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了車，余姍姍下意識地拉緊自己的大衣，今天外頭的天氣有點冷，她有點疲憊。想起季曜然，這男人現在不知道在幹什麼?她竟意外地想念他。

「姍姍姐，拜拜。」丁香搖下車窗，笑著揮手。

「謝謝你載我，拜!」這個小編之於她，已不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了，兩人的友誼，早就超越工作的同事。

看著丁香的車開遠了，余姍姍掏出鑰匙，走進自己家門，心裡開始盤算今天要吃些什麼。雙鮮燴面吧，前幾天她跟季曜然從食譜上看到這道菜，上頭的圖片教兩人垂涎欲滴。冰箱裡頭應該還有鯊魚肉、義大利麵條，或許加點奶油起司也不錯，啊，還有蒜泥……I

她心裡思索著，進了卧室換了輕便的居家服。

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走進廚房，她撈出做飯的傢伙。

余姍姍感到有些莫可奈何的苦笑了下。

真是的，什麼時候自己竟然嚴重地依賴他了，以前她一個人隨便弄著吃也很自得；但自從多了他，吃飯似乎變成了不得的大事，兩人一起討論，她下鍋煮，他幫忙洗菜切菜，氣氛再好不過了。

真糟糕，自己真的愛上他了。這，算不算是代價?

甜美酸澀的代價……

現在一個人在廚房裡弄東弄西忽然覺得寂寞起來，她有些不習慣的走出廚房，扭開客廳里的音響，法式香頌緩緩流瀉而-出；她才又走回廚房。

真的什麼都不對勁。

一個人弄著鍋碗瓢盆、瓶瓶罐罐，手腳一時之間竟然笨拙

蝦仁不小心炒過頭；鹽、黑胡椒、蒜泥的比例怎樣放就是不對，她試了N次，口感還是很怪。

忽然，她提起鍋子，有些負氣地把麵條全都扔進垃圾桶。麵條乖乖地躺在裡頭，她的眼眶不知怎地就紅了。自己心情不定的原因,一定是和曜然講電話的時候,那隱約傳來的女聲......一定都是那聲音害的。

季曜然一向很守時，準時接她上班、接她吃午餐、接她回來，兩人共進晚餐；但是，今天的秩序大亂，他說有事，她沒多問，但是沒想到這「有事」，竟然還耽擱到了晚上。

她好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要不然，心裡頭的那個疙瘩是怎樣都不會放下的。

重新炒了盤兩人份的面，她盛好擱在桌子上，自己也不吃.她想等他回來，就像執意等著丈夫歸來、守著門的妻子。

她窩在沙發里，覺得頭有點暈眩，恐怕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吧.最近雜誌又有新活動,趕完這期的稿子,她還是沒得放鬆，還是一個字——「忙」。

她看著時鐘一分一秒滴滴答答地過去，突然倦意襲來，聽著慵懶調調的法式香頌，她強迫自己合上眼、身體放輕鬆，就這樣在沙發上沉人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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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姍姍……」

不曉得過了多久的時間，有個熟悉溫暖的聲音，輕輕地在余姍姍耳畔叫喚。

余姍姍轉了個身，摟緊懷裡的抱枕，嘴裡喃喃了幾個破碎的音。啊，四肢竟然有些酸痛，定是因為窩在沙發上睡著的關係。

「姍姍，醒醒，你睡在這兒會感冒的。」忽然，醇厚的聲音又響起，有雙手很溫柔地抱起她。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借著眼睛微微眯起的那一條小縫看見了一個人……她等待的那個男人。

她的睡意登時醒了大半。

「曜然?」余姍姍的聲音因著剛睡醒而有些乾澀，她輕輕地咳了幾聲，卻發現自己正坐在他的腿上，身上還蓋著他的外套。「你怎麼在這兒?」她記得她還沒給過他家裡的鑰匙。

她掙扎了一下，臉一紅，但不打算起身。

這樣的感覺，很安全、很舒適。

「你的門怎麼忘了鎖，還有，怎麼睡在沙發上?」剛剛看到她窩在沙發上打盹的可愛模樣，他真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門沒鎖，一定是因為自己心不在焉。

"我……」她抬頭看著他，不答反問：「現在幾點了?」她竟然在無意間就這樣睡著了。

「八點半。」他看了一下表，回答道。

「你剛回來?」她愣了一下。

季曜然點點頭。，

忽然，她的眼睛開始模糊了，鼻子有些酸澀。

「我在等你……都不打電話給我，我哪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回來吃飯，現在都八點半了，菜都涼了，我肚子好餓。」倚在他懷裡，她抱怨著。

「肚子餓了怎麼不先吃?」這傻女人。

「我……」她微微一赧。「我想等你回來一起吃嘛，平常不都是一起吃的。」這可是兩人約定好的，不是嗎?

