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次日,上官飛煙模模糊糊地醒來,青色的帳子隔住她的視線,屋內卻是空無一人。

她急忙坐起身來穿上衣服,隨便套上鞋子便往門外沖,一顆芳心滿是惶然,生怕無影會再一次消失了。

「你在做什幺?」

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制止住她的動作,飛煙停住了腳步,喜悅的目光看著推開門進來的黑衣男子,咕噥的聲音略帶撒嬌。

「我以為你又走了呢!」

沉下臉,無影沒有理會她孩子氣的話,心中卻起了無數的悸動,若不是一念之差,他現在已經辦完了事,遠遠離開了揚州城,才不會轉回來!

卻是忽然間,在上官家的大門前停住了腳步。不想……看她痛苦的神情,不想讓她恨自己,即使是短暫的幸福,也希望可以擁有美好的時光。

那顆慣於冰冷防範的心,終是不由自主地為她擔心,無論上官飛煙是怎樣聰慧善於應付,畢竟還是一個纖纖弱質呢!在他的心裡,永遠是需要保護的人兒。

拗不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心,他重重地把手上的食籃放在了桌上,悶悶地開口。

「快吃吧!」

飛煙打開包封嚴密的籃子,裡面出現的是熱騰騰的粥和幾碟小菜。雖然在家裡什幺山珍海味都吃過了,她的臉上仍然出現感動的神情。

在這種嚴寒的天氣,想讓食物保持到這樣的熱度也不容易吧,何況看這食籃的標識也不是一般小攤上能有的,又是在一大清早,要叫醒酒樓的夥計做這些也是難為他了。

「謝謝棠哥哥。」

她柔和的道謝並沒有帶來無影的和悅,他的臉色反而是更難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幺一回事,反正就是經過一家酒樓的時候他便掠了上去,在自己也不清楚的情況下便帶著這個籃子回來了。

看著她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粥品送人口中,不時抬頭向他揚起的秀眉展示滿足的笑容,他不由怔住了。不知怎地,一句話不由自主地溜了出來。

「吃完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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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亮的貂裘包裹住上官飛煙怕冷的身子,黛眉粉唇在粉白的臉上更惹人憐惜。腳下踏著的是鬆軟的雪地,無影卻在她身邊不前不後地走著,冷凝的臉上看不出神情。

不知覺間,上官飛煙覺得地方有點眼熟,抬眼一看,原來是揚子江邊一片茂盛的蘆葦盪。

她以前倒是隨著無影來過,那時蘆葦已經發白了,那時正是夏季飄絮的時候,瞞著爹娘到這裡來隨著幾個家人來撈魚玩水,卻是一件有趣的事。

想到過去有趣的事,上官飛煙的唇微微彎起。正笑間,突然,風陰陰地冷下來,烏雲密布。

上官飛煙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抓住無影的衣袖,才安心下來。不管發生什幺事情,只要有棠哥哥在身邊就不怕了。

「我們來這裡做什幺?」隔著厚厚的衣物,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虛,飛煙只得更加接近他。

「捕魚。」無影只是簡潔地回答。踏在河面上,可以聽到下面微不可聞的裂縫聲。若不是怕她一個人在房裡有事,他才不會把她帶到這種地方來呢!

「怎幺捕魚呢?」飛煙的眼中滿是好奇,她只知道夏天可以下河捕魚,可現在河面上都結冰了,要怎幺做呢?

無影沒有解釋,只走到踏著厚厚的冰走到河中,略使內力冰面上便裂了開來,被打破一個窟窿露出下面靜靜流動的河水,然後才放下一根釣竿。

不到半刻之間,提起的釣竿上已經釣上了一條活蹦歡跳的卿魚,看得上官飛煙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真好玩。」她幾乎是蹦了起來,跑上前把魚放到一邊,迫不及待也要加入。

「你……」無影本來是要拒絕的,看到她笑意燦然的神態,卻忽然什幺話也沒有說。

「真的有魚耶,我也來試試看。」走到無影身邊的位置蹲下,她也像他那個樣子拿著釣竿,側首不忘問話。

「你怎幺學會這些的?」

「這還不容易嗎?」無影的神色忽地冷了下來,原來微許的輕鬆神情化做深沉的恨意。若不是她的父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他又怎會學到這些寶貴的經驗。

他垂下的手掌漸漸握成拳頭,過於陰冷的神情讓上官飛煙也感到害怕,不禁喚出熟悉的稱呼。「棠哥哥?」

「沒事。」無影的臉色馬上恢復正常,快得讓上官飛煙認為自己剛才是看錯了。

這次棠哥哥回來,不知道什幺原因,兩個人之間好象是有了隔膜,發生了什幺她不知道的事嗎?

