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憑著夏佩濤三寸不爛之舌以及編織故事的功力,短短兩小時,就讓鈕小奔信以為真,完全融入在對方所營造的情境之中。

「我是孤兒,是個很堅強獨立的女孩,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喜歡我?」

聽他娓娓道著她的過往,她從震驚慢慢回歸平靜,也慢慢開始接受她就是夏佩濤女友的事實。

「沒錯,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只要是下班時刻,你就自己推著一個小攤子,然後在我公司樓下賣包子,因為你的包子餡多,皮薄,料又實在,所以生意可說是好得不得了。」看她像小朋友聽老師講故事的專心模樣,這讓夏佩濤說得更是賣力。

他喜歡看她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他,聽她不停發問,聽她在他講述完她的身世背景后,又一直不斷重複提問,為什麼她要這樣,為什麼她又會那樣,而這些問題對他而言都不是問題。

他穩健的談吐,自信的颱風,全來自於他老爸從小調敦,這些年來,他跑遍世界各地,見識過不少頂尖厲害的人物,只要他一開口,很少人能不被他騙得團團轉。

在消弭她所有的疑慮之後,他知道她會放心地留下來好好養傷,反正,在他的洗腦下,她是個孤兒,唯一跟她最親的,除了他之外,就再也沒有別人。

就這樣,鈕小奔放心住了下來。

叩叩叩——

「少爺,少爺,不好了,你快開一下門啊……」隔天一早,夏佩濤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門外,是忠叔氣喘如牛的喊叫。

套上衣褲,他迅速地開了門。

「發生了什麼事?」大清早的,真不知他在窮緊張什麼。

「小包子小姐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

「我一早起床看見小包子小姐一人在花園打拳,我跟她說,她的傷還未痊癒,不要做太過激烈的運動,可是她說沒關係,等到我做好早餐要請她進來吃時,就發現她不見了!」忠叔顯得懊惱不已。

該死!

他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一個不留神,就讓她跑了出去,萬一……萬一她遇到什麼危險,還是被杜原所派來的人找到,他這輩子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昨晚,小奔失蹤的消息已經在鈕辰生報警下曝了光,同時,老爸也追問著小奔的下落,於是他不得不老實把昨晚的來龍去脈全告訴他,說小奔出了意外,受傷嚴重,現在正急救當中。

當養父問到國寶下落時,他借口說要留住小奔,才能從她口中套出國寶下落,要老爸再給他一段時間,同時別把風聲走漏。

為了得到那兩件價值連城的寶物,適當的讓步是有其必要性,就是因為小奔有利用價值,夏百勝才答應留下她。等到與老爸溝通完畢,已是深夜三點多,誰知道才剛躺在床上沒多久,就聽到小奔不見的消息。

這樣一大清早的,她究竟會跑到什麼地方去……

原來她是打拳打到一半,發現有不少阿公阿嬤透過矮牆間的隙縫,偷窺到她在裡頭打拳的樣子。

這些在公園裡打拳的老人家們,看到一個那麼可愛的女娃兒打拳打得如此有模有樣,很自然地鼓掌叫好,於是在全體阿公阿嬤的請託下,她答應跟他們到公園去表演幾套拳法,並教他們如何調息養氣。

只是這些阿公阿嬤們顯然很少看新聞,所以沒人認出小奔就是新聞里的協尋對象,加上老人家記憶力沒那麼好,就算是看到新聞,也是看過就算,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正當她跟阿公阿嬤閑聊完,準備教他們養氣調息時,不遠處突然來了三個人,他們就在教拳的場所旁邊擺起攤子,然後賣起葯來,站在會場中央,講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中年男子,手裡拿著一瓶藥罐,對著圍觀的老人家們,大吹此葯的神奇妙方。

「這罐您要是拿回去,保證三天內就能把你們的血壓降下來,我這葯有許多名人跟我們掛保證,他們就是吃了我的順通高血壓丸,現在才能繼續演戲、賺錢,人生才會變成彩色……」中年男子繼續誇張唬爛,一旁兩名男子也進到老人家裡頭遊說,還說買到賺到,不買定會後悔一輩子。

