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愛花》之走進循化:王一東的愛情
真正的開荒造田戰鬥打響后,指導員王一東有些吃不消了一東的父親叫王長來,開有一家大染房。解放后,公私合營,王長來把廠子交給了國家。王家是廠子的大股東,王一東本應該在廠子里當管理人員,當技術工人。但是,王長來不。他先是送兒子去丹江口參加大壩建設,接著又送兒子來青海支邊。一是真心實意地支援邊疆建設,二是想讓兒子在邊疆鍛煉鍛煉。在丹江口大壩建設工地,王一東多是跑外圍,做後勤,真正的體力活兒幹得不多。最後一天,跟李芳林去挖土,挖住啞炮,差點送了命。王一東就像一隻沒有調教好的牛犢,兩天下來,手上已布滿了血泡、水泡,鑽心地疼。
木耳朵說:「老弟,去找凌蘭子,擦點藥水,包紮包紮」。
王一東不。
木連長拽起王一東,向衛生室走去。
王一東初次見木連長還是在丹江口大壩建設工地上。那天是臘月二十八。太陽掛在頭頂,暖暖地。新鮮的泥土氣息和火藥的香味夾雜在一起,瀰漫在空中,濃濃的。王一東手裡拿著杠子饃,端一鈸盆白菜蘿蔔粉條湯,蹲在工棚外面的空地上吃飯。旁邊,蹲著章幸福、李芳林。三個人邊吃邊說著閑話。
「幸福,你想不想你那個未過門兒的媳婦?」王一東道。
「王賴毛,你吃你的飯,大杠子饃還塞不住你那張嘴兒?」李芳林用筷子敲了敲鈸盆,大聲說。
王賴毛就是王一東。小時候,因為調皮,大人們便叫他賴毛。後來,賴毛便成了他的小名。
「對不起,對不起,芳林哥,你千萬別往心裡去,不知者不為過嘛!」王一東見李芳林瞪起了眼,這才猛然想起章幸福的未過門媳婦是李芳林不出五伏的堂妹,忙解釋道。
「誰給你往心裡去啦?你那張破嘴兒,就像一挺機關槍,一天到晚『哇哇哇』地叫,每件事要都給你記住,還不把人累死?」李芳林道。
「聽說,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明天就要放假過年呢!」章幸福道。
「是啊,今天是臘月二十八,後天就要過年了。不放假,還能幹到大年三十不成?」李芳林道。
這時,工棚前面的大喇叭響了。幾句「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聲之後,接著是幾聲咳嗽聲。
營長要講話了!」幸福說。
「可不,也該安排安排了。從家裡出來的時候,還穿單衣服呢!轉眼半年多了,家裡人牽挂呢!」王一東道。
大家注意啦!我是咱淅川城關民兵營的侯坤。我講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嘛,就是這個放假的問題。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放假回家過年。第二個問題是工程問題。今天下午,咱們要鼓足幹勁,把今天中午放炮崩的土石運走,不要托到明年,是吧?第三嘛,就是青海支邊。啥叫青海支邊?就是到青海支援邊疆建設。誰要願意去,就到營部報名。……」
侯坤在喇叭里嘮叨了半天,幸福他們三人總算聽明白了。明年,有一支青海支邊隊伍,誰願意去就到營部報名。
們也報個名去!」王一東道。
「報就報,誰怕誰?」李芳林說。
三個人端著飯碗,來到營部。營部里已經來了不少報名的人。王一東把飯碗遞給幸福,自己把頭一縮,就往人縫裡面鑽。
「你擠個鳥兒你?到後面排隊去!」
王一東被一個大漢扭住胳臂,抓了出來。
「都是為革命,都是為革命!」王一東嘻笑道,「我這不是革命心切嘛!」
「革命也要論個先來後到嘛!大家都站隊,站好了!站好了!」那大漢沖著人群大聲地喊。
人們自覺地排成了一條隊,長長的。
「這莽漢是幹啥的,咋恁沖?」王一東向幸福問道。
「干毬!西關民兵連的連長。聽說上過朝鮮,立過戰功。你看,他的左耳是假的,用木頭做的。人們都叫他木耳朵!」幸福道。
王一東仔細地瞅了瞅那莽漢。兩隻耳朵大體上是一樣的,不仔細瞅,還真瞅不出哪只是真的,哪只是假的。仔細瞅,也能瞅出破綻。他的右耳會動,左耳不會動。不會動的耳朵顯然不是自己的。
李芳林說:「看來是真立過戰功的,難怪人們聽他的呢!」
一東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已被木連長拉到了衛生室門口。衛生室設在女兵宿舍旁邊。醫生凌蘭子把小屋收拾得乾乾淨淨。木連長拉著王一東走進衛生室,大聲說:「凌醫生,把王指導員的手包紮包紮!」
凌蘭子拿著藥水,繃帶,在王一東的身邊蹲下。王一東把手攥成拳頭,不伸開。
凌蘭子也不說話,只是用手輕輕地撫,輕輕地撫。一雙清澈透明的大眼睛,深情地望著王一東,目光里滿含著鼓勵與期待。
王一東受不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與女人的手握在一起,而且是當著連長的面,再堅持下去,恐怕就不好收場了。其實,王一東不想包紮,是不願意讓連隊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自己的手不爭氣。第一天,手上打了水泡,他堅持下來了。第二天,手上的水泡破了,流水了。第三天,手掌潰爛,布滿了血水。他本想找塊布擦擦算了。沒想到被木連長逮了個正著。現在,他只好任木連長擺布了。
凌蘭子一手握著王一東的手,一手拿著針,朝著血泡扎。每扎一個,王一東的眉一皺,手一縮,烏血便流了出來。凌蘭子用攝子夾著藥棉,輕輕地把血水擦乾淨。這是一種非常輕地擦試,就象一隻蝴蝶的翅膀在手掌上輕輕地拂過,有一種輕飄飄、麻酥酥的感覺。王一東的心裡盪起了無數的漣漪。