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經理，方才旭霖的凌董事長來過電話，說是與我們合作的榮化投資案，將改由凌小姐全權負責。」張秘書將需要聶君遴批准的卷宗放在他桌上，同時亦把剛接獲到的重要訊息同他報告。

專註的俊美容顏，在聽到秘書的這番話后，眉宇微微擰了下。

「經理，有問題嗎？」張秘書察覺到他的異樣。

聶君遴斂顏，眉心輕鎖。

凌老怎會放心將這麼大一件案子，交由初出茅廬的凌晞來處理？況且，他應當曉得凌晞對他的心意，萬一她把私人感情帶進公事上頭，豈不是會影響到彼此間的合作關係。

而提到凌晞，他就不免想起幾天前在凱撒飯店時，她那副謹慎，卻又屈意迎合的態度。

坦白講，直到現在，他仍為自己的草率答應而懊惱不已。

「經理，要不然，我們再跟凌董商量？」張秘書看得出上司似乎對凌晞頗有微詞。

「我們要是提了，凌董不翻臉才怪。」聶君遴冷笑了聲。

「可是……」

「也罷，先看看清況再說。」

其實，凌晞的事還算小，真正令他困擾的，反而是阿姨不知打哪聽到的消息，居然要他立刻帶「交往中的凌晞」回去給她過目。

嘖！她真以為自己是皇太后，所以他必須遵照她的懿旨辦事？

看情形，她是快按捺不住了。聶君遴深深地閉起眼，緩緩將自己的背脊往後陷進椅背中。

要他帶凌晞回去見她，是萬萬不可能。

朝露……

猝不及防地，一個很愛裝模作樣的女孩，無預警地跳進他的腦海里。

的確，她是個蠻特殊的女孩，光是她能使他喪失某部分的思維邏輯，就能理解她的不簡單。

「經理，凌小姐將在下午三點，代表旭霖出席會議。」張秘書提醒。

「嗯。」來的正好，凌晞的事就暫且按下，因為他感興趣的反倒是她的助理朝露，想必下午，他就能再見到那個老愛裝可憐蟲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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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卻失望了。

失望？！嘖！他在失望什麼？他又有什麼好失望的？

她給他的感覺雖然很特別，不過，對她老是為凌晞作嫁，他卻難以苟同，甚至抱以輕蔑。

只是——

「聶經理，以後就請您多多指教了。」趁著開會的空檔，凌晞巧笑倩兮的朝他伸出手來。

聶君遴扯笑，伸手，握住，再迅速放開。

「聶經理，從剛才的討論中，我想，您應該相信我有充分的能力，來主導這次的合作案了。」凌晞刻意忽略他方才的動作，說得好有自信。

兩方的合作，讓她與聶君遴的碰面變得順理成章，也就是說，她不需要再依靠他人來替她傳話。

而且，為了緊緊抓住這個男人，她下定決心，不能再像一開始那樣局促及緊張，所以從現在開始，她會積極的製造與他相處的機會，

「聶經理，有些條文我還是不太了解，能不能請你……」她會盡量在他面前展現她的美好與自信。

「張秘書。」聶君遴冷不防回眸，喊道。

「經理有何吩咐？」正準備待會要討論的資料的張秘書快步走來。

「凌小姐對內文還有些不了解，麻煩你再跟她詳細說明清楚。」微斂的黑眸里多了幾分厭憎。

凌晞登時沒了笑容。

「凌特助。」然而，就在凌晞還不打算放棄時，陪同她前來的旭霖高層，卻緊張兮兮的跑來跟她咬耳朵。

「你們是怎麼辦事的？」聽完，凌晞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發生何事？」聶君遴雙眉一攏。

