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黎明前,夜的暗沉戀棧在城市裡不肯離去。

厚重被褥裹著一個翻來覆去的人兒,夏月掀動眼皮,放棄試著再入眠的念頭,乾脆坐起身,打開床頭的燈。

雙手甫接觸到空氣,一陣寒冷直透她的身體。

趴在曲起的雙膝上,這一個星期來,她的睡眠時間加起來大概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夜夜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清晨時分;或者每每睡下沒多久,便又莫名地驚醒,原本紅潤的氣色因此憔悴不少。

夏月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然後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廚房,每一步都讓她的心抽了下。

手裡捧著冒著熱氣的咖啡坐在躺椅上,她無比專註地盯著玻璃窗上自己寂寥的影子。

懲罰自己夠久了,也該是振作的時候!再這樣下去,她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

事務所里的眾人神采奕奕地迎接每一天的工作,無人曉得夏月的心被劃了個血口子,只覺得她沉默了些。

「小月!我們先過去,你弄好就過來。放心!不會有人偷走你工作的。」杜孟桀敲敲門板,提醒她一聲。

「你最近簡直和工作狂沒兩樣,不必為我這麼賣命啦!」看到她的樣子,杜孟桀忍不住叨念了幾句。

「好啦!你們先去吧!我馬上到。」她抬起頭朝他微微笑,無神大眼下的暈黑叫人難以忽略。

夏月答應同事下班后的KTV之邀。她受夠了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里,只有孤獨的自己和一幢空蕩的屋子。一大群人的陪伴,至少會讓她感到些許的溫暖。

半個鐘頭之後,她急忙收拾皮包,準備赴約。當她走出大樓外,有一個聲音從她背後叫她,攔住她的腳步。

她聽到了,可是她遲遲不敢轉過身。

「小月!」背後的聲音又叫了一次。

夏月慢慢地轉向他,卻發現她看不清楚對方的臉。她一片氤氳水氣蒙住了視線。

「嘿!」凱爾快步地接近,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做了什麼,讓你一看我就哭成這樣?」

夏月瞪著他後退一步,拒絕他想把她納入懷裡的舉動,然後別開頭毫無預警地大步離去。

凱爾隨即追上她,大掌握住她的雙肩,令她與他相對。

「你在生氣!?生我的氣!」這不是問句,他在陳述一項事實。

夏月還是不看他,撇過頭,長發遮住了大半的臉龐。

「小月……」

冷不防,夏月猛力一掙扎,拔腿飛奔到路旁跳上一部計程車。

凱爾也迅速地攔下一部,緊緊地跟隨其後。

他不打算讓她逃離……至少不是現在!

凱爾成功的在夏月關上門之前阻止了她。

「走開!」她的語氣十分受傷地朝他嘶喊。

凱爾健碩結實的身體抵住門,硬是不讓她關上,「你不讓我進去,我會吵得讓你的鄰居都出來抗議。」他沉著聲音威脅,危險的灰眸眯起。

夏月不馴地瞪著他,咬住下唇漸漸卸下力道,退後一步,雙手盤在胸前看他走進來。

凱而脫下外套,這一路直追著她跑他已經滿頭大汗。

「至少聽我說完好不好?」他捺下脾氣,了解與夏月硬碰硬是行不通的。

她沒說話,甚至不看他一眼,全身充斥警戒之意。

「巴黎方面出了點事,我得趕回去才行!我來不及告訴你。」他頗不自在地解釋一切。他向來不會如此,夏月讓他破例了!

