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薩吉兒端坐在梳妝台前,含著歡喜的淚水,用心地打扮著自己。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過了今日,您就是咱們尼雅王朝的國后了。」身旁的宮女們,邊忙邊道賀著。
「是啊!我作夢也沒想到會有今天。」薩吉兒記得,當賽希洛正式向朝臣宣布要立她為後時,她還以為他是說笑的。
「其實,這早就註定好的,否則,怎麼陛下前面兩次大婚都出了差錯,不是新娘子跟人跑了,就是暴斃死了,這表示,皇后註定該是我們靈蛇宮的,一年也跑不了。」宮女們說著,便將靈蛇冠戴在薩吉兒的頭上。
「能等到這一天,也不枉我等他那麼久了。」薩吉兒知道,此次的后位得來不易,要不是家族的長老們藉著祖制不可違,硬是要求賽希洛在近期內再另立新后,她也不好對著失魂落魄的賽希洛,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過,令她欣慰的是,賽希洛並沒刻意迴避這件事,反而還當機立斷地決定,要讓她的美夢成真。
而今天,就是她美夢成真的日子。她要用盡所有的華麗彩妝,讓她等了一百年的美夢更完美。
「娘娘,這塊玉挺美的,要不要戴上?」突然,替她配首飾的老宮女,不知從哪裡翻到了一塊狀似月牙的玉璧,精緻小巧,透明晶瑩。
「不要亂翻我的東西!」薩吉兒一看,倏地心頭震了一記,立刻搶下老宮女手上的玉璧,往梳妝台賴某樘餚了進去。
「娘娘,皇上的轎子來接你了。」這時,外頭跑來宮女說著。
「那……我還等什麼呢?」她紓緩著方才乍起的失措,然後換上原先光彩幸福的笑臉,由著宮女們伺候上了轎,朝著她夢寐以求的路程前進著。
儘管心頭是熱呼呼地,但是,薩吉兒還是想起了伊帕爾,「伊帕爾,我從來都沒跟你爭過,所以,今天的這個位置是我用耐心等來的,是我用多年的青春等到的!你不要怪我,真的不要怪我!」她在心裡不由自主地這麼說。
同樣的鑼鼓喧天、同樣的歌舞飛揚,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主角是她薩吉兒。
她終將成為賽希洛的皇后,而她是值得這個頭銜的,因為,沒有人陪他這麼久,也沒有人對他如此的死心塌地,所以,皇后這位置,是她應得的。
不過,身為新郎的賽希洛可沒這樣的興緻了。相反的,他憔悴得不像樣,即使是穿上了最盛大的金黃披風,也依舊褪不去他滿臉的哀傷。
因為,同樣的一個場景,卻在短短的幾天變了樣,他失去了他今生最愛的一位新娘,再立什麼人,對他而言都無所謂了。心都死了,還有什麼計較的!
「啟奏皇上!波斯家族為了慶賀新后登位,特地獻上了波斯的鎮族之寶,紫水晶,與陛下的摘星劍相互輝映--」
波斯族可是卯盡全力,想藉由此次取代維吾爾族向來在尼雅王朝的地位,所以不惜獻上了紫水晶這個寶貝,來取悅賽希洛,也為薩吉兒顏面增添光輝。
「這怎麼好?紫水晶不是你們波斯的重要寶物?」賽希洛自然是懂得他們的心思,只是不好明說罷了。
「陛下,這世上沒有一樣寶物,能比當你的皇后更珍貴的。」薩吉兒凝望著他,眼光中充滿深情。
「陛下,這紫水晶有種神秘的力量,可以讓人看見想看的一些人或事--不過,這恐怕要等到今晚,再讓我們的新皇后仔細跟你說了。」
他們的話,賽希洛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不當回事。
那顆水晶球能有什麼天大的本事?不過是自吹自擂,隨便說來唬人的,賽希洛很厭煩這種自抬身價的虛偽,他只想趕快辦完儀式,再躲回寢宮安靜地歇一歇。
想念月牙兒,已經讓他心力交瘁,就算今晚是他的立后之夜,他還是沉溺在有月牙兒的月夜裡,忘了靈蛇宮還有位皇后,等著他的寵幸駕臨呢!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薩吉兒不斷地在房裡踱步著,氣得咬牙切齒。
「娘娘,或許,皇上今天累了,才……」宮女安慰著薩吉兒。
「擺駕,我要去星宿宮找他理論!」薩吉兒熱著一顆心等著他的到來,沒想到,他卻讓她失望透了。
「薩吉兒,你怎麼來了?」賽希洛獨坐在暗夜中,沒料到會有人出來打斷他的思維。
「我是來問你,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皇后嗎?賽希洛,你不在乎我,又為什麼要立我為後?」薩吉兒氣得直呼他的名諱。