這種沒有衛生署字型大小,更沒明確的藥品標示,只靠著模糊不清的影印資料和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嘴,就打算從這些阿公阿嬤身上大撈一筆。

買這種葯浪費錢也就算了,萬一真吃出人命,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來來來,今天結緣價,本來一罐一千五,今天優待三罐三千,要買要快,只要三千,就可以把你的血路通得順順順,天天運動也要吃藥來補,內外調合,一次就好,一次就把你的癥狀清得清潔溜溜。」

就在有些老人家因心動想掏錢時,鈕小奔馬上衝進人群里,搶下主持人的麥克風大聲說道:「各位阿公阿嬤,這葯不能買,這葯吃了會死。」

雖然她失憶,但與生俱來的古道熱腸,急公好義,卻一點都沒減少。

被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跑來踢館,三個大騙子當然不爽,眼看財路被截斷,自然沒給她什麼好臉色。

「喂,你在幹麼,我做生意做得好好的,你來亂什麼?」

那位說得口沫橫飛的男子當場變臉,他脖子上戴著一條粗重的金項鏈,嚼著檳榔,目露凶光,一點也不像是什麼正派生意人。

「你賣葯有經過衛生署檢驗合格嗎?你知道這樣亂賣葯給老人家吃,萬一吃出問題怎麼辦?」天生的正義感,讓她面對這群喪盡天良的傢伙,完全沒有露出驚慌神色。

「我……我當然有啊,廢話!」就算亂掰硬幺,也要說有。

「拿出來!」掌心上攤。

「拿什麼?」

「證明啊,廢話!」她把他的話回敬給他。

「我有跟名人拍的照片,他們都是跟我們買過葯的,你看他們現在在電視上不是都很健康,那都是吃我們的葯,身體才會那麼好。」

拿出與名人合拍的裱框照片,鈕小奔看了看,不禁笑道:「這一看就知道是電腦合成,不要以為用影印的我就看不出來,這隻能騙騙老人家,想拿來騙我,還早呢!」

眼見檯子被拆,三人頓時惱羞成怒,哪管什麼以多欺少,只要阻礙他們做生意就是自找死路,於是三人捲起袖子,也不管在場老人家的觀感便群起而上,作勢要教訓這不知死活的小丫頭。

嘖,好痛!鈕小奔提氣才打三拳左右,突然胸口一悶,她單膝跪地,一陣如電流般的黥痛,突然竄進她的心窩。

大概是摔傷后導致的內傷,沒有提氣運功感覺不出來,一旦運了氣,氣血循環,即使再有什麼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也通通都感應出來了。

「哼,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媽的,想嚇我們。」

看到她痛苦地半蹲在地上,三個大騙子哪可能輕易罷手。

X,竟然敢砸他們的場子,害得他們沒生意可做,這些都要從這愛管閑事的臭女人身上討回來!

「媽的,再嗆呀,你再給我嗆大聲點啊!」

中年男子舉起腳就要住蹲在地上搗著胸口的小奔踹下,突然,一道黑影飛來,在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前,那中年男子的大腿內側便被人狠狠用力一踹,痛得他摔到一旁哇哇大叫。

矯健的身手就好像在看李連杰拍電影,在場的阿公阿嬤無不鼓掌叫好。

「好耶,小夥子真不賴,打得真是漂亮,再來再來。」一名露出啤酒肚的阿伯握緊拳頭,吆聲喝道。

一名阿嬤也咧著嘴,開心說道:「帥溝,厚伊系~~甲伊打做狗爬~~」

以夏佩濤出神人化的泰拳,要對付這兩個小癟三,絕對是綽綽有餘,只見他用快得讓人看不見的兩記旋風腿,就把兩人踢得頭冒金星,躺在地上,暈得不知天南地北。

三人自知不是對手,只能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乖乖摸著鼻子閃人。

在打跑三人後,夏佩濤趕緊來到鈕小奔身邊。

才一到她身邊,她便癱進他懷中,睜大著眼,呼吸困難,胸腔起伏不定,在最後的意識里,她只感覺到他抱起自己,而他神情嚴肅,面無血色,之後……

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小女人也真的太自不量力了!

