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事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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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月14日,今天是我第一天來到這所神學院,同時也是這所學院建立三十周年的紀念日。
看著這個積弱的國家終於走出了戰患,走向了強大,我這個來中國傳教多年的約翰總算可以開心地長長呼吸一口氣了。感謝上帝!
**秉承宗教自由的思想,由宗教協會調派了我來此處擔任院長。巴蜀基督教神哲學院,天哪,沒想到竟是建在這麼偏遠的山區裡面,這敞篷車快抖得我骨頭都散架了!
這裡的師生熱情地歡迎了我的到來,在晚間的舞會上,這些古怪的東方人向我講述起了這個學院近幾年的一些離奇怪事,他們說神學院旁邊的軍工廠以前是日本侵略者建的實驗基地,那裡有很多冤死的靈魂,每夜在那邊哭……他們信誓旦旦地誓說他們不止一次地見過一個體無完膚的女鬼!
罪惡與恐懼都是源自陰暗的心靈,上帝呀,原諒這些迷途的羔羊吧,畢竟他們在這異教徒的地方生活得太久了。
第十七頁:
今天來了一個神秘的客人,他提著一口黑鐵皮箱,看上去十分的瘦弱而文質彬彬,蒼白的膚色中帶著一種異樣的邪氣,從他一身的風塵僕僕可以看出他是走了很遠的路來的。
他要我接受他的告解。我說你不是這個教區的,我不能幫你,你為什麼不找你的告解神父呢?
他說:「我是從海外很遠的地方回來的,我回不去了……」他的神色顯得很迷惘,「神父,你就幫幫我吧。主的榮耀在哪裡不都是一樣的?」
我經不住他的請求答應了他,因為這個神學院只有我們兩位神父,而張神父去了外地,這個任務只落到了我的頭上。我把他帶到了教堂後面的告解室,修士們剛做完彌撒,教堂里非常的寧靜,寧靜得聽得見遠遠的天籟之聲。
「迷途的羔羊啊,訴說吧,上帝在聆聽著你的懺悔。」
他跪在了主的像前,沉默了許久,似乎陷入了沉思。「先生,你可以開始了。」我不由提醒了他一聲。
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一個人的心如果承載了太多的事情,就會像積滿了洪水的大閘,我知道這是洪水破閘的前兆。真不知他究竟為什麼事這樣憂心,他足足沉默了有三分多鐘之久。
「主啊,你能原諒我嗎?我曾經褻瀆過無數的死者,雖然我是迫不得已。」他說話的時候嘴唇在微微地顫抖。
「天哪,你殺人了嗎?」我從未聽過這麼古怪的禱告,不由脫口詢問。
不,沒有!絕沒有的事!男人立刻矢口否認,他吞吞吐吐地說,神父,我是一個……一個盜墓賊!
天!
我們的家族世代都是以盜墓為生的,我們破壞了無數人死後的安寧,我知道這是一份很大的罪孽。主能原諒我嗎?他哽咽說。
迷途知返,主會原諒你所有的過錯的!我這樣安慰他說。
可是我雖然知道這是一份罪孽的工作,長久以來,我的心也一直承受著這份罪孽的煎熬,可是我們卻不能停下來。我們不能停下來,不能停下來……
他喃昵如若夢囈,唉,這個可憐的人。「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不必留戀你在地上的財寶與榮譽,因為主會在天上給你安排你應得的。」我安慰他說。
「不,我們不是為了財寶才這樣做的!我們是迫不得已,既為了我們自己,也是為了更多的人。神父啊,你是天父最親近的僕人,請告訴我,如果為了一個偉大且福澤眾生的理想而犯下的罪孽、甚至會犧牲掉一小部分人的生命,這罪孽在天父的眼中是可饒恕的嗎?」
天哪,他是一個患有嚴重幻想症的殺人狂嗎?可是他看上去很正常啊,溫文而平靜。為了眾生的福澤而犧牲一小部分人?一小部分人是多少人?「醒來吧,那都是你的臆想!天父是不會讓人們遇著這樣的試探的!天父寧可讓他的兒子作為獻祭,用彌賽亞的血來洗凈世人的罪惡!」
「可是試探早就開始了……」他用拉丁語低聲說。
隔著門板我聽見他在低聲啜泣,莫非他真的遇見了一件很為難的事?我忍不住出口相詢:「究竟是什麼樣的試探?」
「我們以前褻瀆過死人,也許……也許我們還要殺死一些無辜的活人!」他說話時聲音在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你明知他們是無辜的人卻不放過?你們是誰?是一個組織嗎?」我聽得膽戰心驚,聲音也不由得失去了控制。
神父您要告我嗎?他的聲音深沉而憂鬱,從他的語氣里聽不出絲毫對我的威脅,似乎倒希望能快些解脫。
「不,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知道,這是規矩。即使你告訴我說你在聖血里透了毒藥,我也只能喝下去。」我鼓起勇氣說,「可是你要知道我們做的一切都在天父的眼中看著呢!該隱的罪孽是不可饒恕的!」