「有朋友來找我，我帶她出去晃晃，所以就耽擱了點時間。對不起。」他帶著歉意的說著。

「下次去哪裡要先跟我說。」余姍姍有些任性地道。

「好好好。」季曜然疊聲地答應著。「看看你，睡覺也不拿一條毯子蓋著，手腳這麼冰冷，真是的。」

「我哪知道自己會睡著，等你就等到睡著了，又不是故意的。」她縮緊了身子。

季曜然忽然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感覺到她縮了一下，他忙不迭地翻看著她的手掌。

「怎麼有傷口?」他忽然問道。

「剛剛切魚肉不小心就切到了。」她老實的回答，卻換來一個更緊的擁抱。

「怎麼不專心呢?下次小心點。」他叮嚀的說道，忽然執起她的手掌，臉越來越貼近，就……

轟的一聲!

她的小腦袋登時停止運轉。

這男人，竟然用唇舌輕輕吸吮著她那小小的、不太重要的傷口。

她閉上眼，整個腦袋如同一團無法思考的漿糊，只感到有一股微微竄起的火苗從手掌那兒開始延燒，自己的反應變得無法掌控，一切都亂了秩序。而且，她竟然不想要他停下來。

但是，過了幾秒鐘的熾熱，季曜然登時放下她的柔莫。

「瞧你臉都紅成這樣了。」他摟住她的腰，聲音劃過她的耳畔，輕輕地取笑說道。

余姍姍害羞地轉過頭。

「吃飯吧，我還買了一些滷味回來配菜。」方才，他差點就要進一步的動作了，但是她說她肚於餓，總不能在這時就不顧一切地……

「嗯。」她掙扎的站起身，冷空氣頓時讓她起了一身疙瘩。

「外套穿著吧!」他替她重新披上外套。

她微笑著，喜歡他給的溫柔。她溫馴地拿起桌上冰冷的面，放人微波爐裡頭加熱；但是，卻忘了問他，那個模糊的女聲究竟是准?

她以為自己真的是多心了，卻不知風暴正要開始。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星期六的早晨，余姍姍再次準時打開季曜然的家門。

拎著替他煎好的火腿蛋餅，放在桌子上，然後依照往常的慣例，溜上二樓準備叫他起床。

在經過無數次經驗之後，余姍姍終於摸清楚季曜然的性子。

這男人平時沒有制式的上班時間，晚上不是工作到很晚，就是有了靈感就忽然開電腦敲敲打打，時間觀念全無。因此，要他在固定時間就寢、起床，實在比登天還難。

不過，現在有了早餐的誘惑，他就聽話多了。

推開寢室的門，余姍姍依舊有些臉紅心跳。這男人雖然聽了她的話，不再堅持裸睡，但是只多加了件褲子，他精壯的上半身，依舊落人她的眼帘，實在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他還在呼呼大睡。

「曜然。」她一屁股地坐在床邊，推推他。「起床時間到了。

季曜然翻了個身，又再次睡去。

「曜然，起床了。」她輕輕地拍拍他的臉頰，不規矩的手停在他的下巴邊緣。她凝視著，發現他不知多久沒刮鬍子了，下巴竟然留著短短的鬍鬚。她摩挲著，掌中竟然有股奇異的感覺。

好奇怪，這跟那天他吻她的手時，竟然有著一樣的酥麻感覺。

「你好像玩得不亦樂乎?」寂靜了幾秒，季曜然忽然睜開眼眼裡全是笑意，毫無遮掩地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眸。

他一翻身，就把她擁人懷裡。

余姍姍的柔軟身軀，也就跟著被拉到床上。

他的臉離她很近，她的心正不受控制地跳動著。兩人的姿勢太曖昧，她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他吻了她，封緘了她的唇瓣。這是一個細膩的吻，他傾注所有的熱情來愛她。「早安，我親愛的芳鄰。」幾秒之後，他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畔，嘴角噙著得逞的笑向她道早。