「聶經理，真的很抱歉，有份極重要的文件他們居然忘了帶，所以接下來的會議可能要延後……」

「凌小姐何不請你的助理帶過來？」張秘書冷不防插入話，當下，除凌晞的表情突生古怪外，就連聶君遴也愣了下。

「張秘書指的人是……」凌晞僵硬的拉開唇角。

「就是上回陪凌小姐過來的那位助理呀！您不妨請她送過來就好。」上回的摔倒事件讓人印象深刻，令張秘書想忘都忘不了。

「這……她，她呀……」明明有十來個理由可以推拒的凌晞，卻在緊要關頭亂了方寸。

「就請凌特助趕快聯絡您的助理，因為會議馬上就要開始。」聶君遴出聲。

其實凌晞要派誰幫她拿文件，根本不干他的事，只是，凌晞太過詭異的表情，卻意外勾起他的好奇，讓他沒理由的順著張秘書的話接下。

「這……」她簡直是搬一塊大石來砸自己的腳。倘若現在跟他們解釋，旭霖根本沒葉朝露這名員工，那聶君遴不知會作何感想？

「還有問題？」聶君遴低沉的嗓音隱約透露不耐。

「當、當然沒問題，我這就聯絡。」凌晞先是對身後充滿疑惑的旭霖人員投以警告性的一瞥，才匆匆走出會議室。

可惡！她原本已經打算將利用完畢的葉朝露給踢到一邊去，誰知道……凌晞連聲咒罵的同時，亦不得不撥電話給她。

「喂——」

「你馬上去我公司找一位林副理，他會交給你一份文件，然後你再拿過來南天金控，還有，動作要快，別給我耽擱聽到沒！」另一端的人才餵了聲，凌晞就以命令式的口吻，劈里啪啦的說道。

「……」

「喂！葉朝露，你有沒有在聽啊？」凌晞口氣更沖。

「聽見了啦，可是我……」葉朝露說得沒好氣。

「兩萬！」凌晞馬上拿錢堵住她的可是。

「……」

「怎麼，嫌太少？」凌晞咬牙。

「倒也不是，可是小晞，你不覺得你很——」

「我沒時間跟你扯廢話，要不要一句話？」

「……好、好啦好啦！」

葉朝露一答應，凌晞馬上切斷電話。

該死的！她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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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后，葉朝露總算氣喘如牛的趕到，而刻意等在會議室大門前的凌晞，就這麼冷冰冰地直直瞪住她。

「小晞，我給你送……」

「怎麼這麼慢！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多久了？要不是真的找不到其他人，我寧願將這兩萬塊丟給路邊的乞丐。哼！」

一把搶過她手上的資料，凌晞在要進會議室前，還不忘對驚呆住的葉朝露拋下一句話：「你還站在這幹嘛？我可不想讓其他人撞見我有個上不了檯面的『助理』。」

一口氣尚不及喘過的葉朝露，在被凌晞一陣搶白后，簡直快氣炸。

吁，吁，吁……老天！她真的好想，真的好想，真的好想……揍人喔！

為了她，她撇下手邊正忙碌的工作，便急匆匆的趕去旭霖，又緊接著趕來南天，途中，她還因為叫司機開快點而差點發生車禍，好不容易趕到，凌晞不謝她也就算，竟還夾諷帶剌，竭盡所能的挖苦她。

沒錯，她並不是做白工，所以凌晞可以不給她好臉色看，但是，她犯得著這麼羞辱她嗎？

可想而知，經過這件事後，她倆的互利關係大概也不復存在。也好，反正她也不想再任她罵著玩了。

不過……哼！哼哼！錢她可以不要，但這口怨氣無論如何她都咽不下去。粉拳用力一握，葉朝露心中已有了一番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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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她曾經頂著助理一職，與凌晞一塊在南天金控出入過，所以，她只要編個小謊，就順利進入聶君遴的經理辦公室。

隨意撥了撥亂翹的及肩捲髮，葉朝露不慌不忙的拿出隨身小鏡子，及一條一百塊錢的廉價口紅，開始塗塗抹抹。

「嗯，可以了。」滿意的點點頭，葉朝露也趁機環顧他的辦公室。

嗯嗯，這套黑色沙發坐起來彈性十足，而整聞辦公室雖不是屬於華麗氣派型，但卻顯得高雅舒適——

喀！門把轉動的聲音，讓葉朝露一雙微眯的眸子，在剎那間激射出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的光彩來。