「這不是你長久以來的心愿嗎?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賽希洛看著她,眼光中沒有她要的情衷。
「可是,我要的不只是這些!我陪了你那麼久,陪了你經歷過多少的傷痛,你以為我希罕的是這個?」薩吉兒含悲帶憤地說。
「你的話,我不懂--」賽希洛的心思,早被應鴻雁所掏空,所以,他有點恍惚的神情,更是觸怒了冒火的薩吉兒。
「你不是不懂!你是根本不願意去懂,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三十年前,伊帕爾走出你生命時,你也是這樣子;幾天前,芙蘿死了,又讓你成了一副行屍走肉……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來,陪你這個行屍走肉的人都是我啊!是我薩吉兒,你看著我呀!」她聲淚俱下地說著。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賽希洛被她的哭泣給嚇醒了。「薩吉兒,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對我好得沒話說,可是,感情的事,是無法掌握的,我的心,已給了月牙兒,所以,除了后位,我真的沒有東西可以給你了。」
「可是,我只要你的心哪!賽希洛,你好殘忍哪!」薩吉兒就這樣哭著奔出了他的寢宮,這時的她才知道,原來她在他的心目中,竟然占不上一處小角落。
可是,她不甘心,也不想放棄,因為,她相信,總有一天,賽希洛還是會交出他的心,就如同尼雅國后的這個位置,不是也讓她等到了嗎?所以,只要鍥而不捨,賽希洛終究還是她的。
「是啊!我還有兩百年呢!急什麼?」薩吉兒暗自地在心裡下了決定,此後,她將全心全意地,要將賽希洛失掉的心,重新奪回她的手中。
她翻著抽屜內的那隻玉璧,拿在手中對著它說:「為了賽希洛,我什麼事都可以做。」而她的話,像是一種符咒,更催眠著她內心的浮動。
就如同三十年的那一晚,她為他做的那件事一般,堅決而俐落……
這天起,薩吉兒化被動為主動,化消極為積極,誓言進駐賽希洛的心防中。
她每天都會安排不同的娛樂來取悅賽希洛,竭盡心力地想換得他一絲的笑容。
然而,賽希洛的心事,她怎麼也不懂。那是一種心靈上的枯竭,非聲色娛樂就能轉變的。他還是一樣不領情地,將自己深鎖在沉鬱的孤獨中,他無視於薩吉兒的百般殷勤,只眷戀著應鴻雁留給他的那一串碎了的月牙項煉。
終於,薩吉兒沉不住氣了,她好不容易隱忍下來的怒火,還是爆發了--
「賽希洛,你別整天凈看著個鬼東西!」她一把搶下他手中的鏈子,憤而摔在地上。
「你瘋了!你幹什麼?」賽希洛迅速地撿起鏈子,並大聲地喝斥著。
「瘋的人是你,活的人不看,偏偏愛這死人的東西。」
「薩吉兒,你出去!我不要你來打擾我的安靜。」賽希洛下了逐客令。
「陛下,你醒一醒啊!芙蘿死了,她已經死了,往後的兩百年,她都不會在身邊陪你了,而你只有我--」薩吉兒幾乎是跪在他的腳邊說著。
「她沒死……」他激動地脫口說道:「我的月牙兒沒死!她只不過是住在另一個空間,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喜怒哀樂,我能觸及到她心底的思念,我們是在一起的,我跟她,是用另一種形式在一起。」
「是嗎?她沒死嗎?好,我就讓你的白日夢醒醒。」薩吉兒以為他是在自我欺騙,立刻拿出了她們家族獻上的紫色水晶球,擱在床邊的圓桌上。「這個水晶球里,能出現你想見到的人或物,只要是還活著,你都能從裡面看見。」
「這……」賽希洛發現她嚴肅的表情,不像是在說笑。
「你看啊!不敢嗎?你的月牙兒要是沒死,你就一定能看得見她!」薩吉兒孤注一擲,想完全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不過,她的苦心是白費了,還將她推入了更難堪的痛苦深淵中。
賽希洛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情,直直地盯著桌上的水晶球,期待奇迹的出現。
「哼!該死心了吧!」薩吉兒瞄了一眼那沒半點動靜的水晶球,又脫:「陛下,人死不能復生啊!雖然芙蘿不在了,但她一定也不希望你為她如此傷懷,所以,接受這個事實吧!不要再……」
突然,她的話被水晶球里的七彩光束給打斷!
