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六個女生圍成一圈,坐在榕樹下的石椅上。大榕樹粗大的枝葉阻隔了毒花花的太陽,為女孩們撐起一把保護傘。
「嗚嗚……」廖靜儀低聲飲泣著。
「你哭完沒有啊,弄得我心都慌了。」韓雨若忍不住說。廖靜儀哭不要緊,她應該自己拿著脆皮甜筒啊!為什麼偏要自己替她拿著?現在冰激凌都融化了,滴了好幾滴在她的手上。
「可我能不哭嗎?」廖靜儀可憐巴巴地說。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來。」韓雨若數落著。
「你也有份啊!」廖靜儀哭歸哭,責任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呃……」韓雨若語塞了。她連看都不敢看杜卓君,只是低聲說,「卓君,對不起……」
「對不起啊!」韓雨若還沒說完,廖靜儀就大哭著,撲到杜卓君身邊,抓著她的手,稀里嘩啦地說,「都是我不對,你罵我吧,打我也行!只要你能好過點……」
杜卓君手足無措,「靜儀,你別哭啊,我最怕看人家哭了。」
「喂,靜儀,你怎麼反過來要卓君安慰你呀!」唐縈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如果不是剛才聽其他人說了班裡發生的事,看到現在這個場景,她肯定會以為送情書受辱的人是廖靜儀。
「對不起啊,君君!」廖靜儀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證明她不是故意讓杜卓君難堪的。
「其實……我還好啦……」杜卓君吞吞吐吐地說。
「嗯?」廖靜儀呆了,杜卓君不會是氣過了頭吧?剛才連她都覺得超級難受,杜卓君居然會「還好」?
「都怨我,如果不是我慫恿你,今天的事就根本不會發生!」廖靜儀痛心疾首。
「其實也是我自己願意送出去的,不能全怪你。」杜卓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卓君,你好善良啊!我們給你惹這麼大的麻煩,可你還不生氣!」尹可心的眼睛也紅了,「對不起啊!」她也跟著開始道起歉來。
「你們別這樣啦,我好尷尬啊!」杜卓君為難地撓了撓頭,「其實,最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陶桃,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怎麼今天這麼流行說對不起?」陶桃爽朗地笑了,「卓君,你怎麼會對不起我?」
「可剛才班裡的男生都以為……以為那封信是你寫的。」杜卓君惴惴不安地望著陶桃,「其實你不用替我出頭的。」
「他們太囂張了,我看不過眼。」陶桃聳了聳肩。
「可他們會誤會的,要不要,我幫你去解釋解釋?」杜卓君心裡很過意不去。
「你就別搞這麼多事了,現在信替你要回來了,也教訓了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子,挺好的嘛!而且……」陶桃雙手一攤,「我對陸皓一點感覺都沒有,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就算讓他們誤會,也很快就可以澄清的。對了,他們應該也不太敢背著我說什麼亂七八糟的閑話,所以,你少擔心了。」
廖靜儀獃獃地望著陶桃,淚光漣漣。
「很感動哦,陶桃,你人真好!靜儀,對吧?」尹可心抽了抽鼻子。
「陶桃,我第一次聽你說這麼長的話啊!」廖靜儀感慨不已。
「去去去!」尹可心推了她兩把。這傢伙,少根筋!「靜儀,我想你應該也跟陶桃道個歉,人家幫了卓君大忙,現在是你給她帶來了麻煩!」
「對不起!」廖靜儀誠懇地說。現在,她「對不起」三個字說得可溜了,「還有,你們也是,不應該只怪我!」她念念不忘有難同當的格言。
「唉呀,你們有完沒完啊,我聽得好累啊!幫我個幫,別再說『對不起』了!」陶桃苦著臉,用力抓了抓短髮。
「呵呵……」帥氣的陶桃幾時流露過這樣為難的表情?被她臉上的表情逗樂了,女孩們低聲笑了起來。
「別抓頭髮了,陶桃,有頭皮屑!」死性不改的廖靜儀不忘加上這麼一句。
「啊?」真是敗給她了。陶桃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嘴角翹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哎,想開點,送情書也好,起碼讓卓君看清楚了陸皓的嘴臉,他不值得我們單純可愛的卓君喜歡!」笑過一陣后,廖靜儀又來勁了。
