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夏青衣同往常一樣從學校回家吃午飯,保姆陳姐把紅燒魚放到她面前,鮮亮的顏色讓人食指大動。

剛夾了點魚肉放進嘴裡,她就扔下筷子!捂著嘴,跑進衛生問。

怎麼回事?這幾天總想吐。

今天是吃了一口魚肉,昨天聞到爆蔥花的味道,她也忍不住乾嘔。

「太太,你沒事吧?」陳姐輕拍她的背。

從看房子那天起,她就沒再回過別墅,所有的東西都是歐陽志剛重新給她買的。她身邊除了始終戴在手上的手鏈以外!沒有任何東西是和過去有關的,她明白他是想幫助她忘掉過去!她--也正在努力。

「你--是不是有了?」陳姐小心地問。

「有了?有甚麼了?」夏青衣不解地問。

「有孩子了!」陳姐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我當初懷我兒子時也這樣,聞不得油煙味,吃不得腥氣。」

夏青衣怔了一下,把杯子塞到陳姐手中就跑進了卧室。

拿出日曆,她翻看著。半晌后,無力地放下。

半個月,她的例假整整拖了半個月。

她的例假向來不準,再加上這段時間,重回校園,有許多事要適應,她也就沒注意到例假拖了這麼長時間。

她煩躁地撓撓頭,應該不會呀!他一直有戴安全套。等等……

她的臉一白。只有一次,他帶她第一次到這裡時,他沒用。

「不會吧!不會那麼巧吧l」她哀嘆。

看著顯示出兩條線的驗孕紙,夏青衣的腦袋像炸開了似的,一瞬間,彷佛身上所有的血液都衝到了大腦,飽漲的感覺讓她眩暈。

真的懷孕了!抓緊驗孕紙,她呆坐在馬桶蓋上,眼神茫然。忽然,她站起身,在衛生間里來回踱著步。

冷靜!夏青衣,她安慰自己,驗孕紙也有不準的時候,還是呆會兒上醫院檢查一下吧。

「你懷孕了!

「我問你要不要這個孩子。」女醫生不耐煩地說。「不要,我就給你安排時間做墮胎手術。」

墮胎?夏青衣下意識地摸摸平坦的小腹,然後從椅子上倉皇跳起。「我要想想。」

「如果不要,要儘早處理,拖太久,很傷身體。」女醫生的態度冰冷,拿掉一個孩子在她眼裡就像扔掉一塊不用的抹布一樣簡單。

夏青衣漫無目地的在街上遊盪。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和歐陽志剛的關係好不容易雨過天晴了,又出來個孩子,把本來就複雜的關係搞得更亂了!孩子該怎麼稱呼姨媽呢?叫濤濤哥哥還是舅舅?儘管姨媽和濤濤都不在了,可是輩分還在呀!怎麼辦呢?到底要不要這個孩子?手又撫向小腹,他會喜歡這個孩子嗎?不,他不像喜歡孩子的樣子,濤濤他一次也沒抱過,懷有他孩子的徐冰也被他遇到墮胎。可是他真的不會喜歡這個孩子嗎?她輕拍自己的頭,笨蛋!你現在要想的是要不要這個孩子,管他喜不喜歡幹甚麼?她煩躁地抓抓頭髮,哎呀!不想了!愈想愈亂。還是打個電話給林瀟吧!問問她該怎麼辦?剛從包里把手機掏出來,鈴聲就響了,嚇了她一大跳。

「喂?」她慌忙接起。

「小施主。」

夏青衣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闖:「小師父?」「是,你好嗎?」

「你在哪兒打的電話?」剛才心慌意亂的,忘了看來電顯示。

「廟裡。」

「廟裡?甚麼時候接上電話的?」

「有一段時間了,是歐陽施主安排人接上的,又翻新了寺廟。」給廟裡裝電話,重新翻修,一直是她想做的事。本來這幾天,她就準備辦的,沒想到,他早就給辦好了。每次都這樣,只要她想做的事,他都會幫她辦到。

