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你見到她了,」萊斯說道,看著傑明喝下一杯酒。「她長得怎樣?」

他們三人--湯姆、萊斯和傑明--已是多年的好友。他們曾一起作戰、同甘共苦。傑明給外人的感覺是他溫和有禮、容易操控,但萊斯和湯姆很清楚倘若有人逾矩,傑明的脾氣會讓對方吃不完兜著走。

相處這麼多年下來,萊斯和湯姆知道傑明有個弱點:他認為女人是下凡的天使。那當然,憑傑明的外表,女人通常都會變得像天使般溫柔。無論走到哪裡,無論當地的女人是美是丑,只要傑明一走近,就算是潑婦也會變成小綿羊。

萊斯記得有一次在法國被一名農婦用耙子喝令不準靠近。傑明走上前,對那農婦微微一笑,幾分鐘后她就從地板下挖出數瓶好酒,並提供羽毛床墊讓他們過夜--不,是提供一個羽毛床墊給傑明睡。至於萊斯和湯姆,她指向地板。

倘若傑明是個壞胚子,他會利用他的外表佔盡各種便宜,可是他沒有。他親切有禮,並且對飛來的艷福大半予以拒絕。「這樣做會對不起人家的丈夫。」這句話他不只說過一次,聽過的男人無不笑彎了腰。

在宮裡時,很少有女人--無論結了婚與否--不想引誘傑明上床,但是傑明多半都拒絕了,這並非因為他過分正經或是抱獨身主義,他只是很小心,

「我既不想在沙場上戰死,因此為何要冒險和有夫之婦上床,而惹來殺身之禍?」傑明問道。「或是讓處女的父親追殺我?而且我又養不起情婦!」

雖然他們很親密,而且在一起多年,但是他們對傑明和女人的關係所知甚少。有時一連許多晚上他的床都是空蕩蕩的,到了第二天他又猛打呵欠,可是他絕不會說他去哪裡或是和誰在一起。

而今傑明會考慮結婚,這顯示他很擔心家裡的經濟狀況。

「她長得怎樣?」萊斯再次問道。梅家繼承人是傳奇里的人物,就像邁達斯(澤註:希臘神話中弗利治亞的國王,曾向天神祈求點物成金的法術。)或克里薩斯(譯註:呂底亞王,著名的百萬富翁。)。從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成為人們白日夢的對象,因她父親的財富多到難以想像。「如果我像梅家繼承人一樣有錢」是每個英國人在一生中至少會說一、兩次的話,據說甚至連女王也問過外國大使,是否認為她像梅家繼承人一樣富有。

可是,從來沒有人會說「如果我像梅柏肯一樣有錢」,因為這其中毫無浪漫可言,尤其梅柏肯的吝嗇遠近馳名。他用錢之小氣就像傳奇故事到處流傳。據說他總是穿同一套衣服,直到衣服破爛;而且他非常瘦弱,因為他不肯花錢餵飽自己。他完全沒有娛樂、只結過一次婚(因為新娘的父親不肯把他已有的兩塊地之間的一塊地賣給他,他只好娶他的女兒)、和新娘只上過一次床,他的獨生女兒就是那一次的結果。他的妻子在生下小孩幾天後便去世,他捨不得再花錢結婚。

的確,幾乎沒有人會羨慕梅柏肯,大家只羨慕他的女兒,一個沒娘的孩子,從未在公眾場合露面,只生活在英格蘭南部的一間宅邸內,甚至連她住所附近的村民也從未見過她。如果她住所里的傭人對外人討論她,那人很快就會「消失」,因為梅家到處都有眼線。

「是呀,」湯姆說道。「快說吧!」通常湯姆都讓萊斯詢問他想知道的事,但這次傑明的沉默使他按撩不住。

「她是只漂亮的小麻雀,」傑明說道,他的目光飄提好遠。「棕色的大眼可以看穿男人的心思,胸部豐滿,動作像麻雀般敏捷。」笑容在他臉上緩緩地漾開。「而且口齒伶俐,單憑口才就能使男人徜血。」