不可思議的現象出現了!原本透明的水晶球,竟然在賽希洛的凝望下,出現了影像……先是蒙-、再逐漸地清晰,而球中的焦點不停地轉換著,直到,它找到了賽希洛心裡想著的那件事情--
「月牙兒!?是我的月牙兒!?」賽希洛既驚又喜,整個人興奮得跳了起來。
「不!這不可能,絕不可能。」薩吉兒不相信眼前的景象。
是應鴻雁沒錯!她正獨自漫步在黃昏的街道上,穿著棕色的大衣,一雙手插進了口袋,頭低低的,儼然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
「喔,月牙兒,我的月牙兒啊!」賽希洛讓她臉上的落寞攪得心都揪了起來,他撫著水晶球里的她,多想就這麼鑽到她的身旁。
「她……應該死了呀!她不該會出現的,這……怎麼會這樣?」薩吉兒一時間亂了方寸。
「她沒死,她是從外面的世界誤闖進來的月牙兒,陰錯陽差地頂替了芙蘿的身分……」賽希洛盯著水晶球里的佳人,將事實全盤托出。
「難怪你會這樣,你對當年的伊帕爾也沒這樣。原來,你根本知道她還是存在的,難怪你不死心,你不死心哪!」她幾乎是喃喃自語著。
「喔,薩吉兒,謝謝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謝你。」讓高興沖昏頭的賽希洛,根本就沒發覺薩吉兒臉上的陰鬱。
他只是激動地一把將她抱緊,像個朋友般的抱在胸前,用著他從不曾對她說過的語氣,不斷地說著:「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你知道嗎?你給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份禮。薩吉兒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賽希洛生平第一次熱情主動地對她獻著殷勤。然而,卻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薩吉兒在接受著他熱烈的擁抱時,心,卻淌血了,泗掃不停……
薩吉兒此刻才知道,什麼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打從賽希洛從水晶球中看見了他心愛女人的身影后,她這個皇后,就更形同虛設了。
因為,賽希洛只要是一有空,絕對是坐在水晶球前,一整天動也不動。不但對她的噓寒問暖視若無睹,他甚至連睡覺也抱著它、摟著它,讓它陪著他入夢。
「是哪個渾球說要獻上水晶球的?」由於嫉妒得快要發瘋,薩吉兒的情緒時時都是處在崩潰的邊緣。
她的悲哀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她怎麼也想不到,堂堂一個尼雅王朝的國后,竟然比不上一顆水晶球!?
再說,那位水晶球中的女子,既沒有好過她的花容月貌,也沒有她波斯公主的頭銜尊貴,她只不過是身處在外面貧乏髒亂世界中的一個平凡人,她甚至於還活不到一百歲!可是,堂堂的尼雅王,竟然就愛上了這樣一個女人!?
「當年,我爭不過伊帕爾,還心服口服,可是,我要是連她都鬥不過,我還有資格當尼雅王的皇后嗎?」薩吉兒亂了手腳地跟族人叨念著。
「可是,能有什麼法子呢?皇上的固執是出了名的。」
「要在這裡還好些,至少,我們可以派人除掉那女人--」有人動殺機了。
「那麼,就找人偷回那顆水晶球,教皇上見不到那女孩,或許過一陣子,他就會忘了。」
「怎麼可能?我了解他,他不會這麼容易死心的。」薩吉兒也不是沒想過。
「要他死心?我看,除了讓他親眼看見那女孩消失在水晶球,否則是別無它法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這水晶球不是什麼都能見著嗎?」薩吉兒氣餒地說著。
「除非是死人!」
這人話一出口,大家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什麼!?要……殺她!?」薩吉兒心頭一震,說話都結巴了。
「這是最後、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不、不好!我雖恨她搶走皇上的心,但,我不想害死她呀!」薩吉兒從來就沒想過這種狠毒的手段。
「難道,你真打算讓那顆水晶球一直替代你皇后的位置?況且,你已經浪費了一百年了,難道,你還想這樣耗到死?」
「不!我不要!」薩吉兒捂著耳朵,神情焦慮失措地說:「皇上是我的,他永遠都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他,誰都不能。」她歇斯底里地喊著。
「那你就聽我們的--」這些波斯族的長老們早已心生一計,只等著貴為皇后的她應允了。「我們會派幾位波斯族的死士,趁夜偷偷矇混出月牙泉,只要你告訴他們那女孩現在在何處,他們自然會等時機下手的。我保證,等明天一早,皇上就永遠見不到那女孩子了,而你,就是他心目中唯一的皇后--」
我是他心目中唯一的皇后!?這句話,很聳動!讓薩吉兒左右搖擺的心受到極大的誘惑。
「陛下,不要怨我,這是我應得的。我不要永遠都讓人擠到最後……」終於,在一番長考後,薩吉兒默許了族裡長老們的意見,準備讓應鴻雁永遠消失在賽希洛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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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鴻雁低著頭,默默地將衣物折進了行李中。
今天,是她待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了,隨著考占隊的任務完畢,她也要離開這個讓她失掉了心的新疆大漠了。
「鴻雁,你還好吧?」芙蘿走進她的房裡,想安慰她的憂。
「不好,我現在就如同你以前,住在月牙宮一般的難熬、難受……」她據實地說。
「都是我害你的,要不是我--」
「這是我們的命,而我,從不後悔進去那裡--」她怔忡地說著。
「皇上有你這位紅顏知己,他應該也是同樣的心情,他如果可以看得見你,他一定希望你能快樂地活下去。」芙蘿輕聲地勸說著應鴻雁的鬱結心情。
「那是我們彼此的希望,但,我真的做不到--」應鴻雁一個情緒又起,坐上了椅子,捂著臉,滿是挫折的行止。「我的腦子無時無刻都有他的身影,當我高興時,我第一個想說給他聽;當我哀傷時,我只想在他的懷裡哭泣;而睡覺時刻,我要靠著他的體溫才能安心地睡去;就連呼吸時,我都渴望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男人氣味,這樣才能讓我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鴻雁,不要傷心,你這樣子,他會心疼的。」芙蘿蹲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輕撫著她的髮絲。
「我知道,可是,我無能為力啊!我不能沒有他,我真的不能沒有他呀!」應鴻雁索性抱著芙蘿,就這麼痛哭了起來。一旁的行李早已打包完畢,可是,她卻還不想離開。丟了心,她怎麼走得開!?