「小師父,你和師父都好嗎?」

「甚麼話?」她的眉頭輕皺,師父又要說甚麼禪語?「一切隨緣。」靜念的聲音溫和而純凈,一下子就安撫了夏青衣躁動的心。

一切隨緣,放下電話,夏青衣久久地站在路邊。

她記得在她離開觀音閣時,師父也是這麼對她說的。

緣?緣分?和歐陽志剛的相遇相戀是因為緣分。逃跑了兩年仍被他找到是因為緣分,現在有了孩子也是因為緣分!一切隨緣!她茅塞頓開,站在路邊幸福的笑了。

搭了輛計程車,她直奔歐陽志剛的辦公室。

「青衣?出甚麼事了?」正在開會的歐陽志剛丟下一大堆正在等他做決定的下屬,急切地跑回辦公室。

「你喜歡孩子嗎?」夏青衣眼睛發亮,面色紅潤。

沒等他回答,她又接著說:「不喜歡也沒辦法,我懷孕了!」

他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

夏青衣第一次看到他這種表情,心裡更愉快了,忍不住想要逗他。「你這種表情,我可以理解為不喜歡嗎?那好,我現在就走。」他一直維持著臉上的表情,獃獃地站著,直到一聲關門聲把他驚醒,他才飛快地衝到門口,拉開門,一把把她拉了回來。「你要去哪兒?」「你不喜歡,我去醫院拿掉他。」

「你敢!」老虎總算找回暫時飛走的威風。

「為甚麼不敢?反正你又不喜歡。」

「誰說我不喜歡!」他大吼。

她委屈地扁扁嘴。「你這麼大聲幹甚麼?」

他嘆口氣摟著她在沙發上坐下。「青衣,你在逗我玩嗎?」

「你希望我在逗你玩嗎?」她看著他,臉上的神情似真似假。

他先是仔細地端詳她的表情,然後說:「不,我希望是真的!我很想要我們倆的孩子。」

「你會喜歡我們的孩子嗎?」她擔心地問。

「會!」他毫不猶豫地答。

「為甚麼?你好像並不喜歡孩子。」她偎到他的懷裡幽幽開口。

他知道她的意思,畢竟他對她的姨媽和徐冰很過分,將她抱到腿上,他摸著她柔滑的黑髮說:「我不會因為孩子而愛一個女人,卻會因為愛一個女人而去愛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她問:「如果這個孩子不是你的,你也會愛他嗎?」「會!」他點頭。「只要是你的孩子,我就會愛!」多麼霸道的男人呀!不顧世俗的一切規則,只按自己的喜惡行事!愛上這樣的男人是女人的悲哀,而被這樣的男人愛上卻是女人最大的幸福!「你會愛我們的孩子嗎?」趴在他的胸口,她輕聲問。

他的身子微微一顫!一陣沉默之後,他雙手輕撫她的臉,專註地看著她的眼睛。「你--有孩子了嗎?」捧著她臉的手輕輕顫抖。

她也看他,非常專汪。「是,你要當爸爸了。」他的眼眶驀然發熱,眼角開始濕潤,原來這就是流淚,原來自己也有眼淚!夏青衣看著他含著水霧的眼,心裡一陣激蕩,她含淚笑著說:「你這樣的表情,我可以理解為喜歡嗎?」

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擒住她的唇片!用無比虔誠的聲音說。「我愛你!青衣!生生世世我都不會負你。」

雙手環在他的腰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她感嘆。「生生世世太遙遠了,今生今世已屬難得。」她不能跟他許下生生世世的承諾,他的來生是姨媽的,他要償還姨媽的情債。

他緊緊擁著她,心中的喜悅彷彿要溢出一樣。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幸福,他曾以為他會孤孤單單地過完這一生,沒有情,沒有愛。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有了她,是她讓他嘗到了幸福的滋味。一生一世怎麼夠呢?他要生生世世都和她在一起,月老的紅線,要永生永世把他們拴在一起l他的手放到了她的小腹上!這裡有他們的孩子,這才是真正的愛情的結晶。

「青衣,」他叫她,嘴邊帶著夢幻般的笑容。「他多大了?」

「一個半月。」

他來回摸著她的肚子,不自覺地蹙起眉頭,「為甚麼你的肚子還是這麼平。」儘管她也不懂,但基本的常識她還是有一點兒的。「現在還小,要到三四個月的時候肚子才能看出來。」

他又蹙著眉頭坐了一會兒,然後小心地抱起她回到了他的辦公椅上。「許秘書,」他按下桌上的電話。「你現在去一趟書店,把所有關於懷孕的書都買一本。」她震驚地看著他,接著無可奈何地笑了,天哪!他也太誇張了。

