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晚膳后,綾兒將冷雪梅約到後花園。

「綾兒,找我有什麼事?」冷雪梅依約一個人前來。

「我有些話想問問你,先說好,你得老實回答我哦!」綾兒拉她坐下。

「是不是要問我表哥的事?」冷雪梅笑道。

「不是,是祈寒!」綾兒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像江玉綸說的那樣,這輩子非他不嫁?」

「嗯。」冷雪梅堅定的點了下頭。

「你跟祈寒說過嗎?」

「沒有,我不敢說。」

「為什麼?」綾兒奇怪的問:「你不像是矜持膽怯的人。」

「如果拋下矜持,能讓祈寒接受我的話,我的確會這麼做。」冷雪梅笑得有些無奈,「可是,如果我表明了態度,那麼唯一的結果將會是祈寒的離去。他會認為是因為他才阻礙了我的幸福而選擇離開江家,與其如此,我寧可像現在這樣,就算他不肯娶我,但是卻始終陪在我身邊,我只要能時時看見他就夠了。」

「為什麼不想辦法逼出他的真心,讓他無法再逃避自己的感情、逃避你呢?」綾兒不喜歡她的論調。

「你以為我不想嗎?但是連拜堂前表哥逃走,留下我面對滿堂賓客的難堪,都不能軟化他一點點,要改變他的想法,只怕很難了。」冷雪梅無奈的自嘲道。

她又感傷的嘆口氣,然後自嘲道:「不過無妨,我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等他,只希望他不要等我直到白髮蒼蒼時才想通,到那時,他就是想娶,我大概也無力穿鳳冠霞帔了。」

「你想,如果你明天就要死了,要求他娶你,完成你最後的心愿,他會答應嗎?」綾兒突然問。

「會。不過,如果我明天就會死,我絕不可能要求他娶我,我會要他忘了我。」冷雪梅道。

「這就行了,」綾兒高興的拍了下手,「就這麼辦!」

「什麼?」冷雪梅不解的看著她。

「我跟你說……」綾兒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這樣好嗎?」冷雪梅為難的看著她,「事後,他一定會很生氣的。」

「木已成舟,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他就是生氣也不能不認帳吧?」綾兒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樣騙他,我……」冷雪梅猶豫著。

「我當然知道騙人不好,如果不是知道你愛他,他也愛你,我絕不會提出這個主意來。總之由你自己決定,不過,要依我說,我覺得只讓他痛苦個兩、三天,未免太便宜他了。不如,我們讓他難過個十天半個月,再告訴他實清怎麼樣?」

「綾兒!」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綾兒取笑她。

「要不要讓表哥也試試?」冷雪梅開始反擊了。

「咦?」綾兒眨眨眼,她怎麼沒想到這招?

「幹嘛?」冷雪梅突然興起了不祥的預感。

「雪梅,你的主意還真不錯!」

「綾兒,你該不會是真的要……」冷雪梅嚇得瞪大眼。

「雪梅,讓我們一起死吧!」綾兒熱切的說。

☆☆☆

「大夫,她們怎麼樣了?」在江玉綸和祈寒幾乎把大廳的地板踩爛時,大夫總算出來了。

「她們中了某種劇毒,恐怕只剩下三日可活了。」老大夫搖頭嘆道。

「中毒?」江玉綸和祈寒互望一眼,「大夫,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救救她們。」

「不是老夫不救,而是她們身上的毒太過奇怪,老夫只能從脈象上判斷她們兩人是中了毒,可是她們到底中了什麼毒,老夫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不過,動作要快,她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老大夫說完就告辭了。

「去把所有高明的大夫都給我請來。」江玉綸朝一旁的家丁們怒吼。

「是。」家丁們立刻銜命而去。

「彩兒,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雪梅和綾兒會中毒?」江玉綸問冷雪梅的丫環,是她先發現綾兒她們兩人昏倒在花園的亭子里。

「回少爺的話,今兒個晚膳后,綾兒姑娘邀表小姐到花園,說是有話要說,不要奴婢在一旁服侍,奴婢便留在房裡等表小姐,可到了二更天,奴婢看天冷了,表小姐又還沒回來,便想替表小姐送件披風去。一到亭子,就看見表小姐和綾兒姑娘倒在地上!奴婢就只知道這些。」