「嘿！好戲上場羅！」

「你怎麼會在這裡？」聶君遴盯住從沙發上輕快跳起的她，俊美臉龐帶有幾分不悅。

當外頭的人向他報告，凌晞的助理正在辦公室里等他時，他感到有點意外，可隨後，他便猜想她大概又是來替凌晞說項的。

嘖，她不嫌煩嗎？

「聶經理，我是特地來找您的。」

「怎麼，又來當說客了？」他語帶揶揄。

「您別這樣說嘛，身為凌特肋的助理，我本來就有義務為上司分憂解勞。」她半眯起微帶異色的雙眸。

「說的好。」不過，已接手這份合資案的凌晞，還有必要「差遣」自己的助理前來替她傳話嗎？

該不會是有人在暗中玩什麼把戲吧？

葉朝露曉得聶君遴根本瞧不起她，不過，管他咧，只要能夠達成目的，她不在乎被他諷刺個幾句。

「經理，我了解您對凌特助的作法一定不敢苟同，但是，凌特助畢竟是女孩子，總是有些矜持嘛。」

「然後呢？」

「我曉得我一再的造訪，帶給您很多的困擾，所以在這裡，我先跟您陪個不是。」她裝模作樣的對他深深一鞠躬，誰知，就在她抬起頭的剎那，卻猛然對上一雙寫滿嘲弄的黑瞳，她心驚，猝然興起不安。

氣氛似乎不太對，不過，沒關係，看她的。

「聶經理，我曉得您修養好，人品佳，待人親切又和藹，尤以長相更是俊美絕倫，超凡入聖……」

啪！啪！聶君遴不吝惜的給她兩記掌聲。

「桌上有茶，你要不要先潤潤喉再發表高見？」聶君遴難得好心的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謝、謝謝經理。」葉朝露連忙端起茶杯掩飾唇上的僵笑。

不會吧！難道她形容的還不夠精彩？

啊！她真笨！光憑三言兩語，又如何能打動聶君遴的心，博得他的好感呢？葉朝露不禁暗啐一聲。

「葉朝露，我很忙。」言下之意，就是要她挑重點講。

哈！那有什麼問題。

「經理，我們特助說，上回在凱撒飯店用餐時，她覺得非常愉快，所以想請經理再度賞光。」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是嗎？」略薄的唇隱隱揚起類似嘲弄的弧痕。

「經理，請您務必答應，否則，我真的沒這個臉回去見特助。」為了激起他的同情，她說得好不可憐。

「凌晞會為這種小事而開除你嗎？」

「這……凌特助貴為我們董事長的掌上明珠，自然受到眾人的疼惜，只是，她偶爾還是會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所以，嗯哼……一向很體恤員工的她，當然不可能會為了一點小事就開除我。」葉朝露笑著說，只不過，她的笑看來有點猙獰就是。

「喔！是嗎？」她轉得真牽強。

「聶經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了。」哼！沒錯！她對天發誓，這真的是她最後一次替凌晞講好話。

聶君遴拿一雙深不見底的詭眸，緊緊盯視住她。

葉朝露極力忍住想吞咽口水的動作，含笑，迎視。

她絕不能示弱，否則很有可能會被他看穿她的偽裝。

「幾點？」

「嗄？」葉朝露忽地一愣。

聶君遴突然逸出笑。「你發什麼呆？」

「呃！對不起，我沒有聽見你在說什麼。」她眼神不由自主的四處亂飄。

笨朝露，你鎮定點行不行？

「我點頭，你不是才能跟凌晞交代？」

「你真的答應了？」他的爽快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原本以為他不會答應的，可沒想到……喝！該不會被她這張烏鴉嘴給料中，他們由冤家變親家了？！

