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走下金色的旋轉雕花樓梯,閻建勛並不急著找尋今晚的蝴蝶仙子,只是瀟洒的倚著欄杆,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紙醉金迷。

他站在一旁,慢慢的把在醫院那忠厚、呆傻的自己暫時抽離,重新融入這樣的情境中,等著體內叛逆的因子開始躁動,他才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踩著愉悅的腳步下樓。

他是一個嚴肅、呆板的男人,更多人認為他忠厚老實,甚至善良可欺,不過無所謂,那的確是他。

但是,大多數的人都忽略他其實也充滿行動力,一旦決定的事情,他一定會要求自己在時間之內完成,甚至是要用最短的時間達成最大效益,男女的追逐亦是這樣。

他是習慣性的只顯露一部份的真性情,梳著油頭、穿著醫師袍樸拙的他,和遊走在紅男綠女之前的他,只是他自我的兩個面向。

人群中的胡麗兒踩著輕快的舞步,曼妙的身軀不斷的擺動,她盡情的周旋在所有男人里。她敢說,只要她一開口,今晚會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男人,會死心塌地的跟著她離開Flavour。

她得意的揚起雪白的雙手,盡情的跟著不同的男人切磋舞藝,隨著急速加速的旋律,她蹬著足下的高跟鞋快速的旋轉,讓紫色的紗裙飄搖出圓形的弧度……

就在這時候,一雙有力的臂膀突如其來的從身後圈住她,穩住她的腰際,讓她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

雕鑿有型的臉,英挺的鼻子,炯炯有神的深邃雙眸,濃直的雙眉,還有那令人臉紅的唇……

「這最後一支舞,該留給我了。」性感的唇,挑逗似的刷過她的裸頸,最後定在她的眼前。

她不動聲色的靜靜打量著他似白似金的挑染頭髮、邪魅閃耀的耳扣,當望進他深邃的瞳孔里,感受他誓在必得的氣勢,她笑得柔美。

「行,就是你了。」舞動了一晚上的身體有些疲累,她決定以這完美的男人當成這美麗的夜的終結。

音樂已然轉換成古典抒情的曲調……

一手搭在他厚實的肩上,一手在他的掌中歇息,他的手扣著她的腰際,掌心的熱力透過衣料傳來。近身的同時,她在呼吸中嗅到他身上自然、乾淨的氣味,對他的好感又多加了幾分。

隨著音樂,在他的帶領下,兩人旁若無人的在場中央翩翩起舞,每一個旋轉,每一個滑步,那自然優雅的舞步讓今天的Flavor更令人難忘。

「你的舞藝挺好的。」

「過獎了。」閻建勛微笑著。

一盞Spotlight緊緊跟隨著兩人,當旋律漸入尾聲,胡麗兒兩手環住他的頸項,將全身的重量交託給他,他收緊腰上的手,腳下的步伐隨著音樂慢慢變緩,直到音樂終了。

她旋身離開他,在三步遠的距離停下腳步,雙手輕拉著裙襬,微微的欠身,「很高興與你共舞。」

閻建勛亦回了一個紳士的鞠躬,接過侍者遞來的麥克風。

「各位,今晚的蝴蝶宴即將告一段落,而這個月的蝴蝶仙子……」

室內的燈光趨暗,只留下一盞光在場內照射著,「就由這位代號Fox的美麗小姐拔得頭籌。請Fox小姐解下面罩,讓大家一視廬山真面目。」

音樂再次響起,四周掌聲紛起,燈光落在胡麗兒身上。

「請美麗的Fox小姐挑選今晚的幸運男士,與她共進秘密約會。」閻建勛挑逗的眼神像帶電的電波似的,頻頻向她發送。

她緩緩的走向他,微微踮高腳尖,雙臂攀著他的頸項,二話不說地將紅唇獻了上去。

場內一陣驚呼。

短暫的激情熱吻,兩人都為對方的吻技讚賞著,閻建勛胸有成竹,今晚,她是他的。

胡麗兒依依不捨的離開他的胸膛,往後退了兩步,解下臉上的面罩,「夜深了,灰姑娘要離去了……」

她將面罩拋向閻建勛,在大家還在為她美麗清純的臉孔錯愕時,嫣然一笑,留下一記飛吻,一溜煙的往出口奔出,攔了部計程車迅速的離去。

這男人等級不錯,瀟洒又迷人,很對她的胃口,不過她胡麗兒有一句座右銘──喜歡不一定要擁有!