「你確定是綾兒姑娘約小姐的?」祈寒冷著臉問。

「是的,是奴婢親耳聽見的。」

「好了,你下去吧!」江玉綸看了一眼四周,「你們全部下去。」

「是!」一下子,大廳便只剩下江玉綸和祈寒兩個人了。

「祈寒,江家最近有得罪了誰嗎?」江玉綸問。

「你認為是仇家下的手?」祈寒沉下臉,做生意,競爭難免,可他想江家一向廣結善緣,不與人結怨,生意上的對手應該不至於會做出這種事才對!

「你認為不是嗎?」江玉綸訝異的問。

「她們是在家裡中的毒,就算是生意上的對手做的,下毒的人也不會是外人。」祈寒冷峻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怒氣。

「有人買通府里的下人嗎?」

「沒錯!」

「把那個人揪出來,逼出解藥。」江玉綸一向溫和的臉閃著濃濃的殺氣,祈寒就更別說了,兇手若是被他們抓到,肯定會教他們兩人給挫骨揚灰。

「少爺,綾兒姑娘醒了。」被派在綾兒身邊服侍的丫環匆匆的趕來回報。

「我馬上去。」江玉綸連忙站起來往外走。

「少爺,表小姐醒過來了。」另一名丫環在江玉綸走到門口時,也匆匆的來了,面有難色的說,「表小姐說,她想見祈總管。」

回頭瞄一眼同樣心焦卻因為禮教而不敢到雪梅房裡探視的祈寒,江玉綸意味深長的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固執什麼?去看看她吧!」說完,人已經快步朝綾兒房裡奔去。

祈寒聞言震了一下,然後急急的往雪梅的房裡奔了過去。

☆☆☆

「江玉綸,我快死了嗎?」

「你放心,禍害遺千年,你死不了的。」江玉綸輕鬆的語氣中隱忍著怒氣。

「你……」綾兒不斷告訴自己,忍住,千萬忍住!「我生病了,你還要氣我!」她委屈的說。

「生病?娘子,你是中毒,不是生病。」江玉綸更正道。

「中毒?我為什麼會中毒?」綾兒裝蒜的說。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

「我……我怎麼會知道?」他不會是看出什麼了吧?

「你不知道?那我要去向誰去要解藥呢?」江玉綸挑眉。

「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會拿葯毒害我自己嗎?」綾兒不打自招的說。

「對哦!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娘子,你不是懂草藥嗎?快點幫自己看看,你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我好請人去幫你配解藥。」江玉綸敲敲自己的腦袋說。

「你……我看不出來。」綾兒忍住氣道,她中毒了,他真的一點都不緊張啊?

「那怎麼辦?大夫說,你只剩下一天可以活耶!」

「你找的是什麼庸醫?那葯明明就有三……」綾兒趕緊咬住自己的舌頭。

「什麼葯?」

「沒……沒有,我的意思是,他一定是個庸醫,否則怎麼會沒辦法解我中的毒。」綾兒忙道。

「但他是全縣最高明的大夫,如果連他都束手無策,我也不知道要找誰來替你解毒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也不能怪他,你想想看,連你都解不了的毒,別人會解不了,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我快死了,你……居然一點都不難過嗎?」

「生死有命,娘子,你又何必這麼耿耿於懷呢?」江玉綸居然開導起她來了。

「江玉綸,你去死啦!」綾兒氣得想拿枕頭丟他,才發現自己虛弱得提不起手臂。這毒……也太厲害了吧?馬婆婆怎麼忘了告訴她,服了這種毒的人,會渾身乏力呢?

「娘子,中毒的人是你,你忘了嗎?」江玉綸提醒她道。

「你……」綾兒真是欲哭無淚,她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中毒了,難道他真的一點也不緊張嗎?

他究竟愛不愛她啊?