自己的身體都還沒好,就要去教人家調息養氣,不但這樣,還要強出頭去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看不慣老人家被騙挺身而出是值得嘉許,可也得衡量自己的傷勢吧,體內有沒有內傷都還不知道,就敢這樣亂調氣,看,出事了吧!

來到顧品豐的私人診所,夏佩濤讓她接受從頭到腳的徹底檢查,原本看她可以正常走動,以為只是記憶方面受到傷害,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內傷,要不是因為她逞強出頭,胡亂調運氣息,他還真不知道她的胸腔也出了大問題。

「雖然不用開刀,但還是得靜養個兩三天,你聽好,現在沒有我的允許,你一概不準下床,知道嗎?」有了一次經驗,夏佩濤可禁不起再一次的刺激。

大大的眸子看著他,靜靜地,好像想問他些什麼話。

平躺在床,左臂吊著點滴,過去的一兩個小時,她宛如從鬼門關走一圈回來,她並不是憂心自己的狀況,而是……她為什麼會一早就很自然地起床,然後很自然地練拳,還知道怎麼調息養氣,教老人家怎麼吐納,好保養身體。

過去的她,是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孩子嗎?

「想問什麼就問吧,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那雙眸子真澄澈,美得就像小湖裡的湖水。

「濤,我……是個很野的女孩子嗎?」「濤」是他要她這麼叫的,他說失憶之前,她都是這樣叫他的。

他摸摸她烏亮的髮絲,輕聲笑道:「野?」他搖搖頭,這個字太不文雅。「你是活潑,是一刻也靜不下來的小白兔。」

對於夏佩濤說的話,她滿臉存疑。

「你、在、說、謊!」看他一臉不正經,肯定不是說實話。

「我說謊?」何以見得?

「沒錯,有哪個女孩子一早起床就在打拳的,而且還那麼多管閑事,一言不合就跟人家打起架來,別的女生都安安靜靜,要不然動作就是很秀氣,哪像我?」越想越不對勁,直接挑明問:「我……我沒失憶前,是不是……小太妹一個?」

「小太妹?」他忍不住,一個爆笑出聲。「你看起來像黑社會的嗎?」

「正經點,我是很認真的。」

「我也是很認真在聽啊!」可是嘴角卻不禁微微抽動。

「你說我叫小包子,這一聽江湖味就很重嘛,還有……我的模樣一點也沒有女人味,再說,你說我是孤兒,那麼……我應該從小就學壞了,從這些線索看來,我確定自己不是什麼正經八百的女孩。」不告訴她,那她只好找線索來判斷了。

看她像個小偵探似地在那抽絲剝繭想個沒停,這下他更可篤定,以她這種凡事追根究柢,實事求是的態度,要計畫一樁天衣無縫的案子,甚至從他面前竊走珍貴的寶物,必定不是件難事。

他喜歡智慧型的女人,特別在此時此刻,他喜歡在她身邊呵護她,看著她,讓感情逐漸升溫,讓她知道他的重要性,讓她會想依賴他,黏著他,這種滋味,就像發酵的醇酒,放越久,便越香。

只是他這樣美好的想法,在下一秒鐘,就讓他面臨考驗。

「你說吧,老實說吧,我……是不是經常給你惹麻煩?」

沒來由的一句話,反叫夏佩濤不知如何回答。

「你怎麼會這麼問?」

「我想我摔落山下的原因,不單單隻是個意外吧?」太玄了,她是那種粗線條的人嗎?會沒事摔到山下去。

「就是個意外。」他斬釘截鐵。

「我不信。」她直勾勾盯著他。「你要不要說實話,好,不然你告訴我,我是從哪個山上摔下去的,你帶我到現場,讓我試著回想看看,看能不能想得起來。」她認為這樣有助於恢復她的記憶力。

帶她回摔落現場?

