍不住開始格格傻笑起來。
她從來都不知道,夏天的景緻竟然是如此的美好,讓她的心房愉悅得如同翩翩彩蝶,幾乎要飛上天了!
轉過身,兀自傻笑不已的雲中君,完全沒有注意到在她眼前,有個頭頂烏雲密布的人正等著她。
走沒兩步路,她差點撞上了那個人。
「呵呵……啊?」雲中君這才稍微回神,「何小姐?」
只見何秀蓉正怒目圓睜地看著她,那張素來美艶無雙的面容,此刻卻扭曲得有如暗夜的夜叉。
方才荀彧親吻雲中君額頭的一幕,何秀蓉完全看進眼裡。尤其雲中君一路的傻笑,更是教她看得怒火中燒,恨不得撕碎了雲中君的幸福。
「啪!」
一揚手,不待雲中君反應,何秀蓉結結實實給了她一巴掌。
雲中君摀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在她認知之中,應該是嬌弱無力、受人保護的何秀蓉,竟用力給了她一巴掌。
「幹嘛打我?」熱辣辣的一巴掌,將她方才的好心情完全打掉了。
「小姐,別髒了您的手。」一旁的女侍早已走上前。「教訓這種下等人的事,請交給奴婢。」
雲中君擦了擦嘴角,赫然發現手上出現血跡。她抬頭看向何秀蓉,只見何秀蓉四周的女侍正伸出長指甲的手要抓她。
「下等人?」如此難聽的一句話,讓她再也無法忍耐。她動也不動,一人就是一腳,將那些女侍統統踢飛了出去。
「你……無禮!」何秀蓉見身旁的女侍一個個倒在地上哀號,怒火衝天的她壓根兒沒想到害怕,只是惡狠狠的盯著雲中君。
「是誰無禮?」雲中君冷著臉,「是你先動手打人的吧!我還有證據呢!」她伸出沾血手掌,以示清白。
「像你這種下等人,見了我還不跪下,就是無禮!」何秀蓉罵道。「荀府不教訓你,這可不代表身為皇后外甥女的我,不能教訓你!」
雲中君搔搔頭髮,突然了解為什麼好脾氣的荀彧,方才竟無禮的不理會何秀蓉的話語,自顧自地走人。
因為這女人……簡直是驕縱得不象話!
嘆了口氣,雲中君決定學習荀彧的不理睬政策,不理會這麼無理取鬧的女人,轉身便要離去。
但是,何秀蓉怎麼可能會容忍雲中君就這麼不吭一聲的離開,何況她方才剛受過荀彧的這等對待!
她撲了過去,一把就要抓住雲中君的頭髮。
雲中君察覺到了,正要避開之際,卻發現腰際被人一帶,人已經輕飄飄的躍了起來,隨即聽到何秀蓉的一聲慘叫。
她忙看過去,只見何秀蓉已經被人一腳踹倒在地,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哀號。
「斗慶?」赫然發現出手的人是他,她更是滿臉的驚訝,「你怎麼可以踢何小姐?」
「因為她想抓小姐的頭髮。」斗慶說得很理所當然,當他看到雲中君嘴角的血跡時,眼睛突然睜大,「她敢打小姐?」
發現斗慶陡然出現殺氣,雲中君連忙抓住他的手,「斗慶,不要!」
斗慶確實已經動了殺機,只不過因為雲中君適時攔住,才沒有鑄下大錯。
覺得斗慶似乎沒有動手的打算,她才繼續說道:「她畢竟是何大將軍的女兒,你打了她,已經夠讓事情不可收拾了。」
「哪有什麼不可收拾?」斗慶一臉的淡漠,「咱們又不是荀家人,這筆帳只會算在荀家頭上,算不到咱們身上。」
怎能對有養育之恩的荀家說出這種話?
「斗慶!」雲中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冷漠的男人,就是曾和她朝夕相處、那個樂觀開朗的斗慶。
「小姐,跟我走吧!」斗慶握住她的手。
「走?走去哪?」雲中君只覺得莫名其妙,「彧大哥要去找你,你還在這裡……何況你不是全身都是傷嗎?怎麼下床來走動呢?」她左看右看,覺得他身手矯捷得不像是受重傷的人。
「小姐,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吧!」斗慶指著地上的何秀蓉,她正慢慢的想爬離他們兩個人身旁。「無論這些世族大家外表對我們是如何的和善,他們的骨子裡就像這個女人一樣,都是鄙視咱們的!」
雲中君一楞,「斗慶?」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小姐!你難道沒聽到嗎?她罵我們是下等人!」斗慶吼道。「難道我們出身比較低,就是下等人,他們出身比較高,就是上等人嗎?這是哪門子的規定,就因為我不可改變的出身,而要成為一輩子無法出人頭地的枷鎖?」
「斗慶?」雲中君輕拍他的臉頰,希冀將他從激動中平復過來。「沒有人說你無法出人頭地,連彧大哥也說,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
「彧?」聽到這個名字,斗慶的眼神更加深沉,「什麼『王佐之才』?若不是因為荀家財大勢大,又從以前累積不少名聲,我就不信這樣的稱號會落在他身上!」
「斗慶?」她傻眼了。斗慶今天吃錯藥了嗎?
