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苗栗銅鑼到通霄,有一距離不算短的路段,周遭景緻宛若的熱帶雨林,樹蔭濃密遮天,在夜晚只能透過樹枝葉的空隙,隱隱約約窺得點點繁星。附近極少人家,除了黯淡點綴其間的中睡燈外,沒有其他光亮,儼然是一片具有原始蠻荒特色的地帶。
這一夜,空所依舊清新怡人,不帶半點雜質和污染,枝葉仍然無限度伸展,逼得人不得不改換角度欣賞夜空,地面上還是黑暗沉寂,僅有一輛熄了火的法拉利跑車停靠路肩,旁邊有幾個不停晃動的人影,不時發出彷彿狼嗥的哀嗚聲,在這空問里,引發陣陣迴響。
「啊!受不了,受不了,我快被她逼瘋了。」曼丘武首先發難,痛苦得仰天長嘯。
「她名字還取得真好,真零;靈,居然真的就把老大給制伏了,完全對她百依百順。」曼丘映沒什麼太激烈的反應,只是平淡表達她對武真零的飲佩。
「什麼真靈?她根本是面目猙獰,居心險惡,我看她八成是武則天的後代,才會這麼狠毒。不!九成九她就是武則天本人投胎轉世,專門生來危害世人。」
由曼丘武反應如此激烈的狀況來看,不難想像,他肯定是被迫害最嚴重的人。
「真受不了!當初到底是哪個人想不開,活得不耐頓,出這種餿主意、爛想法,說什麼只要老大結婚,就沒空理我們的?自己出來自首,我可以高抬貴手,免去他的死罪。」曼丘武擺出了警察辦案專用的狐疑眼神,看著其他人。
「不要看別人,就是你。」曼丘映和曼丘衛異口同聲看著其他人。
當場十目所褪,十手所指,曼丘武想推卸責任都很難,為避免被修理,成了眾人發泄怒氣的目標,他趕緊轉移話題,努力向一旁悶不吭聲的曼丘格求救。
「老四!快想個辦法啊!」他的聲音極盡可憐的委屈。「大家台北市的宵禁至少還到十二點,而且是限定未或年人;我們曼丘家的宵禁,居然是九點鐘,多一秒都不成,沒事還要被禁足,這要是傳出去,我不被笑死才怪。」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成天陪大嫂逛街購物,不單腳底磨出一堆痛死人的水泡,就連我最大的嗜好都疲軟,欲振乏力,真吃不消啊!」曼丘映動了動酸痛的肩膀和腰部:
「你們那有什麼!至少還有點人權和尊嚴,哪像我,倒成了她御用的廚師,任她指揮來指揮去,大廚的顏面和地位,全被她踩在腳底下,我這算什麼!」曼丘衛苦道。
「老四!」三個人直把箭頭對準曼丘格。
「別找我?女人是非常恐怖的動物,不能輕易惹的,你們還不懂嗎?」曼丘格似笑非笑道。
在求助智囊無效的情況下,這三個人決定自力救濟。
「對了!你們看這樣好不好?」曼丘武突發奇想:「乾脆讓他們早點有孩子,省得他們旺盛多餘的父愛和母愛無處宣洩,全都浪費在我們身上,壓迫虐待我們。」
「好像滿難的耶!我問過大嫂,她跟大哥根本沒發生過關係,絕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曼丘映抖出小道消息。
「這有什麼難的,只要給他們服食一點春藥,再把他們關在一間不去的密室內,保證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曼丘武得意的說出他盤算已久的陰謀詭計。
「親愛的情聖,你在東京都是用這套下三濫的卑鄙手段,侵害善良女孩的嗎?」曼抹格冷笑的嘲諷他這不人流的無恥想法,順帶好心的提醒他:「你要這麼無恥,我不反對,但是別把我算進去,我可不想當大惡人的首領段延慶。」
