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鏡中的自己，讓裴念潔覺得有些不真實。由於發質太過糟糕，所以她先燙離子燙，將頭髮燙直之後開始削短，美髮師並且抓了幾綹髮絲做挑染。她在美髮院里足足待了五個鐘頭，而在五個鐘頭過後，她完全的脫胎換骨。

「中緯，好了，這應該就是你要求的吧？」美髮師小楊得意的說道：「看吧，我的雙手真的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她與先前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對吧？」

聽到美髮師的叫喚，巫中緯走了過來，當他看到念潔之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很厲害吧？真的很像佩涵吧？」

小楊以為巫中緯的訝異是因為他剪出了一個與巫佩涵相同的髮型，所以自覺十分驕傲。

「嗯……」他沒有多說話。

「說真的，她真的與佩涵長得很像，用她來代替佩涵是再好不過了。」小楊十分滿意的上下打量著她。

「我知道。走吧！還有美容師在等你。」

巫中緯拉著她離開美髮院，來到一家護膚沙龍，一直到離開護膚沙龍，回程的路上，巫中緯什麼話都沒說，四周的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

「我這樣像不像你妹妹？」覺得氣氛實在尷尬得很，裴念潔率先開口。

「像。」他簡短的答道。

「你覺得以我這模樣可以去見你的母親了嗎？」她再問道。

「近期我會安排。」

「插花、鋼琴、禮儀那些我應該不用再學了吧？」只要他點頭的話，她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你這些都只學到皮毛而已，畢竟資質也是有差，不過要唬人的話應該夠了。」只要插同樣的花型、彈相同的曲子，正常人應該不會出錯。「我會通知那幾位老師，叫他們不用再來了。不過，你也不能怠惰，若是疏於練習，可是會忘了。」

資質也是有差……這不就是換個方式在說她笨嗎？好吧！看在他放她一馬的份上，她就不和他計較這些了。「這我當然會天天練習啊。」

「那是最好的。對了，一百萬的支票軾焚應該有拿給你吧？」他突然想到。

「是的。」他上次來看她時順便拿來給她的。「我要在這裡待多久？」

那時從羿軾焚的手中接過那張一百萬的支票時，她的眼珠子差一點凸出來。

除此之外，還伴隨著許多生理反應。

例如：口水不停的分泌、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整個人的精神都處於亢奮的狀態中。

她不停的親吻那張支票，心裡快樂得不得了，一瞬間變成百萬大富翁，讓她連作夢都會偷笑。

這些時日的忍耐果然沒有白費，她的付出及努力都是值得的。

一想到後續還有五百萬可以領，她就像上了「金頂電池」的兔子一樣，渾身是勁！

錢啊、錢啊……快快進到她的口袋裡吧，讓她變成小富婆……她在心裡念著魔咒。

「你契約書都沒有看嗎？上頭明白的寫著你要待滿一年。」說到這裡，他別具深意的看了裴念潔一眼，「希望你別拿了一百萬就跑了。當然，若是你要這麼做，我們也沒話說，只不過我希望你做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什麼？他竟然將她給瞧得扁扁的，認為她會捲款潛逃？她裴念潔雖然愛錢了一點，但還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而且，她還沒有把尾款五百萬給弄到手，怎麼可能就這樣跑掉呢！

「我一定會盡到我該盡的義務。」當然目的還是為了錢！

「嗯，這是最好的。」巫中緯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勉強你做這麼多你不喜歡的事，很抱歉，不過我們也是有苦衷的。」

咦……他的態度怎麼差這麼多啊？用這客氣又愧疚的語氣和她說話，讓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

不過，說真的，這樣的他好溫柔，不再像以前那麼討厭了。

溫柔？

她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開什麼玩笑啊！她竟然會覺得這個像閻羅王的男人溫柔？她是不是哪根筋有問題啊！

但是，她發現只要他身段不要擺得這麼高，對她的態度好一些，她很容易就會將他給她的壞印象全都一掃而空。

她是不是笨蛋啊？人家原本對她那麼差，現在只是隨便講幾句好話，她就投降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辛苦。」握著方向盤的手俐落的轉了個彎。

「辛苦……還好、還好。」他這麼一說，她反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突然要你扮成一個千金，說不辛苦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信你的壓力一定很大吧？尤其是當每個人都會拿紅酒杯，而你不會的時候。」