這一整個星期,他待在巴黎總部不眠不休的工作,就是希望能儘快處理完一切,好讓他能安心地再飛來台北。

「忙到連打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他的理由夏月只覺得敷衍。她揚起眉,眼中有明顯的指責。「席克思先生!別想把每個人都玩弄於股掌間。」

她的怒氣早在他的算計內,但是她的冷言嘲諷還是讓他不免有些動怒。

「小月……」凱爾語氣蘊藏濃厚的壓抑,極力剋制即將到達沸點的血液。

「如果你來是要向我解釋這一切的話,我現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她頑固地不肯多聽一句,表情倔強。

凱爾深吸口氣,將雙手放入口袋內才走近她,以免無法控制自己想攫住她猛晃的衝動。

「你真的要我走!?對自己誠實一點!你難道一點不想我、不在乎我?」

凱爾提出一連串咄咄逼人的問句,他才不相信夏月對他毫不動心!若她真不在意,現在就不會表現得如此生氣。

夏月的大眼再度凝聚水氣。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這一個禮拜來,她深刻地明了自己內心的渴望,但是她無法確定的是凱爾的心,害怕自己不過是暫時的替代品。

「誠實一點……」她低聲覆誦這句話,驀地,她問:「那你……還惦著宇川太太嗎?」夏月鼓起勇氣,終於問出口,雙瞳直盯住他。

凱爾怔忡了下,頓時有些無措。他沒想到夏月會這麼直截了當的問……

看著凱爾怔忡的表情,夏月感覺心正失速地往下墜落!

她苦笑,不懂自己何苦在傷口上多灑一把鹽?

「那是過去的事了,重要的是我和你。」他雲淡風清地道。

凱爾說服自己,關於小梓的一切不過是往事。

夏月豆大的淚珠滑落臉頰……他的心真的還容得下她嗎?

凱爾上前一步,伸手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讓她的頭顱枕在他的胸上。

閉上眼,他吸取這熟悉的味道,再次確定他是想念她的。

沒錯!是他刻意拉開和夏月之間的距離,所以連一通電話都沒給她。

※※※

匆匆離開台北的那天早上,原本他曾考慮就這樣劃下句點;但一天強過一天的巨大思念驅使他前來……來她在的地方!

送走徘徊數日的寒流,溫煦陽光再次活力十足地照亮陰沉的台北天空,帶來一點暖意。

凱爾想盡辦法終於又進駐夏月的地盤!這次他放著舒服的五星級套房不住,佔領客廳外,連夏月最喜歡的躺椅都成了他睡覺的地方。

對於他的恣意妄為,夏月雖氣,但仍無可奈何。

從相遇的第一秒起,彷佛受到詛咒般,她只能以「無可奈何」這四個字來解釋一切。

她思索兩人的關係,眉心輕蹙,不想就這樣輕易放過他!她雖這樣告訴自己,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的心情從未因為另一個人,而產生如此巨大的擺盪。

白天,夏月照常去事務所工作,甚至刻意留得很晚。她不曉得凱爾一個人賴在她的地方做什麼,因為她並沒有看到他以往帶著的手提電腦。

不過下班回去后,倒是常有熱騰騰的晚餐等待著她,當然還有他一臉無賴的笑容。

即使她板著臉給他釘子碰,他依舊耐心堅持著一切。

她深刻地了解──凱爾在以另一種方式賄賂她!

從他那天突然出現將她攔住之際,她的情感便決定了奔騰的方向。

事情發展至此,夏月的心……早不再是自由的了!

又是寒冷的夜,外頭飄起絲絲雨,夏月蜷縮在椅子上翻閱著雜誌。

倒是凱爾仍然只穿一件薄T恤。

皮厚才這麼不怕冷。她沒好氣地覷了他一眼,將注意力再次放回雜誌上。

「Hey,在看什麼?」放下杯子,一屁股坐到她身旁,扯下她領口,他吻著她白皙圓潤的肩,濕熱的吻一路蜿蜒至頸子,貪戀她的美好。

「沒什麼。」她書一丟,擺脫他的侵擾,站起來踱步到落地窗旁,雙手環住自己,輕輕嘆氣。

凱爾疑望著她優美的背影。這兩天他好不容易稍稍打破夏月對他築起的堤防,但再這樣下去,他縱然有天大的耐心,也會被這女人磨盡。

他向來不是那種善於等待的人!