萊斯和湯姆震驚地張大了嘴,萊斯首先恢復言語的能力。「你愛上了梅家的繼承人?」

傑明看著他們,彷彿他們瘋了。「艾雅?」話才剛出口,傑明就發覺自己說太多了,有些事最好密而不宣。「愛?愛情和此事無關,我是要護送--」

「胸部豐滿的麻雀?」萊斯笑著說道,戮著湯姆的肋骨。「如果他看上梅家的繼承人,今年冬天我們就會吃胖了。」

湯姆並沒有笑。「艾雅是誰?」

「她要幫我贏得繼承人的芳心。」傑明悶悶不樂地說道。

「但我以為那胸部豐滿的麻雀是繼承人。」萊斯一頭霧水地說道。

「不是,」傑明望人他的馬克杯,「繼承人名叫芙嵐,她的美就像陽光一樣耀眼,我恐怕沒有見過比她更完美的女人:金髮、濃密的眼睫毛、玫瑰色的臉頰、櫻桃小嘴,堪稱世間的絕色。」

萊斯設法理解,「你的話和語調並不一致。你把她描述得美若天仙,可是你的語氣彷彿她是個潑婦。那麼美的女人怎會使男人覺得沮喪呢?」

「她不識字,」傑明說道。「而且喜歡別人畫她--」

萊斯笑笑。「道地的女人,如果你嫌她配不上你,也許我可以試試。」

傑明的眼神使萊斯噤聲。「我必須做我該做的事,我得考慮到我妹妹。如果這女人能贏到手,我就必須做到。」

「那應該不難。」

你們沒看到她有多麼美麗,」傑明說道。「我恐怕得費很大的功夫才追得到她,因為,定有很多人追她。」

「和那隻豐滿的麻雀比較起來呢?」湯姆一邊觀察傑明,一邊問道。傑明和萊斯都未滿三十歲,年齡比湯姆小。年近四十的湯姆閱歷豐富,知道傑明很照顧他的手下,是個值得跟隨的主人。

傑明並沒有回答,只是笑笑。「啊,希望能自由自在,並娶到想要的女人。」他舉起馬克杯。「敬自由!」他說道,然後一飲而盡。

萊斯和湯姆交換一下跟神。無論和傑明在一起有多久,他們從不了解他。他是見過梅家繼承人的少數人之一,面他抱怨的原因卻是因為她長得漂亮。

「敬自由!」他們說道,然後也一飲而盡。

「你看到他了嗎?」艾雅說道,她的臉因憤怒而脹紅。

「沒看到。」陶德答道,用袖珍摺刀清理指甲,語氣中掩藏不住他的不悅。陶德一看到久雅昏迷不醒地被抬進屋內時,他的心跳差點停止。好一響,他以為艾雅死了。他命令園丁將小姐抱進房間,並且到村裡請個醫生過來。但是當陶德發覺艾雅只是昏倒時,他拒絕讓醫生入內,而且給艾雅一杯烈酒,要她將發生的每件事都告訴他。當艾雅描述事情的經過時,陶德竭力掩飾他的恐懼,因為她有可能受到這侵入者的傷害。

「他大搖大擺地走,」艾雅說,她現在已完全恢復神智,憤怒地在房裡來回踱步。「好像他是這裡的主人。為什麼?因為他是個伯爵?哼,我父親才不把伯爵放在眼底。」

「那是因為你父親財大氣粗。」

艾雅並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如果你看到他望著芙嵐的那副色迷迷的模樣,你—定會想吐。」

陶德很懷疑,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你很聰明,告訴他芙嵐是繼承人,否則他可能會把你抓走。

「不,那個孟傑明不是綁匪,他只是想娶我--不,是想娶我的黃金。」艾雅沉重地坐人椅子。「為什麼沒有人見過我?父親把我關起來,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事,甚至犯人都比我有更多的的自由。」

「沒有一位女繼承人或是像你這種地位的年輕女人自己選丈夫。」陶德說道,設法使她消氣。

「沒錯,但是也沒有人像我這樣,居然會有男人翻牆過來,只是為了『看一眼』!他們……」艾雅揮揮手,意指牆外那些她從未見過的人。「以為我整天都在做什麼?」

陶德知道自己有時得扮演他被塑造的小丑角色,「吃淋了珍珠醬的蜂雀的舌頭,整個下午都在數珠寶,每天都在選絲綢做新衣。」

艾雅並沒有笑,而是瞪著他。「你說的是實話?」

「我受雇來逗你笑,還有什麼比實話更好笑呢?」他費了很的力氣才站直,他受傷的腳使他很難受。

「過來,坐下吧!」艾雅粗魯地說道,知道陶德不喜歡人家對他好。「你那個樣子使我很煩。」

「那麼請你原諒我。」他跌坐在椅子上,這是個小而破舊的房間。梅柏肯會買下這塊產業,只因這裡是他想要的一大塊土地的一部分。艾雅出生后,他就把她送到這裡。十九年來,艾雅只有兩個伴:陶德和芙嵐。陶德初抵達這裡時,只有十二歲。在此之前,他一直生活在痛苦和恐懼中,他以為梅家的高牆內只會更差。但是當時只有八歲的艾雅卻像個早熟的大人,對陶德的不幸深感同情。在她的悉心照顧下,陶德學會笑,並了解什麼是友誼與善良。沒有任何言語足以形容他對艾雅的愛。