☆☆☆

「祈寒,你來了!」冷雪梅微笑的看著站在床沿的祈寒,掙扎地想坐起來。

「別動!」祈寒傾身按住她,眼裡、臉上全寫著憂心和不舍。

「我快死了,對嗎?」冷雪梅看著他。

「胡說,你不會死的。」祈寒溫柔的說。

「我一定快死了,不然,你不會踏進我的閨房,更不會對我這麼溫柔。」

「住口!不準再說死這個字了,我不會讓你死的。」祈寒激動的將她擁進懷裡。

「祈寒,你願意娶我嗎?」靠在他的胸口,雪梅終於把藏在心中多年的渴望說了出來。

「你……」祈寒震驚的推開她。

「就當是我最後的……心愿?」她萬分委屈的說。

祈寒看著她蒼白的麗容,「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說完,他像逃一樣出去了。

「唉!」冷雪梅不由得嘆口氣,閉上了眼睛,綾兒的葯還真不是蓋的,她真的覺得自己好虛弱,才說那麼一會兒話,就已經筋疲力盡了。

好睏!

☆☆☆

「祈……祈總管。」祈寒從冷雪梅房裡出來時,一聲怯怯似貓叫的聲音從一旁傳進他的耳朵。

「什麼事?」祈寒冷眼一掃,是府里的一名丫環。

「我……我知道是誰毒害表小姐的。」丫環畏懼的說道。

「是誰?」祈寒一下子竄到她面前喝問。

「是……綾……綾兒姑娘。」丫環被祈寒的臉色嚇得結巴不已。

「李綾兒?她也中毒了,你不知道嗎?」祈寒冰寒的瞪她。

丫環讓他冷酷的眼神瞪得全身瑟瑟發抖,「我……我知道。」連聲音都抖得不像話。

「她為什麼要下毒害自己?」祈寒不帶一絲溫度的質問。

「我不知道,」丫環怕得快哭出來了,「我路過花園時,不小心聽到一句綾兒姑娘說的話,當時我以為綾兒姑娘是在開玩笑,所以沒在意就走了,沒想到表小姐會真的中毒……」

「什麼話?」祈寒打斷她。

「綾兒姑娘她當時說:『雪梅,讓我們一起死吧!』」

祈寒冷冷的打量她半晌,「剛剛在大廳,你為什麼不說?」

「我不敢,綾兒姑娘是少爺要娶的人,我……」光是早上綾兒不見時,江玉綸那麼緊張的模樣,就知道綾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她只不過是小小的丫環,如果不是知道祈總管和她們這些下人一樣,都對少爺背棄表小姐另娶不滿的話,打死她也不敢對他說啊!

「你跟我來。」祈寒帶頭往大廳方向走。

☆☆☆

「雪梅?」

冷雪梅睜開疲憊的眼,「表哥,是你,綾兒還好嗎?」

「死不了!」江玉綸面帶怒容。

「表哥,你……」冷雪梅驚愕的瞪大眼。

「我怎樣?你們兩個太胡鬧了,毒藥可以隨便吃的嗎?萬一分寸沒拿捏好,弄假成真怎麼辦?」江玉綸生氣的道。

「對不起!」冷雪梅愧疚的道歉。

「是綾兒出的主意,對吧?」

「嗯。」

「我能理解你這麼做的原因,但綾兒為的是什麼?」這種事不需要拉人做陪吧?

「她說她……要測試你的真心。」

「我要娶她,還不能證明嗎?」拜託!若不喜歡她,他會想盡辦法娶她?還替她父親戒酒嗎?他又不是吃飽撐著!

「誰教你老愛逗她?」冷雪梅有些幸災樂禍。

「這樣就可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江玉綸板起臉。

「綾兒保證沒問題的。」冷雪梅忙道。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不接受這種說法。

「對不起嘛!」冷雪梅撒嬌的道歉。

「我啊!實在應該好好修理你們一頓。」江玉綸嘆道。

「你不會告訴祈寒吧?」冷雪梅擔心的問。

「只要你不要玩得太過火。」基本上,他並不反對讓祈寒著急一下,誰讓他老不開竅?

「謝謝你,表哥!」冷雪梅鬆了口氣,「表哥,你怎麼會知道我們是自己服毒的?」

祈寒不是就認為她們是被人下毒的嗎?為什麼表哥會知道?