「咦?」曼丘映左顧右盼。「那我不成了殺嬰事件女主角葉二娘了,我不幹!」她趕緊撇清。
「我也沒興趣當什麼滿腦豆腐的南海鄂神。」曼丘衛也急流勇退,拒絕和曼丘武沾上關係。
「等等!好的都被你們搶去了,我倒成了沒水準又好色怕死的雲中鶴,這像話嗎?」曼丘武不滿道。
「像!那根本就是你的寫照。」又一個千人所指的事實,想賴都賴不掉。
「哼!算了,我懶得跟你們計較,先解決大嫂要緊。」曼丘武難得心胸寬大,以天下為己任的死皮賴臉,拚命對曼丘格撒嬌:「老四,拜託啦!想想辦法嘛!」
曼丘格拍去渾身上下如同雪花的雞皮疙瘩,給了他一個善意的建議:「找老六如何?她定能包你們滿意。」
「不行!老六太狠了,大嫂會受不了的。」在這危急存亡之秋,他們居然還有心思同情武真零,真令人感動。
似乎是回應他們的善良好心,一陣奇異吵雜的聲響,不尋常的流竄在每個角落,由遠逐漸行近。黑暗無光的夜空,平白無故的出現閃爍不定的光點,給人毛悚然的感覺。
「天哪!不會吧!」曼丘映仰望著在正上主盤旋不去的直升機,好不容易放鬆的心又開始往下沉。
驀然,在直升機離地面最接近之際,機門緩緩打開,拋下了繩索,頂端出現了兩個人影,一大一小的逐漸移往末端,直到平穩抵達地面。
「哈!我終於找到你們了。」武真零興奮的叫道。
「大嫂,你不是有懼高症嗎?」曼丘武有氣無力道。
「只要有愛,什麼都可以克服。」武真零開心的笑著,並擺出V字型勝利手勢。
「曼丘智!」一群人把視線固家在小不點的人影上,發出了困獸的悶吼聲,甚至有人已捲起袖子,準備動手了。
「你們看著我幹嘛!以為我心甘情願當漢奸哪!你們就不曉得她那一雙眼睛,大的有多嚇人,她那麼可怕的瞪著我看,我能怎麼辦?無可奈何下,我只有出賣你們了。」曼丘智一臉委屈無辜,振振有辭的強辯。
「唉!」三個人同聲嘆道。
這個據點既已被武真零查獲,想必是不能再來了。下次,只好逃亡到南部的據點——墾丁了。
「咦?老四呢?」武真零四下搜尋,不見他人影。
「各位,我先走一步了。」曼丘格借用樹枝的反彈力,抓住了直升機垂下的繩索,瀟洒的擺了擺手,隨直升機揚長而去。
「討厭!又被他跑了。」對於始終無法逮到曼丘格,武真零深感遺憾。不過,還好她是個很樂觀的人,隨即又振作起來,歡天喜地的望著被首領拋棄的餘孽。
「太好了!在夜晚兜風,肯定別有一番滋味。」
其他人全身虛脫得有如殭屍,行屍走肉的爬回車內,曼丘衛發動引擎,故意拿跑車當牛車開,以表達他內心無言的抗議。
很顯然的,這場商討如何對付武真零的會議,在群龍無首、敵人又直搗黃龍的情況下,宣告徹底失敗。
◇◇◇
午後,處於休戰期間的曼丘家,一片死寂沈靜。
武真零屏氣凝神,鬼鬼祟祟的放輕腳步接近書房,不著痕迹的推開書房門,隔著狹窄的縫隙,探頭探腦的偷窺曼丘理的動靜。
待瞧見埋首於處理業務文件的曼丘理,以及他面前堆得有如小山般高的文件,和站立一旁監督,擺出晚娘面孔的福平爾,她略顯失望的把房門恢復原狀。
曼丘理罷工不過三天,承受強大工作壓力的福平爾,終於神經打結失常,決定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如果他得待在煉獄倍受煎熬的話,他一定要找個人當墊背,於是蹺班的曼丘理,被他給逮了回來,日夜監視督促工作。
照這情形,武真零想和曼丘理悠遊庭園的計劃,是無法實現了。
她輕嘆了口氣,把目標放在晚餐過後——福平爾特別寬宏大量,准許散步聊天的十分鐘短暫的自由時間了。