她的眼又因這個吻迷濛起來，兩頰通紅。整個身子陷人柔軟的床褥里，烏溜的頭髮散亂，雙頰微泛紅潮，嘴裡還輕輕吐出媚人的氣息。

他好想吻她，想有更進一步的接觸，但是靜默了幾秒嘆氣了。

季曜然選擇了抽身。他翻身起床，順勢將她從軟綿的床上拉起。沒辦法，今天有正事要做，要不，他真想在床上再跟她磨蹭好一段時間。

這女人的甜美，他是一輩子都要不夠的。

「今天我有工作要做。」他說道，打開衣櫃，挑出一件燙得筆挺的Valentino襯衫。

「嗯?」她看著他，因著剛剛的親密舉動，心跳依舊亂了節拍。

「我接了新的Case，今天要去簽合約。」他解釋道，然後把西裝穿好。她點點頭表示了解。

「乖乖待在家等我，今天中午換我下廚，好嗎?」季曜然寵溺地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

她抬頭看見他迷人的眼，嘴角不住揚起一朵再燦爛不過的笑靨。

幸福的感覺，在一瞬間盈滿了心頭。

只不過，暴風雨來臨前，總是難得的寧靜。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送走了季曜然，余姍姍依照往常慣例，在他的屋裡忙碌著。這男人的習慣就是有些小差勁，東西亂扔，室內亂了也不太在意，全部要靠她收拾。更何況還有角落的那幾口大紙箱還沒拆封，裡頭的東西還沒放好。好.就好好利用這個假日來替他整理吧。

她掃了地、拖了地，不知還有什麼事可以做時……她的眼光掃到地上的那好幾口大紙箱，心裡有個計劃。

她決定幫他把裡頭的東西拿出來放好。

費儘力氣拖了一口大紙箱到面前，找到剪刀俐落地把紙箱的膠帶劃開，她赫然發現裡頭是一本本厚重的精裝相本。她無意間發現這個寶藏，忍不住露出了賊兮兮的笑容。

有了這些相本，想要一窺季曜然的過去，也就不會是難事正當余姍姍興緻高昂地想要抽起其中一本觀看時，門鈴忽然響了。她蹙起眉，有些許的不解。

這時候，會是誰登門拜訪呢?就算有，拜訪的人她一定也不認識。

猶豫了一下，她依舊站起身，走到門口開門。

忽然，一個高昂的女聲直直入耳，身影就直撲了進來。

「季大哥，我來---」目光掃到她身上，秦又暄的聲音頓時減弱。

那伶俐的目光掃了她一圈，令余姍姍感到渾身不自在。

這女孩的眼神過於沉重、過於成熟。

「曜然出門了。」她打量著眼前的女孩。束著馬尾、臉龐清秀，一身輕便的T恤牛仔褲，而她口裡喊著的季大哥，不難推測就是季曜然。「你是他的朋友吧。」她揣測著，然後讓女孩進門。

「我是他的青梅竹馬。」秦又暄單刀直人地開口，眼裡閃過一抹銳利眸光。「你是誰?季大哥的女朋友嗎?」

余姍姍愣了數秒，沒想到這女孩竟然認識她，她臉微紅，點頭表示承認。「你怎麼會知道?」

「季大哥前幾天提過。」秦又暄冷冷地回答。

「前幾天?」她一愣。那是……

「我前幾天來找過季大哥，你不知道嗎?」她露出得意的笑。

「進來坐吧。」她搖搖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記得冰箱裡頭還有果汁，還是你會比較想要喝汽水?我幫你買。

「汽水。」她立即介面，語氣有些敵意。「我要加鹽的沙土。」她接著又補充的一句。好.余姍姍點頭."我出去買，待會兒就回來。」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女孩有意無意地想要找她麻煩，但是她並不希望彼此起衝突。'

不過，她卻疑心那天季曜然車上的那道陌生的聲音……會是她嗎?她思忖著,胸口忽地湧上一股不好的感受那個女孩的眼神不時透露出敵意,教她難以忍受,全身不自在。

唉!真希望季曜然這時在家，要是他在的話，氣氛恐怕不會這樣糟糕了。那女孩……唉……

拿起皮包，余姍姍走出門，出了社區到便利商店替女孩買了瓶飲料，然後又返回。

當余姍姍進人家門時，發現女孩正坐在沙發上，拿起紙箱裡頭的相本翻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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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猛地爆出的笑聲今余姍姍冷不防地嚇了、跳。