她享受的是那種追逐的樂趣,那種征服的挑戰性。這男人很棒,值得她慢慢的玩,美好的事物不急在一時享用,所以她選擇離去,這是她慣用的放長線釣大魚!

她的離去,在Flavor里留下一聲又一聲的惋惜。

「天啊!她的長相是那麼秀麗、端莊……」

「她好清純啊!」

「她分明像天使……」

閻建勛清楚的看見了她的面容,同時,也想起了她的身份。

眉頭一鎖,沒錯,她就是今晚相親宴中那位無辜、可人、家教甚嚴的大家閨秀──胡小姐!

被挑起的慾望提醒著他,他對女人的吸引力今天顯然失常了。

是她,是她破壞了蝴蝶宴的秘密約會,是她視若無睹的拋下一切離去,是她讓他的手空蕩蕩的掛在空中,是她引起了他的慾望卻……

等著吧!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從他手中奪去主控權。

***

昨晚第一次吃了敗仗,閻建勛一肚子烏氣的回到家后,那睡眠品質,可想而知。

「建勛,吃早餐了。」吳靜怡在一樓高聲喊兒子。

「我下來了。」一身整齊的襯衫、長褲,手上拎著外套、領帶,還有一些數據,正字標誌似的眼鏡、油頭、弔帶超短西裝褲又出現了。

「快吃。」她熱心的招呼著。

「嗯。」閻建勛坐到餐桌旁,「爸,早。」

「嗯。建勛,今天是不是要進手術房?」閻泰山問著。

「對。」

吳靜怡興高采烈的坐在閻建勛的對面。「建勛,昨天怎麼樣?有沒有看見喜歡的女孩子?」瞪大了雙眼,她一臉殷切期盼的望著他。

「咳──」他被母親熱烈的表情嚇了一跳,「小妹呢?」

「別管她,她一早趕飛機去了。」她不甘心的又問,「怎麼樣?」

「趕飛機?她去哪裡?」他顧左右而言他,就是想逃避母親的審問。

「出差。你甭管她啦。」急性子的吳靜怡臉上像起了化學變化,逐漸變黑。「昨天相親結果怎樣?」

「欸,妳急什麼?兒子自己會處理的。」閻泰山不以為然地看了妻子一眼。

「你吃你的早餐,別插嘴,那可是我透過關係好說歹說才邀來的,還麻煩人家多帶幾個朋友。」

「媽,妳幹麼這麼著急?不成就不會再連絡啦!」閻建勛吃著早餐,耐心應付想他結婚想瘋的母親。

「誰說的,搞不好還能藉由人家再認識更多人。」吳靜怡想得長遠。

「媽──」閻建勛受不了地道:「好啦,我知道,我和爸要去上班了啦!」離開餐桌,迅速打好了領帶,他穿上外套便趕著出門。

「你還沒說結果啊!」吳靜怡不死心的追了出來。

「媽,妳連人家姓啥都不知道,幹麼緊張成這樣?不行就不行,著急什麼?」

閻建勛把東西扔進後座,坐上駕駛座。

吳靜怡嘴硬道:「我當然知道人家姓啥啊!她們不就是姓胡……還是姓陳……」

「姓胡還姓陳?」抓到小辮子的閻建勛好整以暇的問。

「姓胡,一定是姓胡。」為了面子,吳靜怡只好拚一下了。

姓胡?我看妳是在胡說八道!

他看著母親的表情直覺她是瞎蓋的。

「真的?」他一臉狐疑。

「當然是姓胡。」

望著母親堅決的樣子,閻建勛不自覺想起那外表溫婉,實則風騷的搞怪Fox。

吳靜怡還不死心的「魯」著,「怎樣,有沒有喜歡的人?」

思緒一轉,他想起昨晚的梁子,「有啦!就是那個胡小姐。」昨晚除了她自稱胡小姐外,其餘兩個給的是英文名。

「真的!」吳靜怡高興得眼睛、嘴巴全成了大圓形,喜悅的光芒不停的從她眼底散發出來。

「媽,妳幫我問一下她的連絡電話。」丟件差事給老媽忙和忙和,省得她閑得發慌。

「好,沒問題!」

就這樣,閻建勛自以為找到門路挖出Fox的賊窩,也一併安撫了母親的心情。

***

還睡眼惺忪的胡麗兒穿著睡衣坐到餐椅上,「早啊!」

「不早了,妳不怕遲到嗎?」胡媚兒問。

「沒關係,我有得是辦法。」她昏昏沉沉的喝著牛奶。

「早爸、媽、大姊、二姊。」清亮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不一會兒,一個打扮清涼的小妮子出現,那惹火的樣子嚇得胡麗兒的瞌睡蟲全都消失於無形。