「一個被下毒的人,醒來一定什麼事都不知道,追問自己出了什麼事?可綾兒一開口卻是,我快死了嗎?而我又知道綾兒懂草藥,懷疑之下,我便故意套她的話,告訴她大夫說她只剩下一天可活,綾兒果然露出馬腳,直罵那大夫是庸醫,她明明還有三天的時間。這樣串連起來,我自然就猜到是你們自己搞的鬼了。」

「你只是猜的?原來你並不確定?」也就是說是她白痴的招供了,冷雪梅懊惱極了。

是不是吃了綾兒的毒會讓人變笨啊?否則,她怎麼會這麼輕易讓表哥給套出話來?

「現在確定了。」

「小人!」冷雪梅白了他一眼,若是讓綾兒知道讓表哥看穿了,一定會嘔死了!

「雪梅,我不對祈寒拆穿你,你也不準把我已經看穿的事告訴綾兒,知道嗎?」江玉綸和她談起條件。

「你又想做什麼了?」冷雪梅翻個白眼,真不知道表哥為什麼老愛逗綾兒?

「她想玩,我就陪她玩個過癮羅!」

「你小心把人給氣跑了!」冷雪梅提出忠告。

「她跑不了的!」江玉綸笑得可自信了。

☆☆☆

「李綾兒曾經到廚房去幫忙?什麼時候?」

「一大清早就來了,還是最後一個離開的。」被傳來問話的廚房下人說法都一致。

「她到廚房去幹什麼?」祈寒問。

「當時我們以為她是新來的丫環,所以就叫她幫忙洗菜、切菜、洗碗這類的事。」

「她沒說什麼嗎?」祈寒眉頭鎖了起來。

就算她不是江玉綸要娶的人,好歹也是他的客人,她窩到廚房去是做什麼?難道……那丫環說的是真的?

「沒有。」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搖頭,祈寒注意到一名小廝似乎欲言又止。

「你叫什麼名字?」祈寒問那名小廝。

「回總管,小的叫小安。」小廝慌張的答。

「小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祈寒問。

「我……我不知道這事重不重要?」小安怯怯的說,有點畏懼祈寒的威嚴。

「沒關係,你說。」祈寒道。

「綾兒……我是說綾兒姑娘她懂草藥知識,是她婆婆教給她的。」得到鼓勵,小安便把綾兒和他閑聊的話全說了出來。

「草藥知識?你確定嗎?」祈寒震驚的站起來。

「她是這麼說的,而且……」小安心虛的看了眼大廚,「大廚子師傅的風濕痛,就是她教我用蝮蛇酒按摩解除酸痛的;還有王伯的孫子小虎被蜂螫了,也是她教他用尿消腫止痛的。」

他去跟王伯拿完蝮蛇酒要回去時,經過小虎房間,看見小虎躲在裡頭用左手拿根針在右手臂上挑呀挑的,然後痛得齜牙咧嘴,本以為小虎在發神經,經過一番追問,才從小虎那倔小子口裡得知他被蜂螫以及綾兒教他用尿消腫的事。

「好啊!你這臭小子,還騙我說那是你的家傳秘方?」大廚生氣的瞪著小安,若不是礙於祈寒在場,又沒有湯瓢在手,他一定會一湯瓢敲下去。

「對不起,師父,我只是想讓你收我為徒嘛!師父,你不會因為這樣就收回成命,不要小安當徒弟了吧?」小安擔心的問。

大廚怒視他好一會兒后,才道:「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你這小子的皮給我繃緊些!還有,待會兒回去,把廚房的辣椒全給我剁碎,做成辣椒醬。」言下之意就是放過他了。

「是!」小安苦下臉,心知這下他的眼睛、鼻子該糟了。

「好了,你們全下去吧!」祈寒道。

「是。」

李綾兒懂草藥?這麼說,她懂毒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難道那丫環說的是真的?下毒的人真的是李綾兒?

可是,如果真是她下的毒,為的又是什麼呢?

即使她是因為冷雪梅是江玉綸的未婚妻而下毒手,那也沒必要讓自己也服毒啊!

咦?祈寒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她是為了不讓人懷疑她,所以故意讓自己也跟著中毒,等雪梅死了之後,再服下解藥?

可惡!一定是這樣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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