專註地看著冰面上的窟窿,飛煙有點走神,希望有一天,季棠可以自己主動把一切都告訴她啊,她會等著的。

釣竿上忽然傳來沉沉的重量,又有魚上鉤了,她不禁歡呼起來,好重,她幾乎是承受不住釣竿上傳來的重量,差點連自己也被拉了下去。

還好有無影站在旁邊,急忙幫她拉線。果然是好大的一條魚,上官飛煙第一次親眼看見自己勞動的成果,捧著那條大魚,笑得開心極了。

「好棒,我們要吃烤魚?煎魚?做魚羹?」她蹦蹦跳跳,到最後才露出困窘的神情,「好象我都不會耶。」

「我來就好了。」

看到她興奮不已的樣子,無影也感染了喜悅,薄唇在不經意間悄悄地勾起。

天邊又陰陰沉沉下起了小雪,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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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兒。」提著沉甸甸的收穫,無影本來是沉默著走在前面,忽然感覺到身後消失了她細巧的腳步聲,下意識地轉身。

上官飛煙並沒有跟上來,而是蹲在旁邊的路上看著一個女孩兒玩娃娃。那只是一個的木娃娃,做工也很粗糙,卻意外地吸引了上官飛煙的注意力。

還是孩子氣呢!無影直覺地以為,抿了抿唇,站到她的身後。

「棠哥哥,記得嗎,我小時候你也做過這樣的娃娃給我呢?」無影還是沒有回答,只是身子微微一僵。他有多久的時間沒有碰過刻刀了?只是那種單純地做一件事的喜悅從少年時就消失了,他的生命中只剩下報仇兩個字。

只是……煙兒還記得那樣小小的禮物嗎?思量未到,上官飛煙滿足的表情已經回答他了。

「那個木雕娃娃還在我的寶貝盒子里哦,這些年它就像是棠哥哥一樣地陪伴在我的身邊。」

正在地上玩著的孩子抬起頭,畢竟是鄉下孩子,心性比較畏生,睜大烏黑的眼睛看著兩個人。

顯然是看到這個讓人好想接近的漂亮姐姐。但她後面站著的黑衣男子卻讓他拿起娃娃就往屋裡跑去,樣子好凶的大哥哥哦!

上官飛煙搖搖頭,是無影嚇到他了吧!他真的有那幺可怕嗎?望著無影冷酷漠然的神情,她的心裡卻沒有一絲退縮,確實是該回去了。

不知不覺,已經把那所小房子當成了自己的家。上官飛煙站起來的動作太快,沒想到蹲得太久讓腳都有點發麻了。她向前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幸好無影堅實的胸膛成了她最好的靠山,勉強穩住身體。

上官飛煙抬起頭向他露出一個笑容,他仍是板著一千零一號的冷酷神情,卻慢慢地放慢了速度,等她恢復正常才向前走。

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剛才的孩子從門后探出頭來看著他們。其實,那個大哥哥也不怎幺可怕呢!從他對那個姐姐的溫柔動作就可以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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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屋子中瀰漫著暖意,小火爐上咕咕冒泡的是雪白的魚湯,上官飛煙坐在爐前,半伸著雪白的縴手攪弄著,把引入的香味擴散到空氣中。點點火光閃耀在眼裡,她露出醉人的笑意。

無影無端地覺得煩躁,正要拿出自己的長劍拭試時卻停住了動作。直覺地向上官飛煙的方向瞧去一眼,不想讓這染滿血腥的劍身驚了她無邪的笑容。

「這幺多年來,爹一直很想念你們呢。」撥弄著爐火,上官飛煙冒出一句話。

「他!」無影渾身僵直,握住劍把的手幾欲冒出青筋。是他毀了自己的一切,居然還有臉提起這樣的話。

「棠哥哥。」上官飛煙感覺到異樣,卻沒有轉過身來,過於聰穎的腦袋想到了什幺,卻沒有說出來。不可能的,她怎幺會覺得季棠恨著爹呢,一定是她自己多心了。

多年的歷練確實讓他改變了許多,也是她要努力接受的。上官飛煙一笑置之,掀起瓷蓋,撲鼻的香氣讓她閉上眼,魚湯差不多就要好了。

「煙兒,如果……」無影困難地開口,絕情的黑眸中閃著矛盾,他曾經答應了溫姨要好好照顧煙兒。

「什幺事?」上官飛煙回過頭來,白裘包裹下的粉臉顯得不染風塵,是無憂無慮的生活環境使然吧!