「小妹──」

「什麼事,大姊?」接過自己的早餐,她不解的望著胡麗兒。

「妳穿的是什麼衣服啊?不冷嗎?」胡麗兒看著她身上的行頭,簡直不知道該把自己的眼睛放在哪裡好,她這身絲綢睡衣都比不上她穿的清涼。

微露的酥胸、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她真服了這個作風獨特的小妹,果然夠符合她的名字──「狐狸精」。

「不冷啊!」她猶是一派的天真。

「爸、媽,你們也不說說她。」胡麗兒不停的搖頭。

一旁胡媚兒幸災樂禍的說!「穿著並不代表什麼,有人一身端莊秀麗的清純外表,骨子裡卻像狐狸精,成天有釣不完的男人,小妹雖然穿著清涼,但她骨子裡才沒像外表那般來得騷呢!」

「胡媚兒,妳說什麼?少在我面前指桑罵槐。」她眸光迸出冷光。

「呵呵,我可沒指名道姓。」喝完最後一口牛奶,她便從容不迫的出門去了。

胡麗兒杏眼圓瞪的,巴不得封住胡媚兒的嘴巴,看著她得意揚揚的上班去,她氣得甩門回房去。

好不容易怒氣稍稍平息,她開始打理自己準備上班。

在衣櫥里挑出一件桃紅襯衫、一條深灰色的窄裙換上,在頸子上打上條精緻的同色系領巾,快速的畫上彩妝,她才滿意的對鏡中的自己點點頭。她的工作對服裝可馬虎不得,畢竟公關單靠的不只是專業能力,有些時候還得仰仗她的外貌、交際手腕。

她雖不講究名牌,但是她一定要求自己要穿出落落大方的氣質,而她也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極為成功,大家印象中的她,就是一位端莊得宜的大家閨秀,她為自己的表現深感自豪。

她決定做大姊的要有原諒妹妹的氣度,把不愉快拋到腦後,然後她昂首闊步的出門上班去。

***

她遲到了。

只是她一點兒也不在意,憑她那使不完的手段,拋不完的媚眼,還有鑽不完的漏洞,她一點也不擔心。

「麗兒,今天怎麼了?」色狼陳經理來了。

胡麗兒掛上一貫的表情,笑容可掬又帶點歉意的望著陳品能,「陳經理,今天車子在路上拋錨了,所以延誤了上班的時間,很抱歉。」她聲音軟軟甜甜的,「謝謝陳經理的關心,我不會延誤待會的會議的。」

「沒關係、沒關係,我只是擔心妳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嘿嘿……」他像只小狗似的伸著舌頭、涎著笑。

「謝謝。」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直接開口問:「經理還有什麼事情要交嗎?」

「嗯……這個星期六,不知道……」

不等他把話說完,胡麗兒猛然起身對辦公室另一方的同事大喊道:「Rita,我馬上把企劃書送過去。」接著她回過身婉轉的說:「經理,很抱歉,我還有事要忙。」一臉歉疚無懈可擊。

「那……那妳先去忙好了,別忘了吃早餐。」他滿心不甘的離去。

「呼──」胡麗兒雙手快速的翻出企劃書,順便把今天的行事曆翻出來,心裡則不斷咒罵著,我咧問候你#&Ox*#死色狼。

「Amanda,」一旁的Amy靠了過來,「真佩服妳可以把那隻老色狼吃得死死的。」

「還說呢!才遲到一下就被抓到了,他幹麼老是跑來我們Team關照我有沒有遲到,真是討厭。」她懶懶的撥撥頭髮,隨即用一隻木簪將長發固定住。

「Amanda……」

「什麼事?今天又要聯誼嗎?千萬別告訴我是跟昨天那三個。」眼睛掃著計算機屏幕上的資料,她邊工作邊和同事閑聊著。

想起昨天那座「森林遊樂園」,她就忍不住懷念起Flavor的帥哥,不過,喜歡不一定要擁有,反正她享受的是獵男的樂趣。

「Amanda,妳昨天有看到喜歡的人嗎?」

胡麗兒差點摔個四腳朝天,「喜歡的人?」

怎麼可能!森林遊樂園雖然是個原始的好地方,但是絕對不適合她這個文明的時髦女郎。

「對啊!」Amy認真的點頭。

她擱下手上的鋼筆,用一種敬畏的神情看著Amy,「Amy,昨天那三位男士妳看上了哪一位?」

Amy左思右想,一臉為難的樣子。

「兩個像長舌公似的不停的說話,說的全是言不及義的冷笑話,而且眼神又輕浮,剩下的那一個又不吭一聲……」她十分慎重的思考著,「如果真要選一位,我還寧願選那個不說話的,至少耳朵安靜些。」

