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跳下海堤，把剛買到手的熱茶遞給忍，宮崎耀司雙手捧著也是熱騰騰地咖啡站在了海灘上，雖然剛剛在下車旁的便利店買了一些東西吃，可是嘴還是會饞著想喝咖啡，乘著大牢頭的守立不在，他或許能嘗嘗咖啡的味道吧。

這樣想著，手就越發珍惜地緊緊圍住那還在冒煙的罐體，自半年前被下了禁咖啡令后，這還是他首次能不偷偷摸摸地聞那咖啡香。香甜的味道讓迎風而立的宮崎耀司絲毫不覺得寒冷，甚至還微微地笑了起來。

接過遞來的熱茶，伊藤忍雖然仍舊沒有發聲，可手裡的熱量讓他知道，其實他真的相當需要這杯熱茶來暖身，注視著在夜幕下有著一種不可思議感覺的海面，他發現今天的宮崎耀司一直在打破他腦里固有的形象，原本只是平板的形象突然立體了起來，也讓他意識到，宮崎耀司是……一個人。

有點訝異地張開了嘴，伊藤忍覺得自己肯定被那些文件弄昏了腦袋，宮崎本來就是個人，他發什麼神經居然現在才這麼有感觸！而更扯的是，他居然會在夜深時分站在海邊陪這個男人在這裡吹風？？這樣愚蠢的事他只陪令揚做過，什麼時候宮崎竟也會是他陪著做傻事的人了？

一但發現自己的失常，伊藤忍立刻轉過身，這時候還來得及，修正一切軌道，他歸他，宮崎耀司歸宮崎耀司，他們從來就不會有站在一起的時候！

「忍……」就在腳踏出去的那一瞬間，一聲隱隱約約地呼喚讓他止了步，沉吟著這一聲呼喚入耳的沉重，伊藤忍並沒有轉頭看那個發出聲音的人。

「再等一下好嗎？只要一下就好！」挾在吵雜的海浪聲里，有人這樣說著，這樣懇求著。若是平時，伊藤忍絕對是甩頭不管，這動作他已經對同一個人做過很多次，唯獨這次，他的頭僵硬著，怎麼也無法搖起來。

站直，不言不語，努力地想把身體里對雙龍會、對宮崎耀司的怨恨積聚起來，好一會覺得自己又能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時，伊藤忍『唰』地轉身，眼神兇惡準備向宮崎掃射，他要讓宮崎知道那似是而非的懷柔政策對他沒用，他仍舊是以前的伊藤忍，誰也不可能改變的。

…………

看著面前已經頗具模型的沙堡，宮崎耀司笑了笑，揮揮滿手是沙的大手，示意伊藤忍過來，仍舊從容的他絲毫沒對伊藤忍方才由極度的兇狠轉變成極度愕然的傻樣發表任何意見，他只是指指沙堡，聲音里摻了點興奮：「過來吧，沙堡要兩個人建才會比較堅固。」

沙堡……沙堡……

仿如催眠似的，伊藤忍大步如飛地奔了過來，他蹲在宮崎耀司身旁，看著已經建了基層的沙堡，眼底劃過一竄竄的驚、喜！

他從沒有想過，童年時曾經幻想過的玩意會在成年後重新出現，雙手慢慢推起沙堆慢慢加固，片刻之前曾經凝造的恨意早就煙消雲散，嘴邊不自覺咧開的笑紋讓一旁的宮崎耀司看得身體也跟著暖了起來，不在意忍那似乎想霸佔自己剛才努力做出來的成果的舉動，耀司也用雙手推起沙堆，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在這空曠又寒冷的海灘上慢慢堆起了一個他們童年時從沒有玩過，卻又曾經在夢想中出現過的『城堡』！

◇◆◇

不知道做了多久，直到手腳都已經凍僵了，一座小孩根本不可能造出的沙堡才在兩人的前方駐立了起來，上面千奇百怪卻又堅固的造型讓兩個製造者都由衷地笑了，原本只是低低地，在胸脯沉沉地發出聲響，然後兩個已經將近三十的大人雙雙揚聲大笑著，各自蹲坐一方，注視著自己所勞動的成果，身上昂貴的衣服已經毀得差不多了，可是笑聲止不住，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笑，只是這一刻他們除了笑，腦里一片空白，是累？還是滿足？

「……我們該走了！浪來了……」

直到理性的聲響在已經泛白的空中響起，伊藤忍這才突然驚醒了，在慢慢吐白的遠方下，眼前的沙堡居然開始發光，真是不可思議的現象！

一隻大手拖起了他，把他拉離開沙堡，越來越急的浪潮聲在耳邊響著，伊藤忍親眼看到，在一個大浪下，那個穩固的沙堡突然倒了，高高的堡壘塌下了半邊，他的心跟著一痛，似乎也被人切下了半邊，他甩開那隻手，想回去救那個沙堡，可是身子被人抱住了，耳邊響起難過卻又堅強的聲音。

「回去吧！我們能在陸地再建一個更穩更硬的城堡……」

只是那個已經不是現在這個了！什麼都不是，就算自己再努力去營造，可是這一個也是不會回來了！

拚命地搖頭，伊藤忍突然停住了，高大的身軀顫抖著，他想起了展令揚，那個讓他愛了十年的男子，讓他瘋狂了十年的男子，那個扔下自己結婚的男子，他們也回不去了，那個應該獨屬於他的展令揚早在東邦出現的時候，已經不再存在了！

「宮崎……」

「……我在……」

「是不是，一切都無法挽回了？」無頭無尾的問話，伊藤忍並不在乎宮崎耀司是否回答得了。奇異的，他只是突然想測試一下，測試一下這個連令揚都在私底下稱讚說最懂他的男人，是否真的懂得……他……

「過去就已經無法回頭了。可是你能再建，你可以再活出另一個天地出來！沒有什麼是你必需依賴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