仇,是一定要報的。他眼中的煞氣一閃即逝,換上淡淡無奈的神情。他何苦一定要在現在破壞現在的美好?無影轉念一想,改變了話題。

「你和她相處得可好?」沒有明言,上官飛煙卻立刻明白了他所說的「她」就是胡姨娘,父親的妾室,微紅的粉臉立即沉黯下來。

「還好。」其實過了這幺多年,心裡還是對這件事無法介懷吧!

「嗯。」無影只是低哼了一聲,卻露出淡淡的關懷。

面對著爐火,上官飛煙慢慢開口:「其實,那時候娘才去世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吧,爹就把她迎進門來了。我不是反對,只是這時間也太匆促了些,娘屍骨未寒,就……一直不明白呵,娘為什幺一定要在那個晚上出去,她應該知道附近有強盜出沒。後來,我就只剩下爹一個了。」

淡淡的淚霧湧上,上官飛煙也不明白為什幺自己在棠哥哥的面前會特別容易落淚,好丟臉!

當無影的身子站到她的身後,上官飛煙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反身擁住他的腰放聲哭泣。

本來,她就只剩下爹一個了,可從季家出了事後爹了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天悶不吭聲地窩在自己的院落里,連她也難得見到幾面。加上家裡零碎的大小事情都慢慢堆在自己身上,或者從那個時候開始,才逼得自己必須學著堅強起來。

再怎幺說,她仍是一個單純的少女呢!半刻之後,上官飛煙才抬起哭得通紅的小鼻子,不好意思地向無影道歉。

「抱歉,搖□□?

她的話還沒有出口,便看見無影溫柔的目光,修長的手指點在她的唇上。忽來的親密讓她慌了手腳,一句話直接冒了出來,讓她紅了粉頰。

「我最喜歡棠哥哥了。」

無影的動作立即僵住,顯然是被她大膽的話語嚇到。上官飛煙只覺得自己的臉熱得發燙,急急忙忙地想要轉移注意力。

魚湯該好了,一時少了個心眼,她直覺地伸手去端。

「痛。」才碰到蓋子手便被無影快速反應地拂開,但細嫩的皮膚還是被燙了個小泡。

「我看看。」無影擔心的神情讓她心裡一暖,全神貫注的目光讓羞意快速湧上。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而已。

手上微痛,上官飛煙卻不大在意,眼裡心裡都被他憐惜的目光佔滿。從今以後,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上官飛煙忽然呆住,更讓她無法反應的卻是無影的下一個舉動,他毫不遲疑地舉起她的手細細吮吸,彷彿是對待一件最珍愛的寶貝。

天地之間,也就只有這一刻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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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揚揚的雪下了幾天,到了下午卻忽然轉晴了,一輪冬日緩緩從厚厚的雲層中鑽出來,雖然不能散發多少熱量,卻已給地面上的人們溫暖的撫慰。無論如何,抱著一個希望總是美麗的。

即使知道天氣不會很快地轉暖,許多商號還是開了門,空寂的大街上多了不少行人,來來往往忙著自己的事。因此總有少數眼尖的人,注意到大街上走過的一男一女。

女孩由一身黑色的貂裘包裹著,僅露出玉雕似的粉臉。在她身邊走著的是一個黑衣男子,緊抿的唇顯示他的冷情,但他站在佳人的身邊卻奇迹般契合,彷彿他原來就該在背後保護著她似的。

快樂的時光消失得特別快,長長的路在飛煙看來顯得極短,似乎是在她尚未回過神來就已經到了,不遠處已經看得到上官家的大門。

無影在她身後住了腳步,忽然消失的錯覺讓上官飛煙馬上回過頭來,只見他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她。

「你不和我一起進去嗎?」盈盈水眸中有一線央求,還是不行嗎?她沮喪得想掉眼淚

粉頰上因為先前的絲絲甜蜜而被染上淡淡的紅暈,卻在看見無影眼中的恨意時消失殆盡。

是的,無影是在恨著,但上官飛煙卻想不出來那個人是誰,因為在短短的相處中無影根本不讓她有機會提到這件事。

但是……絕對不可能是爹吧!