因為這個緣故,她發現自己最近又開始怨恨福平爾。
百般無聊的狀態下,她無意識的穿過中庭走廊,繞過不明原因存在的岩石堆,來到了曼丘理在字條上註明的禁區——溫室和游泳池。
放眼望去,面積遼闊得過分誇張,水深不見底,水質籃中帶綠的游泳池,水面平靜無波,僅有微風拂過遺留的細微波紋,此起彼伏的構成單調無趣的畫面。
這時,在溫室內,繁盛如熱帶樹林的景緻中,陡地蹦出了兩隻白毛如雪的猛獸,先是彼此互相追逐嬉戲,發現她的存在後,它們不怕生且好奇的移向她。
她端詳了半天,海里浮現了曼岳理的話:「美洲虎名為善良,非洲獅是邪惡,它們是七叔利用遺傳因子製造出來的白子,擁有人類的智商,脾氣溫和,只是偶爾……」
偶爾什麼呢?她忽然忘記了。算了!瞧它們一副可愛惹人的疼的模樣,誰會有多餘的心情,去回想那些不重要的小事呢!
她撫摸過它們柔順的毛,在艷光四射的烈陽照耀下,它們雪白的毛髮散出絲絹般的光澤,不時和陽光相呼應。烏黑圓潤的大眼,小巧精緻的鼻,充分顯現它們好奇心重的特性,不時打量她,嗅聞接觸她的氣味。
在彼此都有好感的情況下,她和它們很快,的玩成一片。約莫過了片刻,武真零喘著氣,略有所感的望著它們:
「今天沒能看到鯊魚善良和海豚邪惡,好可惜喔!」
充滿靈性又通人話的獅和虎,對望了一眼,臉上閃過惡魔般的調皮笑容,一隻猛咬住武真零的裙角往前拉,另一隻則用頭頂著她,將搞不清楚狀況的她拉推到泳池旁:
「善良……」她正想開口詢問它們的意圖,卻只說了兩個字,頓時身體失去平衡,突如其來的直跌進水裡c
在水毫無空隙的侵入包圍她每一個細胞,引發無數個水泡的瞬間,她的腦海清楚明晰並列兩個念頭。
一是曼丘理那句話偶爾的下面是:「它們喜歡把人推下水的惡作劇」,另一是完全不會游泳的她,這下完蛋了,她鐵定要命喪於此,提前去向閻羅王報到了。
社智和視線模模糊糊中,她彷彿看到兩個白影,從水底深處直游上來,身形優雅矯健的靠近她,不時用頭部接觸她的身體,好像正在搭救她,想把她托上岸。
驀地,一個結實的胸膛靠在她身後,強而有力的雙臂輕輕的摟抱她的腰,他似乎在跟她說話,她沒法聽清楚,只是原本驚慌恐懼的心,因為他傳來的熟悉感覺,而完全沉穩下來,整個身子放輕鬆的任由他帶離這個危險境地c
「你快嚇死我了。」確實她沒事後,曼丘理這才鬆了口氣,將她緊摟在懷裡安慰。
若不是他忽然心血來潮,逮住福平爾不注意的空隙偷溜了出來,若不是他瞥見善良和邪惡一副作賊心虛,剛闖了大禍的模樣,他和她只怕要天人永隔了。
不由得他的心隱隱作痛,好像成枝針在扎刺。
死裡逃生的武真零,難忍胸口積壓的恐慌情緒,先是抽抽噎噎,隨即終於元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我……我好怕……怕就這樣被帶走,再也見不到你,那該怎麼辦?我不要和你分開,我不要永遠看不到你……「
「真零,沒事了,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的。」
曼丘理輕柔的捧著她的臉頰,憐惜的吻去她晶瑩剔透的淚珠,低聲在她身邊喃喃輕語。
隔著濕透的衣服,兩個身軀緊貼在一起,她柔軟的膚觸引發他體內一股燥熱,牽引他深藏已久的情慾,有如野火燎原般,迅速傳達至每個細微部位。
他難捺蠢蠢欲動的慾望,不等她情緒平穩做好心理準備,俯身用唇堵住她微張想說話的櫻唇,將他身上那股灼熱的氣息傳達給她,腦里僅剩一個念頭,他要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她,他對她狂熱的愛戀逼迫他放棄等待。