「青衣,不許穿那雙鞋!」一聲低喝嚇住了夏青衣正伸到鞋裡的腳。

歐陽志剛像一隻老母雞似的,飛了過來,把她剛套在腳上的低跟皮鞋脫下來,又從鞋櫃里拿出一雙小羊皮的平底鞋幫她穿上。

「你非去不可嗎?」他問。

她懶得搭理他,伸出另一隻腳,讓他幫她穿上鞋。

「你可以先休學的,等生完孩子再去上學。」他仍不死心的勸她。

她翻了翻白眼,打開門徑自走出去。

他瘋了!自從看了許秘書買的那些書之後,他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堂堂大總裁,在他那間豪華的辦公室中!看的不是公司報表,而是孕婦手冊。

見到她之後,又會把從手冊上學來的知識,一股腦兒搬到她的身上。

不許穿高跟鞋,不許化妝,不許用電腦,不許跑,不許跳,更離譜的是,最近居然纏著她不讓她上學。

「等等,青衣,我送你去。」他慌忙穿上鞋,追上她。

又來了,一百米不到的距離,他也要送?「你不上班嗎?」記得昨晚聽他說過今早有一個重要會議。

「不急,送完你,我再去。」一手接過她的書包,一手攬著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扶她上電梯。「當初應該買一樓的房子,電梯總覺得不安全。」「現在買也來得及。」她順著他的話。

「你以為我不想呀!如果不是因為孕婦不宜搬家,我早就買了,省得讓電梯弄得成天提心弔膽。」

夏青衣無奈地長吐一口氣,瘋了,他真是瘋了!這種迷信的說法他也信!「來,青衣。把這個吃了。」歐陽志剛端著碗進了書房。

夏青衣從厚厚的原文書中抬起頭,看了一眼,油膩膩的雞湯看著就沒有食慾。

「放那兒吧,我呆會兒吃。」孩子很乖,只是在初期有些反應,現在她懷孕五個月了,除了肚子鼓出來以外,她跟正常人沒甚麼區別。

「先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他拿起勺子喂她。

他真是把她當豬了,每天不停的把各種食物塞到她的肚子里。

「剛吃過晚飯,我還很飽呢。」她跟他撒嬌,只有這種辦法才能讓他暫時忘了自己的使命。「抱我去看星星好不好?」

她伸出雙臂環上他的脖子。

他吻了她好一會兒!才抱起她回到卧室,輕輕將她放在床上,他點亮天花板上的燈,亮黃的燈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星眨著眼。

他掀起她的衣服,露出她圓滾滾的肚皮,溫熱的嘴唇在她的肚子上游移。「寶貝!你今天乖不乖呀,有沒有惹媽媽生氣?」她的肚子被他弄得好癢,抓住他惹禍的頭,她假裝生氣的噘起嘴。「還說愛我生生世世呢,都是騙人的,你只疼孩子不疼我。」他無奈地笑著說:「這種醋你也吃?」拿下她的手,吻著她軟軟的手心,半晌后!他抬起頭直視她的眼腈,正色地說:「因為有你才有寶寶,我愛你,青衣。」過去的一切一幕一幕地從眼滑過,奇怪的是,其中只有幸福沒有憂傷,他在月夜下吻她,他抱著她坐在鞦韆上看星星,他眼中滿滿的柔情……

「我也愛你。」曾在她心中默念過很多遍的情話,就這樣輕易地衝破她的心防,說了出來。

他的眼睛驀然睜大,先是驚愕,然後狂喜,最後轉為深情,他緊緊地把她抱在懷中,身體微微顫抖,他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從她嘴中聽到這三個字的,可是現在他聽到了,生命中第一次他有了感恩的心。

她的雙手環上他寬厚的背,感受他身體的顫抖,她的雙眼也慢慢濕潤。

我愛你r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能帶給愛你的人最大的感動。

尾聲湖畔的高級住宅區里,錯落有致地建造了十幾棟棕色和白色相間的歐式別墅。

在噴泉的南邊有一片樹林,樹林中隱約可見一棟別緻精巧的三層建築,圍在房子周圍的白色柵欄上爬滿粉紅色的薔薇,翠綠的草地上,鞦韆在風中輕輕搖擺。陽光下,房子的一角在閃光,仔細看,原來是一個球型的玻璃屋頂。

據說別墅的女主人很愛看星星,所以男主人就建了一間有玻璃屋頂的房子。據說住在別墅里的兩個人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他們比所有的夫婦都恩愛;據說他曾是她的姨丈……

夏夜,星星在空中閃爍。

「媽媽,你為甚麼這麼喜歡看星星?」一個童稚的聲音在有玻璃屋頂的房中響起。

「因為有人告訴媽媽,死去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夏青衣看著閃閃的星星,對兒子說。「每當夜幕降臨,他們就會在天上看著自己所愛的人。」「他們在看甚麼呢?」七歲正是孩子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年齡。