尹可心狠狠地踢了廖靜儀一腳。這個獃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杜卓君的愛情幻滅一定很難受,她居然還要火上澆油。
廖靜儀看了看大家的臉色,總算識趣地閉上了嘴。
「唉……」杜卓君嘆了口氣。
「卓君,別想了。」唐縈伸出右手,溫柔地搭在她肩膀上,希望能給她以力量。
「我現在總算看清楚一件事。」杜卓君輕輕說。
「對,那陸皓就是個宇宙超級無敵人神共憤的混蛋王八羔子!」廖靜儀急忙說道。
韓雨若重重地把融了一半的冰激凌塞進廖靜儀手裡,在她耳邊吹氣,「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廖靜儀咽了咽唾沫,乖乖地坐好。
杜卓君笑了,平庸的容貌顯得很清純,「我想我不愛陸皓。」
「呼……」廖靜儀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幸虧你看清了他的嘴臉,也幸虧你能想得開。」
「不是啦……」杜卓君側著頭,困惑地說,「我是很喜歡他沒錯,我覺得他很強很帥。寫情書的時候,都是你們在幫我構思詞句,我天天看那些句子,覺得好像說的就是我的心裡話。可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我和你們一起寫情書主要是覺得好好玩呢!」
「好……玩……」韓雨若獃獃地重複著這兩個字,望著同樣是獃獃的唐縈、尹可心、廖靜儀還有陶桃。
「剛才他念信的時候,我覺得我是應該很傷心,可沒有耶!我只是覺得很害怕,怕男生們知道是我寫的情書,看不起我。」杜卓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這應該不叫愛吧?」
所有的人一起望著廖靜儀。廖靜儀低著頭,只是裝作看不見。
「喂,你說句話嘛!」尹可心催促著。
「應該不叫愛情吧,別問我啦。」廖靜儀舉白旗投降。
韓雨若終於察覺到了什麼,她問道,「靜儀,你明戀過嗎?暗戀過嗎?」
「沒……」廖靜儀的臉「刷」的一下紅了。
「那你這傢伙充什麼專家嘛!」尹可心哭笑不得。
「可我看過那些女性雜誌啊!」廖靜儀不服氣地說,「心理專家治好了那麼多精神病患者,他們自己也沒有精神病啊!」「你好牽強啊,都不值得反駁。」韓雨若聳了聳肩。
廖靜儀暫時想不出什麼話回擊韓雨若。
「那你現在心裡還在想陸皓嗎?」唐縈也不理廖靜儀,直接問杜卓君。
「好像沒有。」杜卓君搖了搖頭。
「啊?怎麼會沒有?你應該恨他……最起碼也應該討厭他啊!」
「他是沒我以前想象的那麼好了,可我現在真的沒想他,我現在想的都是陶桃,我很不好意思讓她代我受窘。」她怯怯地望了陶桃一眼。
「那你以前有沒有想過你和陸皓一起手拉手的畫面?」唐縈追問。
「好像沒有。但是我是喜歡他的。」杜卓君肯定了一點。
「唉……」女孩們一起嘆了口氣。
「怎麼了?」杜卓君看著大家一副懶散失望的表情,很是不解。
「杜大小姐,你也太純情了吧。你那是欣賞陸皓,不是愛!你居然連這個也分不清!」唐縈著實不客氣地說道,「還有你,廖大小姐,你也太敏感了吧。明明是沒影子的事,也能被你說得活靈活現的!」
鬱悶!廖靜儀噘著嘴,為自己的權威地位收到動搖而不高興。
「哈哈……」陶桃在杜卓君又要向她說出「對不起」之前,笑了起來,「誰也不準向我道歉啊!我現在對這些話超級倒胃口!不過,我還是挺高興的,能教訓一下那個囂張的陸皓。」
「真的嗎?」杜卓君不確定地問。
「真的。我說了一百次了,放過我吧!」洒脫的陶桃很不習慣杜卓君的嗦。
「呵呵,其實,這次『情書事件』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廖靜儀忽然嚴肅地說,「現在,我們知道了陶桃是一個現代女俠!」「啊?」陶桃嘴巴長大了。
「對哦,她又帥氣,個子也高,最適合當那些時常女扮男裝,遊走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俠客了!」尹可心連聲附和。
「我還以為你今天只知道和我攔嘴呢!」廖靜儀向尹可心眨了眨眼。
「謝謝你了,陶桃。」杜卓君真心實意地說,「你真的是個女俠。」
「別、別這麼說啦……」陶桃的耳朵變成了粉紅色,極度不好意思。
「陶桃,你好可愛啊!」廖靜儀驚呼,攬住了她的脖子。
「饒了我吧……」「現代女俠」陶桃有氣無力地說。
陶桃一個人騎自行車回家。身後總有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她警覺了起來——有人跟著她!
