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樣是不行的。」
艾娃跟在歐曜身後，喋喋不休地說：「我跟你說呀，艾薇是自主意識很強的人，跟她說理都沒用，她會搬出一大堆的理來反駁，只要是她決定的事，就怎麼也聽不進勸，所以你不能那麼寵她，什麼放她自由？待在奧斯理是有多不自由？真是的！」
見歐曜氣定神閑地坐下來批閱公文，被徹底忽視的艾娃氣不過，雙手撐在桌上，「喂！我是為你好耶，別太自信，雖然你長得跟歐陽一樣帥。」嘻嘻，不忘吹捧一下自己的親親老公，「但是別忘了，艾薇身邊多的是俊男，誘惑很大的！」
漠視了她一個早上的歐曜，終於投過來一道犀利的眼神。
艾娃才不怕這個國王小叔，擦著腰，繼續道：「別說我危言聳聽喔，雖然李天王知道你們在一起了，但是感情是很難控制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不倫之戀發生了。」
說到他的隱憂，歐曜倏地站起。
李天王對她的傾慕是他親眼見過的，這女人難道不能像她姐姐一樣安安分分當個皇室女子，非得在外頭拋頭露臉嗎？
無視於歐曜微沉的臉色，艾娃繼續說：「我知道你對自己有自信，也很相信艾薇，但是她現在是懷孕時期，身邊最需要有人安慰，你雖然常常出國，但是能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陪在她身邊嗎？」
見歐曜稍有猶豫，艾娃嘆氣。
「艾薇這樣做是不對的，再怎麼說，你也是孩子的爸爸，不該剝奪你一起感受第一次胎動的神奇，她也不該獨自承受懷孕期的不舒服。」
「她身邊有女官跟醫官照顧著。」聲音有些緊，是被艾娃說中了他的在乎。
「我不管你答應了艾薇什麼，總之，身為她的姐姐，我不該坐視她這麼任性。」艾娃拍拍小叔的肩膀，「放心，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艾娃邊走邊喃喃自語：「要怎麼做，才能把艾薇叫回來呢？我想想……」
跟了一個上午的騷擾源終於走了，歐曜坐下來，卻無心處理國事。
其實，他並沒有外表的篤定，只是面對心愛女人的堅持，他只能順著她，希望她快樂。
「小姐……」
隨扈女官凝重的表情讓艾薇心裡一驚，隨後奔來的醫官，將她扶坐在椅子上。
醫官拿出聽診器，聽著她的心跳及脈搏，「您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她們母女的狀況很好，需要準備什麼？莫非是……歐曜出事了。
不安，像隱形的手，狠狠揪住心頭。
艾薇連連深呼吸，手放在凸起的肚子上，來回望著他們，「發生什麼事了？」
「陛下遭到疑似中東恐怖分子的攻擊，受到槍傷，目前正在急救當中。」
隨扈女官一說完，艾薇體內的血液彷彿瞬間凍成冰水，冰寒的血行過四肢百骸，整個人被凝住，無神的大眼望著他們，無法反應。
醫官輕拍她的手，著急地說：「小姐，請深呼吸，寶寶需要新鮮的空氣！」
對，她還有寶寶！艾薇顫巍巍地站起來，告訴自己：要堅強，一定要堅強。他不會丟下她們母女的，絕對不會。
「立刻回奧斯理。」聲音很空洞，但是盈滿眼眶的淚水始終沒有落下來。
奧斯理
「艾薇快要到了，你要趕快回寢宮躺好啦！」
歐曜睨了眼嫂嫂，「你居然用這種方式騙艾薇回來。」
「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嘛！不這樣，她怎麼會知道你在她心目中的重要呢？」
見他仍不為所動，艾娃急了，「快點，你要是不配合著演下去，艾薇知道會氣炸的！」
「謊話是你說的，干我什麼事？」他沒那麼窩囊，得用這種手段騙回心愛的女人。
「你以為當艾薇擔心受怕了一路，卻看到你好端端的坐在這裡，會不氣嗎？」
見他還是不以為然，艾娃急得跺腳，「對，是我騙了艾薇，但是她氣的是你呀，依她的脾氣，要是知道你騙她，一定會氣到頭頂冒煙的。」