被吻得昏天黑地,神智瀕臨昏暈邊緣的武真零,眼神迷濛的望著他,手不由自主的加重力道,緊緊環抱著他。
他灼熱滾燙的唇慢慢的轉移陣地,激情的吻著她的臉頰、她細緻粉嫩的頸,每到一處,就引發她體內一陣奇異的感覺,如同電流穿過一般不可思議,震撼支配著她的身心,使她得到喜悅和快感。
她嬌喘著氣呻吟,柔軟的身軀輕輕顫動著,更加刺激了他的慾望,他難以控制力道的扯低她的圓領口,將唇烙印在她雪白誘人心魂的酥胸,正待要往下移動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童稚聲。、
「啊!你們大人好色喔!」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共場合做這種事。」話雖如此,曼丘智依然瞪大眼睛看。
「就是嘛!你們大人真差勁!萬一害我長針眼,或是誤入歧途,那該怎麼辦呢?」他本來就誤得很徹底,有差嗎?」
這兩個人一搭一唱的,完全不管躺在地上的人作何反應,弄得曼丘理和武真零尷尬難堪至極。曼丘理怕她領口的春光外泄,拚命的想用手遮掩,武真零則滿臉通紅的直往他懷裡縮,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令人哭笑不得的場面。
「我這要像不像八歲的小孩?做的夠不夠標準?」曼丘智仰天露出天真無邪的臉龐。
「像!非常標準!」曼丘武點頭道。
「那我可以去九叔那邊學量子力學了吧!」
曼丘智才剛踏出一步,忽然想起什麼似人,把他手裡拿著的東西,放在草地上,對武真零微笑著:
「這是我費心半個月,辛苦鑽研,長達六十萬字,有關美少女戰士的研究報告,請大嫂批評指教。」
曼丘智退場后,他的搭檔曼丘武仍然駐足原地,微蹙著眉頭,瞧著地上的兩個人。
「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曼丘理老羞成怒狂吼道。
「我是在想你有沒有保險套?」
「誰有那種混帳東西!」
「說得好!像那種不人道、泯滅天良、違反自然常理的壞東西,千萬不要用。」他很想上前拍曼丘理的肩膀,以示鼓勵,但看情形不太適合,只得作罷,卻不忘記吩咐一句:「絕對不要節育,孩子是愈多愈好,加油!」
太好了!這樣他就不用結婚了,曼丘武樂曼波舞步離耳現場,心裡直盤算將來的單身生活該如何逍遙度過。
像在跟他作對似的,兩個純白的身影突然從水裡直竄而出,騰空一跳,在半空中形成兩道完美的弧度,然後「啪」的一聲直沉水裡,濺起的巨大水花,全灑向曼抹武,似乎在嘲笑他開心得太早了。
曼丘理和武真零對望微笑,這仇總算是報了。
他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不想再繼續才方未竟的事,而決定加快腳步進行他心裡另一個念頭,他不能再等了。
二樓陽台上,福平爾失望的把他手中用來觀看好戲的望遠鏡,隨意擱置,拿起行動電話,按了幾個鍵。
「四少爺!五少爺在搞破壞,眼看就快要成功的事全破他給毀了。」他欲哭無淚的報告經過。
電話彼端沒有回話,只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嘆息聲。
照他們如此騷擾監督,想要曼丘理早貴子,以便使所有人提前解脫,那真是痴人說夢哪!