「這位孟先生明天是要護送你,還是護送芙嵐?』陶德的眼睛(那是他唯一真正好看的地方)閃著光芒,他想用玩笑來轉移艾雅對現實生活的不滿。

「芙嵐、我或是你有什麼差別!」艾雅憤怒地說。「他只想要梅家的財產!如果我讓你戴上假髮,他也會跪在你的面前向你求愛!」

「我倒想看看那是什麼場面。」陶德的大拇指撫過頸部的疤痕。

突然間,艾雅像泄氣的皮球跌坐在椅子上,頭往後仰,所有的不快樂都寫在臉上。「難道這一路上都會這樣嗎?從這裡到林肯郡都會有男人對我虛情假意?會有年輕英俊的男人把我拉到樹叢里對我甜言蜜語,以期得到我父親的財產?」她哼了一聲。「父親才不會付錢給別人,都是別人付錢給他!只有大富翁的兒子,像包奎格,才付得起足夠的錢娶我父親的黃金!」

陶德並沒有插嘴,因為他完全和她站在同一邊,但他從未告訴她,因為那隻會使她更難過。艾雅從來不曾離開這裡,她的周圍都是她父親(用盡量少的錢)僱用的人。梅柏肯派人監視艾雅,要他們把艾雅的一舉一動告訴他。對他而言,艾雅是一件值錢的資產,他當然不會把女兒價值不菲的貞操拱手讓給某個卑微的下人。

因此,只要艾雅喜歡某個男僕,他就會被開除。此外,由於她和女性的友誼也可能使她受到對方的影響,因此只要有誰跟艾雅比較親近,她也會被開除。除了芙嵐以外,只有陶德能夠留在艾雅的身邊,也許這是因為沒人覺得他的長相會使人心生愛意。但事實上,陶德是艾雅唯一鍾愛的人。

「喔,陶德,」她的聲音帶有絕望。「你知道等著我的是怎樣的婚姻嗎?」

他很慶幸艾雅正看著需要修補的天花板,否則她一定會看出他眼底的絕望。他比艾雅更清楚等著她的會是什麼。

「不會有愛情的,我並不笨,前半輩子椽個囚犯的生活已經使我的心都變老了。這個叫包奎格的一定是有問題,以至於他父親必須付錢來娶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生育能力?」

當她突然垂下頭,看了陶德一跟時,他趕緊把臉轉過去,以免她看見他的眼睛。「別告訴我!」她大叫。「我不想知道!」

她自椅子耽開,張開雙臂。「我好想真實的過日子,好想望進男人的眼睛,看他是不是因為我本人、不是因父親的黃金,而喜歡或是討厭我。我才不像芙嵐,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別人她是國內最富有的繼承人的表姊。我寧可和廚師說話,也不願和父親派來看我的那些老頭子說話。」

陶德眨著眼,「親愛的艾雅,你會和牆外的任何人說話。」

「喔,我好想看看這個世界,」她轉著日子,使裙子像鐘形張開。「喔,天呀,我好想畫這個世界。」她停止轉轉圈子。「但我先得是個普通人,像……像芙嵐!」對,像芙嵐一樣普通,多希望能那樣!」

陶德咬住唇,以免自己又要說出對芙嵐的看法。艾雅十二歲時收到她父親的來信,說要讓大她一歲的表姊過來當她的女伴。艾雅的興奮令陶德都吃醋了,她花了數個月的時間布置房子,等待芙嵐的抵達。她搬出自己的房間--那是屋裡最好的房間--並將它重新裝潢。當陶德抗議這樣做太浪費時,艾雅目答:」我必須讓她喜歡這裡,她才會留下。」

雖然艾雅一直害怕會惹她父親不悅,並規定自己別有任何要求,但她從不吝於要求父親買東西給受她照顧的人。因此在芙嵐抵達之前,艾雅要求買了新的窗帘、新的掛幔和新的座墊。而且日子愈逼近,艾雅就愈期待得發狂。