「沒錯,」胡麗兒十分認同的點點頭,「昨天那三個簡直是一座標準的森林,有不動如山的大樹,有睡在森林的灰熊,還有愛在樹下跳來跳去的死蟾蜍,我們則像是在森林迷路的小公主。像Amy妳這樣好性子、富同情心的人都挑得很是為難,個性刁鑽的我能挑誰?」她把問題丟還給她。

「可是,Amanda……」

「怎麼了?」

「其中有位閻醫師想要跟胡小姐再吃飯耶,」她看著一頭霧水的胡麗兒,連忙解釋,「閻醫師就是不說話的那個男的。」

「喔!Mr.Log!」

「哈哈哈,妳好壞喔!竟然這樣稱呼人家。」

胡麗兒聳聳肩道:「胡小姐,他指的是哪一位胡小姐?妳姓胡,我姓胡,Sue也姓胡,那根木頭想約哪個胡小姐?」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來問妳是不是喜歡他,跟他有沒有機會迸出火花?」

「不可能!」胡麗兒回得斬釘截鐵,「Amy,這次慘痛的經驗我們就此遺忘,如果有好的聯誼機會再說。現在我得趕一份Paper!」

「好吧!」看來只好作罷了,Amy把椅子滑回她的桌前。

心中暗自盤算,那木頭醫師說的胡小姐一定是她,可惜的是Amanda鐵定看不上他,還是說自己把Sue的連絡方式給他好了,反正都是胡小姐嘛!能交差了事就好。

「Amanda,下個星期一晚上有一個飯局,是跟富如集團的老闆洽談最新的合作案子,先把時間挪出來。」Team里的Maggie隔著座位喊道。

「謝謝,我知道了。」

投入工作中,她開始著手趕著企劃書,只是內心還是稍稍有些分心地胡思亂想,閻沁出差去了,今天晚上沒地方消磨,真是無聊,她可不希望回家聽老爸、老媽新的相親計畫,她突然想念起Flavor的帥哥……

***

下班后,閻建勛來到Flavor的休息室,裡頭保留著昨晚來不及獻給佳人的花海布置,那股詭異的香氣讓他想起Fox,他的身體又起了些微的反應。他厭煩得叫人把那些花搬走。

「Walt,找人把這些花,還有那些不該屬於這裡的東西通通都清走。」他口氣有點暴躁地交代著。

「是,Boss。」

對講機的聲音一結束,閻建勛習慣性的轉身進了浴室。他其實並不常出現在Flavor的,即便是康瀛文出國去。他今晚出現在此是有目的的。

回想起下午在醫院,母親心急如焚的打電話來。

「建勛,你說的是哪位胡小姐啊?昨天三位小姐都是胡小姐。」

一聽到母親的話,閻建勛臉都綠了一半,腦海里迅速想著康瀛文給他看過的會員資料,「胡麗兒!」

掛上母親的電話,他告訴自己,一定要逮到她這隻Fox,即使是守株待兔,也要讓她有落網的一天,讓她臣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好重振他男性的自信心。

洗去那一身的油膩、死板后,他悠閑的躺在長沙發上,等待營業的時間開始。

八點鐘,客人陸陸續續的進到Flavor,閻建勛打開監視器的屏幕,眼睛盯著畫面,生怕一個疏忽便會錯過那個身影。

左等右盼,盼得他眼睛酸澀,他打了電話通知吧台的Wales。

「Boss有啥吩咐?」

「幫我注意一下,只要Fox出現就通知我。」

「Fox?」Boss自己不就是Fox,難道他在等昨晚的蝴蝶仙子?他忍不住竊笑著。

「Wales──」

警告的聲音響起,總算制止了他的悶笑聲。「對不起,Boss。」

接著他總算能放鬆的躺在休息室里小憩,逮人也要有體力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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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情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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