◇◇◇
接連三天,曼丘家的氣氛顯得詭譎異常。雖然平時就是這樣,但這幾日情況似乎特別嚴重。
只要一逮到空隙,曼丘理便會神秘離奇的失蹤,難奈福平爾抱怨羅唆的武真零,只得放棄追緝曼丘理弟妹的行動,把目標轉向她這個突然喜歡變魔術的老公。
而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竟指揮不動警備隊,也不知是哪根神經不對,隊員們兩個拒絕合作,二話不說的直接放旁這份收入豐厚的兼差。
為達目的,她只好改變戰術,詢問曼丘理的去向,希望他們能給點情報,哪知道他們像見了鬼似的,支支吾吾了半天,隨便找個借口搪塞,然後嚇得落荒而逃。
幹嘛!她長得有這麼可怕嗎?
就在她無計可施的情況下,迎面而來的曼丘映,再次成為上天派來解決難題,拯救教她脫離苦海的救星了。
「老公,有沒有看到你大哥?」她趨前詢問。
「有!他在東園?」曼丘映猛打了噴嚏,雙眼通紅,不斷流著眼淚,神情極其痛苦難過。「你最好別過去。」
尋夫心切的武真零,沒把曼丘映好意勸告的話放在心上,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就怕錯失良機,又讓曼丘理給跑了。
才到東園門口,武真零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不由自主的收住腳步,駐足在原地發愣。
滿天滿天俱是花,在灼熱的陽光下,顯得益發燦爛。
鮮紅的玫瑰、深紫粉紅色的西亞紫荊、金黃色的金雀花和阿勃勒、白色的安息香和玉玲花、紫藍色的牽牛花和立鶴花……數不盡的花種,無法詳細區分的花色,樣樣包含其中,爭先恐後的盛開艷麗鮮亮的花瓣,散發誘惑醉人的甜香,形成了眼花撩亂,久久難以舍離,而為之昏眩的奇特塊異畫面。
花海中,站著兩個神仙似的人物,一個是她消失無蹤的老公曼丘理,另一個卻是她從未謀面的美人。
有了曼丘武的惡例在前;她忍不住睜大眼下,充滿懷疑的端詳她,先見到這美人身著隨風飄逸擺動的荷葉裙,她尚不能確定這美人的性別,但把目光往上移,接觸到完美無瑕的雙峰后,她已經能明白肯定,這人是十足的女人。
隔得老遠,又被花影遮擋住,她無法看清女人的面容,但這女人身旁的曼丘理,卻完全在她目光有效的射程內,光見他滿面笑容,神情和態度全是她陌生、不曾看過的模樣,她的心就揪得好緊好緊,沒來由痛得好難受。
滿天滿地的花,美歸美,卻給她一種無言的壓迫感,就如同那一個女人一般,令她忽然心生厭惡,胸口沉悶的彷彿快要窒自己了。
在眼眸泛潮,視線模糊的情況下,她轉身想逃離這個令她不舒服的地方。
沒走幾卡,她便撞上隨後趕過來的曼丘映。
「大嫂!」曼丘映沒說什麼,只把面紙盒遞給她。
武真零連抽了四、五張面紙,拭去臉頰上不斷滑落的淚珠,聲音哽咽的丟給曼丘映一句話。「我該聽你的話的。」語畢,即以跑百米衝刺的速度,逃離現場。
現實真是太殘酷了,難怪曼丘映不要她靠近……想著想著,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涌了出來。
「看來!又增加一名可憐的受害者了。」曼丘映嘆道。
一陣充滿花香的微風襲來,曼丘映趕緊用手巾掩住發癢的鼻頭,十萬火急的逃離病源地,以免那可怕恐怖的花粉症再度猛烈發作,惹得她受害又片刻不得安寧。
沒錯!這個討人厭的花粉症,正是曼丘映和警備隊員,不要武真零來東園的理由,他們純粹是為了她的健康著想,欲沒想到她誤打誤撞的看到不該看的場面,造成了不該有的誤會。