要接他們前往烏魯木齊的車子,大約在接近傍晚時才會駛來。
「什麼!?你要去尼雅遺址?」老莫森正在慶幸好不容易要離開了,卻讓應鴻雁的請求給弄傻了。
「我去跟他告別,放心,我一定會在車子來接人之前回來的。」這是她唯一放不下的遺憾了。
「不成,要是再出個什麼差錯,你老爸會砍死我的!」老莫森說什麼都不肯。
「一趟來回不過三小時嘛!我開霍思深租來的吉普車去,轉一轉就回來了。」
「不準!」老莫森的話也不打折。
「你難道不想知道有關尼雅遺址更多的秘密?或許等我回來后,我會想起什麼--」應鴻雁只得使出最後一招,「利誘」老莫森同意了。
當然,她這招是天下無敵的。因為,任誰都對尼雅王國的事百般好奇,而偏偏應家父女串通一氣,只隨便交代一些東西了事,其他的,就全都推說忘記了。
老莫森當然不信。他只是在等著機會,榨出更多的秘密。眼下,他不就讓應鴻雁抓到了弱點,順了她的意。
日正當中的大戈壁,那股熱勁,可不是一句「嚇人」就可以道盡的,
不過,今天的氣候卻難得的好,太陽讓雲給遮了大半,還有微風吹拂呢!
應鴻雁下了吉普車,來到了她當初掉進去的那口井邊,神情落寞地黯然不語。
「阿洛,如果這井能通到你的國度去,那我一定會長年在此紮營,每過一段時間,就往裡頭跳進去,就這樣進進出出的,我們還是可以相守在一起--」她對著那口井,自言自語。
不過,她也清楚自己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因為,月牙公主曾對她掉進井裡的事,明白地告訴過她,「那只是宇宙里的一個陰錯陽差,可能是你沾在月牙鏈子上的血,跟芙蘿的血相融,再加上你們是姊妹的關係,才會有這種結果……」
根據月牙公主的說法,尼雅王國跟外面的世界是沒有特定通路的。之所以會誤入,全是陰錯陽差的結果,而這口井,只不過是一個剛好的點,要是有人以為這就是通路,而往下衝動一跳,那可能就真的得到地心去遊覽了。
「而今,我卻連這個希望都破滅了。」鴻雁撫著井邊的沙,悶悶地說著。
「咻--咻--」就在她陷入沉思的當兒,突然颳起一陣大風,將整個戈壁吹得沙煙蒙蒙。
「那是什麼?」應鴻雁才一眨眼,就愕然地發現她的前方遠處,有幾個黑影迅速地移動,而且,還是朝她這兒的方向移動。
「又是海市蜃樓!?」她起初是這麼以為。
不過,當她定睛仔細地看清了離她愈來愈近的人影時,她可就沒這等悠哉的想法了。因為,這些身穿黑衣的大漢,不但個個身形魁梧、殺氣騰騰的,還手裡各持一把大刀,一看就是要火併的樣子。
「但是,這裡除了我,還有別人嗎?」應鴻雁對四周望了一下,「沒有啊!難不成,他們是沖著我來的?」她是隨便說說的。
但是,她才這麼一想,卻渾身起滿疙瘩,因為,突然竄起的直覺,頓時讓她瞪大了眼,再次確定來者是否心懷不軌。
「完了、完了!他們真朝我這裹來了,難道,是劫財劫色!?」她倏地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地,就朝著她吉普車的方向逃。
「快呀!快呀!」她沒想到,電影里才有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她的身上,那輛本來沒事的吉普車,竟然在此刻,死都發不動,讓她急得哇哇大叫。
「別跑,追--」這些黑衣人立刻追了過來。
「走啊,快啊!」千鈞一髮,這輛車子終於動了。應鴻雁方向盤一打,就朝市區的路上飛奔。
不過,這些黑衣人的動作相當的迅速,而且,好像不會累似地,還是窮追不捨地盯著她不放,偏偏,老天又像是要跟她作對似地,一陣陣風沙刮個不斷,不但讓她看不清楚前方,最後,還讓她把車輪陷進了沙堆里。
「Shit!」她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後,再捧著戰慄的心,匆匆地朝一旁奔去。
她跑著、跑著,跌倒又爬起,腳下踩得是又厚,又軟的沙子,嘴裡、眼裡也全讓沙子跑了進去。
而就在她正以為甩掉那些人之時,她卻愕然地發現一件事,她竟然不知不覺地,又跑回了原來的尼雅遺址。
「天哪!我迷路又迷回這裡了!」她焦急地朝四下張望著,看見了遠處距離她約有幾百公尺之處,有黑影晃動的動靜。
一定是那些匪類!她試著鎮定地想些法子解救自己。但是,舉目望去,這裡除了沙子還是沙子,連個可以藏身之處都沒有,她又能躲到哪兒去呢?