他沉默著,默默地低聲禱告著。
「究竟是為什麼呢?你說出來,主會為你指引的。」
他仍舊沉默著,低聲祈禱著,夾著極低的抽泣聲。看得出來他的禱告非常地虔誠,可是他卻對我一直有所保留,不肯講明事情的原委,也許因為我不是他的告解神父,所以他的心中仍存著芥蒂吧。
許久,我聽見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說了句:
「你說什麼?」
他重複說。他站起來走了,腳步聲輕輕地在教堂里迴響。即撒旦,《聖經》里所說的魔王。)
第二十頁:
這個春季表面上過得一片祥和,但這靜謐的氣息中似乎總籠罩著一種異樣的味道。這些學員們似乎個個神情都非常緊張,這情緒甚至傳染了所有的修士,甚至包括張神父。
他們始終都是東方人,擺脫不了祖輩信仰中根深蒂固留下來的觀念。如今聽不到學生們議論那個無臉女鬼了,然而我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們神情的緊張,僻靜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人影,他們總是聚集在教堂里或是陽光明媚的草地上,每當夜晚降臨的時候,他們都點上蠟燭圍在基督像前禱告……
他們甚至失去了年輕人應有的活潑,這種虔誠的表象下隱藏著的是他們恐懼的心靈。我不得不一再地對他們佈道,希望他們能摒棄心中的陰影,可是這似乎卻起不到什麼作用。
上個月那個來這裡做了一場奇怪的告解的男人今天又回來了,還帶來了另一個男子,說是他的弟弟,他們想進學院學習神學。他們是有什麼企圖嗎?也許他們是想明白了吧,主的羔羊迷途知返了,我總不可能把他們關在門外吧?
他叫衛立本,他的弟弟叫衛先行。這兩兄弟的年齡也不過才二十多歲,不過卻表現出來與年齡極度不相符的深沉。這幾天來,他們也不跟其他學員接近,休息時總是捧著一本書坐在一棵僻靜的樹下,甚至他們兄弟倆之間也是坐得遠遠的,很少講話。
不過這兩兄弟還是有明顯的區別的,哥哥的沉默似乎更多的是因為憂傷,他彷彿心中裝載了太多的秘密,他是憂鬱的。但弟弟的沉默卻似乎是陰沉的,我總沒來由地感覺他是陰鷙的,有一次在宿舍外的小道上我們碰了面,我感覺他的目光驚慌而兇狠,像一隻被人突然打擾到的猛獸!
他們真的很奇怪,來了學院一周后他們突然失蹤了,他們對我說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這裡的學員食宿都是自費的,學習也是由他們自願的,所以他們要去哪我也無權過問。
他們就這樣走了,一走就是一個月,回來後過了幾天又走了,他們的行蹤總是很神秘。有一天,方波修士慌慌張張地跑回來告訴我,在廢棄的軍工廠門口現了衛先行!
我們連忙趕了去,現他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雜亂的草叢間,渾身衣衫上儘是泥土和血跡!我們趕忙將他抬了回去,當我們除開的衣服時我們都驚呆了,他的渾身都滿是利刃划傷的痕迹,正流著血!我們馬上為他清洗了傷口,止血消毒,然後送他到了市區的醫院裡。
他已經昏迷了,醫生給他徹底地包紮了傷口。警察問我:「他怎麼會受這樣的傷呢?這分明是利器所傷,但卻又不致命,莫非兇手是想要他極度痛苦而死?他跟誰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呢?」
我搖了搖頭,說:「他們兩兄弟的行蹤一直很詭秘,他們雖是我們神學院的學員,但我們對於他們的情況實在是了解得很少。」
你們說是在廢棄的軍工廠門外現他的?他去那裡幹嘛呢?
「我覺得他的身上更像是被野獸抓傷的!」另一個警察說。
「可是什麼樣的野獸有這樣的利爪呢?一般來說,擁有這樣的利爪的野獸一定也很兇猛,它為什麼只是抓傷他卻沒有撕咬的痕迹呢?為什麼他已經毫無抵抗之力了,兇手卻放過了他呢?」那個很年輕的警察說,「我更傾向於是人為的報復,而且兇手可能心理極度變態,他不想要受害人的性命,只是想殘酷地折磨他!」
他們去事地點查看了一遍,一無所獲。第二日,衛先行終於醒過來了。他睜開眼看到眼前的情景顯得有些懵懂,我簡單向他說明了生在他身上的事。
警察問他怎麼受傷的,兇手是誰。
他一臉茫然地說:「不知道,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你哥哥衛立本呢?」警察繼續追問。
「他、他死了……」他的淚在眼中直打轉。此時,我跟另兩個修士都在胸口划著十字,祈禱死者早升天國。
「死了?!怎麼死的?死在哪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