「騙她的人不是我。」
「哎呀，你怎麼這麼不聽勸？我都是為了你好耶！」艾娃急了，毫無形象的推著歐曜往寢宮方向走，「快啦，再不躺好就來不及了！」
她有預感，艾薇如果看到生龍活虎的歐曜，肯定會氣到不行，到時候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呢！
「我不說謊的。」
「我知道你完美，可是，艾薇如果知道我們騙了她，會生氣的！」
在歐曜的冷眼下，艾娃小聲的承認：「呃……不是我們騙，是我騙艾薇，可是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呀！明明相愛的兩個人，老分隔兩地像什麼樣子！
而且，艾薇現在懷孕了，雖然有女官們照顧，但是我們都不在她身邊……
我就這麼一個妹妹……我急嘛！」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不敢看歐曜看穿她的眼神。
「不管這些了。快啦，你不躺下來裝成受襲的樣子，艾薇真的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我不說謊的，更不會欺騙艾薇，不管在任何狀況下都一樣。」看著跟心愛女人一模一樣的面孔，歐曜還是不為所動。
「哎呀！」艾娃急得想抓亂自己的頭髮，「怎麼會有這麼說不通的人啊？我都幫你幫到這樣了，你好歹也配合一下呀！」咦？歐曜在看什麼？
順著歐曜的視線往外看……
艾薇回來了！
一臉鐵青的艾薇就站在殿外，不知道聽見了多少。
天、天啦！艾娃趕緊跑過去，抓著妹妹的手，「都是我的主意，是我為了騙你回來，才放出歐曜遇襲的消息的，都是我——」
艾薇輕輕拍著姐姐的手，「瞧你急得滿身大汗，沒事，我不生氣。」
沒事嗎？艾娃看著妹妹一臉平靜，這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歐曜只在一開始以眼神詢問始終陪在她身邊的醫官跟女官，知道艾薇沒事之後，視線便一直落在艾薇身上，而艾薇也看著他。
氣氛冷凝，艾娃來回看著不說話的兩人，清清喉嚨，道：「呃……你剛下飛機一定很累吧？我們先去休息一下……」
艾薇搖頭，「你去休息吧，我跟歐曜有話要說。」
歐曜的反應是隨性地坐在方几上，修長的腳伸得長長的，一副蠻不在乎的模樣。
天、天啦，艾薇千里迢迢趕回來，不是要看他這副「死樣子」的！
「你先離開，讓我們談談，好嗎？」
「你們都下去。」歐曜下令其他閑雜人等都一起退下。
他們都這麼說了，艾娃只好離開。
艾薇走到他面前，他的動作很閑適，目光一直注意著她。
站定在他的兩腿之間，艾薇仰望著他，「我都聽見了，是艾娃的胡鬧？」
歐曜沒回答，雙眼注視著她，看著她如釋重負的表情，也看出她一路的上心忑。
「我以為你中彈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微顫的手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泄露出心底的恐懼。
歐曜將嬌小的人兒擁入懷裡，兩顆心隔著胸膛依偎著，才發現她的心臟跳得好快好快……她，真的嚇壞了！
「沒事，我沒事，」歐曜在她耳朵旁輕輕安慰，「我不會有事的，永遠不會。我們會永遠永遠的在一起，到很久很久以後。」
艾薇抬起婆娑的淚眼，「永遠？」
「永遠。」歐曜承諾。
「你不可以比我早走……」
「不會。」歐曜的嘴抵住她的，傳來的冰冷教他心疼，「當生命到了終點那天，我們一起走，誰也不丟下誰。」
深深吻住她，綿綿的情意化解她深深的恐懼。
歐曜睜開眼，抱住因為放鬆而虛脫的人兒。
她睡著了，但一雙小手仍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嚇壞你了，我的寶貝。」