而就在她要放棄之際,她突然瞥見了她掉進去的那口井--
「井!?」她心生一計,深吸了一口氣,便小心翼翼地爬進了井,甩手腳撐住井壁,用力且專心地撐住自己。
阿洛,阿洛,救我啊!你聽得見我在喊你嗎?你知道我現在很危急嗎?如果今天這一劫我逃不過去,那麼,我們就要來生再聚了!就在危急存亡的時刻,應鴻雁不斷地念著賽希洛的名字,因為,那是她撐下去的力量,她不甘心,她這一生連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她喊著他,在心中用力地呼喊著他,她希望在死去的時刻,她還能記住他的愛、他的影像,好讓她下輩子還能找得到他。
「月牙兒!?月牙兒,是你在喊我嗎?我聽到了,是你在喊我!」賽希洛突然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陛下,有關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朝臣正在與他商量國事。
「你們決定就好,我有事,要先走。」他忐忑不安地一路奔回了星宿宮。
「陛下,你今天這麼早回宮啊?」薩吉兒正在他的寢宮等他。
可是,賽希洛根本沒理會她,逕自拿起了水晶球,就焦急地往裡面找著他要的答案。
水晶球里出現了影像,是應鴻雁困在井中進退不得的模樣。
「月牙兒!?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頓時,賽希洛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抱著水晶球在房裡踱來踱去。
「跑哪兒去了!?明明在這裡啊!找--」水晶球里,還出現了這些波斯死士的身影。
「這些人要幹嘛?他們是誰?為什麼要害她?」賽希洛太過驚慌,因此沒注意到,身邊薩吉兒的臉已經變了樣。
「陛下,別擔心,或許這只是幻象罷了!」薩吉兒想搶下他手中的水晶球。
「不要動,我得的月牙兒有危險了,我要想辦法救她啊!」他激動地大叫。
「找到了沒!?要儘快在日落前把她解決掉,讓皇上在回宮之後,就再也見不到她!」水晶球里的人這麼說著。
「是啊!我們靈蛇宮好不容易出了個皇后,說什麼我們都要幫皇后把這件事辦妥。」
「不要說了!」薩吉兒急得脫口說出。
「什麼意思?」賽希洛突然讓他們的對話給震醒了。
「不!他們說謊!這……我不知道的……」薩吉兒頓時讓賽希洛眼中的殺氣,給嚇得全身直打哆嗦!
「你讓人去殺她!?你……竟然叫人去殺她!?為什麼?為什麼!?」賽希洛抓著她的肩,猛搖晃著。
「我要讓你死心哪!你是我一個人的,殺了她,你就可以死心了!」薩吉兒也讓他晃起情緒來了,不顧一切狂喊出口。
「阿洛,阿洛!」這時,水晶球里傳來的呼喊已漸漸微弱。
「她就要死了,你救不了她的,那些死士是非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哈哈哈!」薩吉兒像瘋了似地狂笑不停著。
「誰說我救不了她!?」賽希洛的眼神透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你救不了她的,你們塔吉兒族沒有養死士的風氣,沒人會願意犧牲自己,去外面的世界替你救人的--就算有吧!等你找齊了,你的月牙兒早已一命嗚呼了!」她像是吃定了他。
「是嗎?那你可要失望了--」賽希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即取下了他的摘星劍,就朝著門口急奔而出。
「你要去哪裡?」薩吉兒吃了一驚,連忙抱著他的腿問著。
「救她,我就算拚了命,也要救她!」賽希洛一把就甩了她,然後用他摘星獵人的功夫,直奔月牙泉的方向。
「不!你不能去啊!你會死在外面啊!你不能去啊!」薩吉兒萬萬沒想到,賽希洛竟然會為了他的月牙兒,寧可放棄這裡一切的富貴榮華,包括生命。
「快、快去阻止他呀!」薩吉兒急得驚慌大叫:「不能讓他去送死啊!」
「娘娘,來不及了,皇上的功夫沒人阻止得了他,況且他好像已經進了月牙泉裡面了--」侍衛回報著。
「什麼!?」薩吉兒頓時癱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要不要召集所有的大臣商量對策啊?」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她說著說著,卻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倏地跳了起來:「我要去救他,我不會讓他死的。賽希洛,你不會死的!」