「回去吧!」無影注意到她眼中的迷惘和不舍,但在他的心裡波濤洶湧的卻是蓬勃的恨意,告訴他門內就有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方面是恨,一方面是說不出口的愛,無能為力地牽扯在其中,如身在漩渦之中,被龐大的力量驅使,不得不做該做的事。抿緊了唇,他壓抑住自己強烈的情感轉過身去,後面已經傳來煙兒著慌的聲音。

「我還可以見到你嗎?」上官飛煙拉住他的手搖晃,神情之間儘是小女兒的嬌態。與季棠三天來相處的快樂情景就像是夢一樣,讓她害怕再也不會重現。

「你不會希望再見到我的。」他飄忽如風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淡淡泛開,一個躍身便不見人影。

上官飛煙仍站在那裡,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剛才還保持著他的溫度,令人眷戀。努力掃去心中的疑慮,美眸中的神情是黯然失落,馬上被很好地掩飾起來,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無論如何,她相信會再見面的。

剛剛踏進自己家的大門,便對上守門的僮僕激動的臉,緊接著聽見裡面一疊聲的喊聲。

「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了。」上官飛煙才消失了三天,府中就亂得可以了。上官家大大小小的總管都阻在了門外,凡事沒有人拿個主意,連一向不理事的老爺也不得不出面。

胡姨娘倒是有心要攬下大權,可惜是能力不足,一直處於疲於奔命,東奔西跑地處理上官家產業上的事,忙得焦頭爛額還是落下了一堆爛攤子。

彷彿是有迴音似的,不到片刻的時間裡面便湧出一大群的人來。為首跑得氣喘吁吁的,是她的兩個貼身丫環——芙兒和蓉兒。

消失了兩天時間,卻只有捎個信給她們,著實把她們姐妹倆擔心壞了,上官飛煙難免有些愧疚。

再在後面走來的中年男人,穿著藏青色的衣袍,卻是上官海,她的父親。這件事倒是終於驚動他了,爹這幾年來常常呆在後院的一個房間內,連她也難得見到面呢!

本來應該是喜悅的心情,卻完全被無影離去的失落佔滿,讓她看到甚少見面的爹也沒有多大的雀躍。或者,還有了淡淡的疑問,為什幺呢?

至於站在他旁邊張大不敢置信的眼睛的兩個女人,不就是胡姨娘和她最親愛的妹妹嗎?上官飛煙垂下眸子,很好地掩飾住自己嘲諷的情緒,上前向上官海福了一福。

「爹。」

「煙兒。」上官海雖然不算很老,卻是華髮早生,英姿煥發的神態因為這幾年的隱居而變得消沉,卻在見到自己的女兒時有著淡淡的激動。

「女兒讓你擔心了。」上官飛煙靈慧的眸子中閃動著極淡的憂傷,卻沒有人看出來,只有站在旁邊的芙兒和蓉兒發覺了。

「沒事就好。」對著自己的這個女兒上官海只有縱容,或者說是難得關心。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沒有注意其它人的目光,見著煙兒一切安好他就放心了,他拉著女兒的手走進屋去,邊走邊問。

「到底是什幺回事?」

「爹,其實也沒什幺事。」她搖了搖頭,忽然沒有心情對付胡姨娘母女。

況且,她已經看見站在旁邊神色大變的母女倆,她們的樣子看起來是要馬上昏過去了似的。

平生未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上官飛煙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隨便找了個借口把父親應付過去。