歐曜像抱個娃娃似的，輕鬆地抱著她回寢宮。
「這樣是不行的！」艾娃激動的在歐曜面前舞動拳頭，「軟的行不通，那你應該拿出魄力出來，留住艾薇，不許她再離開！」
轉念一想，「不行，艾薇不吃這套，而且她現在正在懷孕，萬一讓她太激動，傷了寶寶怎麼辦？」
歐曜睨她一眼，以眼神譴責她才剛做了會讓孕婦驚嚇過度的事情。
「喂！」艾娃不服，「我是為你們好耶！」
如果這聒噪的女人不是肖似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果不是看在歐陽的面子上，歐曜真想把她轟出去！
艾娃還在思考時，歐曜嘆氣，合上待批的文件，「或者你可以去勸勸艾薇？」
「誰說我沒勸過！」剛剛才在妹妹那裡被訓了一頓呢！
「你不能勸勸艾薇別離開嗎？你們那麼相愛，她會聽你的。」艾娃不死心地道。
歐曜的表情有些無奈、有些寵溺，「未來幾十年，她可能、都要待在奧斯理，讓她自由幾年，也好。」
艾娃瞪大眼睛，搗著嘴，「你說的居然跟艾薇說的一模一樣！」
歐曜笑了，沒再理會她，逕白忙著。
看著嘴角帶著淡淡微笑的歐曜，艾娃終於懂了，他比她這個孿生姐姐都了解艾薇。
這是因為他的心全在艾薇身上吧！空間並不會阻隔他們的愛，所以，歐曜願意讓艾薇享受自由，並相信她終究會回到他身邊。
艾娃一把抽走歐曜正在處理的文件，對皺著眉的他說：「去陪陪艾薇吧，這些煩人的公事，我拿去分給歐陽跟凱伯處理就行了。」
歐曜站起來，「謝謝。」
艾娃對著歐曜的背影搖頭，這個傻男人！
「你喔！」歐曜拉起絲被，蓋住她的裸背，「明天又要離開了，多少裝一下捨不得的樣子吧！」
「喔。」趴在他身上的艾薇意思意思地裝一下，「我好捨不得喔。」口氣很應酬。
歐曜嘆氣，「我寵壞你了。」
艾薇半撐起身，吻住無可奈何的男人，「謝謝你的寵愛。」
眼前的春光讓他眸色一濃。
感覺到蓄勢待發的熱潮再起，艾薇趕緊移動身子，不讓兩人的下半身緊緊相依。
「喂，我是孕婦喔，可不能縱慾過度的！」
「醫官說你是最健康的孕婦……」黑黑的頭顱埋在她的胸前，聲音愈來愈低。
「不行……」她的拒絕也逐漸淡去——
連著兩場纏綿，累壞了艾薇，「你還不累啊？那，你慢看，我累了，要睡一下。」
「我也累了。可是，我希望能多看看你。」
明天之後，她又要離開了。台灣不遠、奧斯里的國務也不繁忙，但是，即使他常常飛去台灣，還是不能分分秒秒都看見她。望著她沉睡的臉兒，歐曜低語：「如果，視訊能清楚的摸到你、聞到你的味道、感覺到你的體溫就好了。」
這個男人很委屈呢！
還沒睡著的艾薇有些心疼，想離開的意念稍梢有了動搖。
「雖然很捨不得，我還是會讓你離開，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下回再踏上奧斯理，我們就不再分開了。」
這樣啊？那不是自由不了多久了嗎？她微微蹙眉。
歐曜抹平她眉間的皺摺，「跟我在一起不好嗎？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生死不分。這樣不好嗎？」
這個男人很無奈呢！艾薇笑了。偎入他的懷裡，不聽他喃喃的自語，那會讓她心軟的。
看著睡入他懷裡的人兒，歐曜嘆氣，卻不忍再逼她。一雙手在她發間撫摸，慢慢撫下她光滑的背，動作很輕很輕，不擾人睡眠的，只想真切感受到懷中人的存在。
「你這樣不行啦！」艾娃吃著淋上蜂蜜的葡萄柚，「哪有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總是分隔兩地？這樣不行啦！」
跟歐曜說不通，艾娃繼續說服妹妹。
「同樣的話說了幾遍，你說不膩，我都聽煩了！」
歐曜盲寵著，可是她這個做姐姐的就是不能認同艾薇的想法，什麼要自由？待在奧斯理真的那麼糟嗎？艾薇明明不是會鑽牛角尖的人呀！
艾薇嘆氣，看來今天不說清楚、講明白，姐姐是不會罷休的。「我想要自由一陣子。」