就這樣,薩吉兒在大家的驚愕下,沖回了她的靈蛇宮,不知拿了什麼東西后,再急急地出了月牙泉,不顧著所有宮女的苦苦哀求。
「阿洛,阿洛!」應鴻雁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
「哈哈!原來在這裡?看你往哪裡逃?」有人發現她了,並且,還舉起刀子,就要往井裡刺下來了--
完了!這下子真完了!應鴻雁閉起眼,已失去了反抗的念頭。
「眶琅--」一陣突來的刀劍交鋒聲。
「救兵來了!?」應鴻雁除了刀光劍影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陛--陛下?!」黑衣人大驚失色。
什麼!?他們叫他陛下--陛下!?應鴻雁突然清醒起來。
「放下刀子,我命令你們放下刀子!」賽希洛威嚴又兇猛地對他們說著。
「恕我們不能從命!我們是波斯的死士,只聽主人的命令。」
「這麼說,要逼我動手了?」賽希洛握著他的摘星劍,蓄勢待發。
「請陛下恕罪了,兄弟們,上!」一聲令下,他們就這麼在井口的地方,交手起來了。五位波斯死上對著一位塔吉兒族的摘星獵人,雖然是以多擊寡,但是,他們心裡都知道,這整個尼雅王國中,沒有人是摘星獵人的對手的。
於是,幾次交陣下來,所有的黑衣人都負了傷,不過,賽希洛也元氣大傷,因為,他已經一百歲了,出來外面就撐不了多久了,更何況,他還經過了如此劇烈的大戰,更激化了他老化的速度了。
「住手!」突然,薩吉兒出現了,她一臉蒼白地出現在賽希洛的前方。
「皇后!?」黑衣人等著她的下一步指令。
「你們走吧!任務到此為止了。」她知道,只有她出現才能制止這一切。
果然,黑衣人一聽,就停了手,並且隨之消失在大漠之中。
「月牙兒,月牙兒!」賽希洛撐著漸漸虛弱的身子,跑向井邊,彎下腰,要將應鴻雁拉上來。
「阿洛!?真的是你!?你真的來救我?」應鴻雁雖然雙眼因被風砂侵入而蒙-難識,可是,賽希洛的聲音、他的氣味,她卻一接近就能知道的。
「是的,我來救你了,不要怕,來,把手伸給我。」
「放手啊!你快放手啊!你已經在老化了,不能再如此耗費你的心神了!」一旁的薩吉兒想阻止他的救援行動。
當然,她的話根本沒有用,賽希洛是一副不救不罷休的堅決。
就這當兒,薩吉兒的心碎了,她突然從一場做了近一百年的夢境中,醒過來了--心痛得醒過來了。
「阿洛、阿洛。」應鴻雁從井底出來了,一把撲向他的懷中。
「我的月牙兒,我以為我來遲了!」賽希洛全身顫抖地,將她抱得好深好緊,深怕她一個不小心,又從他的懷中消失一般地。
「我終於可以見你了,我好想你啊!我每分每秒都想你呀!」應鴻雁忍不住激動地嚎淘大哭。
「我也想你啊!你的痛苦,我都沒有遺漏啊!」賽希洛吻著她的發,真想就此把她嵌入自己的心中。
「你還能愛她多久?你為了她連命都不要,可是,你又能愛她多久呢?」薩吉兒開口了,頓時打斷了他們的相擁。
「阿洛!?」這時,應鴻雁才從重逢的激情中清醒了,她愕然發現,眼前的賽希洛竟然老了好多……
「月牙兒,我恐怕不能再守護你了!」他眼眶泛紅地說著。
「不!不--」應鴻雁無法接受這樣子的事實,她慌亂失措!「一定還有辦法的,你趕快回去,你是尼雅王,你一定有辦法可以回去的。」
「回不去了!沒關係,能再見你一面,我死而無悔了。」賽希洛此刻還安撫著應鴻雁的椎心。
「不要!我不要你死啊!不要--」應鴻雁哭倒在他懷裡,哭得歇斯底里的。
「都是你害的!這一切都是你害的--」薩吉兒也哭得很傷心。「要是你沒闖進尼雅王國里、要是你沒勾引陛下,就不會害他如此了!」
「不!這是我心甘情願的!」賽希洛溫柔地捧起應鴻雁的臉,用著千古的愛戀,對她訴說:「我從來沒後悔愛過你,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真正用生命去愛過的女子,月牙兒,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你,我這一生真的是白活了,能這樣的死去,我覺得欣慰不已,因為,我終於能為自己心愛的女人盡心儘力了--月牙兒,我愛你。」他緩緩地摟住她,將臉貼在將她的臉磨蹭不停。
「阿洛,讓我陪你,不論你將去哪裡,讓我陪你。」應鴻雁早已泣不成聲了。
此情此景,看在薩吉兒的眼中,頓時像千把利刃刺穿她的心。
她這才發現,自己近一百年的痴情,到最後只剩一場鬧劇而已。她此生最愛的一個男人,竟然從未把她放在心底,既然如此,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難道,她還等著他回心轉意,等著他與她一起變成老頭、老婆婆,再攜手共度餘生嗎?