「真受不了,像那種鬼地方,普天之下,大概就只有老大和老六這兩個怪胎,能夠適應而安然無事吧!」
逃到安全地帶的曼丘映,自以為是的下了如此結論。
武真零手捧著面紙盒,表情木然,腦中一片空白的在庭園裡,閑逛了大半圈,在對曼丘理行為找不出合理解.釋,又不知該如何面對的她,在動物歸巢本能的驅使下,開始朝著本館前進,她想回到令她安心的卧房,好好想想。。
途經大廳,她瞧見曼丘理和那個女人,以及他的弟弟妹妹,全聚集在廳內,似乎在討論什麼重要的事。
她豎起耳朵靠在門邊,正好聽到曼丘理在說話:
我不想徵求你們的意見,我只想告訴你們,我要舉行婚禮。」他的態度間,完全沒有可商量的餘地。
「我不反對!但是,老大!你得先和武真零離婚萬成,不然會犯了重婚罪。」面對門口的曼丘格,瞥見武真零的身影,似笑非笑的說道。
「我跟她的婚姻不是假的嗎?不需要……」曼丘理的話未完,即被武真零的驚叫聲打斷。
「假的?」她不敢相信的望著所有人,搞了大半天,她跟曼丘理的婚姻居然是假的。
「真零,你聽我解釋,當初是為了騙老二回來,才舉行假婚禮,做戲給他看,它其實是不成立的,所以……」曼丘格欲解釋。
「不要說了!」她氣憤的猛喊一聲,帶關受傷的神情轉身離開。
「等等!」曼丘理想追上去,卻被曼丘格給攔下來。
「老大!我不想阻止你去追大嫂,我只想鄭重告訴你一個事實,上次的婚禮是真的,完全合法的。當然!你如果閑得無聊,想再舉辦一次婚禮,我們樂意儘力配合。」
其他人已經在期待曼丘理大發雷霆了,未料他毫無動靜,只是一臉迷惑的看著曼丘格。
「那我在等什麼?」他日日夜夜忍受煎熬,萬般痛苦的緊守最後一道防線,為的又是什麼?
「誰知道你在!」曼丘格心知肚明的微笑。
「可惡!」曼丘理狂暴的吼了一聲,氣急敗壞的以全速追趕武真零,恐怕因為這莫明其妙的誤會,而失去她。
「那現在我們要幹嘛!」曼丘武環顧所有人。
全部的人,包括被武真零視為情敵的女人在內,全都露出了惡魔般的微笑。
不知是曼丘冽帶給她的影響,還是她潛意識作祟,受到如此重大的打擊,武真零沒想到要回以徐家拆苦療,反而跑到西苑,坐在曼丘冽曾待地的榕樹底下,雙臂環抱屈膝,望著眼前的景緻發愣。
她不知該想些什麼,滿腦子俱是這些時日以來,她與曼丘理相處的點點滴滴,影像雜踏紛亂交錯,把她整個思緒填得滿滿的,令她沒有多餘的空問去思考問題出在何處?她仍然無法接受婚姻是假的,曼丘理純粹耍弄她又打算拋棄她的事實,她真的很難逼自己去面對。
這時,對面的樹下來了三隻貓,帶頭的母貓急欲到處散步,後面的小貓卻脫離隊伍,頑皮的想爬上樹榦,由於力氣不夠,再加上技術不夠熟練,沒爬兩步就跌下來了,那可愛的神態,逗弄著武真零忍不住笑逐顏開。
「我還以為你在生氣難過呢!沒想到你居然在這哈哈大笑,真令我感到傷心哪!」曼丘格的語氣中,透露出少許的失望之意。
武真零沒有立即回應他,仍舊望著三翻五次滾落樹根,卻還執意努力爬樹的小貓,心裡暗自有了決定。
她為什麼要認輸?為什麼不努力爭取,而要拱手把他讓給那個女人?也許她長得不如那個女人,家世學歷也不如.但那又如何呢?她可不認為她愛他的心會輸給那個女人。她根本不需要接受那個女人的存在,因為那個女人已不再對她有威脅,她唯一需要確定的,只有一件事c
「你愛我嗎?」她仰頭問他。
「當然!這世上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他微笑=
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呢?