因為上官飛煙平日里也常常出去巡視各家商行,偶爾一兩天沒有回來也是常事。上官海不知是漠不關心還是怎幺回事,見著女兒安全回來便沒有多說。

讓芙兒、蓉兒送了大小姐回沉煙閣,他卻徑自回自己的院落去了。熱鬧的場面不多會兒便是冷冷清清,剩了胡姨娘母女倆面面相覷,不知道在打什幺主意。

出了這件事,恐怕暫時有一段時間上官家的掌控大權更是沒有人敢奢望了。眾家丁的保密工夫做得好,外界也難得有什幺風盲風語的傳聞,此事就這樣悄悄過去了。

就算是家裡慣於嚼舌根的幾個女人,也平靜了好多天。畢竟,老賬還未清算呢!特別是胡姨娘,上官飛煙未發落,相信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擔心受怕也就夠要了她的半條命了,諒她以後也不敢再如此明目張胆地害人。

倒是那個胡總管被逐出了城西商行,今後一切上官家的商鋪都不會用他,怕他在揚州城以後是難以立足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一切好象都恢復了正常,也沒有人再提起上官飛煙失蹤三天的事。

只是有的時候,芙兒、蓉兒會注意到自己的大小姐在暗地裡更加經常露出落寂的神情,拿著那個木娃娃望著,淡淡地笑著,彷彿是在等著一個什幺人……

初識情滋味的天真少女,眉眼間已褪去了青澀、沾染上一抹輕愁,誰人知?誰人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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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已是春暖花開,鶯歌燕舞的好時光。

眾花錦繡,?紫嫣紅。上官飛煙站在這一片花海之中,卻是沒有絲毫的遜色,反是花襯絕色,綠擁羅裙,教得服侍在一旁的小婢女看得痴了。

縴手緩緩捻過艷紅的花瓣,猶豫了一下,卻是沒有動手摘下。人各有命,花亦有時,何必為了一時的喜愛毀了它的生命。可惜呵,她惜花,那個人卻不懂得惜她,怕這脆弱的生命,很快就會消沒在這夕陽獨好當中。

她派人去那座寺后的房舍找過他,卻是人去屋空,誰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偌大一個石頭城,要找一個人也是不容易呢,尤其是在那個人又是有意隱藏自己。

無影會離開揚州嗎?這個地方有什幺東西牽絆著他?上官飛煙知道他回來揚州城是為了辦一件事。如果事情了結了,以他的性子是會一聲不響地離開吧!

上官飛煙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迷思和失落,時光歷歷,改變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在棠哥哥的眼中,她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人呢!

在那雙漆眸里,找不到過去全然的包容和寵溺,反而有著淡淡的疏遠。究竟是不一樣了啊,可她的心卻從頭至尾沒有改變過。

忍不住思緒慢慢飄遠,這座繁茂的園子,是他們小時候常常一起遊戲的地方。

枝葉輕響,說明後面有人行來,哪兒來不知禮的下人,怎幺到這裡來了?家裡人都知道上官飛煙在花園中的時候最不喜人打擾,一般沒有人會違反這個規定。

飛煙轉過身來,臉上猶帶著慍意,朱唇未動卻是先愣住了。眼前男子溫柔含笑的眸子實在是像極了棠哥,雖然說輪廓只有三分相像,那雙眸子卻是像極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上官小姐。」史雲嘗試著開口,她看見自己的表情,彷彿是看見了一個故人般,是把自己認做了另一個人吧,只是他實在很好奇,那個人到底是誰,能夠讓上官家現在真正的當家人露出如此激動的神情。

低斂下眸子,他掩去自己微愕的神情,本來只是想看看能夠執掌上官家的女人是怎幺樣的,能否幫助他實現自己的願望,依現在看來,只能說是震撼了,因為她的絕色美麗。這樣的女子,一眼看去會讓任何一個男人想珍而藏之,不讓她沾染一絲世間的污穢!

「你是史家的主人史雲?」上官飛煙很快就恢復了自己的鎮靜自若,美麗的臉上平靜得猶如剛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

她的表現讓史雲再一次在心裡默默欣賞著,微微彎起如月的眸子里也□消雲散。

「上官小姐果然是聰穎過人。」

「史公子過獎了,不知來此有何貴幹?」淡然的詢問,卻是綿里藏針。這裡是上官家的後花園,以一個外人而言確實是不該涉足的。飛煙隱隱明了姨娘的意思,是想把她嫁入史家吧。

史家也是城裡與上官家並列的幾個有名家族之一,他們在商場上交過手,卻從來沒有見過面。因為史家現在的當家主人身體不好深居簡出,而上官飛煙身為女兒身掌管上官家的事務,也甚少在公開的場合露面。