陶桃猛地一捏剎車,停住了自行車。後面的人沒能反應過來,反而竄到了陶桃前面。
陶桃只能看到一個穿著他們學校校服的黑影。她厲聲喝道:「誰!」
黑影僵硬地轉過身來,連聲說:「是我、是我,陶桃,是我!」
陶桃定睛一看,居然是陸皓,「怎麼會是你?」她驚訝至極。
為什麼就不能是我?陸皓忽然感到氣餒,他還以為,陶桃見到他會有點高興,「今天下午的事情,實在是對不起。」他低聲說。
又是對不起!陶桃很不爽,今天她實在是聽了太多的對不起了。她冷冷地說:「你用不著跟我說對不起。」
糟糕,看來她真的很生氣。也難怪,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讓她難堪。陸皓的愧疚感更深了,他誠懇地說:「我實在不知道那封信是你寫的,我以為是那些小師妹們寫來玩玩的,所以我也就沒往心裡去,因此做出一些幼稚的舉動,傷害了你,實在是對不起,請你能原諒我。」
她們沒猜錯,他真以為情書是我寫的。饒是硬朗的陶桃,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本能地想分辯,但腦海中閃過杜卓君樸實溫婉的臉,她放棄了。陶桃沉聲說:「如果是其他人寫的,你就可以隨意踐踏了嗎?不管是誰寫的,寫信人的心都是一樣的。」
陸皓望著陶桃,夜色淡化了她臉上硬朗的線條,短髮烘托著她清秀的鵝蛋臉,一雙活潑的眼睛正大方地注視著陸皓。陸皓的心跳加速了,現在的陶桃,不再是男仔頭,而是一個勇敢閃亮的女孩。
「陶桃,我……」陸皓的大腦里一片空白,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很響,不知道陶桃能不能聽見?他有點害怕。
陶桃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覺得,你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其實天外有天,一個人並不代表著整個世界,不要再這麼幼稚了。」
陶桃的聲音不大,陸皓卻被震住了。他向來是驕傲的,他看不起其他人,甚至是成績比他要好的韓雨若,他也不覺得她有多了不起。老師們總叫他別過於驕傲,可他根本沒往心裡去,因為,有時候他的解題速度甚至比老師還快。可今天,陶桃居然說他幼稚!
看著陸皓失神的模樣,陶桃暗自思忖:是不是我的語氣重了點?不過這個驕傲的王子也該讓人潑潑冷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陶桃踩動踏板,向前騎去。
陸皓只感到動作輕捷的陶桃像一陣風一樣,與他擦肩而過。他沒能看清楚陶桃的模樣,卻莫名其妙地感受到她留下的清新活力,「嘿!陶桃!」他大叫一聲。
陶桃再次停住自行車,回過頭來。
「能把那封信還給我嗎?」陸皓問。
啊?陶桃愣住了,「那封信……沒有了!」她粗聲粗氣地回答。這個傢伙想搞什麼名堂?
一絲巨大的失望佔據了陸皓的心房。信里那溫柔的詞句縈繞著他,在失望中,他又有了一絲安慰:至少,我還記得那些詞句。
「陶桃,你想考哪所大學?」他輕聲問。
「我考哪所大學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吧?」陶桃狐疑地打量著陸皓。
「陶桃,我會和你考同一所大學的。」陸皓認真地說。
陶桃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你別開玩笑了,我和你可不在同一個檔次上!跟我上同一所大學會埋沒你的才華的,陸大才子!」她冷冷地取笑著。
「陶桃,我很喜歡你!」陸皓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他的聲音在夜晚尤其響亮,路人們紛紛側目,感慨著:現在真流行早戀,年輕人晚上不回家念書,居然跑在大街上來說「我愛你」!