薩吉兒不堪的情緒瞬間全湧上的心頭。她流著淚,看著他與她的相擁,看著自己被摒棄在這片大漠之中、看著自己一無所有……
她,突然拔起腿,朝著應鴻雁剛剛躲藏的那口井飛奔而去,接著,再以賽希洛反應不及的錯愕,往井裡一躍下去--
「不!」賽希洛撲了過去,一把將她的手拉緊。「薩吉兒,不要啊!」
「放了我吧!我什麼都沒有了!」她空洞地向他望去。
「薩吉兒,我不怪你,你永遠是我的好朋友,抓緊啊!」
「為什麼你不愛我?我愛了你那麼久,而你卻愛上一個認識僅一個月的女人,告訴我,我不懂……」她哀怨地問著。
「相愛是不需要理由的!沒有一百年或一個月的差別,而我愛她,我在第一眼看到她時,就已經愛上她了。」賽希洛誠實地回答了她。
「是啊!那你還要我做什麼?」她無望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告訴我,我愛你錯了嗎?我錯了嗎?」在說完這句話后,薩吉兒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往井壁上一蹬,抱住了賽希洛的肩,就獻上了自己的唇。
而賽希洛還來下及反應,薩吉兒又倏地放了手,整個人就這麼直直地掉進了井裡。沒有尖叫、沒有掙扎、沒有任何求生的念頭……
「薩吉兒、薩吉兒……」賽希洛眼睜睜地,就看著她在井底消失了蹤影。沒有轟隆隆的一聲、也沒有一絲絲的迴音,就這樣消失不見了,連同她早已破碎的心……
「她是真愛你的!」應鴻雁再度地擁著他,心情錯綜複雜。
「我負了她,恐怕也得負了你了!」由於過度地耗散心力,賽希洛已經虛弱到令人心驚的地步了。
「阿洛!?你--」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應鴻雁發現他已滿頭的白髮,且皺紋全爬滿了臉上。就如同當初的月牙公主一樣,賽希洛只剩最後一口氣了。
「答應我,不要傷心,忘了我,回去好好過你的生活。」賽希洛握著她的手,用著彌留的口氣說。
「不!你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怎麼都不好過,阿洛,你撐著啊!一定有辦法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應鴻雁哭得驚天動地的,她不想在這片大漠中,無助地看著他老死去。
「月牙兒,不要哭,我會心疼的!」他替她拭著淚,溫柔地說。
「為了我,你不能死啊!你好不容易出來了,我不甘心就這樣放你走啊!」
「這就是人生,不是嗎?」賽希洛已陷入了昏迷中。
「不!不要啊!」應鴻雁搖晃著他,瞼上的淚水與鼻涕交織成一片。「我不准你死!我不準啊!你聽到沒有!」她整顆心像是要炸開來似地,歇斯底里地驚慌失措。
這時,遠方似乎有車聲的震動,應鴻雁一聽,立刻跳了起來,奔向馬路的那一頭,揮著手,用力地大喊:「救命哪!快來救我們哪!救命哪--」
她聲嘶力竭地喊著,但,遠方的那輛車卻充耳不聞,就這麼逐漸消失在她焦慮的眼中,連她最後一絲希望都帶走……
「阿洛,阿洛!?」她沮喪地轉回頭,卻愕然地發現,賽希洛竟然失去了蹤影。
怎麼會這樣?他呢!?他剛剛還在這裡啊!?她狂奔上前,尋著賽希洛虛弱的身影,這時,她才感覺到自己腳底下有陣陣的沙流移動--
「喔,不!不--」她往下低頭一看,在沙堆之中,出現了賽希洛的一隻手,讓沙淹埋了三分之二的一隻手--
「不要!不要啊!」她的心頓時被痛擊了一頓,不假思索的她立刻不顧流沙的危險,拚命地挖著身下的沙堆。
她挖著挖著,拚命地挖著,瘋了似地挖著。
風沙又起,跟她相互搏鬥著,大風吹亂了她的發、吹乾了她的淚,卻吹不掉她孤注一擲的行動。她豁出去的用雙手撥著沙堆,顧不得一波又一波的風沙,早把賽希洛的身體埋得無影無蹤。
「阿洛,你在哪裡呀?阿洛,不要丟下我,你不是說你最愛我?你不是說要永遠守護我?你不能騙我啊!你不能不要我了呀!阿洛--一
最後,應鴻雁筋疲力竭地跪在沙地上,對著一望無際的流沙嘶吼。他,還是走了,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這片荒漠中。
突來的生離死別,讓她的心神都空了!她再也喊不出聲、再也流不出淚,癱坐在無情的沙地上頭。整個世界,仿-瞬間都停止了,只剩她從內心爆裂開來的灼熱,向整個空間、整片天空蔓延著……她想,如果這是世界末日,該有多好?至少,她從此不會再心痛了。
她就這樣地坐著,一動也不動地坐著,直到日落西沉,直到天空出現了星光閃爍……夜裡的溫度,冷得讓人不斷打哆嗦,不過,她已沒感覺了,她的每一個感覺都隨著賽希洛的死,埋葬在這片大漠間了。
「鴻雁,鴻雁,你在哪裡呀?」莫森教授領著霍思深等一干人,來找逾時不歸的她。
「教授,她在那裡!鴻雁--」霍思深先發現了她,立刻率人趕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所有的人都驚訝地問著她,但是,不論怎麼問都沒有回答,因為,她像是被掏空靈魂似地,完全聽不見他們的話,而獃滯的眼神,更讓大家驚覺不妙。