才剛覺得他人還不錯之時，他接下來的話就讓她聽得差點沒吐血！

他說這些話是不是故意在損她啊？為什麼她聽起來覺得很刺耳呢？

「只要我母親的病情有起色，你就不用再留在這裡了，因為即使你再怎麼像也不是佩涵。」巫中緯知道自己的話很傷人，但他還是說出了口。

他在強調些什麼嗎？

他不知道，而且也不想了解這麼多，她只不過是他妹妹的代替晶、一個低下的女孩，要不是經過他們的改造，她根本就上不了檯面。

「我……我知道。」

他的話深深的傷害了她，他和她說這些是怕她以後死賴在這裡不走是不是？

沒錯，在這裡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就像在天堂一樣，不過，他以為她真的希罕住在這裡嗎？

對她來說，原本那個老舊的房子、破爛的家住起來還比較舒適呢！

而且像她這麼愛錢的人，有了錢之後，做什麼還待在這裡啊？又不是腦袋有問題！

「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由於你臉上的皮膚實在是太差了，缺乏水分，導致肌膚一點光澤都沒有，所以從明天開始，你得每天去護膚沙龍讓美容師幫你做臉。我問過了，一個療程大約是一個月，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你有責任讓自己變美。」

「我會記得你說的這些話！」反正只要是他一開口，她就只有照做的份。

※※※

一大早，裴念潔就被通知要到醫院去看巫夫人，她心情十分緊張，甚至連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

「巫夫人真的忘了巫小姐已經去世了嗎？」裴念潔問道。

「嗯，目前看來是這樣，我母親一直嚷著要見佩涵，你不用這麼擔心，只要照著平常的訓練去做就不會出錯。」巫中緯對著她說道。

「你要記得，在病房裡的不是什麼貴婦人，只是一個想再見到自己女兒的母親而已。你扮得好的話就是天使，反之……」他的話在這裡打住，眼神銳利地射向她。

喝！他的眼神好恐怖，像是在說她若是將事情搞砸的話，就要給她好看！

「我說的這些你都懂吧？」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巫中緯不斷的叮嚀著。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非常小心，絕對不會露出任何破綻。」

這關係到她的生死存亡，她一定要振作一點，巫岷及羿軾焚不也都認為她變了許多，越來越像巫佩涵嗎？

「那是最好的。」

走到病房門口，巫中緯敲了敲門，開門的是看護。

「巫先生，這麼早就來看巫夫人啊？」

看護是個年約四、五十歲的婦人，她原本是在一家醫院裡當護理長，後來被巫家重金禮聘來當看護。

「是啊，我母親最近怎麼樣了？」巫中緯笑著問。

「她還是老樣子，病情也沒什麼起色，而且每天吵著要見佩涵。」看護有些憂心。

「我將佩涵帶來了。」

「佩涵？」巫中緯的話讓看護愣了下，據她所知，佩涵不是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嗎？

「當然是找個很像的人頂替的。」巫中緯簡單解釋道。

「原來是這個樣子啊！」看護點了點頭。

「幾天不見，梅姨變漂亮了，是不是最近有什麼喜事？」巫中緯開著玩笑。

「哪有，你真會說話，我還不是老樣子，哪有變漂亮！快進來吧，別站在門口說話，吵到其他病人就不好了。」她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兩人進病房。

在一旁完全沒有機會出聲的裴念潔，這才曉得巫中緯也有這麼幽默的一面，她還以為他對任何人都擺著一張冰塊臉咧！

「媽，我來看你了。」巫中緯對著床上瘦小的婦人喊著。

聽到有人在喚她，婦人睜開眼，緩緩坐了起來，「中緯，你來了啊！」她笑吟吟的，臉上卻毫無血色。

「是啊。」他在母親的身旁坐下，「我聽梅姨說你還都沒吃飯是不是？」

「自從住院之後，我的胃口就不是很好，人老了總是有許多莫名其妙的毛病。」巫夫人的聲音有些落寞。

「媽，你這樣是不行的，不多吃一點把身子養好，你何時才可以出院啊？」他母親的個性原本是十分開朗的，可自從佩涵去世之後就變了。

「出院……」巫夫人喃喃說道：「比起出院，我更想見佩涵一面。」

「只要你乖乖吃飯，我就讓你見佩涵好不好？」他像是在小孩般哄著自己的母親。

就在他們談話的同時，站在巫中緯身後的裴念潔視線不斷地在病房裡左顧右盼的。

巫家真不愧是家大業大，巫夫人所住的這間病房一點也不像是病房，反而比較像豪華套房，這裡有獨立的客廳、沙發，給人一種家的溫馨感覺，要不是躺在床上的巫夫人面無血色，真的很難教人相信這是間病房。