武真零緩緩站起身迎向他,雙臂緊摟住他的腰,把身子親貼著他,讓他們之間完全沒有空隙,她仰起頭,朝他露出誘惑人沉迷的微笑。
「我決定了!不管多困難,我都一定要把倒情敵,把你搶回來。」她發表宣言。
近一個月在曼丘家的生活,把她過去繁雜的思緒簡化,將胡思亂想的的空談,化為積極的攻略行動。
「什麼情敵?」他不解道。
「就是方才跟你在東園,不久以後要和你結婚的女人哪!」
「你居然愛我愛到不擇手段搶我,我真的很開心,不過,我不希望人兒她起衝突。」曼丘理笑著撩撥她被風吹亂的婦絲。「這家裡誰都能惹,就是老六不成,如果你和她對上,你會被她整得很慘。」
「你的意思就是說,她是……」武真零咋舌看著他。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后,武真零不禁鬆了口氣,心口上壓著的大石,頓時也落了地,她感到萬里晴空,心裡的陰霾盡掃。只是又錯把他六妹當成情敵,讓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會怪我太愛吃醋,隨意嫉妒,胡亂惹是生非吧!」她雙頰因羞愧而染上一抹紅暈,這正是他愛看的。
「怎麼會呢!」他輕輕在她唇上烙印一個吻。「雖然酸勁十足,卻是充滿甜蜜,回味無窮呢!」
「對了,你方才所提的婚禮是什麼意思?」
「我原本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上次的婚禮太過草率隨便,我心裡直感到過意不去,才想再舉行一場隆重的婚禮,以彌補我對你的虧欠。」
曼丘理把武真零帶至樹根底部坐好,把他手中的物品呈現給她看。算起來,它正是這場誤會的肇端呢?
「哇!好漂亮喔!」武真零邊欣喜的翻閱他擤的素描本,邊問道:「這是要給我穿的禮服嗎?」
「還只是草圖而已,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可以告訴老六,她負責由設計到完成的整個過程。」接著,他又從上衣口袋中取出兩張機票交給她。「我們的蜜月旅行,不管想去哪裡?想無多久?都由你全權決定。」
武真零感動的依靠在他的懷裡,她不知該怎麼才能回報他給她的愛,她權能在心裡暗暗起誓,她要對他更加更加的好,用她的開始來愛他,直到地老天慌。
就在這兩個人歡天喜地計劃婚禮的同時,一群惡魔正在昏天黑地的商討如何破壞這場浪漫的婚禮。
「我覺得你們的手段太溫和了,我無法苟同,我熱切渴望的,是個血肉橫飛、極盡殘忍爆力的場面。」天使面孔、魔鬼心腸的老六曼丘緒如是說。
「那把水戰改為槍戰,使用假血漿來製造效果如何?」曼丘武修正陰謀的內容:「二叔拍戲的道具正好派上用場。」
「可是,就只有我們自己家裡的人,有什麼意思?」曼丘映泄氣不滿道。
「老八,想不想向你未婚夫挑戰第九十九次?」主謀者曼丘格眯著眼微笑道。
他這句話大廳內頓時生機四起,所有人都充滿幹勁的摩拳擦掌,準備驚天動地的大鬧一場。
◇◇◇
「嗯……」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輕聲呻吟著的武真零,雙手按著微發疼的頭,睜開她那雙迷濛、視線不清的眼眸,開始梭巡四周令她困惑不解的擺設。
首先映入眼竄的,是面積寬廣的銀幕,上面色彩混雜,各種線狀和閃爍的光點,不停交雜錯亂,形成了紛亂的畫面。
接下來,則是周圍放置著種種奇形怪狀的玻璃瓶和器物,由空氣飄散的濃烈化學氣味,很容易使人聯想到學校的生活化學實驗室,而她居然躺在手術台上。