上官飛煙緩緩地勾唇淺笑,可悲呵,她已經在上官家操勞了這幺多年,到頭來,卻還是想把她推出這扇朱門了事……這個,是胡姨娘新近想出來的辦法嗎?倒是聰明的作為,只是她未免忽略一件事了。

「史雲只是一時走錯路了。」史雲向四周環顧,有禮而不卑下,態度十分從容。

果然,剛剛帶他來此的小丫環已經不知去向了。

飛煙瞥了他一眼,懶得去追究,從幾次算不得留心的注意中,她知道這個男人和自己是同類,只是,他的臉色似乎蒼白了一點。

還未等飛煙開口,史雲已扶住自己的胸口猛烈地咳嗽,本來已是蒼白的臉上再添幾分死白。

飛煙略一揚手,身邊的兩個婢女便快步過來準備扶住史雲,卻被他拒絕了。

「我沒……事。」

明了他的堅持,飛煙沉默不語地站在史雲身邊,示意兩個丫環退下,靜立不語。

待到片刻之後,史雲拿開自己捂住唇間的帕子,上面竟是絲絲血跡,觸目驚心。飛煙的心微微一跳,臉上的神情仍是平靜,卻是一言未發,等著他的話。

「你該找個大夫看看的。」她神態自若地開口,聰慧的神志已經轉過幾圈。畢竟能成為大家族的掌權人,註定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史雲的身子縱然是能夠撐得一時,終不是長久之計。

「多謝上官小姐關心。」史雲微微一笑,彼此卻是心知肚明,只差沒有說出來了。怕今天這花園小路,也不完全是無意中走錯吧!

「飛煙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上官飛煙坦誠相待,明白眼前的男子是她不需要辛苦周旋的種類。

「你的心,已經屬於別人了嗎?」半展開雨過天晴圖的扇子,史雲突兀地開口。

這種問題該是令人不悅的,連父親都沒有過問過的問題,卻由一個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子問出來,煙卻意外地沒有生氣。

閉上眼深吸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她的舉動無疑是默認了。聰明人之間不需要說假話,史雲的開門見山顯然讓她感到意外。

「真是可惜,我還以為你會願意考慮嫁入史家呢。」史雲溫柔的眸子看著上官飛煙。

「公子見笑了。」飛煙有一絲的愕然,在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和堅持時,盈盈水眸中有一絲迷惘。

若真的要說的話,史雲會是一個未來的好郎君吧,門當戶對更兼溫文爾雅,沒有人會反對這門親事。

可惜,她的心中卻已經進駐了一個人了,再也容不得其它。莫怪她無情,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啊,如何奢望一個人能做到完全得公平?

得到的愛也是不平等的!而無影,也已經有數個月的時間沒有再出現了,就好象是在這個世界消失一樣,些許消息也沒有。

甚至……她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揚州城,是不是又一聲不響地離開了,一顆芳心中隱藏著太多太多的思念、不安,卻不可對外人言。

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把那一番心事拿出來細看,而那幾日相處的回憶,已是她的全部所有。

說不得啊,他是否也會牽挂著她?難怪古人說逍遙自身千萬莫惹情絲,一旦招惹上便是一寸還成千萬縷.怕她這輩子,是解不開了。

情之一字,難解?

抬頭望入史雲溫和的眼眸中,她的心中竟有些悸動.這幺多年來,也只有他懂自己的心情吧,奇異般的情緒像是重逢久別的老友,少了那些勾心鬥角。

「有空的時候,請上官小姐到府上做客吧!」他的情緒隱藏得極好,把失落收在心裡。

凡事速求未必就能成功,現在的史家,需要一個像上官飛煙的女子來做當家女主人。因為,以他的身子已經拖不過這一二年時間,史家的暗地裡的許多問題他管不了許多。

現在雖然還未擺上檯面,但未來的數年時間,幼弟還需要有人扶持。此時,史雲的心中已經不全是為幼弟著想,而是自己也有微許的心動吧!「朋友?」他露出溫和的笑容。

「好。」上官飛煙微點螓首,露出數日來難得的笑意。

一笑,春花放。史雲竟是怔然,獃獃地望著,失落了自己所有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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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史家的當家常常到上官府來做客數漸為頻繁,一般人都以為史家與上官家的好事近了頭巷尾難免有小道消息流傳著。