但芙嵐抵達的當天,艾雅卻不見了!陶德找了很久才發現她躲在蘋果樹上。「萬一她不喜歡我怎麼辦?」艾雅低聲說。「萬一她不喜歡我,她會告訴父親,然後他就會把她帶走。」陶德費了一番唇舌才使艾雅相信沒有人會不喜歡她,她才下來迎接她的表姊。

但芙嵐不喜歡艾雅。遠比艾雅世故的陶德一眼就看出芙嵐是那種能撈就盡量撈的人。難怪這個叫孟傑明的會把芙嵐誤以為是繼承人,因為芙嵐覺得身為梅家繼承人的親戚應該打扮得高貴體面。艾雅給得愈多,「芙嵐女王」似乎就愈相信那是她的權利。芙嵐來這裡已經七年,陶德經常勸艾雅不要任芙嵐予取予求,但艾雅只是揮揮手,說:「如果那能夠使她高興,為什麼不給她?我父親負擔得起。」陶德知道艾雅會這樣做是因為害怕芙嵐萬一走了,她又得單獨和陌生人一起生活。這些年來,即使芙嵐從未向艾雅道謝,艾雅仍一直照顧她。艾雅對芙嵐不知感恩的唯一報復是冷嘲熱諷,以及假裝她毫不在乎。還有,陶德微笑地想,偶爾會惡作劇,譬如在芙嵐的鏡子上畫一個醜女人,或是把雛菊放在枕頭下,因為雛菊會使芙嵐打噴嚏。

艾雅的一句話將陶德的思緒帶回現今。「我要當芙嵐。」

「是呀,當然可以,只要把你的房間弄得像她的房間一樣,每面牆都有鏡子,並且把你喜愛的那些書全搬走。當然,你的畫也得搬走--」他突然停了下來。「請問,芙嵐要當誰?」話才剛出口,他馬上就曉得答案。「不行!你父親--」

「不會知道,也不會在意。我會告訴他這樣做是為了保護他貴重的商品。萬一有人想綁架梅家的繼承人,那將會是不值錢的芙嵐--而不是我--被抓,而且我相信她很快就會告訴綁匪實情。但我們根本不必擔心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因為一路上我們會受到保護,根本不會有危險。」

「都是那個姓孟的傢伙,對不對?他讓你想到這個餿主意。」

「他就算下地獄,我也不在乎。他這人沒有榮譽感,或道德感。」

陶德很清楚艾雅痛恨那些貪圖她父親的錢財而接近她的人。有一次她評淪芙嵐:「至少她的友誼無法用金錢買到,因為我的確試過了。」

艾雅走到他的椅子旁邊,雙手放在扶手上,靠近他的臉。她是唯一看到他而不會厭惡地把臉轉過去的人,每當艾雅這麼靠近他時,他的心頭都會湧上愛意。

「你看不出來嗎?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每當有需要時,艾雅就會利用陶德對她的愛來達到目的,因為陶德根本是她父親派來的首要眼線。她對陶德投以甜甜的笑容。「當然,這得由你決定。」

「你少靠近我!」他舉起手說道,因為他看出了她的計謀。

「你以為你能夠說服我做任何事。這太危險了,你父親會大發雷霆--」

「如果我被綁架而勒索贖金,他會不會更生氣呢?」艾雅看著他,降低自己的音量並希望他不要抓出她的語病--因為她才剛保證這一路上不會有危險。「萬一他們因父親拒絕付贖金而把我撕票,你會有何感受?」

看到陶德閃爍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贏了,她手舞足蹈地大笑說:「沒有人會知道我是誰!沒有人會瞠目結舌地看著我!沒有人會盯著我的衣服和食物,問我是不是穿絲綢睡覺!沒有人會評議我說的每句話,只因為那是英國最富有的繼承人所說的話,也不會一天內就有三個人向我求婚!」

那句話使陶德笑了起來。當然,艾雅誇大其詞,不過牆外的確經常有年輕男人唱情歌求愛。他們寫情詩讚揚艾雅的美貌,說他們在夢中或是「從遠方」或是爬樹看到了她后,就不可救藥地愛上她。芙嵐每次聽到那樣的話,總是說:「他們一定是看到了『我』。」