他走到她的身後,一把將她納入胸懷。他十分、十分不喜歡她這副把他隔離在外的清冷。

凱爾把她的長發撥到一邊,低頭細細啃咬她纖美的頸部肌膚,執意驅散她一身的冷淡。

「嫁給我!」凱爾在她耳畔低語,這話就這麼自然地從他嘴裡逸出,連他自己都給嚇了一跳。

夏月原本沉醉迷茫的雙眸瞬間如銅鈴般瞪大,以為她自己聽錯!

「你說什麼!?」她偏頭,一刻也不敢漏看他的表情。

凱爾端詳著她的神情,分不清楚此刻她除了驚訝外,是否還有著其他情緒。

這他向來的自信有了些許的裂縫。

「我說,嫁給我!」他又說了一遍,灰眸轉為濃墨,寫著夏月未曾看過的篤定,或者應該說是勢在必得。

「也許這樣的姿勢,」將夏月推至一旁椅子坐下,他突然單膝點地,「才是眾人認為符合求婚的方式!」與她四目相望,一雙大手緊緊地包裹夏月的青蔥細指。

夏月依舊呆愣地看著他,她的心還處在強烈的震蕩中。

凱爾咧嘴一笑,指著窗外道:「雖然外頭沒有月光,而且還少了玫瑰花,至於席克思家的家傳戒指則放在巴黎的宅子沒帶來,不過我保證下回會一起補上!這個提議如何?」

「嚇傻啦?我的求婚有這麼可怕嗎?」凱爾看著還是未置一辭的夏月,感覺心揪緊著,遂以輕鬆俏皮的話來掩飾緊張。

夏月睇著跪在她腳旁的凱爾。她是真的想答應,可是為什麼她會有種下賭注的不確定感?她分不清這是來自於凱爾……或是自己?

凱爾在她耳畔輕聲催促:「快啊。地板這麼冷,王子跪太久膝蓋可是很痛的!」

聽到他的話,夏月緩緩綻露笑容,他幽默的話讓她想起共處的快樂,提醒她,他總能讓她開懷大笑,忘卻一切!

「嗯。」夏月輕輕頷首,在他唇上落下蜻蜒點水的一吻。

「是這樣才對。」他將夏月抱起,讓兩人的視線齊平,她的雙臂環繞住凱爾的頸子,他則極盡纏綿地吻她,一邊在她唇邊低喃:「你剛才可真讓我緊張了一下哩。」

※※※

隔日一早,他倆即將步入禮堂的消息傳出后,震驚各方。

此消息由集團公關部對外證實,人在台北的凱爾不曉得他在巴黎社交界投下威力多大的炸彈!

至於一向充滿活力的建築事務所,打從一早便鬧烘烘的。

「夏小姐,這個報紙上的名字,跟你不會恰好是同名同姓吧?」阿力手上拿著報紙,對自己所見抱著疑惑。

大夥一聽,紛紛好奇地上前圍觀。

夏月晶眸燦亮,揚起嘴角,笑得格外幸福甜蜜。

「歡迎下個月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夏小姐,那你就要搬到巴黎去羅?」辦公室里一位秘書言談間凈是羨慕。

「嗯。」她點頭,「不過在大樓完工前,我想我待在台北的日子會佔大多數。」

此起彼落的恭喜聲包圍了夏月一天,她喜孜孜地接受大家的祝福,直到快要下班前,她桌上分機響起。「夏小姐,老總找。」杜孟桀的秘書盡職地通知她。「嗯!謝謝。」

不同於外頭的嬉鬧,才踏入杜孟桀辦公室的夏月,嗅出一種沉悶的氣氛。

偌大的辦公桌隔著兩人,夏月等他先開口。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小月。」杜孟桀的眉間凈是擔憂與關心。

夏月不會不明白他將她叫進來的原因,更了解他為什麼這樣問。幾星期前,她和凱爾因那日本女子所發生的一切,他統統曉得。

他從來沒看過夏月會為一個人心傷、情迷至此!她是那種不易被打動的人,然而一旦動心,必然是義無反顧地沉淪其中。

他真的擔心!