「『王佐之才』也是被我耍得團團轉!」斗慶發現雲中君驚慌的神情,連忙收起陰沉的眼神,無限憐惜地抓著她的手。「小姐,你別被他的甜言蜜語騙了。只有我,只有斗慶是真心對待小姐的。」
「斗慶?」雲中君想抽回自己的手,「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她的火氣也逐漸上來了。
「他不會真心對待小姐!他會像其他貴族世家的子弟一樣,只是要玩弄小姐這樣單純的少女!」斗慶急迫地說。「只要他得到小姐,過不了多久,他一定就會厭倦小姐,轉而尋找其他女人的懷抱──」
「斗慶!」雲中君俐落地對他甩了一巴掌,「你清醒點!」
斗慶無限驚訝的看著雲中君,沒料到她竟然會給了他一巴掌。他摸摸嘴角,看到一絲血跡沾染了他的指頭。
「打得好。」
冷冷的聲音從旁傳來,雲中君和斗慶轉過頭去,只見荀彧頤長的身軀站在迴廊的一頭,正一臉冷漠的看著這一幕。
何秀蓉一見荀彧出現,忙連滾帶爬的跑到他的身後尋求保護。
荀彧冷冷的將何秀蓉拉給一旁的女侍,朗聲說道:「我完全都沒有發現,原來在我荀府之中,還有像你這樣文武雙全的人才。」
對於荀彧的讚美之詞,斗慶沒一點反應,他只是更拉緊雲中君,滿臉敵意的看向荀彧。
「如中君所言,憑你這樣的才華,一定可以有一番作為。」荀彧淡淡一笑,「你願意為朝廷效命嗎?」
「不需要。」斗慶冷言道。「我不想替這樣的朝廷效命。何況……」
「如何?」對於斗慶露出的笑容,荀彧感到一絲不安。
「這樣的朝廷能否存在,還是個問題!」斗慶笑道。「到時候,你們這樣的世家大族,可不知要遭受怎樣的打擊。」
這麼冷酷的神情,這麼冷漠的態度,不是她所認識的斗慶!
雲中君望向斗慶的眼神,透露出難解的傷感。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一向都忠心跟隨在她身邊的斗慶。但如今看到他這樣的改變,對於以往一些難解的、存在她心頭良久的謎題,終於有了答案。
斗慶不僅身手成長得令她難以望其項背,連他的思考模式,曾幾何時都和她的不再是一樣了。
荀彧收起摺扇,「把中君交出來,我可以保你毫髮無傷。」說這話時,他身後突然出現許多荀府的侍衛。
雲中君看了過去,只見從小到大,陪他們喂招練招的高手都在。看樣子,這次荀彧是鐵了心要將斗慶逮住。
但是……
「別傷斗慶!」雲中君站在他面前,對荀彧說道。
「中君?」荀彧一愣。
「要傷斗慶,就得先殺我!」雲中君抽出腰際的長劍,指向一臉驚愕的荀彧。
「小姐。」對於雲中君的突然轉變,斗慶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荀彧卻是沉著臉,「中君,你過來!」
雲中君充耳不聞。她拉著斗慶,施展輕功便往屋頂上躍去。
他們這一躍,其他荀府的侍衛也跟著追了上去。但那些侍衛的功夫,哪裡比得上雲中君與斗慶長年在外「練功」所練出來的程度?不一會兒,兩人便將那些侍衛遠遠拋在後頭。
這時,突然烏雲密布,不久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來到了穎川穎陽縣的邊境,雲中君停下腳步。雨水浸潤她的頭髮,從頭髮前端滴下的雨水,遮蔽了她的視線。
「我就送你到此。」她看著一旁的斗慶。
「小姐,妳不跟我一起走?」斗慶駭然。
「不。」雲中君搖頭,「你走吧!只有離開我,你才有大鵬展翅的一天。」她轉過身背對斗慶,緩緩說道:「就算今天我們不是在荀府,而是在平常民間,斗慶,如果你的心意不改,我們仍舊是主僕關係。」
「小姐,我不懂!」斗慶大叫。
「在意主僕關係、身分地位的人是你啊!」雲中君叫道。「是你一直讓那個觀念限制了你的發展,是你一直汲汲營營於世家、平民。如果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會將我當神一樣的伺候,再也跳不出你的自我設限!」
「不是這樣的!」斗慶一把抓住雲中君的肩膀,強迫她面對他,「小姐,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我對你的一番心意嗎?」
雲中君凝視著斗慶熾熱的神情,卻發現那個眼神不再是她所熟悉的。
「那是假的!那是因為以前你的世界只有我,我們一直是相依為命而讓你產生了錯覺。」雲中君拉開斗慶的手,退了下去,「等以後你眼界大開了,你將會遇上讓你心儀的女子。而那個幸運者,不是我。」
「小姐?」
眼見雲中君飄然而去,斗慶連忙追上去,卻發現一柄銀劍擋住了他的去路。順著銀劍,他看到她絕決的神情。
當下,他才了解她的決心是多麼的堅決。
雨水沿著斗慶的臉龐低落,眼見雲中君離去,他卻只能緊握拳頭,無力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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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幾乎都無法看清眼前的路。
就著驟雨,雲中君抬著顢頇的腳步,慢慢的踱回荀府,打算為斗慶的失禮向荀府的人負荊請罪。
她才剛進入縣城,就看到荀彧修長的身影站在城門旁。他撐著油傘,一語不發的凝視著她。
「彧大哥……」渾身濕透的雲中君,走進了油傘的遮蔽範圍,又是驚訝又是感傷的眼神,無語的訴說心中的震撼。
不理會雲中君的渾身濕透,苟彧只是一把將她摟在懷中,靜靜的感受來自她身體的顫動。
驟雨仍舊打在油傘之上,持續而不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