不！不！他明明就對凌晞沒啥好感，這點，她百分之百確定。

「怎麼，我不是已經答應你了，怎麼你的臉色會這麼難看？」

「我哪有！」她的聲音不自然揚高。

不配不配不配！

像凌晞這種驕縱又傲慢的千金女，絕對配不上聶君遴。

「時間？」他盯住她精采多變的臉蛋。

「呃，七點。」她努力回應他跳躍式的問法，但她真的很討厭心口忽然湧現的感覺。

聶君遴微垂眼，掃過腕錶，「七點我有約，你叫凌晞改時間。」

「改……改時間？」她一愣。

「就改現在吧，反正這裡離飯店並不遠。」

「喝！」怎麼會這樣？他又跳脫出她的腳本了。

「有問題？」他笑問，而笑里摻雜了絲詭異。

不對，真的很不對。難道她聰明反被聰明誤，打從一開始，聶君遴就發現她在欺騙他？

不可能！她掩飾的這麼好，不可能會露出破綻的。

「葉朝露，你還不趕快通知凌晞。」他催促。

「呃，好好，我馬上通知，馬上通知。」葉朝露虛應，旋即走向角落，拿起手機假意撥出號碼。

其實，根本就沒有邀約吃飯這檔事。她會這麼說，只是想讓聶君遴在飯店裡久候不到凌晞，可想而知，氣急敗壞的他，鐵定會對凌晞更加厭惡，而即便最後東窗事發，他們二人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當然，如果聶君遴打死也不願去，那就表示凌晞想嫁他的心愿，是沒望了，她會暗中放鞭炮，替聶君遴慶祝他沒瞎了眼。

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所設計的腳本，好像哪裡出了錯。

「凌晞怎麼說？」

她一嚇，手機差點滑掉。

「凌……凌特助說，既然經理有事，那就取消好了。」

「葉小姐。」

糟糕！這樣尊稱她肯定有鬼。

「聶經理，真不好意思，耽誤你不少時間，我該告辭了。」她努力維持住笑容，因為象徵危險的紅色警鈴，這時候在她腦中大響。

「別急，我還有事要請教你。」

一陣惡寒自她背脊一路往上竄。

天吶！她寧願他惡言相向，也好過這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問候法。

「什、什麼事？」

「你現在還是凌晞的助理嗎？」

「當、當然。」

「那麼，你這位助理顯然做的很失敗。」

「怎麼說呢？」她不著痕迹的頻做深呼吸，以穩定跳得極不規律的心跳。

「因為你並沒有確實掌握到上司的每個行程。」

那又怎樣？

「我不是說過我七點跟人有約。」

對啦對啦，有屁快放。

「而跟我有約的人，就是你的上司，凌晞。」

葉朝露當場傻眼。

完了，這下子可糗大了。她頭一次有種想把自己給深深埋進地底下的衝動。所以，她還留在這裡幹嘛？當然是，快溜！

「啊？」差點被一條急匆匆的嬌小身影給撞個正著的張秘書，驚魂未定的瞪著那條人影。

「呵呵呵……」

一串爽朗的笑聲，霎時又拉回張秘書所有的注意力。

「張秘書，有事？」張秘書異樣的眼光，教聶君遴頓時遏住了笑，斜凝他。

「經、經理，方才聶夫人她來過電話，說是——」忽爾沉黑的臉龐，讓張秘書噤了聲。

「沒關係，說下去。」聶君遴極力隱忍住，但握緊的雙拳卻早巳泄露他的怒火。

「是，聶夫人說，請經理今晚務必要帶凌小姐回……」

砰！

張秘書速退一步，瞪住那隻抵在堅硬桌面上的拳頭。

「經理……」

「跟她說，我今晚沒空過去。」

「我說過了，但是夫人非常堅持。」

一聽，聶君遴臉色更是沉黑。

而後，不知經過多久，就在張秘書欲默默退離時——

「告訴她，明天我會帶我中意的女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