「你的沙士我買回來了。」她把飲料罐放到桌上。「有加鹽的。」「啊，謝謝。哎啊，好可愛!你看你看!」秦又暄繼續笑著，搶過飲料打開就咕嚕咕嚕地灌了好幾口，笑得好不開心。「你看，快看這張——」說著，她就拉著余姍姍，手指著一張照片。

「嗯?」她過於親密的舉動令余姍姍有些吃驚。

「你看看這張，我想到我們小時候去海邊玩，回來之後季大哥就晒成了大黑人，我們還照了相留念，哈哈哈……」

余姍姍定睛一看，發現相本裡頭有張童年時候的季曜然，看著他全身黑得發亮，還有……身邊這女孩。她愣了下，不知要怎麼接話才好。

兩人的笑容燦爛，女孩追逐著他，背景是她不知道的地方。那是他們共同擁有的記憶，她無法介入。

「還有這張，你看你看，季大哥小時候好可愛對不對?這張不知道是在哪裡拍的，不是他家，也不是鄰居阿姨的家裡，到底是哪兒呢?等季大哥回來了我再找機會問他。」她不斷地說著，無視於余姍姍的窘況。「對了，大姐姐，你有看過這些照片嗎?」

余姍姍搖搖頭，據實回答：「沒有。」

「沒有?」秦又喧做出很訝異、很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些都是季大哥小時候的照片，意義非凡，你竟然沒有看過?你們一定交往沒有很久吧?多久了，告訴我?」說著，她仰起一張臉，期待著答案。

「呃……」余姍珊傻住。

「唉，一定沒有很久，我就知道。」她逕自又接了話。「要不然，大姐姐你要一起看嗎?這些相片很有趣的呢。」說完，她還做出思考的模樣。

「不過，季大哥沒有說要給你看，你隨便這樣翻好像也不太好，我是沒差，這些我早就都看過了。」

一瞬間，余珊姍的臉色黯下許多。

接下來，秦又暄自顧自的說著，邊說邊笑得很爽朗。

余姍姍默默地退開，她不知道該應和些什麼，也無法插人這個話題。她的話一字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總覺得那是針對著自己而來的。

若有似無的嘲諷意味，讓她不知該如何抵禦。

這女孩討厭她嗎?為什麼?她耀武揚威的態度實在很可疑。

忽然間!手機像是知道她的窘境，救命似地適時響起，余姍姍飛快地接了，退到客廳的角落講電話。

「喂?」

(姍姍，是我。)季曜然好聽的聲音立即傳人她的耳朵。聽到是他的聲音，她不太舒服的心情登時好了許多。

「嗯，怎樣?」她回頭看了一眼女孩，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看，(聖誕樹，你喜歡哪一種吊飾?)他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麼一個問題，余姍姍有片刻的獃滯。(你喜歡星星還是天使?)他又說道。

「為什麼忽然問這個?」她有些不解。

(商業機密。)電話的另外一端傳來他颯爽的笑聲。(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要知道謎底嘛，到時候自然會揭曉。)

她眨了眨眼，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過了幾秒，她回答道：「星星。」接著，她用很認真的口氣說明原因：「我想念那天我們上陽明山看見的星星。」大台北的光害太強，星子稀少，但是那時候她卻覺得無比滿足。

(好。)他記住這個答案。

「喔，對了，曜然。」她在他準備要掛電話的時候喊他。

(怎麼了?)

「你的、你的……」她回頭看了看那女孩，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好吧，就套女孩方才說的話。「你的……呃!青梅竹馬，她來找你，現在人在客廳里。」

(你是說又暄?)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有些尷尬地道。

(是又暄吧，綁著馬尾，臉白白凈凈的，對嗎?)

「對；」她回答著，不自覺地點著頭。

(她是我小時候的鄰居，也可以算是玩伴。)他向她解釋。(好好招待她，我很快就要回去了，待會兒順便買菜回去。你喜歡壽司嗎，我做給你吃?)

「嗯，好。」余姍姍微笑，聽到他的允諾，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又開始飛揚，臉上又有了光彩。

(乖乖等我，拜拜。)

「拜拜。」

電話掛斷了，余姍姍依舊緊緊握著手機，臉上的笑不自覺的漾開來了。她忽然覺得女孩不太友善的態度算不了什麼，季曜然要回來了呢，他說他要親自下廚做壽司給她吃，她覺得好期待好期待…」

然而，她卻估錯了。

另外一邊秦又暄銳利的目光掃射而來，她卻毫無知覺。

火苗已經點燃，暴風即將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