夏月自己或許沒發現,但當他看到宇川太太,竟發現她們散發著類似的氣質。

席克思應該也有同樣的感覺……

小月要是發現,她一向高傲的自尊怎能容忍這一切?

「一個字都別說,我都曉得。」她阻止了杜孟桀想繼續說下去的念頭,眼中閃爍著瞭然的光芒。

她需要一個機會,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也許有一天她可以全然地獨佔凱爾的心。夏月說自己放手一搏。

杜孟桀嘆了口氣,「那麼……祝福你了,小月!」這是杜孟桀此刻唯一能說的。

夏月眨眨眼,讓打轉的淚水別滾落,笑逐顏開地道:「謝謝你!我想我很需要。」

※※※

凱爾將婚禮的關事宜委託巴黎的顧問公司籌劃,在台北則舉行簡單隆重的喜宴。

近一個月下來,雖然夏月無須煩惱種種瑣事,但因為她急於結束手上的工作,仍搞得她快要瘋掉。

至於凱爾則在拜見過岳父母后,於婚禮前一星期先行飛回巴黎處理一切,夏月和家人則在兩天後過去會合。

臨行前,夏月不舍地將她的小窩又繞了一遍。從踏入社會工作起,她就在這落腳,這個小天地是夏月父親送她的畢業禮物,要離開還真是捨不得。

家人早已移居美國,一個人隻身在台北奮鬥,這是她長久以來的避風港。

「小月,快啊!你在磨蹭什麼?再不走會趕下上飛機啦!」她的母親從電梯里探出頭來口U她。

「喔!」她應了聲,鎖上門才快步進電梯。

慈愛地撫了下夏月的長發,「有什麼捨不得的?你這傻瓜!」她笑罵道:「你已經找到比那屋子更溫暖的人生港灣了。」夏月的母親對於凱爾這半子可是讚許不已。

夏月未答話,只是甜蜜的一笑,在心中暗自地想:即使到此刻,她仍像踩雲端般缺乏踏實感。

但願事情真如媽咪所認為的。她悄悄雙手交握,默默向天祈求。

※※※

婚禮的舉行地不在巴黎,而是在位於羅亞爾河谷地的一處席克思家族產業中。

一百個房間的古堡矗立在小湖旁,四周的樹木繁多,只是現在只剩光禿的枝條。

他們擁有這片土地已有數百年之久。按照傳統,歷代的重要家族成員都是在此完成終身大事。

這裡的天氣冷得讓夏月直搓手呵氣,通往堡中的每一條路都插上五彩飄揚的旗幟,為窗外的陰冷注入一絲溫暖。

夏月看呆了,以為這樣豪華的場面只存在於電影中。

才抵達沒多久,凱爾拉著她的手為她引見每一位前來祝賀的家族親戚及朋友。

原以為台灣人一表三千里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今日她親身見識何謂「族繁不及備載」。

從住進這裡到現在,夏月點頭和微笑的次數比過去加起來都還多,可是能和凱爾獨處的時間還不到半天。

終於,最重要的一刻在期盼和緊張下來臨!

夏月挽著父親的手,在音樂聲的護送下,她透過面紗與佇候在另一端──她的丈夫做無聲的交流。

凱爾白牙微露,俊美臉龐上依舊是迷人倜儻的微笑,一身黑色正式禮服外還在腰際佩上一把西洋劍,濃密的髮絲全梳向腦後,邪魅的氣質更顯致命。

灰色的瞳仁在夏月踏進后,就緊緊地抓住她的身影,未曾移動分毫。

他美麗、可人的新娘……

兩人越來越近,夏月的父親重地將女兒的手託付給凱爾後退至一旁。

戛然停止的音樂聲讓他們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無心聆聽神父的祝辭,凱爾眼神掠過身旁高度僅及下巴的女子,心裡驀地竄起一陣強烈深刻的保護欲。