陶桃終於可以體會到杜卓君那種窘迫的心情了,她氣惱地低吼:「陸皓,你想玩什麼花樣?」
「我不是玩的!」陸皓捂著自己的胸口,肯定地說,「我現在的心情就像你信里寫的那樣,『你很耀眼,我的眼裡只有你!』」
好噁心……陶桃撇了撇嘴,廖靜儀居然會想出這樣的句子!寫出來還算好些,不過現在經由男生的口裡念出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了。
「你罵我罵得對,我是一個自大的人,可我會改過的。」陸皓推著自行車,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陶桃面前。
「你想幹什麼?」陶桃也是女孩,她開始慌亂了。
「還是套用你信里的一句話,『我不需要你作出什麼回應,我只是想你明白我的心』。陶桃,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生氣,也許,你不再像過去那樣對我有好感了。可我錯過了一次,不想錯過第二次。未來還很長,我會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的,以後,我會用行動來彌補我今天的過錯,讓你看到一個全新的陸皓——值得你愛的陸皓。」
「喂,陸皓,你搞錯了,我……」陶桃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等著看吧,陶桃。」陸皓鄭重地起誓。
陶桃啞口無言地站著,頭疼不已。這下誤會可大了。
「陶桃,我走了,你路上小心點。」陸皓向她招了招手,一抹燦爛的笑容掛在了他的臉上。
很真誠的笑。
就在陶桃錯愕間,陸皓騎著自行車走遠了。他好像不是那麼可惡哦……陶桃暗暗想道。
上同一所大學?好,姑且看那傢伙是不是吹牛。陶桃笑了起來。
「咦,唐縈,你們班上的女生也來練球了。」杜卓君指了指隔壁的排球場。
唐縈點了點頭,「是啊,她們說要配合一下。」
「呵呵……」廖靜儀仔細看著文科重點班的女生們練球,忍不住笑了,「她們的水準還真不怎麼樣啊!如果我們抽籤抽中和她們,保證進入下一輪。」
「你別那麼大聲,要是讓她們聽見了可不好!」杜卓君捂住廖靜儀的嘴巴。
「就是,唐縈現在是她們班的,又替我們出賽,你別讓她難做。」尹可心說。
「唐縈,現在在文科班還好吧?」韓雨若跟著問了一句。
「當然還好啦!」廖靜儀搶先替唐縈迴答,「我上次去教師辦公室找英語老師,老師不在,可他的電腦剛好打開了,上面是一份文科重點班最近一次的各科測驗成績統計表,我們唐縈是第二名耶!而且只比第一名少2分!」
「真的?!」韓雨若叫了起來。下一秒,她為自己的反應而驚訝。如果是過去,聽到這個消息,她會嫉妒;可現在,嫉妒的成分少了,更多的是驚喜,替唐縈感到高興。
「我們唐縈就是不簡單,到哪裡都是優異生!」杜卓君拍了拍唐縈後背,臉上帶著老媽子式的自豪。
「別取笑我了……」唐縈笑著推開杜卓君的胳膊,「快點練球啊,我肚子餓了。」
「哈哈,她不好意思了!」廖靜儀吆喝著,樂不可支……
和韓雨若她們吃過晚飯,唐縈迴到了班裡,靜靜地坐下,取出書本,準備晚自習。這時候,文科班的體育委員走了過來,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下,「唐縈,跟你說件事。」
「哦,好。」唐縈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代表我們班出賽吧,排球隊需要你這樣的二傳。」
「啊?可一班那邊不夠女生啊,而且我本來就是她們班的,我已經跟體育老師說過了。」唐縈有點驚訝,她想不到體委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唐縈,你不要忘記,你現在是我們文科班的。」體委嚴肅地說。
望著她的臉,唐縈知道她是很認真的。她想了想,也嚴肅地說:「對不起,如果我不打的話,理科班就只能棄權了。我不能這麼做。」
體委猛地抓起唐縈桌面上的一本作業本,指著上面的署名說:「你看看,你自己在上面寫的是什麼?高三二班,唐縈。看清楚了,是『二班』,不是『一班』!」
她的口氣很沖,唐縈知道體委生氣了,可她還是很堅決地說:「對不起,我必須代表一班出賽。」
「好,你說的。」體委冷冷把作業本扔到桌面上,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這下可好,得罪了一個人。唐縈吐了吐舌頭,整理自己的桌面。女同學們在竊竊私語,唐縈能不時聽到自己的名字,她知道大家在議論她,可她只能努力靜下心來,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而把注意力集中到複習上來。
看了一會兒政治複習提綱,她發現自己有一處的筆記似乎記少了,以至於有一個問題她很不清楚。於是,她輕輕敲了敲右邊同學的桌面,小聲問:「能借你的政治筆記給我嗎?」
「我今天沒做筆記。」同學聳了聳肩。
「哦。」唐縈不以為意,又小聲問左邊的同學,「能借你的政治筆記給我嗎?」