可有誰知道,傳聞中的男女主角的相處,卻像是一對最為要好的知己好友,平平淡淡。

他們談天說地,更多的時候是討論一些商業上的合作往來,或是賬目方面的事情,話題無聊得會讓旁邊的丫環們感到沉悶。但對與不知內情的人來講,看在眼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望著遠處亭子里對坐的一對璧人,無影握緊了拳頭,才能夠壓制住自己心裡如火燒般的刺痛。

不錯,他一直呆在揚州城沒有離開,只是控制著自己不要找飛煙。最多,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來到上官家附近的屋檐,看她夜晚房中亮著的宮燈。

這些天來長時間的混在小酒館中,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自然是流言多多,尤其最近的大熱門,便是史家主人史雲與上官家的大小姐之間的婚事。

雖然還沒有確定下來,卻已經被人傳得有鼻子有眼,連婚嫁用的多少禮品都數得出來了。

無影一直沉默地聽著,再也壓制不住自己想見她的慾望,當他醒過神的時候,已經來到這附近了。

突起的屋檐隔去重重樓閣,站在他這個位置上可以很好地看見花園中的景象,他的煙兒正對著另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微笑,相談甚歡。

也許,煙兒要真的是嫁給史雲倒也是一件好事,他就不用再擔心對溫姨的承諾了,也無須顧忌甚多自己心裡的恨意,再也不用矛盾如何控制自己的感情。

這是一個對大家都好的決定,而今的他,還有什幺資格說出這樣的話呢!

他已經無法保護她,那美如天上星辰的,那讓他夢牽夢系的,那叫他心中千迴百轉嘗盡撕心裂肺之痛的心愛女子……

也許,史雲真的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吧,而他們,終會成了陌路人。

可是,雖然看不到他們有什幺逾禮的行動,無影心裡的不悅還是緩緩竄升,還是忍不住自己爆發的熊熊怒火,冰冷的臉色上是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激烈情緒。

兩種矛盾的情緒在心中天人交戰,讓他難以像以往一樣平靜地離開。腳下一重,檐上的一塊瓦片應聲而裂,突兀的聲音清脆得讓人嚇一跳。

西邊的紫辛芍藥倒是開得熱鬧,上官飛煙剛想走進看看,卻沒有注意到泥地濕滑,身子向旁邊一傾,差點摔倒。

還好有史雲跟在身邊護住她的肩,才免了一場虛驚。

「謝謝。」

「不必客氣。」史雲仍是淡淡地笑著,注意到上官飛煙的尷尬。沒有多唐突,他及時拿開了自己的手與她並立,轉移了話題。

「今年的花開得倒好。」

「花報喜,不知為何人?」上官飛煙美麗的眼中是淡淡思念和回憶的神情,看得史雲好不心疼。

何時,他也能得到一紅顏知己同樣的對待?不枉此生。

看著那個溫和的男子擁住飛煙纖弱的肩,無影此刻最想做的是拿把刀子砍過去!但是理智駕馭了情感,強迫他壓下滿腔怒火,然而,凌厲無比的眼眸卻絲毫沒有因此軟化半分。

一再地提醒自己,他已經決定放棄了。饒是如此,他的目光卻難以離開上官飛煙片刻的時間。

有人在看著她,似有心靈感應,上官飛煙忽然顰眉,轉頭向另一個方向望去。沒有人呵,遠處只有重重青黑的屋檐,是她多心了嗎?

忽然,飛煙的目光凝住了,就在那裡,一個黑影如一縷輕煙消失在屋檐上,卻是誰也沒有發現。

但她知道,那個人一定是無影,他是來看她的嗎?為何又遠遠地離開了?許許多多疑問瀰漫上心頭,不自覺地咬緊了銀牙,她的眼中似有淚霧。

「上官小姐。」見她忽然沒有反應,史雲關切地詢問,溫和的眸子一如既往地看著她,亦沒有忽略她眸中淡淡的水光。

「沒事,只是被風沙迷了眼了。」上官飛煙勉強一笑,竭力壓制住自己心中奔涌的情緒。

史雲體貼地沒有追問下去,反而提起了今年花市生意,避開話題是最好的方法了。

熏風徐徐地吹著,坐在亭內外的人,心境卻不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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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劍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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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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