他對自己承諾,他定會好好地珍惜她。

※※※

「總算沒人再來打擾我們了!」凱爾吐口氣,四肢放鬆地癱坐在柔軟舒適的大椅上。

這裡是他巴黎的個人住處,位在安靜的第七區一幢有點歷史的大宅三樓,平日只有鐘點傭人來打掃,完全充斥著純粹男性的剛硬氣息。

不過從現在起情況再也不同了,女主人會改變一切,增添另一種風貌。

「嗯。」剛沐浴完的夏月散發一身馨香,彎下身自後面攬住他的肩,給他一個吻,對他的抱怨深表贊同,原來結婚是件如此累人的事!

夏月十指搭住凱爾緊繃的背部肌肉,開始輕輕的搓揉,「舒服點了沒?親愛的老公!」她溫柔的聲音讓凱爾毫無招架之力,呵進耳里的熱氣逗得他心癢難耐。

「如果這樣……」他倏地站起,偉岸的身子繞過椅子到夏月面前,在夏月的咯咯笑聲中將她一把抱起,往房間走去,「我覺得更好!」

她被凱爾溫柔地置身在大床中央,…雙修長的腿藏不住地從浴袍里露出來,誘惑著他。

夏月支起手撐住頭頂,長發順勢垂下,散在床單和胸前,看著他的大眼裡閃爍的是羞怯及欲動的挑逗。

凱爾回想起在倫敦的那夜,一陣興奮的顫慄穿過他的身體。灰眸注視著他的新婚妻子,天真中所透發的性感簡直要殺死他!

「今晚,你會曉得我多期盼這一刻……」他如獵鷹般精準地俯身撲向他的妻子,一整個漫漫寒夜,燈光映照在牆上的凈是兩人交纏的身影。

※※※

日子飛逝而過,轉眼間冒出枝枒的青綠趕走冬天的灰暗,陽光不時地露臉,整個歐洲活力再現,花意繽紛宣告春天的到來。

夏月和凱爾近五個月的婚姻生活,在甜蜜歡悅的氣氛中度過。

一早,夏月迷迷糊糊地睜眼,手下意識往身旁一探,床鋪上只剩餘溫,不見凱爾的影子。

她起身披上衣服欲下床之際,凱爾恰好躡著腳進房來拿東西,一身西裝筆挺的準備上班去。

「嘿!」凱爾見她坐起,走近給她一個甜美的吻,「怎麼不多睡一點?還早!」

夏月笑了笑道:「不早了,該起床。」

至今她仍維持上班時的規律作息。順手從柜子挑出一條領帶,熟練地為他打上,順帶理了下他的領子和頭髮。

「快去吧!」夏月陪他走到玄關處,揮手跟凱爾說拜拜。

關上門,偌大的屋子剩她一個人。今天該做什麼才好?

這幾個月除了零星的幾個Case外,沒有什麼好忙的,事務所方面偶爾會委託她做一些簡單的設計,不過都是些小案子,人不在台北有許多細節無法妥善處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所以剩下的時間她用來學習法文,大學時期還有一點底子,倒也蠻快就能以簡單的句子與人交談。

這些日子來,她唯一興奮的事,就是她已將巴黎摸得一清二楚。這個由藝術家撐起半邊天的城市帶給她不少創作刺激,晚餐前的下午時分她幾乎都泡在咖啡館裡頭,畫著一張又一張的圖,只是無法好好發揮讓她深覺扼腕。