「我沒帶。」
沒帶?唐縈有些醒悟了。她又輕輕推了推前面的女孩,還沒問出口,那個女孩就淡淡地說:「你成績那麼好,我的筆記怎麼夠你的全?借給你也沒用。」
她們在排擠我,唐縈終於弄明白了。她環視著周圍的同學,可沒有人看她。大家當她不存在似的。
唐縈無奈地低下頭,認認真真地琢磨著政治提綱。實在是很吃力,因為她上學期不在文科班,沒有上政治課,很多東西都不懂,可現在沒有人可以問、沒有人會幫助她。
她想起自己決定轉到文科班時,父母的反應。媽媽語重心長地對唐縈說:「縈縈,你要明白,喜歡並不代表著就能選擇。還有兩個月多一點就要高考了,你的理科成績也不差,考上重本是沒有問題的。現在轉到文科班,考文科,太不現實了!」
唐縈堅決地說:「媽媽,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你知道?」爸爸咆哮了起來,「你這是在自毀前程!」
唐縈只是在重複同一句話:「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爸爸氣得脖子都紅了,他指著唐縈,氣沖沖地說:「好,我但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你考上了也就罷了,如果考不上重本,我一分錢的學費也不會幫你出!」
……
想著想著,唐縈的鼻子發酸了。她咬咬牙,不斷地翻查書本,試圖解決那個政治問題。
清晨6點多的校園,天空有些朦朧,學生很少。
韓雨若背著書包,匆匆向教室走去。今天,輪到她值日。
望著空蕩蕩的校園,她有點好笑:看來今天她來得太早了。經過大操場的時候,有一個女孩正在孤零零的跑步。韓雨若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女孩是唐縈。
她放開嗓門喊了起來:「唐縈!」
唐縈抬起頭,向韓雨若揮了揮手。
「你這麼早就鍛煉身體啊?」韓雨若靠著操場的欄杆,跟唐縈說話。
「嗯……」唐縈含糊地應了一聲,擺動著雙臂,繼續跑她的步。
每天練排球已經夠累了,還要一早回來跑步。韓雨若佩服不已,自問沒這個恆心,所以她向唐縈道了個再見,就向教室走去了。
唐縈真是熱愛體育啊……韓雨若感慨地想。驀地,她想起了什麼。以前,唐縈曾經發瘋似的練扣球,那時候,她正為轉到文科班的事情而煩惱,她告訴韓雨若,練球只是為了發泄。
韓雨若回過頭去,仔細看著唐縈漸漸遠去的身影。在空曠的操場上,她顯得那麼的單薄、那麼的無助。她好像跑了太多個圈了。
現在,她也是在發泄嗎?
韓雨若反應了過來。她想了想,把書包掛在了欄杆上,跑進了操場,「嘿,唐縈。」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唐縈的肩膀。
正在出神的唐縈一臉驚愕,「你怎麼來了?」
「和你一起跑步嘛,最近常打排球,消耗大,吃得多,我的小肚子都跑出來了。」
唐縈笑了,「說不定那是腹肌呢!」
「那就更可怕了,我不要做肌肉女!」韓雨若咋舌。
「哈哈……」唐縈笑了。笑過之後,她沉默了。多啦A夢般的圓臉有了平時少見的落寞。
韓雨若嚇了一跳,忍不住說道:「唐縈,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唐縈勉強笑了笑,無精打采地說:「沒事,少擔心。」說完,繼續跑著步,速度加快了一點。
韓雨若跟著她跑。盯著唐縈的背影,初中時候快樂胡鬧的畫面在韓雨若眼前浮現。曾經,她們無話不說。可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呢?唐縈的速度越來越快,與韓魚若拉開了一段距離——陌生的距離。
韓雨若好生氣,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好生氣。她緊跑了兩步,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唐縈的手臂。
唐縈驚訝地望著韓雨若。
「我們……我們還是朋友,對吧?」韓雨若輕輕說。
唐縈看著韓雨若的眼睛,她細長的眼睛很清澈,純得就像春天的第一場雨。淚水忽然湧上了唐縈的眼睛,「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們……」她哽咽了。
韓雨若擁抱住唐縈,堅定地說:「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現在是,以後也是!」她感到自己的肩膀濕了,唐縈伏在她的肩頭上,放聲哭了起來。
一股充實感注入了韓雨若心田,雖然唐縈什麼都沒說,可韓雨若很滿足。她現在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著。
這就是朋友——需要和被需要。
韓雨若輕輕拍著唐縈的後背,靜靜地感受著唐縈的心情和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