「看他們是否幸福。」

「甚麼是幸福?」

「幸福就是--」她緩緩地說。「可以吃自己想吃的東西,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那我也是幸福的,可以吃KFC,可以玩遊戲,可以和媽媽在一起。」小小的人兒愛嬌地問:「媽媽幸福嗎?」

「媽媽……」

門開的聲音打斷了夏青衣的話,一個黑影問了進來。

「老婆,我回來了!」說著撲到躺在地毯上的人身上。

「哎喲!爸爸,你壓到我了!」小男孩慘叫。

黑影靜止了幾秒,然後問道:「小毅,你怎麼在這裡?」「我和媽媽在看星星。」小毅憤憤不平地說。「您每次都這樣,只看到媽媽看不到我。」

歐陽志剛站起身,打開燈,看著地毯上已經坐起來的一大一小,念毅噘著嘴,委屈地瞅著他,青衣一臉哭笑不得。

「對不起,爸爸錯了!下次一定先看見小毅,好不好?」

他俯下身,親親兒子柔嫩的臉蛋。

「您每次都這麼說!」小毅的嘴噘得更高了。

夏青衣點點兒子的嘴,站起身幫歐陽志剛解領帶。「怎麼回來這麼早?」早晨離開家時,他告訴她今晚要陪兩個重要客戶。

「和往常一樣,看書,接兒子放學。」她聳聳肩。

「有沒有想我?」他貼在她耳邊問。

「有!」她笑答。

他每天都會這麼問,如果她回答沒有,那麼晚上在床上就會不得安寧。

他著迷地看著她的笑容,情不自禁的說:「嫁給我!青衣。」當初的青澀完全被如今的嫵媚所取代,她現在已經是一個美麗的成熟女人了。

她愈美他就愈不安。

三十歲的她看起來像二十來歲的少婦。而自己呢?儘管腰板依然筆挺,身上沒有一絲贅肉,看外表也就三十幾歲,可是實際上,畢竟四十多歲了。

十五歲的差距在年輕時不覺得怎樣,隨著年紀的增大,這種差距會愈來愈明顯,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用婚姻把她緊緊地綁在身邊。

念毅無奈地翻翻白眼,又來了,從他有記憶開始,這種求婚戲碼每隔幾天就上演一次,演員樂此不疲,他可受不了。

站起身,他準備回房間玩遊戲,以他多年的經驗,媽媽肯定不會答應,他還是早早離開得好,免得呆會兒充當炮灰。

「明天陪我去個地方,好嗎?」她推開他逐漸逼近的臉,喊住正要離開的念毅。

「等等!小毅,明天你也去!」

「去哪兒?」念毅好奇地問。

「去看一個人。」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郊的豪華墓園裡依舊安靜祥和。

姨媽的墓被打理得很好,墓碑很乾凈,看得出常常被擦洗,白色的菊花絢爛的開著。

「小毅,叫姨婆。」夏青衣指著白荷的墓對念毅說。

「姨婆。」念毅乖巧地叫,眼睛研究著墓碑上的字。

「爸爸!」他突然指著墓碑對歐陽志剛說。「那上面有您的名字!」「夫歐陽志剛?」他歪著頭想了想。「姨婆的丈夫和您的名字一樣喔。」歐陽志剛低頭輕咳,避開青衣玩味的眼光。

「小毅,爸爸帶你到那邊玩,讓媽媽單獨待會兒。」「好。」

念毅牽著他的手離開。

夏青衣坐在墓前的地上,輕輕撫摩著姨媽的照片。

十年了!她終於有勇氣再見姨媽。

「您不再想見我了嗎?」她輕聲地問,從懷上念毅以後,姨媽就沒再出現在她的夢中。

「您記得嗎?我曾答應您兩件事:一是要離開他,一是要幸福,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都做到。」她皺起眉頭。「離開他我將不會再有幸福,所以我選擇留在他的身邊,您會原諒我嗎?」

一陣沉默之後,她接著說。「我不會嫁給他,歐陽太太的頭銜永遠只屬於您一個人。」

風輕輕地吹,墓前的菊花輕輕地搖擺。

孩子純真的笑聲在風中飄送。

夏青衣望過去,看到念毅騎在歐陽志剛的肩上,伸手夠著樹上的野山杏。兩個人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

彷佛知道她在看他一樣,歐陽志剛轉過頭,給了她一個飛吻。

她笑了。

其實幸福很簡單,只要你放開心,幸福就在你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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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狂獅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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