「中緯，你又在哄我了是不是？我之前已經和你說過許多次想見佩涵，你告訴我她去加拿大念書，短期內不可能回來，唉……這孩子怎麼都不來讓媽看看呢？」巫夫人的思念之情在臉上表露無疑。

「你先把梅姨煮的魚湯喝完，我就讓你見佩涵。」他和母親交換條件。

「真的嗎？」巫夫人的聲音有些激動，她搜小的手臂緊緊的抓著巫中緯的手。「中緯，你該不會是騙媽的吧？」

「媽，你又不是下知道自己有多精明……」他拍拍巫夫人的手，「我隨隨便便就可以騙過你的話，那你真的是退步了，得好好的再磨練、磨練。」

由於裴念潔站得離他們比較遠，而她身前除了巫中緯，還有身材微胖的梅姨擋著，所以巫夫人並沒有注意到她。

「你不相信我的話是不是？好吧，既然如此，那我要回去了，也叫佩涵回去。」

「佩涵有來嗎？不……不……別叫佩涵回去，我馬上將那碗魚湯喝完。」巫夫人連忙要梅姨將魚湯給端來，「中緯，我們說好的，只要我將魚湯喝完，你一定要讓我見佩涵。」

「我一向說話算話。」

從來沒想過巫中緯對待自己的母親會這麼有耐心，看他這麼著巫夫人，只為了讓她將魚湯給喝下去，裴念潔開始覺得其實他人還不壞。

不過……據她長久以來的觀察，巫中緯應該只有對自己人好而已，對於她這種外人則是——不屑一顧！

三兩下，巫夫人便將魚湯喝完了。

「巫先生，還是你有辦法，我可是求了巫夫人許久，那碗魚湯她卻連動都不肯動，你一來就解決了。」梅姨對他感到十分佩服。

「我想不是因為我吧，是我母親一直想見佩涵。」

「中緯，我把魚湯喝完了。佩涵呢？你不要騙我喲！」巫夫人的眼中透露出雀躍的光芒，心中正因為可以見到思念已久的女兒而高興不已。

「當然，我這個人一向最講信用的，佩涵！」他喚道。

發獃中的裴念潔沒聽到巫中緯的叫喚聲，仍繼續神遊太虛。

「佩涵！」

這一次他的音調不似先前這麼柔和，而是透露出些許不悅。

梅姨見到身後的裴念潔仍舊在發獃，好心的用手肘撞了撞她。

「巫先生在叫你。」

「噢、噢。」她連忙點點頭，走上前，「二哥，你叫我啊！」

「你出國留學，這麼久沒見到媽，不會和媽打聲招呼嗎？」他用眼神警告她機靈一點。

「對對……我在國外一直好想念媽。」

見到裴念潔，巫夫人的病像是好了大半，整張臉亮了起來，「佩涵，你終於來看媽了……媽好想你啊。」她伸出手示意裴念潔走到她的身旁。

裴念潔看了巫中緯一眼，才順從的走到巫夫人身旁，並且握住她的手。

「媽，真的很抱歉，這麼久才來見你，學校的功課太忙了，所以一直抽不出空來。」

抓著她的那雙手不像病人的手，十分有力氣。是因為見到了心中思念的人嗎？

「佩涵，你知道媽有多想你嗎？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巫夫人因為太過高興，聲音有些哽咽。

「真的很對不起，多虧二哥打電話叫我趕回來……」

「其實你和你兩個哥哥一直都是媽的驕傲，你已經夠好了，何必再到國外留學呢！」巫夫人實在是捨不得女兒離自己這麼遠。

「就是因為好，所以還要更加完美啊！」裴念潔俏皮一笑。

「你這個孩子就是這樣……那你這一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巫夫人給她的感覺真的就像是她母親一樣，要不是因為她父親好賭，她母親也不會離家出走。裴念潔一想到這裡，就覺得有些難過。