「自由？」艾娃瞪大眼睛，「你每次都這麼說！連歐曜也接受你的說法，可是我就是不懂，難道待在奧斯理會有多不自由嗎？像我，還不是這樣過來了，這幾年也都過得很自由呀！」
「你不懂我的意思，我要的自由不只是身體上的自由，而是心靈上的。」
看著一臉茫然的姐姐，艾薇比比她手裡用水晶盤裝著的葡萄柚，「還記得我們以前怎麼吃葡萄柚的嗎？」
「捏一捏，軟了再插吸管吸呀！」艾娃看著手裡的葡萄柚，「可是切半淋上蜂蜜也很好吃耶。」
艾薇看著笑得滿足的姐姐，「我記得奧斯理也產芒果，你現在怎麼吃芒果的？」
「女官都切丁之後，放在蘇打汽水裡呀！」艾娃一臉陶醉，「這樣也很好吃喔！」
「我們以前都趴在水槽吃，才不會把汁滴得到處是。」
「對呀！想起那個樣子就覺得好笑。」艾娃這才聽出妹妹的意思，「這就是你說的不自由？」
原來，在潛移默化中，她已經習慣了宮廷的吃法，再也回不去以前那種粗魯吃東西的隨性了。
艾娃明白了，婚前的自由，能讓艾薇心甘情願的踏入婚姻，認分當王后，一輩子。
比較起來，她是不是太草率就走入婚姻了？歐陽呢？會對這樣的自己感覺膩了嗎？艾薇看著陷入沉思的姐姐。
「別想太多，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將來我也會跟你一樣，吃用水晶盤裝著的葡萄柚，只是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再過一陣子自由率性的生活。」
嘴裡的葡萄柚似乎沒有那麼好吃了，艾娃放下水晶盤，「我知道你認定了歐曜，就不會改變，可是，你們長期分隔兩地，真的不但心他會愛上別人嗎？歐曜的條件非常好耶！」
明白妹妹的想法，卻忍不住替她擔心。
「我不擔心。一個會花了幾年的時間，悄悄錄下我的影像的男人，不會因為一兩年的分離而變心的。況且，他要對別人動心早就動心了。」
「是喔。」艾娃羨慕妹妹的篤定，「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有信心就好了。」
聽出姐姐的沮喪，「怎麼啦？姐夫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歐陽始終對我很好，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之間的發展太順利了，我總覺得萬一外面有誘惑，他不一定會把持得住……」
想到上回看見歐陽跟哈姆王國那個美麗的公主有說有笑的畫面，心裡就很不舒服！
賭氣似的，艾娃拿起水晶盤，將葡萄柚上頭的蜂蜜刮掉，叉起下頭的果肉吃，好酸！
果然，刮除蜂蜜的很難入口，就像她吧！
一個被貿然放在王宮裡的平民女人，沒了甜蜜的裝飾，又失去原來的純真，就什麼都不是了。
「發生什麼事了？你別亂想喔，姐夫絕對不會變心的。」
「對，是我在亂想。」不想讓懷孕的妹妹為自己無謂的心情擔憂，艾娃擠出笑，「這葡萄柚好酸喔！」
「真是！」艾薇笑罵，「誰叫你把蜂蜜刮掉的？要不要叫女官再淋上蜂蜜？」
「不用了。」放下酸澀的葡萄柚，「我不想吃了。」
「你不太對勁喔！」姐姐向來就是傻大姐性子，不曾出現這麼複雜的表情，「是在擔心我嗎？別擔心，我不會賴皮太久的，我終究要回到奧斯理的，這是嫁給他們兄弟該有的自覺。」
「對呀！」艾娃撇下自憐自艾的思緒，「說到結婚，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答應他求婚啊？」
「嘿嘿嘿，再說吧。」
「你喔！」艾娃輕搔她的癢處，「都懷孕了，還好意思賴皮，想當初是誰把我架進婚殿的？」
「呵呵呵，」艾薇笑得直閃，「誰叫你笨嘛！」
「厚！敢說我笨！」手指發癢，繼續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