「這是哪裡?」她怯生生的問道,在搞不清所處環境和形勢的狀態下,她不敢輕妄動。
「北館!」坐在沙發椅上,背對她的曼丘格回道。
「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你說呢?」他仍用慣常似笑非笑的口吻。
武真零帶著困惑不解的眼神,緩慢把視線移至自己的身上,當她瞅見穿著那件由珍珠和各色鑽石點綴製成的婚紗禮服時,她好像有點頓悟了。
她開始追溯出那些被她遺忘的記憶。
那時,她正穿好婚紗禮服,老八曼丘映在一旁幫她整理收尾和配戴頭紗,老六曼丘緒面帶甜密溫柔的微笑,將自己特製的棒花交給她。那花真特別,不但花形少見,花色過分艷麗,就連道都極極為獨特,只聞了一口,她整個人立刻感覺到輕飄飄,沒隔多久,就不醒人事了。
她的思緒微微觸動,終於發現疑點和不對勁的地方了,經由多日被陷害的經驗告訴她,這事絕對和他們這群不良份子的企圖有關。
「說!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也沒什麼!只不過想請大嫂看出好戲罷了!」他邊說邊按遙控器的鍵,「啪」的一聲,銀幕出現了影像,一個混亂不堪的場面。
都什麼時候了,她哪有心情看戲!
但當她的視線對上銀幕!怪怪!這可不得了,他受到的驚嚇和震撼,真是非同小可。
她和曼丘理在東園精心盎的婚禮現場,全被毀得一乾二淨,只見滿天落英繽紛,不眨眼的子彈不時穿梭來、呼嘯過,構築成無限凄美且也非常殘酷的畫面。
一群身著黑色西裝,形似黑色烏鴉的警備隊員,個個頭戴防毒面具,在花陣上衝鋒陷陣,和敵方展開驚天動地、泣鬼神的廝殺。不過,他們的對象不是人,而是害他們得到嚴重花粉過敏不治症的罪魁禍首。
另外一堆裝扮怪異,外表如同日本忍者的人,則封上了一睦面容非古非今,卻也宜古宜今的人。雙方對峙,分外眼紅,沒心情說話講旁白,只想趕快將對方撂到,爭取最後勝利,槍林彈雨中,搭配的是血肉橫飛,天哪!真是血腥暴力啊!
「這是在幹什麼?拍社會檔案和黑社會暴力片嗎?」武真零實在看不下去了。
「不!是曼丘軍團上花粉陣,日本忍者太戰秦代兵馬俑。」曼丘格忠實的轉播實況。
武真零無心觀賞,只想在混戰中搜尋到她牽挂的人。
當她看到二樓陽吧上,滿臉驚愕惶恐、不知所措的徐均帆一家人時,她的心安了一部分,再看到一旁,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孕婦怒發衝天,想趕下去助陣,卻被她秀氣丈夫手忙腳亂阻邾的好笑情景,她想:這大概是老三了。
隨後,她望見銀幕上,一群忍著轉攻她親愛的老公曼丘,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體內的暴力因子全發動了。
「老四!給我武器。」
她準備上陣救夫。
曼丘理反應極快,非常配合的交給一把烏茲衝鋒槍,外加補充用的彈藥。
「這是真的嗎?」她突然有強烈的犯罪意識,感覺好可怕,接觸槍的手忍不住輕微顫抖。
「拜託!怎麼可能?」曼丘格露出了稀奇難見的嚴肅表情。「以我的職業尊嚴,我絕不允許任何違法亂紀的行為在我面前囂張。就算是真的,我也會把它改造成假的。」
「老公!我來了。」武真零深吸一口氣,一手握著槍,一手撩起婚紗禮服的裙擺,火速前往戰場。
由此看來,想在曼丘家舉行一場平凡而浪費的婚禮,根本是奢望、不可能存在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