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戀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最近，我迷上了讀古詩，無端端的為詩中的風花雪月而低嘆。

我知道，這是為了那張好看的笑臉，一個連開始都還沒有開始的男人。

過去從小說里，看到許多為情為愛，廢傾忘食的愛情故事，總是嗤之以鼻。

人的生活都自顧不暇了，哪來的閒情逸緻談感情？

更何況，一個人怎麼可能為了愛情，朝思暮想、尋死尋活、肝腸寸斷，甚至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原本不相信，可是就在我心裡有個模糊的人影時，我卻又不得不承認情的威力和魅力！

依舊站在收銀台前，我有些心不在焉。

拿著原子筆在空白的草稿紙上，畫下一個又一個圓圈，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纏纏繞繞，直到整張紙被畫滿為止。

『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

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里。

我密密加圈，你需密密知儂意。

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

整圈兒是團圓，破圈兒是別離。

還有那訴不盡的相思，

把一路圈兒圈到底。』

對一個陌生人而言，我那毫無緣由的思念，也只能藉筆胡亂塗鴉在紙上，至於真正的涵義，恐怕也只有我一個人心知肚明。

「你畫了這麼多個圈圈，該不會是在想念誰吧？」

正當我窮極無聊時，那個似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出現了。

我立刻意識到臉頰迅速刷上一抹紅霞，好奇對方怎麼會有此一問？

在極度渴望看到那張俊容的念頭驅使，我勇敢的抬起頭來迎視對方。

果不其然，是他。

一樣好看的笑臉，眼底散發全然的聰詰，笑看著檯面上擺的一本『千古情詩精選』。

就是這本書泄漏的我的心事，我不好意思的把詩集收起來。

看來，對方也略有文采，肯定讀過這首圈兒詞。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他繼續笑問著，帶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對不起，我認識你嗎？我應該沒有必要跟你解釋太多，對嗎？」

難道，外表俊美就真的佔有優勢嗎？這個不爭的道理，恐怕男女皆同，而且屢試不爽。

我也想不到，怎麼突然火氣這麼大，其實，我是很渴望能認識他的。

至少，知道他是誰，他的工作或是他的嗜好，但不是想要他當男朋友的那一種認識。

這妄想，我是絕對不敢有的，自知之明這句話，我從小就很清楚，而且堅守執行。

男孩一怔，想不到碰個軟釘子，向來只有他挑人，而沒有被拒絕的經驗。

「對不起，是我太冒失了。我應該先自我介紹，我叫俊宇。」

看他一臉真誠，我有點後悔對這個好看的男孩，胡亂髮火。

以前的我，從來沒有這種情形發生過。

「對不起，我說話太沖了。」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接下來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雖然我經常想起他，但依然對他陌生。

「不！是我的錯！希望你不要生氣，其實我已經偷偷注意你很久了。」

「為什麼？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看過這麼丑的女人嗎？」

我立刻又像刺蝟般的豎起全身防衛，天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神經特別敏感？

是美醜對立的磁場不合，還是我強烈自卑心在作祟？

總之，我今天真是反常到家了。

「看來我又說錯話了。其實，我覺得你很特別，渾身散發一種嫻靜的氣質…」

「如果你也像我長成這樣，恐怕你也會羞於和別人說話。」

我的口氣明顯緩和。女人還是喜歡聽好聽的話，就算是醜女人也不例外。

「我想…你應該不會膚淺到認為外表勝於一切？」

「你在安慰我？或者是因為你長得很好看，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天底下沒有公平的事！我對這番對話已經有些意興闌珊，甚至懶得聯想對方找我說話的動機了。

但這個叫俊宇的男人，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他繼續耐著性子微笑著，似乎經過深思熟慮后，才又開口。

「看來你很需要朋友，我能跟你做個朋友嗎？」

「你想跟我做朋友？是因為可憐我，還是好奇我臉上的疤痕？」

「都不是！我只是覺得你看起來不快樂，也許需要多交些朋友。」

我有些迷惑，居然有人注意到我的心情。

難道在我面無表情的醜陋疤痕下，依舊看得出悲傷的神情。

這個叫俊宇的男人，不僅有一張好看的臉孔，也有一顆敏銳的善心。

我有些羨慕起他的得天獨厚。

相由心生。他究竟是因為心地善良，而變得更加帥氣，

還是因為外貌俊美，連帶的內心也很美麗。

可是，我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尊容，會有變漂亮的一天嗎？

俊宇好像讀出我的心聲，他鼓勵的對我說：

「你的傷痕看起來不是天生的，背後一定有個故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

「也許，說出來你會好過一些，我願意當你的朋友，傾聽你的心事。不要拒絕我好嗎？」

他的聲音是誠懇的，他的眼神是溫柔的，他的善意是不容置疑的。

自從我的臉變成這樣以後，從來沒有一個人，更遑論是一個男人，願意主動接近我，想要聆聽我的創痛，療愈我的傷疤，即使只是心裡永不磨滅的醜陋痕迹。

頓時，我覺得心中有股暖流，有個小小的聲音不停的勸我，應該把握這個結交朋友的機會。

可是，我依然說不出話來，只能感動的眼淚盈眶，不敢直視對方真摯眼神。

「不要懷疑我的誠意，這樣好了，下班后我來接你，讓我們從吃飯開始了解彼此。」

不等我反應，俊宇逕自離開書店。

直到電動的玻璃門傳來一聲「叮咚」，我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簡直就像個奇迹，真不敢相信會有男孩子約我吃飯，不管他的動機為何，我仍是騙不了自己的一陣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