「學校那邊我已經先辦了休學，我會留在台灣直到你的病好為止。」

「聽你這麼說，那媽不就要一直待在醫院裡才能每天都見到你了？」

「媽！你怎麼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呢！」巫中緯不贊同的說道。

「中緯，媽這樣說有錯嗎？佩涵說的話你又不是沒聽到。她要待到我的病好為止，如果我康復了，不就又不見到佩涵了嗎？」想到女兒可能會再次離開，巫夫人寧願一輩子都住在醫院裡。

「媽，你想太多了，反正我已經辦了休學，就當是我偷懶好了，我就在這裡待到你嫌棄我，要我回加拿大為止。」

「傻孩子，你可是媽的心頭肉，媽怎麼可能會嫌棄你呢？」

裴念潔真的覺得心裡酸酸的，眼眶裡的淚水不停的打轉，終於滑了下來。

「怎麼哭了？傻孩子，你就是這樣，總是這麼愛哭！」

巫夫人擦乾她臉上的淚，「一看到你回來，媽的精神也好多了，相信不久后就可以出院，到時又能和一起去聽音樂會了。」

「是啊，你可要趕快把身子養好。」念潔含淚笑著。

「中緯，你去幫我問問醫師，看我下個禮拜可不可以出院？」巫夫人對著巫中緯說道。

「不用問我就知道不行，媽，你的身體太虛弱了，誰教你之前都不乖乖吃飯。」巫中緯責備的語氣中帶著心疼。

「那是因為佩涵那時沒來啊，所以我才會沒什麼食慾。」巫夫人像個小孩似的自己辯駁。

「等一下我若是見到醫師的話，再順便幫你問問看。」

「好。」

※※※

「你表現得還不錯，反應挺快的。」巫中緯連讚美她的語氣都是淡淡的。

「真的嗎？」裴念潔高興的說道。

「不過這是你應該要做的，沒什麼好值得誇獎的。」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是先夸人家幾句，然後再用力的捅別人一刀！

「你為什麼就不能和我好好講話呢？」她終於忍不住抗議了。

「和你？我這不是在和你說話嗎？」他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我是說態度上，我發現你對每個人都很好，只有對我十分嚴苛。說真的，巫先生，你是不是很討厭我？」這個問題她很早以前就想問了，可就是一直提不起勇氣。

「討厭你？」他聽到她的話時皺了下眉頭，看起來就像是很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一樣。「有嗎？」

「你表現得很明顯。」她指出事實，「而且你看我的眼神總是這個樣子……」她誇張的用雙手將眼皮往下拉。「你說這種眼神有沒有很恐怖？」

「是挺恐怖的。現在的你比較不會讓人看不順眼了。」他緩緩的說道。

「什麼意思？」

「外表看起來乾乾凈凈的，當然會讓人覺得舒服，以前的你真的讓人……不敢恭維。」他努力把話說得很婉轉。

咦……她以前真的有那麼糟嗎？

她怎麼一點自覺都沒有？

「是不是因為和你交往的那些朋友全都來自上流社會，所以你才會覺得我很糟糕？」她問。

「你以為我從小就上貴族學校，只和貴族交朋友嗎？」

「不就是那樣嗎？」她發現像這樣和他談天也是一種享受呢，感覺真的挺不錯的。「你不是接受那種菁英式的教育嗎？」

「不是，我們和平常人一樣，在我們的生活圈子裡，還是會認識一些平常人家的孩子。」

「既然如此，你為何特別看我不順眼？我應該沒有特別奇怪啊！」是啊，她全身上下都很正常，他為何總是用斜眼瞧她呢？

「你要聽實話嗎？」

難不成他要告訴她，因為她很特別，所以他看她的眼神也就不同？

她的心因為這個想法而撲通、撲通狂跳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異常的反應，只不過她還真的有一點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從來就沒有見過像你這麼糟糕的女生，而最糟的一點就是你活了二十四年，卻完全都沒有自覺！」他毫不保留的將內心的想法說出口。

「啊？」

「不過你可以慢慢改進，先不說你在裴家得到的金錢利益，就拿你外表的改變，以及氣質的增長，你以後擇偶的條件就可以提升一點。」而這都是歸功於那些老師的指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前的你交往的對象可能只局限於一般平民，而現在的你則是可以吸引更高階層的人注意到你，你可以交往的對象也變多了。」他說的是實話。

「真的是這樣嗎？」那她不就由丑小變成天鵝了？

「嗯，你現在可能還不怎麼相信我說的話，以後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