「芙嵐會同意嗎?」陶德輕聲問道,盡量替自己爭取時間思考。「你知道她有多麼喜歡潑你冷水。」

「同意?」艾雅吃驚地問道。「同意!你在問我芙嵐是否同意擁有黃金來搭配她的美貌?你這不是白問嗎?」

艾雅開心地笑著。「把芙嵐交給我吧!」

「上帝保佑她的靈魂。」陶德低聲說道,以免被艾雅聽到。

芙嵐靜靜地聆聽艾雅說話,她的房間是艾雅房間的一倍半,而且每面牆都掛了以昂貴的畫框框起的她的畫像。

「你要我扮成你?」芙嵐問道。「國內每個壞人都想奪取你父親的黃金,你要我冒生命的危險假扮你?」

艾雅嘆了口氣。「你知道這趟路如果不安全,父親是不會送我去的。」

芙嵐對她微微一笑。「對你也許很安全,但如果我是繼承人,那我的安全怎麼辦?」

「安全?你好像認為盜匪會在路上打劫我們。你知道明天我父親就會派人來護送我--護送我們。沒有人認識我們,就算這裡認識我們的傭人也不會說出來,畢竟誰會在乎!」艾雅怨側地說道。更何況,她會給陶德足夠的錢去塞住所有人的嘴。英格蘭都知道他很吝嗇。無疑地,我們的隊伍會很寒酸,沒有人會想到那是梅家的車隊。別人會以為我--你--只不過是普通商人的女兒。這是你的機會--」

「別再說下去!」芙嵐舉起她的手說道。她離開艾雅,望向窗外好半晌,才轉過身,她的表情嚴厲。「你總是為所欲為,對不對,艾雅?」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我像個囚犯在過日子!」

「囚犯?哈!除非你窮過,否則你根本不曉得什麼叫做『囚犯』!我家以前很窮,現在還是很窮,而你卻一輩子都不愁吃不愁穿。不論你想要什麼,只消向你父親開口,他馬上就會給你。而且在這裡,你的話就是法律。」

艾雅握緊拳頭,但是沒有出聲。芙嵐說的每句話都很正確,艾雅對貧窮一無所知。許多人都在挨餓受苦,而她過著好日子卻不知感恩地想要自由。芙嵐總是知道哪些話能使艾雅愧疚。

「好吧,我會讓你知道沒有權力是什麼滋味。」芙嵐恨恨地說道。

那句話使艾雅差點嗆到。「權力?你認為我在這裡很有權力?」

芙嵐笑了出來。「你是這裡的女王,可是卻不曉得。」

「否定你對園丁調情,戲弄馬夫--」

「那是我僅有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甚至不必說『開門,就會有人替你開門。每個人一曉得你是誰,就會跳起來想討你歡心。」

「我過得很節省,我聽說--

「聽說!艾雅,你居然蠢到相信童話故事是真的!好吧,咱們?來看看你當個普通人會是什麼樣子,不過我警告你,一旦開始,我們就得玩到底。在抵達目的地之前,我將是梅家的繼承個。如果你中途反悔,我會裝作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只有在這個前提之下我才會同意。」

艾雅對她揚起眉毛。「你以為當個傳奇人物、永遠不知道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很好受嗎?三年前我差點被綁架,你以為每天生活在恐懼里的感覺很好嗎?」

「就像我怕你?只要你寫信告訴你父親把我送走,我又會變成窮人。即使是現在,你父親付我來陪你的錢都寄給我父親和妹妹。和你住在一起,我放棄了所有嫁個好對象的機會,不過,也許我的犧牲能夠使我妹妹找到美滿的歸宿。」

「我不會把你送走的。」艾雅輕聲說道,這話她已說過無數次,但芙嵐不相信。每次兩人意見不合,芙嵐總是會說:「現在你要把我送走了,我的家人和我都要餓死了。」

過了一會兒,芙嵐緩緩地露出笑容。「也許我們可以做一筆買賣,你不會認為我會笨到免費為你冒生命的危險吧?」

艾雅笑笑。「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從不認為你會基於友誼而為我做任何事。我擅自列了一張清單。」她展開一張羊皮紙。

芙嵐接過單子看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不夠,我不會為了這一點點錢拿我的性命冒險。」

一如往常,艾雅早有心理準備。「坐下來談,好嗎?」她疲倦地問道,和芙嵐做買賣總是很花時間。

幾個小時后,黃金、珠寶、布疋,甚至連艾雅母親名下的土地收益也都轉手給芙嵐。但坦白講,這些仍比艾雅原先的預期更少。

艾雅站起來,捲起羊皮紙。「你不會喜歡當我的。」艾雅最後說道。

「你也不會喜歡當我的。」芙嵐答道。

然後兩人遲疑地很快的握了一下手,買賣成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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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氣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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