原以為婚後,至少在那棟新旅館大樓落成前,她會有機會待在台北,但凱爾堅持夏月得住巴黎,監工事宜就全交由杜孟桀負責。

夏月努力地讓自己融人巴黎的生活,或許再一陣子,等語言的問題解決后,她能夠在此地找到工作。

「小月,我忘了告訴你,今晚我們得出席一場發表會。」中午時刻,凱爾一通電話告知她這件事。

夏月放下手上的書,眉頭攏聚,「發表會?誰的發表會?」語氣不甚樂意。

若說嫁給凱爾讓她最不能適應的事,莫過於人大小小的社交應酬。

一走到鎂光燈下,凱爾就不再是她所獨佔。

站在她多金瀟洒的老公旁邊,接收到的無非是嫉妒羨慕的目光。

她不在意那些拚命圍住她獻殷勤的公子哥兒,但對那些頻頻纏著凱爾,不斷挑逗他的女人深感厭惡。

那樣場合的席克思夫人只不過是席克思先生的附屬品!她打從心裡排斥。

「LV!怎麼樣,感興趣了吧?」他知道夏月一向欣賞MarkJacobs的作品。

夏月頓了下,決定她有必要和凱爾討論一下這類的事。

「幾點?」她問。

「八點鐘!打扮好我會回家接你。」凱爾匆匆收線。

握著電話的夏月呆立在原地,心情跌落谷底。

為什麼她越來越覺得有種無力感?

塞納河上的遊船來回穿梭,夜晚的巴黎讓陰影遮掉了一切的不完美,只留給世人浪漫過頭的夢想。

市郊的PareCitron顯得格外熱鬧,玻璃房外大批的媒體齊集。

凱爾和夏月在發表會開始的前一刻才進場,凱爾緊拉著夏月的手,一路微笑和熟人打招呼,穿過媒體的閃光燈,他們在貴賓席坐下,整場秀可盡收眼底。

夏月專註地欣賞由婀娜多姿的模特兒所展示的每一件作品,同樣靠創意的行業,她幾乎沉迷其中。

殊不知伸展台的另一邊,有人自她及凱爾坐定后,便一直留意著他們。

一個小時的秀,夏月目不轉睛地在每一件作品上打轉,直到設計師在模特兒的簇擁下出來謝幕後,她仍覺意猶未盡。

「走吧!」凱爾輕扶住她的腰。

「要走啦?」夏月跟著他的腳步移動,腦子還想著剛才的演出。

「這陣子秀多的是,還有機會的。」他寵溺地輕吻了一下她粉嫩的唇。

轉身欲離去之際,有人叫住凱爾,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

「等我一下?」凱爾向夏月交代幾句,與那人到一旁談起話來。

夏月等待的同時開始打量起整個環境的設計,這是她第一次來這兒。

「嗨!」伴隨聲音的是一張微笑友善的臉。

「你好!」轉過身,夏月抬起雙眸禮貌地回應,打量突然冒出的陌生人。

「路克?范斯!」他伸過手,臉上掛著調皮的笑。

「她是席克思太太。」夏月才要說話,凱爾已早一步代她回答,大手摟緊她的腰,向對方宣示主權。

他不以為意地挑眉,「是嗎?」掃了凱爾一眼,他打算繼續完成對夏月的自我介紹。

「失陪了。」凱爾不顧夏月的想法,硬拉著她走出去。

兩人一直到門口,凱爾才松下手勁,但大手仍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你做什麼?」她用力抽回,揉著發紅的手臂,被他無理蠻橫的舉動弄得有些生氣。

凱爾未發一語,沒忘掉剛才那個充滿挑釁的眼神,

他在社交場合與那個叫范斯的打過幾次照面,卻從未留下印像。那傢伙是個頗知名的攝影師,以過人的才氣和囂張狂肆的言行舉止,聞名於巴黎社交圈。

不管他的行徑多受人注目,在凱爾的眼裡,他不過是個頂著藝術家名號的痞子。

「上車。」凱爾接過服務生給他的鑰匙,將夏月推進車內才繞到駕駛座。

夏月簡直氣炸了!別過臉,透過窗子,她的眼神與剛才那名叫范斯的男子交會。

他站在門口朝地點頭,吐出煙圈,嘴角漾起了玩世不恭的微笑。

來不及有所回應,車子在凱爾用力怒踩油門之下,飛也似地衝出,消逝在黑暗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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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狂情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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