「思深,扶她上車,送醫院。」老莫森下達命令著。
「不!我不走。」誰知,她一把推開了扶她的霍思深,堅持著坐回沙堆中。「我要在這裡陪他,我不走--」她語氣冰冷卻沙啞地說。
「誰!?你要陪誰?這裡除了我們,沒見到什麼人啊?」霍思深一頭霧水。
「別跟她說了,趕快拖她上車--」老莫森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但他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是先送她進醫院再說了。
「不要管我,我不能走,我走了就沒人陪他說話了,他會寂寞的。他會寂寞的--」她硬是將霍思深的手推開,讓自己俯趴在沙堆上,試想著她的阿洛就在那裡頭。
「鴻雁,你!?」老莫森眼見她的執拗,沉思了一下后,使個眼色要幾位隊員,一起將她拖上車中。
「不要,不要拉我,我不能走啊!阿洛--」她死命地掙扎著,頻頻呼喊著賽希洛。
就在這樣的混亂當中,突然,黑暗的大漠中,竟然亮出幾道光芒,讓所有的人頓時停下所有的動作。
那像是從天上的星星中,所投射下來的七彩光芒,成放射狀地投射在應鴻雁前方不遠的沙地上,接著,沙地里躍起了一朵又一朵的小月牙光環,飄呀飄地隨著那道七彩光,與天空流泄而下的星星光束相互輝映著,頓時,天上人間,交織成一張光網,而星星與月牙就以旋風似的姿態,緩緩地旋上了天空。
「那是誰?誰在那裡呀?」霍思深眼尖,瞄到了在那光圈下的沙堆里,竟然出現了一個晃動的人影。
「阿洛!?阿洛!?」應鴻雁無法置信地,看著賽希洛讓一堆星月給拉出了沙堆中。突來的震撼讓她清醒了,她二話不說地,拔腿就向前狂奔而去,奔向著有賽希洛的身影中。
「月牙兒--」賽希洛奇迹似地復活了。他置身在一片光芒中,全身明亮乾淨地,不像是讓沙子掩埋過。
「阿洛!?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會捨得離開我--」應鴻雁將他抱得好緊好用力,那是一種誓言,矢志永遠不再放他走。
「我不會再走了,我們的話還沒說夠,天上的星星我們也還沒數夠,而我愛你,還沒愛夠……喔,我的月牙兒啊!」賽希洛含著淚,狂烈地吻著應鴻雁的淚,那是他無言的承諾,承諾她,他此生都將與她相守。
「你真的可以?你真的……」她的心還放不下地擔著憂。
「是的,我可以,因為,這個救活了我!」他從腰問拿出了一隻月牙璧,光芒耀眼地與天上的星光相通。「這是月牙璧,是伊帕爾遺失近三十年的寶物!」
「你怎麼會有這個?」應鴻雁曾聽過月牙公主提起,不過,她沒想到,這塊看似普通的玉,竟然在最後關頭救了她的阿洛一命。
「是薩吉兒--」賽希洛這時才想起,薩吉兒在墜井前,曾攀上了他的肩。他知道,就是那時,薩吉兒偷偷地將月牙璧塞進了他的腰間。
「月牙璧竟然是在她那裡!?」
「這是我們從來都沒想到過的事情--」賽希洛才知道,原來在三十年前的那一晚,薩吉兒偷偷地跑來告訴他,說她有辦法讓月牙公主走不了時,他就該想到,那塊月牙璧就是她拿走的。
因為,只有她才能近得了伊帕爾的身,也只有她,才會為了不讓賽希洛心傷,寧可偷走月牙璧,也要替他把月牙公主留下來。
「薩吉兒,你這是何苦呢?」賽希洛想到她墜井時的模樣,不禁悲從中來。
「她本來可以用這月牙璧,讓自己活在這世上的,可是,她卻給了你--」應鴻雁突然間對薩吉兒的追殺釋懷了,她知道,薩吉兒對賽希洛的愛,絕對不輸她。
「她此生最大的錯,就是愛上我--」賽希洛捧著應鴻雁的臉,神情專註地說:「而我此生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了你。可是,現在的我是一無所有,你還會愛我嗎?」
「你怎麼這麼看輕我?你不是說過,相愛不需要理由嗎?我管你是一國之主還是一無所有,我就是愛定你了。」應鴻雁兩手往他脖子上一勾,熱情地獻上了她堅定的吻。
當然,一旁的考古隊員們個個是目瞪口呆的。因為,一個天文奇觀已讓他們愣得說不出話來了,如今,再加上一個從光圈中走出來的男子,還有應鴻雁那前所未見的溫柔……
「教授,這要不要列進我們的考古日誌中?」
「何必呢?我打算直接聘請他,當我們考古隊的顧問了。」老莫森笑了笑,覺得自己這一回的運氣好得沒話說。
相愛,是不需要理由的!
由於賽希洛來自第三度空間,他的身分是個問題,所以他們透過老莫森的幫助,終於勉強有了個「暫時」的身分證。
當應鴻雁與賽希洛手牽著手,一同搭上小直升機,並改搭船運……輾轉回程時,他們眼中的珍惜是無人能體會的。不只因為他們的相守,是歷經風雨換來的,更是因為,這樣子的愛情,不是每個人一生中都能擁有過的。
「阿洛,聽說加州的陽光很燦爛,應該會適合我們的--」
「怎麼說?」
「你是星星,我是月亮,再加個太陽就更完美-!」
「傻瓜,有你,就什麼都完美了。」
秋天的浪漫還在欲走還留,而他們的愛情卻已開花結果。
而且,他們愛情的見證人很多,有星星、有月亮、有大沙漠、還有新疆最美的棉花田……喔,它們看得可都是限制級的精彩鏡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