夏佩濤心中大叫不可,他才不會笨到帶她回鈕家墓園,以她這種遇事就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態度,對於種種疑點一定會問得他無法招架,到時,真不小心喚起她的記憶,豈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驀地,在他心裡,悄悄浮起一些些私心……

「那個地方太遠了,還要爬很久的山路,我看算了,你先好好休……」

「不要扯開話題,要不要帶我去?」堅定的眸子,看不出半點讓步跡象。

「你現在身體狀況不適合,等你好再說!」他快沒耐性聽她盧了。

「不,我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濤,難道你不希望我趕緊恢復記憶嗎?」

他告訴她,她叫小奔,是個孤兒,以前常推著小攤子到他上班的地點賣包子,她喜歡吃櫻桃,還有那雙怪怪的拖鞋,這些對她而言,完全是空白一片,她不記得自己曾做過這些事,喜愛過這些東西,如果讓她過去的記憶就像石頭掉進大海,那麼自己一輩子都會活在殘缺的人生中。

「恢復記憶的事不用急,慢慢來就行了。」他堅持。

「你走!」小奔對他的答覆大表不滿。他又不是她,當然不曉得記憶被整個抹去是件多麼可怕的事。

「你要我走?」就為了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

「對,快走!」她不想再跟他這種人說話。

恢復記憶的事不用急,慢慢來就行了?哼,這是關心她嗎?這是一個當人家男朋友該說的話嗎?

難道說,她早點恢復記憶會對他造成不利?還是她恢復記憶會想起一些兩人之間不好的事?不管怎麼想,不把她恢復記憶當一回事,這種男朋友還要來做什麼?

「不行,你這傷還在觀察階段,現在你又沒別的親人,我就是你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走。」他也不是那麼容易妥協的人。

「好,你不走,我走行了吧,我自己去找線索,去找那座我曾出過事的山,我自己去恢復我的記憶,不勞你煩心。」她還特地強調恢復「我的」記憶,以跟他劃清界線。

只是她腳還沒落地,就被他的大掌緊緊壓住。

「把手拿開!」

手還是不動。

「先生,請你把手拿開!」這次,她加強口氣。

可夏佩濤的手還是壓住不動。

「好,你不放開也可以。」她火大的按下呼叫鈴。

沒多久,一名護士到來。

「護士小姐,麻煩你幫我把這位先生請出去,好嗎?」

護士小姐一愣,沒說話,眼珠子不停在兩人身上移來游去。

「請問,你們叫我來是……」

「護士小姐,這位小姐的點滴快完了你沒看見嗎?」夏佩濤故意板起臉說:「我想我得告訴你們顧院長,護士小姐是這樣巡房的。」

原來是要換點滴瓶,護士小姐臉上一陣羞赧,這一忙,都忘了巡房,被罵也是應該的。

「不、不好意思,我馬上換。」

她很快就換上另一瓶點滴,一換完,咚咚咚地立刻跑得不見人影。

護士一走,病房內又陷入一片寂靜,兩人在那大眼瞪小眼,尤其是鈕小奔,白眼珠都佔了一大半。

看她瞪人的模樣,一點也不會引起他的反感,反而增添她的可愛,小小的包子臉現在雖然還帶著傷,但依舊掩飾不住那份純真與率直。唉,好吧,看在自己真的太喜歡她的份上,他願意讓步。

「好,只要你趕緊把傷養好,我就帶你去出事的地點,這樣可以了吧?」他態度放軟。

「真的?」現在男人說話都要打折扣的。

「至少要讓你的內外傷通通都恢復,還要醫生確認過才行。」先把身上的傷治好,剩下的……

就再說吧!

「嗯。」為了讓自己趕緊找回過去的記憶,她決定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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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男猛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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